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立泰山?”
陳皓聽著夢尊的話,心中劇震。
“泰山不是崩了嗎?還可以重立?”陳皓不解問道。
應如此收斂臉上的欣喜,安靜地坐下,夢尊看著陳皓投來的視線,微微頷首。
“泰山,本體未損,仍然在現世,自然可以重立。”
陳皓聞言,點了點頭,直接開口道:“需要我怎么做?”
聽到陳皓的回答,夢尊臉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容,他目帶欣慰地看著陳皓,說道:“封禪!”
“啊?封禪?”陳皓一愣,隨即臉上一紅。
這不好吧?
雖然平時自己和璽兒鬧著玩,但是現世都已經終結封建制度百多年,自己怎么能……嘿嘿……當皇帝……嘿嘿……呢?
應如此見陳皓的模樣,輕笑一聲,道:“想什么呢?想復辟嗎?”
“不是你想的那種封禪。”
陳皓立刻端正面孔,看了一眼應如此。
哼,日后的區區小輩!
朕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你一般計較。
然后,陳皓問向夢尊:“孟師,怎么封禪?”
夢尊輕笑道:“不急,你先聽我說。”
陳皓連忙正襟危坐,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
夢尊再次開口,說道:“三山五岳,四方道場,在文明戰場,其實與你看到的炎夏長城一樣,雖然有實體,但本質上是一種道的具現。”
“道?”陳皓微微皺眉。
他聽不懂。
夢尊輕輕點頭:“你不理解也沒關系,那種道,已經超越了文明戰場這個維度,是至高維度保留下來的。或許也只有像我師尊那樣的人物,才能真正了解那樣的道。”
“但這個,目前來說,并不重要。”
“你只需要知道那是一種道就可以了。”
陳皓想了想,再次點點頭。
夢尊這才繼續說道:“當年那場大戰,以泰山鎮壓高天原,其實很多人是反對的。”
“因為很多人都不認為泰山有那個能力。”
陳皓聞言,微微皺眉,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來伱猜到了一點東西。”夢尊望著陳皓的神色,有些意外。
陳皓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
“但是按照現世的歷史,泰山地位在秦漢時最重,一直到那個自欺欺人的宋真宗封禪之前,泰山幾乎就是帝王的象征。”
宋真宗,一個打贏了戰爭主動議和,然后給戰敗國賠款的“圣君”,有感于自己的功績,登泰山封禪。
然后,就把泰山的名聲搞臭了。
后面的朝代又出了幾個英明的君主,每當有臣子建議泰山封禪的時候,這些君主就會想到宋真宗這個奇葩,然后果斷拒絕了提議。
秦皇漢武在前面,沒什么可說的。
他們要是跟風,人家就會把他們和宋真宗掛鉤。
這不是上趕著踩屎嗎?
所以,后世君王就開始繞著泰山走了。
泰山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天地權柄開始衰弱,以至于連神系職權都被后來者給搶了去。
在中國最古老的神話體系中,泰山,是日升之地,是萬物發祥之所,主管新舊相代,固國安民;延年益壽,長命成仙;福祿官職,貴賤高下;生死之期,鬼魂之統。
但是明清之后……
世人只知輪回地,何人再拜泰山祇?
陳皓長嘆了一聲,繼續說道:“如果我對于文明的理解沒錯的話,泰山從那之后,就缺失了很大的一塊……信仰?”
說到“信仰”的時候,陳皓也覺得有些不合適,但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種缺失。
另外,陳皓還有一層想法沒有說出來。
很簡單,為什么夢尊偏偏就看上了自己?
雖然說自己確實天才,但是能驚動身為圣人親傳弟子的尊者,陳皓覺得肯定沒那么簡單。
再聯系自己鏈接的傳國玉璽,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夢尊圖的,是自己這口“王霸之氣”!
夢尊聽著陳皓的回答,卻滿意地笑道:“大致上說對了。”
“泰山,是皇者之山,亦或者叫做人皇山。”
“泰山的道,便是人皇道。”
“過去的歲月中,歷任雄主,匯天下氣運于一身,登泰山而封禪,說是上告蒼天,事實上也是在強化文明戰場上的泰山人皇道,強化泰山之能。”
“只是后面,人皇道得不到補充,漸漸衰弱,只靠我古儒一派的氣運支撐。”
“也正是如此,吾師雖能夠以千年文華驅使泰山,但卻非正道。”
“即便最終鎮滅高天原,卻是以我儒門弟子血肉為祭品,山崩為代價。”
說到最后,夢尊的語氣也有些悲涼。
竹樓內沉默了片刻。
陳皓猶豫了一下,緩緩開口道:“孟師,您認為,我可以再度封禪,加強人皇道?”
