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羅大軍第一日的攻擊,以羅天會陣法大師閔龍雨大發神威,陣斬十大筑基宣告結束。
來時氣勢洶洶,結果卻是損失慘重。
這樣的情況,令天瀾修士嘩然一片。
嘩然之中,看著鄭家布下大型聚靈陣,許多人都猜出來了他們的想法。
在陣法沒有徹底破除之前,鄭顯他們根本不敢踏入丹霞峰。
想要覆滅羅天會,首先就得破陣。
而如今布下大型聚靈陣,所為的分明就是強攻不成,要準備打持久消耗戰了。
這種戰斗思路,也很符合修士們對修仙界大勢力之間對決的刻板印象。
哪有什么一舉功成,唯有徐徐圖之罷了。
當年丹霞閔家,也是被消耗了足足一年,敵人才敢徹底殺進去的。
如今,不過是舊事重演。
這樣也好!
至少,可以多看一陣子戲了。
而其中一些心思機敏之輩,卻隱隱發現了其中機緣。
人群之內,一位陌生老者故作無意的悄聲對身邊人說道:“我之前看見須塵山的韋不凡隕落在那彩霞大陣中了。”
“是啊,道友你和他關系不錯嗎?”
“呵呵……我是說,須塵山就韋不凡一個筑基真修,他現在死了,那須塵山豈不就是沒了定海神針?”
“呃……”
“老夫去也!”
簡單交談后,老者小心翼翼的從人群中離去,他身邊那朋友猶豫了一瞬,也連忙跟上。
這樣的一幕,看似隱秘。
但修士靈覺何等敏銳!
他們二人剛才交談,非是靈識傳音,而是口耳相傳。
因此,被不少人聽了進去。
一時間,圍觀人群中,有了小小的騷動。
剛才隕落的那一批筑基真修中,可不僅僅只有須塵山偉家筑基!
黑豹山、常流峽、羽化門、譚家……
此刻,皆是群龍無首!
哪怕一些勢力中,還留有一二筑基真修,但幾個散修呼朋喚友,總能湊出一股不俗小隊出來。
攻城掠寨或許不行,但打個秋風,總是沒問題的。
不過半日時光。
圍觀修士,就少了三分之一,各自奔赴目標地而去。
這般異動,自然納入不少有心人眼中。
當隱匿行跡的羅酆,看著之前那刻意低聲交談,實則大聲密謀的老者去而復返,他的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一旁的天衣坊陳家女修陳秀麗看見這般神情,有些好奇。
“羅道友,你認識那個筑基五層的老者?”
“自然認識!”
羅酆悄然靈識傳音,以他和陳秀麗筑基后期的傳音,倒是不用擔心被人偷聽了去。
他笑道:“那人乃是泰山坊的康家之主,康東岳!早年,也與我有過數面之緣。據說祖上跟玉鼎劍宗,有幾分淵源來著。”
泰山坊、康東岳?
陳秀麗眉頭微皺,那是一個相當偏遠的坊市了。
而且距離天瀾仙城極遠,毗鄰的宗門也是落云宗和炎盟才對,怎么家主跑到天瀾了。
而且,剛才那番話……
“看來這位康道友,已經徹底上了羅天會的船,在幫他們分擔外部壓力啊!”羅酆感嘆道。
陳秀麗不解,“既是劍宗附庸,為何不幫炎盟,而幫羅天會?”
“劍宗附庸能給他們什么?”羅酆反問。
不待對方回答,緊接著又說道:“但羅天會可是和他們有實打實利益關系的。康家的金質玉液這些年暢銷天瀾,可少不了羅天會的功勞。”
陳秀麗依舊不太理解。
即便有利益往來,也不該不管不顧自家靠山吧!
她卻不知,羅塵和康東岳之間,除了利益往來,還有一份救命之恩在里面。
當初康仙瓊前來天瀾購藥醫治其爺爺,就是靠羅塵才從天瀾拍賣會上,成功拍下三階療傷靈藥。
這一次康東岳是孤身前來,沒有帶康家修士,便表明是他個人行為。
搖了搖頭,陳秀麗將這份疑惑暫且拋之腦后,目光望向那正在被輪番攻打的高山。
“我們要幫羅天會嗎?”
