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峰中。
三道人影,并肩而行。
為首者,不是主人羅塵,而是澹臺浕。
她站在中間,打量著羅天會今日的布置。
“熱鬧倒是熱鬧,就是某些方面太俗氣,而且有一些地方還存在逾矩。”
這是一個來自金丹大宗,真傳弟子的評價。
羅塵無奈道:“畢竟底蘊淺薄,儀式禮節這方面,很多東西都做得不甚周全。”
澹臺浕點了點頭。
“倒也無妨,畢竟你的目的也不僅僅是一場筑基慶典。”
羅塵微微一笑,彼此心中都有數。
旁邊的陶以升,一直沒有說話。
雖然他身份尊貴,代表的是青丹谷陶綰。
但有毫不遜色陶綰的澹臺浕在前,自然輪不到他出風頭。
只不過對于二人暗藏玄機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
三人到了殿外廣場。
左嵩、陳秀麗等人,早已出來迎接。
看著這些人,澹臺浕眉頭一挑,深深的看了一眼羅塵,隨后從儲物袋中取出三物。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看著那三物,羅塵眉頭一挑。
“這是?”
澹臺浕輕笑一聲,當著諸多家族宗門代表的面,口吐清音。
“一枚筑基丹,祝羅天會再出英才。”
“一塊冰神玉,祝羅天總裁司馬惠娘,道行精進。”
“一枚一次性玉簡,上面記載著冰堡結丹秘術,祝火靈君羅塵他日結丹,一窺金丹大道!”
如此賀禮!
如此賀禮!
幾乎在澹臺浕話落的瞬間。
場間所有筑基真修,無不嘩然。
目光落在那塊玉簡上,灼熱得仿佛可以融化虛空一般。
那可是結丹秘術啊!
這羅塵,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冰堡如此看重!
連結丹秘術,都拿出來在,贈予他?
別說外人了,哪怕是當事人羅塵,此刻都大腦嗡嗡,無比震驚。
他之前曾獅子大開口,向澹臺浕討要結丹秘術。
但那時候,直接被當場拒絕。
甚至沒有絲毫討價還價的余地。
可現在……
“她怎會如此大方?”
羅塵咽了口唾沫。
看著面色平靜的澹臺浕側臉,忍不住說道:“澹臺道友,這……”
“怎么,不喜歡?”
“不是!”羅塵連忙搖頭,像撥浪鼓一般,當著無數可以吃了他的目光,嗓子干啞道:“這是不是,過于貴重了。”
澹臺浕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羅塵。
當初你開口索要的時候,可沒考慮過結丹秘術會不會太貴重。
如今我當著眾人的面送你,反倒不敢要了?
見他坐蠟模樣,澹臺浕悠悠道:“區區一份結丹秘術而已,對我冰堡來說算不得什么。只要羅天會以后與我絕情一脈永結同好,勠力同心即可。”
說完,她也不等羅塵回答。
一揮衣袖,大步踏入了大殿之內。
諸多筑基真修,下意識跟著她走了進去。
這一幕,大有反客為主的感覺。
羅塵面色微變。
手上握著那仿佛寒冰鑄就的玉簡,竟覺得萬分沉重。
他已經從震驚中醒了過來,意識到對方這般作態的目的。
反客為主!
好一個反客為主!
自己想借力打力,對方也愿意給他借力,只不過借出來的力量太大,已經壓倒了羅塵這邊的原有力量。
此刻,只怕在所有人面前。
大家都已經把羅天會,當成了冰堡真正的附庸吧!
畢竟,不是嫡系附庸,誰會把珍貴的結丹秘術,往外送的?
“終日打雁反被雁啄。”
“我卻是小看了這些宗門精英!”
在他臉色陰晴不定的時候。
旁邊陶以升,也送出了賀禮。
“羅道兄,來得匆忙,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羅塵下意識接過賀禮。
幾瓶丹藥,幾株草藥。
都是對筑基期女修,大有益處的好東西。
倒是沒有單獨給羅塵的。
畢竟,這場慶典,名義上還是司馬惠娘的。
“陶道友,客氣了。”
羅塵陪著陶以升往大殿走去。
陶以升贊嘆道:“玉鼎七宗中,就屬冰堡附庸最少。沒想到羅天會竟這般被冰堡看重!果然,我當初的目光沒錯,道友絕非池中之物,哪怕在這修士云集的天瀾仙城,也能打開一片局面!”