夢尊輕輕搖了搖頭,又重新恢復之前淡然的模樣,看著陳皓,笑道:“泰山有靈,因為山崩,陷入了沉睡。”
“我需要你返回現世,重上泰山。”
“利用傳國玉璽,重新封禪。”
說到這,夢尊似乎覺得自己說的話有歧義,連忙補充道:“不是讓你走一遍封禪大禮。”
“而是用傳國玉璽在一份封禪文書上落印!”
陳皓一怔:啊?
就是讓我蓋個章?
夢尊笑了笑:“自然不只是落印那么簡單。”
“傳國玉璽乃是秦始皇登泰山時受到當時泰山府君的加持,與泰山之靈有特殊的關聯,因此喚醒泰山之靈的希望很大。”
“但僅僅是讓泰山之靈醒來還遠遠不夠。”
“需要重新構筑泰山與文明的聯系!”
“而這個橋梁,就是你!”
陳皓眨了眨眼睛:我?
夢尊面色鄭重地點點頭:“讓你修成圓滿之境,是為了讓你得到那位泰山之靈的認可;讓你不要急著晉級,是方便更好與泰山之道相合。”
“我希望……”
“泰山之靈認你為主!”
“你能夠成為新的——”
“泰山府君!”
文明戰場,長城之內。
在那縹緲的云中,有一座恢弘的宮殿群落。
若是有人能夠以極廣闊的視野一窺這座宮殿群的全貌,定然會無比驚訝。
宮殿矗立于一座仿若龍首的巨大云團之上,壯麗巍峨,氣勢盈天,仿若天空中一輪昊日。
詩經有云: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
未央宮!
這座早已毀于歷史的漢家宮闕,卻投影在了文明戰場之上。
在這里,它有另一個名字——
白玉京!
在這未央宮最中的宣室殿的閣樓之上,一位老者憑欄而立,目光透過層層云層,望向遠方。
片刻后,一名中年人從老者身后的宮殿中走出,落在這老者身后三步,拱了拱手:“老師,你找我?”
老者輕輕閉上了眼睛,然后再睜開,眼眸中一團火焰一閃而逝。他緩緩開口,聲音中透著滄桑,說道:“陽明先生的那位弟子,找到重立泰山的人了。”
中年人聞言,面色不變,輕聲笑道:“試試也無妨。”
“總歸都是我炎夏的種子。”
老者也是點點頭:“是一件好事,但你也要注意一些。”
中年人說道:“老師是擔心古儒一派因為泰山重立而有所反復?”
說完,他笑著搖了搖頭:“孟希言是明理的。重立泰山,是他心學一派給炎夏的交代,也是給自己的交代,不會有別的想法。”
“至于那些還夢想著回到舊制的腐儒……”
“當初因為顧忌著浩劫剛過,人心思安,沒有動他們。如果這一次他們敢跳出來,倒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老者點了點頭,又說道:“那個被小孟選中的孩子,讓他有機會帶來給老夫看看!”
“泰山府君啊……”
“老夫活了四百多年,還沒見過活的呢!”
中年人聞言臉色也舒展開來,笑道:“您老別著急。”
“能不能喚醒那位姑奶奶……”
“那位姑奶奶認不認他……”
“這都是兩說呢。”
“您現在就給他扣一個泰山府君的帽子,太早了。”
老者眉頭挑了挑,瞪了那中年人一眼,說道:“哼……你以為你如今是白玉京魁首,就什么都懂了?”
“老夫十歲記史,難道一點時光神通都沒有?”
“老夫說他是,他就是!”
聽到老者的話,中年人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老師,您是說,那個小家伙,必定成功?”
老者打了個哈欠:“我哪知道。”
“您剛剛說您動用了時光神通,看到了未來……”
“老夫什么時候說這句話了?老夫只是問你老夫難道沒有這門神通……”沒等中年人說話,老者連忙說道,“當然沒有了。”
“歷史,是記錄過去發生的事情。”
“看什么未來……”
“老夫只是相信陽明先生的眼光罷了!”
中年人不解:“陽明先生?”
“他看中了小孟,小孟又看中了那個小子,不就等于是陽明先生看中了那個小子嗎?”老者感嘆了一聲,“現在看晚輩都要隔幾輩了。”
“陽明先生、邋遢道長、逃虛子……這些老家伙都去追那些臟東西,老夫倒是寂寞了。”
中年人聞言,笑道:“老師,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您就是想去記錄他們作戰的歷史!”
“不準!”
“您現在可是炎夏可數的底蘊了,不能妄動!”