這個問題,讓羅酆一時間也有些為難。
他們在數月前,就曾和羅天會總裁司馬惠娘見過面。
當時對方請他們出手,共抗大敵,卻被他們拖延,沒有給正面答復。
如今對方擔憂的事情真的發生了。
他們也是要到做決定的時候了。
羅酆忽然問道:“陳道友,你想誰贏?”
陳秀麗微微一笑,“那自然是羅天會了。他們門內養殖的各種靈蠶已經頗具規模,是我們天衣坊重要的原材料供應商之一。真要覆滅了,我陳家目前的生意,至少得銳減兩成。”
法衣生意,遠比法器生意還要好做!
這年頭,防御法器法寶難求,附帶簡單防御屬性的法衣,自然就成了修士間的不二之選。
甚至說,哪怕有防御之物了,也沒人會吝嗇購買一兩件法衣。
就連羅塵當年來到天瀾后,也是花大價錢,從天衣坊購置了極品火云道袍。
后來顧彩衣筑基之后,也親自為他購買了一件錦白長衫。
中間,羅塵也給司馬惠娘買過一件法衣。
這還僅僅只是三個人而已。
放諸整個修仙界,上到元嬰金丹,下到煉氣期修士,法衣生意幾乎無孔不入!
陳秀麗反問,“那你呢,羅道友?你們羅剎坊,也和羅天會有生意關聯吧!”
“我希望誰贏?”
羅酆哂然一笑。
“我當然是希望羅天會贏,卻不是為了生意,和羅天會的生意只不過是我羅剎坊市的一小部分而已。”
“哦,那是為什么?”陳秀麗不解。
羅酆努了努嘴,示意一個方向。
女人看了過去,遙遙的就看見了被夏侯家幾個筑基真修拱衛在中間的那個獨眼男子。
她瞬間就明悟了。
銀峽夏侯家啊!
這可是羅家老對頭了,早年因為一條小型礦脈,大打出手,結下了深仇大恨。
前些年,又斗了幾場。
就連夏侯昆那只眼睛,都是被羅酆帶人設伏,給硬生生弄瞎的。
要說誰最想夏侯家死,那必然是羅家了。
明悟之后,陳秀麗當即問道:“既然我們都希望羅天會贏,那我們何時出手幫忙?”
“幫忙?”
羅酆再次搖頭。
“私仇舊怨且放一邊吧!”
“此次,你我兩家聯手,卻不是為羅天會助陣而來。”
“到時候,誰贏,我們幫誰!”
陳秀麗不解,“炎盟附庸這邊贏了,我們怎么幫?怕是他們也不會領情吧!”
羅酆自信道:“何須他們領情,到時候你我二人聯手,帶領手下沖殺上山,搶了你陳家所需的靈蠶資源以及我想要的東西后,從容退去不就行了。”
陳秀麗張了張嘴,一時無言。
的確。
這也是挽回他們因為羅天會覆滅后,生意受到損失的一種辦法。
只不過,這樣就顯得有些背信棄義了。
對于一向信奉和氣生財的陳家來說,是有點難以接受。
見她有些糾結,羅酆灑然一笑,“當然,羅天會若是顯露勝勢,我們也可錦上添花,做那順水推舟的事情,幫他們一把!”
所以,還是回到了那句話。
誰贏,幫誰!
有這般想法的,不僅僅是陳、羅兩家。
此刻混跡在散修人群中的羅天會盟友,不在少數。
有柔弱女修與一旁老者竊竊私語。
有劍眉朗目,鋒芒畢露之輩,遙望丹霞,臉露糾結之色。
亦有堅毅女修,試圖出手,卻被冰堡陰月華叫了過去,勒令按兵不動。
這些年來。
羅天會在天瀾仙城瘋狂發展,得罪的對手敵人頗多,但結交的合作伙伴,友好盟友,數量更多。
其中有一些存在,哪怕是羅塵自己都不太認識。
但在司馬惠娘前幾個月的聯絡下,此刻都聚集到了附近。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利益、恩情、機緣……這些人,都在等!