“道友謬贊了。”
羅塵食不知味般回答。
陶以升不知他的心思,只察覺他有點心不在焉,是以減少了交談。
進入大殿中。
在侍女安排下,諸多筑基已經就坐。
座位的分布,明顯有過精心布置。
上首獨留兩座,一者羅塵,已經入座。
另一座空懸,留給誰的一目了然。
同一個高處平臺上,澹臺浕、陶以升相對而坐,他們代表的是金丹大宗。
在這之下。
大殿分成了兩側,桌案一排排拉開,各自筑基真修盤膝而坐,上面已經陸陸續續上齊了瓜果靈食,美酒茶水。
越是實力雄厚的勢力,坐的位置越靠前。
如左嵩、羅酆兩人,就坐得極為靠前。
他們不僅背后勢力雄厚,自身也有著筑基后期的強大境界。
在這之后,便是陳秀麗、周青、喬惜月等人。
至于其他筑基,則是陸續往后。
羅天會的筑基真修,則是在主桌之上,斜向下分坐。
從這位置排布上,就可見羅天會對于來客的重要性,有著清晰的認知。
唯獨讓眾人有些意外的,是在一眾筑基真修的案桌中,混入了一位煉氣大圓滿的修士。
只不過,知道對方身份后,就沒人表示不滿。
那是李映章,沁花李家的家主。
曾經的沁花李家,也是有著筑基中期修士坐鎮的強大家族。
如今雖然沒落,卻也是羅天會的堅實盟友。
而且,羅天會將其安排在了最末的位置,因此沒有讓筑基真修感到被侮辱。
反而還因為羅天會對李家的重視,讓人心中對羅塵,多了幾分佩服。
老友去了,對其家族后輩能做到這種地步,也算少見。
除了這些筑基真修之外。
其余煉氣期修士,不管是羅天會的,還是各大筑基修士帶來的后輩,都被安排在了大殿更靠后靠外的位置。
如此這般。
從上往下看,秩序井然,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吉時到了,火靈君,還不請出伱家總裁來?”
說話的,是左嵩。
羅塵即便心中藏事,但在這種場合上,自不會怠慢。
他笑著說道:“道友說笑了,不過是一場坐而論道的交流會而已,何來吉時一說。惠娘,即刻便到!”
話未落。
殿外便傳來環佩叮當之聲。
眾人循聲看去。
一高挑女子,踏著蓮步,徐徐而來。
一身雪白長裙,頭戴高貴精致的蓮花流蘇鳳冠,步瑤晃動,行走之間,搖曳生輝。
肌膚晶瑩雪白,五官秀麗卻又不失大氣。
一雙湛然雙眼,即便面對諸多強大修士注視,也不見絲毫慌亂,沉穩得好似一汪冷潭深淵一般。
在她身后,金童玉女各執拂塵寶劍,緊緊跟隨。
當其靠近,所有人都不由眼睛一亮。
好一位筑基女修!
以往早就聽說羅天會總裁,雖是煉氣之境,但能力頗為不俗。
一介女流之輩,將偌大羅天會,打理得滴水不漏。
上上下下,無不敬服!
如今看來。
筑基之后,氣質卓然,不似凡俗。
也不知火靈君羅塵,到底是從哪里籠絡到這般天之驕女,隨意驅使。
“讓諸位久等了,司馬惠娘見過各位道友!”
司馬惠娘盈盈一禮。
隨后,在羅塵雙目注視下,跨步一躍,便如柳絮一般,不帶絲毫煙火氣的落入主座。
“不錯,很扎實的境界,靈力也頗為精純!”
看似普通的評價,出自冰堡真傳澹臺浕之口。
落入他人口中,便是極高的贊譽!
一時間,場內筑基真修,紛紛夸贊起司馬惠娘起來。
司馬惠娘微微一笑,看向羅塵。
“開始吧!”羅塵淡淡道。
司馬惠娘深吸一口氣,也不怯場,直接開講筑基心得。
一時間,殿內所有煉氣期修士,紛紛豎直了耳朵,專心致志的聽著。
專心模樣,唯恐漏了半句一般!
剛筑基的修士心得,對于煉氣期修士而言,無疑是極為寶貴的知識。
許多散修,一輩子可能都接觸不到一次。
也就這些家族宗門子弟,可以被長輩帶來旁聽。
羅天會的煉氣修士,倒是有福,短短十來年時間,就陸陸續續聽了四五次。
若有聰慧之輩,突破筑基之時,合理利用這些心得知識,筑基幾率也會大大增加。
大概也正是如此。
往往一個勢力,從微末之初崛起后,內部精英就會像泉涌一般,層出不窮。
哪怕他們原本所在,只是窮鄉僻壤。
哪怕他們本人,天賦才情不算絕對出眾。
但在優秀的領頭人帶領下,他們會在一次次勝利和收獲中,不斷充實自己,然后發展壯大。
不知不覺間,就給人造成一種,為什么某某地方,會出那么多天才人物的錯覺。
實際上,不是那個地方風水好。
而是在合適的時機,出了合適的英雄人物,從而造就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勢力班子。
羅塵就是這般的領頭人物。
大河坊一眾散修,緊緊圍繞在他身邊,為他提供助力的同時,也彼此收獲不淺。
當然!