老者瞄了一眼中年人,輕哼了一聲,說道:“太無聊了。”
老者伸出手,頓時無數火光從四面八方涌來,在他手心中匯聚成一道火焰鳳凰,那鳳凰在老者的手中振翅,尾羽上閃過一張張面孔。
看到這個畫面,中年人的臉色陰沉如鍋底。
“老師,您又去偷窺了?”
老者皺皺眉:“瞎說什么?這叫歷史記錄。”
“透過歲月長河,標記事件倒影!”
“這是堂皇的史學大道!”
“和偷窺有什么關系!”
“平時一點小事,哪有資格動蕩歲月長河?”
“老夫現在也就這么點樂子了!”
“下次把小孟看中的那個孩子帶來,我也給他標記一下。”
“總覺得那小子能讓老夫的日子有點意思。”
中年人聞言,也是無奈地點點頭:“知道了。”
老者這才滿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中年人肩膀,轉身朝宮闕里走去。
中年人站在原地,卻是微微皺眉。
他的老師,是人類底蘊之一,這一次居然多次提到小孟看中的那個孩子,莫非是真的預見到什么?
不過目前只是如煙境,還不值得他這位白玉京魁首去做什么,保持一點關注就好了。
這般想著,中年人身形一動,便消失在樓閣之上。
細雨帶風濕透黃昏的街道。
陳皓和應如此出現在了泰山腳下。
在收到夢尊的殷切期望后,陳皓沒有絲毫停留,就返回了現世,直奔泰山而來。
而應如此自然是作為潛在師侄護衛左右。
現世這邊的反饋也很快。
不知道齊魯博物院是怎么和官方溝通的,反正在日落之后,泰山上的游客就被清空,整座泰山空無一人。
陳皓和應如此開始登山。
他們走的是歷代帝王封禪的路線,由岱廟出發,經岱宗坊、紅門宮一路向上,過斗母宮,中天門,攀十八盤,至南天門,一路向上,來到玉皇頂,再向上看見拱北石。
整條路線將近十公里,對于陳皓和應如此來說自然不算什么。
此時站在山頂,陳皓抬起頭,只覺得身在山巔,彷如接天,俯瞰泰山下方,萬家燈火,不由心中暢快,靈臺清明。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心中默默誦念了一番杜甫的名篇,陳皓從內景地中掏出了一卷竹簡。
這是當年秦始皇封禪書文的原本樣稿,也是古儒一派珍藏的至寶。
陳皓將竹簡緩緩打開,隨著竹簡展開,那竹簡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仿佛要從陳皓的手中脫離而出,陳皓手中用力,勉強壓制了下來。
下一刻,竹簡上一個個刀筆刻寫的小篆字閃亮起來,并且一個個投影到了漆黑的空中——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一段厚重的小篆文字隨著竹簡的徹底展開,全部投射到了空中。
陳皓深吸了一口氣。
下一刻,他渾身的精神力猛然綻放,緊接著,一顆傳國玉璽的虛影在他的頭頂浮現。
陳皓心念一動,那傳國玉璽朝著那空中的文字蓋下!
然而……
那玉璽直接穿透了文字,并沒有留下印痕!
陳皓和應如此對視了一眼,隨即,陳皓微微點頭。
應如此一揮手,頓時一道無形的精神力屏障浮現,將附近十里全部籠罩。
陳皓手指輕點眉心,口中輕呼——
“道藏,太平盛世,開!”
下一刻,陳皓的氣勢猛然暴漲,他體內傳出陣陣龍吟之聲,身上的服裝雖然沒有變化,卻有龍的圖案浮現。
在陳皓開道藏的同時,空中那枚玉璽也在同時光芒大放,旋即,那玉璽轟然炸開,化作一股金色的精神力,涌向那空中的封禪文書,浮現出一個并不完整的字體符號。
陳皓見到此景,心念微動,立刻調動精神力,齊齊涌向那封禪文書。
頓時,陳皓的精神力飛速消耗,那字體開始緩緩延伸,形成了一個個文字。
赫然是——
“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當最后一個“昌”字完成,陳皓也感覺到精神力將近枯竭。
那印璽上的八個字再度放出光芒,將那封禪文書上的文字全部囊括其中,下一刻,化作了一個光球,直接墜入泰山山體之中。
沒等陳皓反應,泰山猛然一震,隨即,陳皓就聽到一道仿佛是睡醒的囈語。
接著,一道清脆的女聲在陳皓身后傳來。
“吾,沉睡了多久?”
陳皓和應如此循聲回頭,就看到一個身著宮裝,氣質高貴的女子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們。
這個女子,陳皓見過。
在繆境中,漢武帝封禪時。
碧霞元君!
“汝,所持可是吾父為祖龍加持的傳國玉璽?”那碧霞元君望向陳皓,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