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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鏈!”王導師瞇了瞇眼,望著校場上那一白一紅兩道花染春水的身影,開口道。
陳皓聞言,連忙詢問道:“王導師,那是什么?”
王導師面色凝重,說道:“有一些文物誕生之初便是成雙形態的,譬如成對的玉佩或者瓷器。偶爾會出現文明使鏈接一雙文物,這種鏈接行為就被稱作雙鏈。”
“不過這種情況比神異內景地還要罕見。”
陳皓挑了挑眉,道:“罕見不罕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厲害嗎?”
“這個因人而異。”王導師說道,“有可能同一對文物,上一個文明使實力一般,但換一個文明使,能力改變,就會變得十分強大。”
“不過,雙鏈的文物一般都會出現相輔相成的兩種特性,從概率上來說,強者的幾率很大。”
陳皓輕輕點頭,視線重新落回校場之上。
“干得不錯!”校場上,兩名花染春水同時開口,卻仿佛是一個人在說話,讓人略微感覺有些詭異,“我本來不想在此戰展現自己的鏈接文物,卻被你逼出來了。”
“那么……”
此時兩名花染春水手中各持一柄太刀,同時抬起來,指著楚心怡。
“現在就結束吧!”
下一刻,只見白色羽織袴的花染春水身影虛化,漸漸沉入地下,頓時校場大地上一顆顆青色的幼苗破土而出,那幼苗迅速成長,出葉,抽枝,枝條上長出小小的花苞,然后花苞長大,轉眼間盛放,結成了一朵朵白色的芙蓉花。
一朵,兩朵,三朵……眨眼間,白色芙蓉花開滿了校場,一朵朵的綻放讓人目不暇接,整座校場就仿佛變成了一座芙蓉花園,此刻仿佛春意遍灑,迷人雙眼。
隨即,一陣風吹來,那芙蓉花瓣脫落,隨風而起,頃刻間校場之上有一種“花落花飛花滿天”的既視感。
但就在這絕美的時刻,那粉色羽織袴的花染春水沖破花雨中提刀殺來,于至美之景中爆發出一道駭人的殺意!
此時,一直全神貫注的楚心怡也動了。
她心念所至,十三道墨色身影再度出現,直奔那粉色花染春水沖去,但是與之前十三墨殺圍困花染春水時不同,這一次那粉色羽織袴的花染春水手中長刀揮舞,面對十三道水墨分身,居然游刃有余,剛一接觸,就直接斬碎了其中兩道!
“那丫頭狀態不對!”炎夏觀樓上,來自金陵的玉墨導師站起身,面色凝重道。
眾人看向玉墨導師,就連王導師也微微皺眉,說道:“玉墨,你是近戰大家,看出哪里不對嗎?”
就連楚心怡的導師莫曉青也面露焦急,無奈道:“玉墨導師,哪里出問題了嗎?”
玉墨緊緊盯著校場上的狀況,說道:“攻擊的重心、方向都不對,準確度大大降低。”
“你們看這一次,四名水墨分身聯手出擊,按道理應該封鎖住了對方所有輾轉騰挪的空間,按照對方之前的實力,此時唯一的應對方法就是用輕傷換重傷。”
“但是,偏偏這水墨分身的攻擊角度都出了問題,給了對方從容躲避然后反擊的機會!”
“不應該啊!這種錯誤楚心怡可能犯一次,但不可能連連犯錯啊!”
“是那白色的芙蓉花!”此時,一直沉默的燕都老嫗開口道。
眾人頓時看向在校場那遍地的芙蓉以及正在飄揚的花瓣雨。
“這白色芙蓉花,應當是有致幻效果。”老嫗凝重道,“這才導致心怡那丫頭的攻擊連連失誤。”
眾人聞言都是心中一凜。
正所謂亂花漸欲迷人眼,這場景倒應了這句寫自長安的詩歌。
只是……
眾人再次看向校場上不斷凝聚水墨分身卻又不斷被粉衣花染春水斬碎的場景,心中都為楚心怡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那些身經百戰的導師們,他們明白,在戰場上,如果不解決致幻的問題,那么留給自己的問題就是一個——怎么死!
“小邱,等會你若上場,第一件事就是以大范圍的火攻,將這些白色芙蓉花統統燒掉。”此時已經顧不上許多,吳越杭都的小云導師直接和邱少白囑咐道。
邱少白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玉墨導師卻有些擔憂道:“這只是白色芙蓉花的特性,那粉色芙蓉花又是什么呢?”