這些知識,對于場內筑基而言,并算不得什么。
慶典,重要的不是中間發生了什么。
而是開頭之初,來了什么人!
離開之時,帶走了什么!
因此,在司馬惠娘宣講之時,筑基真修大多心不在焉,唯有煉氣修士聚精會神。
認真算起來。
這還是羅天會,自羅塵召開筑基大典后,第二次真正對外召開此類慶典。
之前段鋒、王淵等人,都是內部慶賀一番。
不過這一次,卻沒了羅塵那次,有人出手試探司馬惠娘能為的冒犯之舉。
不管是看在羅塵火靈君威名下,還是看在兩大金丹宗門真傳的面子下。
慶典有條不紊的繼續了下去。
直至,走到末尾!
此時,天已泛黃。
霞光揮灑丹霞峰上,好不燦爛。
慶典結束,有筑基真修帶著弟子門人,告辭離去。
包括澹臺浕、陶以升兩位大宗真傳。
但更多的,卻是留了下來,期待的等著司馬惠娘。
送別澹臺浕之后,司馬惠娘和羅塵并肩站在虹橋處。
她回頭看向留在大殿內的諸多筑基真修,之前的激動,已經平復。
“會長,我去了?”
“去吧!”羅塵大手一揮,“放開了談判,能談多少是多少。”
司馬惠娘微微一笑,便進入了大殿。
待她離去后,羅塵看著澹臺浕離去的遁光,不由嘆了口氣。
腦海里,依舊時不時重現慶典開始前的那一幕。
這一路走來。
他雖走得極為兇險艱難,但每一次出手,必有斬獲。
在外人看來,也算順風順水。
他也習慣了以小博大,在各種強者中間周旋轉折,借力打力,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這一次,卻是走眼了。
金丹大宗的力,又哪是那般好借的。
對方只需要指甲蓋里,稍微傾瀉一點東西出來,便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今日澹臺浕的舉動,已然徹底給羅天會打上冰堡絕情一脈的標簽。
未來,他若是遇到更大的困難,只怕就不能那般左右逢源了。
“有的時候,借來的力量,終究不是自己的力量啊!”
“一旦壓過本身,巨大的無力感,讓人幾乎有些無法呼吸。”
在他感慨之時。
天邊一道遁光,風馳電掣般趕來。
此時,虹橋已收。
羅塵卻親身相迎。
遁光一收,楚魁身形顯露面前。
“抱歉,出關晚了點,錯過了你羅天會的筑基大典。”
羅塵搖了搖頭,“來了就好,不算晚的。至少,薄酒一杯,還是給你留著的。”
楚魁嘿嘿一笑。
在羅塵親自邀請下,第一次踏上了丹霞峰所在。
一邊走,一邊聊,楚魁一邊打量著丹霞峰的人和物。
時不時感慨羅塵經營有方。
對此,羅塵也不居功,都推說是司馬惠娘之功勞。
言下之意,那就是你楚魁待會送禮,可不能小氣。
楚魁也很無奈。
但得知羅天會今日來的諸多大人物后,心中卻是沒有半點后悔。
羅天會越是強盛,以后招惹到的敵人就可能越強。
只要不涉及到金丹期的存在,那他楚魁就大有施為的地方。
之前一杯太白酒,換來了十萬塊的出手費。
這次小出血一波,下一次說不定就是五十萬,百萬呢。
“說起來,怎么沒聽你說滾龍脊鄭家的人?他們沒派人來嗎?”
提到滾龍脊鄭家。
羅塵冷哂一聲。
以往都只是默契配合,明面上還是針鋒相對。
這一次羅天會斬獲頗豐,于丹道上,更是大有收獲。
未來的丹藥生意,肯定會更進一步。
在這種情況下,受到威脅的鄭家,又怎么會主動示好?
他派人送去的請柬,沒有回信。
今天也沒見著人。
可見,鄭家已經表明了態度。
而且這一次,來的人是很多,但卻沒有羅塵想象中的多。
有一些受到他邀請的勢力,也未出面。
面對楚魁的詢問,羅塵冷笑過后,便幽幽的說道:
“該來的人,都來了。”
“不該來的,以后我親自上門便是了。”
言語中的森冷,令人發寒。
楚魁卻是眼前一亮。
“有需要幫忙的,直接叫我,天瀾及時雨楚魁,絕不拉稀擺帶!”
羅塵翻了個白眼。
“走吧,進去喝杯酒,順便介紹我羅天會的幾個筑基真修,給你認識認識。免得以后你不認人,接了別人的單子,打到他們頭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