等一個分出勝負苗頭的契機。
到那時,或有人不顧一切選擇幫忙,亦會有人倒戈相向,取走自己所求之物。
一切,都得看這一戰的走向!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再度響起。
那是五百煉氣期修士,配合五位筑基真修,共同釋放的大型法術。
若是往常,這般浩瀚大氣的攻擊,必然會引來不少驚呼。
但這些日子,大家都已經看膩了。
甚至說,已經有一些人對反羅大軍不太看好了。
“已經五天了!”
“羅天會堅守不出,鄭顯這些大修士還拿不下丹霞大陣,只怕又要出現當年閔家被圍一年的事情了。”
“但羅天會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他們背后還有冰堡絕情一脈。這么拖下去,冰堡絕不會坐視不理。”
“嘖嘖,到時候就要輪到鄭顯他們吃不了兜著走了。”
一片片議論聲中。
被所有人看輕的鄭顯,此刻臉上也有沉郁之色。
看著那五百煉氣修士回歸聚靈陣中,開始打坐調息。
他喃喃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啊!”
拖得越久,炎盟丟失的面子就越難拿回來。
要是真等到冰堡那邊來人,他們這支倉促組建起來的聯軍,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到時候,炎盟的金丹上人,并不見得會出面保他。
說到底,自己并非是炎盟弟子,只不過是棄徒而已。
但是棄徒,可不想成為棄子!
一旁的夏侯昆,同樣臉色焦急。
這些天來,他已經知道須塵山韋家、常留峽常家的消息了。
一些散修趁火打劫,殺上山門去。
燒殺搶奪之后,揚長而去。
壓根不在意這些家族跟他們的關系。
如今,拖得越久,對他夏侯家族,同樣越不利。
他來到鄭顯身邊,“道友,有什么手段,也該拿出來了吧!”
鄭顯自然是有手段的,不過目光掃過其余幾位大修士。
松風子微微一笑,“拖得實在太久了,我有一物,可釋放金丹上人全力一擊,不如讓我先來?”
為了結丹秘術,他拼了!
鄭顯露出滿意之色,“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別藏私了,各自準備手段吧!”
“就這幾日,必須破陣,殺上丹霞峰!”
丹霞之巔。
石屋大門被推開,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師父!”
“師父!”
臉色略微有些蒼白的閔龍雨睜開眼,“陣法情況怎么樣了?”
他的兩個徒弟,當即答道:“在我們檢查下,陣基受損嚴重,且靈石消耗過度。”
這是個壞消息。
陣法并非天然生成。
其中涉及到的東西極多。
陣紋鐫刻、陣基構造、山川地脈走勢,乃至能量源泉催動等等。
他以大手段,埋下二十一柄法寶飛劍,作為鎮壓陣基之物。
但如此手段,也僅僅只能鎮壓,截取其中一分劍意而已。
以他的實力,自然是無法催動那二十一柄飛劍的。
若陣基毀壞,連鎖反應之下,這些法寶飛劍,反而會影響他操控大陣。
“段鋒殿主那邊怎么說?”他再度問道。
兩個徒弟對視一眼,其中男弟子低聲道:“鑄器殿的師兄們,已經在竭盡全力幫忙修復陣法了。但段殿主說了,依靠羅天會這些年積累的材料,最多還能維持四天。”
四天……
閔龍雨念叨著這個時間,目光掃下身下那滿是灰白齏粉的靈石粉末,眼中露出擔憂之色。
危機,不僅僅來于內部。
還有著外界!