眾人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
此時校場上,盡管楚心怡盡力不斷凝聚出水墨的墨殺分身,但依舊沒有擋住花染春水的靠近。
其實身在局中的楚心怡早已知道,她中了幻術。
在她眼中,那花染春水的身影縹緲又扭曲,時而是一個,時而又是數個,若是換作旁人,莫說攻擊失誤,恐怕早就對著空氣開大了。
而她之所以還可以圍攻花染春水,完全是因為她憑借水墨分身的特點,在分身被斬碎的同時,濺出墨汁撒在花染春水的身上。
正是憑借對這些墨汁的感應,才讓她勉強摸到花染春水的動作。
但也僅此而已!
不間斷地凝聚水墨分身已經讓她的精神力飛速消耗,就連靈魂都隱隱作痛起來。
夷州不像炎夏大陸,文明資源豐富無比,在夷州,因為現世的原因,夷州能獲得的資源并不多。
當文化認同出現偏離甚至歪曲,自然得不到更多的文明資源,甚至有夷州的文明使將炎夏大陸贈送的資源轉而用來討好富士國乃至白鷹國。
彼輩可誅!
所以,即便像楚心怡這般鏈接了《祭侄文稿》重寶的人,身為夷州出戰長河爭渡的獨苗,直到參加這次長河爭渡前,都沒有完成內景地的改造。
還是在長河爭渡中,憑借自己的努力,掙取了足夠的功勛,換好了所有的改造資源。
但,僅僅是集齊資源,內景地的改造還需一段時間,即便也拿到了文明果實,可想如同真行那般臨戰孕育出器靈,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似乎已經到極限了。
此刻,即便身中幻術,但楚心怡也感覺到對手已經抵近到自己的面前。
下意識地抬起手,她知道眼睛不可相信,便閉上了眼睛。感知著點點墨跡,憑此來判斷對方的行動!
“噹”“噹”“噹”“噹”……
一連串兵刃相接的聲音響起,只一會,原本就傷痕累累的楚心怡身上又多出了數道傷口。
但是這一次,異變突生。
那楚心怡身上新添的傷口處,突然長出了嫩芽,隨即迅速化作花苞,花苞顏色由白入粉,迅速綻放,化作一朵朵粉色的芙蓉花。
楚心怡只感覺頭暈,似乎有什么被這花苞從自己身體里抽取一般,一時氣弱,此時花染春水一刀劈出,她雖然勉強擋住,卻被判官筆上傳來的巨力給擊飛數米,重重摔在地上。
望著倒在地上無力再起身的楚心怡,粉色羽織袴的花染春水甩了甩手中長刀,抬頭望向炎夏觀樓,喊道:“換人吧!”
“這個女人的戰斗已經結束了!”
“她身上的粉色芙蓉會以她的血液為養料生長,若是再不救治,會有生命危險的!”
楚心怡倒在地上,她真的再也拿不出一點力氣。
她聽到了身后炎夏觀樓上的聲響,她毫不懷疑,自己將要被替換下去了。
她,明明已經這么拼命了,還是輸了嗎?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她想起小時候自己第一次提起毛筆,在紙上涂抹的樂趣。
她想起自己為了練出一手好字,每天都要臨帖百副,從三歲起,從未間斷的辛苦。
那個時候,她想做一個書法家,寫出獨屬于她的字體。
直到,她第一次在博物館中看到《祭侄文稿》。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字可以好看,但書法是有情緒的。
從《祭侄文稿》開始,她對書法家的生平有了興趣。
然后,又不可避免地去了解他們所處的時代。
再然后,她又開始研究那些時代更多的歷史。
漸漸的,她沉迷在這個民族輝煌而璀璨的歷史長河之中。
這是她的民族,這是她的國!
她無比自豪。
她這不長的人生中,最開心的時刻有兩次,第一次是自己鏈接《祭侄文稿》成功,第二次便是被選中前來炎夏大陸參與長河爭渡。
和藹親切的王導師,經常給她療傷的呂導師,看上去總是裝著老成模樣的陳皓,知書達理卻剛毅堅韌的許清如,機靈鬼馬的秦卿卿,還有那個總覺得眼神壞壞但實際上心底很好的云風道長……
她遇到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很好啊!
只是,自己現在要輸了嗎?
“不,我可以輸,《祭侄文稿》不可以,炎夏更不可以!”
這一刻,楚心怡聽到了自己如同鼓響的心跳聲!