他能察覺到,最近七彩丹霞大陣從天地間抽取掠奪的靈氣,越來越少。
以至于,需要靠羅天會積蓄的靈石,來保持大陣運轉。
出現這種情況,應該是跟反羅聯軍在外界強行布置三階聚靈陣有關。
對方不僅僅是在消耗羅天會底蘊,還在行那釜底抽薪之舉!
是自己過于自負了嗎?
先前所說的十天時間,到底還是無法達到。
也就在此時,他面色忽的一變!
豁然抬頭,看向外界。
丹霞之外,狂風席卷,松濤陣陣。
在那漫天松濤之中,一根長達百丈的青色巨木,正在緩緩成型。
巨木遍體深青,頭部像是被刀斧鑿刻過,呈現尖圓之態。
入目所及,好似凡俗之中的撞城槌一般!
但其上綻放的磅礴靈壓,任誰都無法忽視其存在。
閔龍雨見狀,睚眥欲裂。
“速去通報總裁!”
“派人竭力維持大陣!”
兩名徒弟不敢再耽擱,連忙下山。
甚至說,不等他們通告,司馬惠娘就已經發現了。
她一臉擔憂的看著山外那浩大巨木,在她身后顧彩衣和慕容青漣同樣花容失色。
這樣的攻擊,七彩丹霞大陣,能夠擋下來嗎?
“盡量阻止一二吧!”
耳畔傳來低沉的輕喝聲。
下一刻,王淵自大殿中走出,探手一招,一張大弓落入手中。
赫然是一件法寶級的長弓!
更有三根黑色長箭,插入面前堅硬地面上。
這等奇門法寶,出自楚魁的戰利品,如今正好適合王淵使用。
張弓搭箭,澎湃的氣血流轉。
王淵神態有些勉強,此物他到手時間太短,區區幾個月,根本無法祭煉完全。
但有些事,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
當長弓拉開一半,王淵就有些難以為繼了。
他也不再勉強,松開了弓弦。
“去!”
一道流光,穿云破日而去,直奔山外催動撞城槌的松風子而去。
面對這突兀的一箭,外界有一瞬驚詫。
但正在催動符篆的松風子,卻是毫不在意。
他知道,有人會幫忙擋下的。
果不其然。
下一刻,鄭顯越眾而出,張手一揮,便有大片火光飛出。
那道流光遁入火中,如游魚一樣不斷漫游。
未幾,終于飛出了漫天流光。
但此時,包裹其上的氣血,已然所剩無幾。
鄭顯冷哼一聲,單手抓出。
黑色羽箭落入手中,兀自掙扎不休,但卻已經沒有什么威脅。
鄭顯手上冒出重重火光,黑色羽箭不一會就化作一灘鐵水,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
也就在此時,身后傳來松風子的聲音。
“可以了!”
“道友且讓開!”
鄭顯當即退開。
下一刻,那百丈巨木轟隆隆向前,以不可阻擋之勢,砸在了七彩光幕之上。
二者接觸,有一瞬僵持。
但不過瞬間,七彩光幕就如布帛一樣,撕裂開來。
破城槌余勢未衰,就要撞向丹霞峰山體。
在所有人注視中,一道人影驟然沖天而起,拍出一道巨大手印,擋在了破城槌之前。
一掌之下,破城槌巍然不動,前進之勢略有一頓,但仍舊前進。
那人臉色微變,接連再拍兩掌。
三掌連拍,破城槌的速度終于停了下來。
丹霞之外,松風子臉上浮現得意笑容。
“但是,還不夠啊!”
“待這一擊砸到山體之上,牽連地脈的大陣必將受到影響,到那時……”
不過下一刻,他的得意笑容就蕩然無存。
一根同樣巨大的長棍,陡然從丹霞內部爆漲而出。
以點破面,擋在了破城槌前面。
“破!”
隨著一聲低喝,那破城槌終于潰散,化作點點靈光,消散在了丹霞峰之中。
到得此時,外界眾人透過那十丈大小的光幕窟窿,才看清了聯手擋下這一擊的二人。
一者粗布麻衣,黑發飄揚在后,無風自動,淵渟岳峙,好似一代宗師。
一者身形高大,手持金黑齊天棍,臉上泛著舍我其誰的霸氣。
“血魔王淵!”