炎夏觀樓之上,聽到花染春水的話,莫曉青導師頓時臉色一白,王導師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靜,隨后對著校場上喊道:“此戰,我炎夏認……”
最后一個字還沒說出來,校場上,突然有聲音傳來,打斷了王導師的話。
這聲音不是人發出的,而是精神力震動而產生,這震動聲落入眾人耳中,眾人在瞬間明白其中的含義——
“維乾元元年,歲次戊戌九月庚午朔三日壬申,第十三叔銀青光祿夫使持節、蒲州諸軍事、蒲州刺史、上輕車都尉、丹楊縣開國侯真卿,以清酌庶羞,祭于亡侄贈贊善大夫季明之靈曰——“
“惟爾挺生,夙標幼德,宗廟瑚璉,階庭蘭玉,每慰人心,方期戩谷,何圖逆賊閑釁,稱兵犯順,爾父竭誠,常山作郡。“
炎夏眾人都是目光一凝,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這是……”
“祭侄文稿!”
精神力的聲音還在繼續。
“余時受命,亦在平原。仁兄愛我,俾爾傳言,爾既歸止,爰開土門。土門既開,兇威大蹙。”
“賊臣不救,孤城圍逼,父陷子死,巢傾卵覆!”
念及此處,楚心怡支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在她身后,《祭侄文稿》的虛影再次展開。
“天不悔禍,誰為荼毒。念爾遘殘,百身何贖。嗚呼哀哉。”
“吾承天澤,移牧河關。泉明比者,再陷常山,攜爾首櫬,及茲同還。”
此時,《祭侄文稿》虛影縮小,在文稿之后,仿佛出現了一道偉岸身影,正手持如椽大筆,在《祭侄文稿》上肆意疾書!
“這是……開道藏?”觀樓上,王導師口中喃喃,但隨即搖了搖頭,“不可能,這孩子還不具備開道藏的能力!”
“是二次共鳴!文物的二次共鳴!”
陳皓偏過頭,正好對上小云導師的眼神,小云導師輕聲解釋道:“有些特殊的文物,傾注了創造者的心血,在靈魂共鳴后,還有可能再次共鳴,引動歷史長河的波瀾,這就是二次共鳴!”
校場上,楚心怡口中也傳出了《祭侄文稿》的最后幾句內容——
“撫念摧切,震悼心顏,方俟遠日,卜爾幽宅。魂而有知無嗟久客。”
“嗚呼哀哉。尚饗。”
最后一個字念出,楚心怡猛然抬頭,而身后虛影中的顏真卿也抬起頭,齊齊望向花染春水。
不是花染春水在原地等著楚心怡完成前搖,這《祭侄文稿》的內容落于眾人耳中有那么長,但實際上精神力震動的聲音只在瞬間,即便是這瞬間,花染春水想要接近,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給阻攔。
直到精神力震動結束,花染春水才發現自己面前的阻擋之力消失,正要上前,此時只見楚心怡身后的顏真卿隨手一拋,將手中毛筆扔了出來,隨后他的身影消散。
但沒有消散的,卻是那只拋出來的毛筆!
那只毛筆落在校場上空,剎那間化作無數,如同雨滴一般落下。那毛筆虛影幾乎點在了地面上每一朵白色芙蓉花上,迅速將白色芙蓉花化作了墨色。下一刻墨色芙蓉一一炸開,那白色羽織袴的花染春水從地面中浮現,只是此時他那白色羽織袴也被墨色侵染,而地面上的墨色凝聚出無數利劍,齊齊刺向白色花染春水。
與此同時,楚心怡身形猛然前沖,在她身后,同樣還未消散的《祭侄文稿》上二百三十四個字從文稿上浮現,化作了二百三十四名水墨分身,跟在楚心怡身后一同沖鋒,轉眼間就同粉色花染春水廝殺起來!
片刻后,校場上從極動化作了極靜!
此刻,墨色凝聚的利劍抵在了白色花染春水的心口,而楚心怡的判官筆筆尖也點在了粉色花染春水的咽喉。
“你輸了!”楚心怡一雙眼眸如同點墨,望向花染春水。
花染春水點了點頭,說道:“這樣的力量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吧?值得嗎?”
楚心怡那張甜美面容上露出一絲堅毅:“你不懂《祭侄文稿》!”
“更不懂炎夏人!”
言罷,楚心怡收回判官筆,轉身走向炎夏觀樓。
至此,第一場賭局——
邱月白vs小川將太,勝!
真行vs空鏡,勝!
楚心怡vs花染春水,勝!
炎夏三戰皆勝!
國寶猛虎食人卣,回歸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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