“天魁子楚魁!”
見得二人,無數人道出了他們的名字。
松風子面色微變,他悄然退至眾人身后,不讓自己暴露在二人視線之下。
此二人很強!
他不想被對方其中一人盯上。
鄭顯卻是毫不畏懼,遙遙望著二人,露出猙獰笑容。
“很好!”
“松風子道友這一手段,直接逼得羅天會三大高手齊出,不愧是藥王域著名散修,鐵劍堂當代掌門!”
已經退至眾人身后的松風子臉色一怔。
隨后一陣青一陣紅,幾乎想要破口大罵。
但他到底忍住了。
“我這破城符短時間內只能催動一次,接下來就看你們的手段了。”
他恨恨的說了一聲,隨即頭也不回的進入三階聚靈陣中,恢復狀態。
鄭顯冷笑一聲,也不在乎他的不愉快。
他看得很清楚,那七彩大陣受此一擊,已然遭受重創。
只不過整體還未崩潰,不太適合大舉殺進。
他們還另有手段來著。
“夏侯道友,該你們了。”
夏侯昆嗯了一聲,上前之時,有些擔憂的說了一句。
“我們這家族聯手秘術,雖然威能不俗。可對距離有限制,若羅天會高手狙擊,你們待會可得護佑一二。”
鄭顯擺了擺手,“放心,我一定護下你們!”
夏侯昆松了口氣。
隨后跟身后四個夏侯家的筑基真修點了點頭。
五人一起,來到丹霞峰五里之地外。
四人盤膝而坐,掐動靈訣。
夏侯昆居于其中,袖袍無風自動,在他面前,一把大劍散發著凜冽寒意。
隨著五人聯手,那把大劍頓時浮上天際,一道浩瀚的劍光正在緩緩成型。
見狀,鄭顯眉頭一挑。
同源血脈秘術?
等閑筑基,根本無法全力催動法寶威能。
其中涉及到神識、法力等關卡。
但此刻看來,夏侯家確有其獨到之處。
以一族同源血脈筑基之力,聯手催動這件祭煉多年的傳承飛劍法寶。
只怕待會全力催動之下,也不遜金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擊吧!
時間緩緩流逝。
夏侯家四大筑基真修,瘋狂調動靈力,全部加持在了夏侯昆一人之上。
各自臉上,也露出疲態。
鄭顯的注意力,還有一大半落在了丹霞峰上。
透過那個巨大窟窿,他能見到王淵再次張弓搭箭,欲要阻止這一擊。
當那流星飛出之時,他朗笑一聲。
“故技重施,無用矣!”
同樣熾熱的火光浮現,他如之前那般輕易抓住了黑色羽箭。
只不過,還未等他銷熔此物。
臉色就變了。
“不對!”
豁然望去,丹霞之上,王淵楚魁二人共同出手,以強悍體魄硬生生將那法寶長弓,給拉到了接近圓滿的狀態。
這一擊!
不可擋!
他連忙揮出大片火光,而他自身則是抽身后退。
如此一來,夏侯昆五人之前再無他人阻擋。
“諸人一起出手,擋下這一擊。”
夏侯昆耳邊傳來鄭顯發號命令的聲音,但是一切都已經遲了。
他的獨眼中,唯有那天外飛來的一箭。
睚眥欲裂之下,他顧不得再凝聚法寶殺招,硬生生挪移了數丈之外。
但即便如此。
黑色流光轟在了他原先所在的地方。
澎湃的靈氣波動,將他再度掀翻數十丈外。
顧不得體內震蕩的氣血,他沖向原地,口中更是疾呼。
“老二,老三,小十七……”
沒有回應。
唯有斷肢殘骨,飛濺四周。
這一箭,不僅打斷了夏侯家族五大筑基真修的聯手一擊的蓄力,還直接滅殺了四大筑基真修。
他渾身顫抖的從地上站起身來,不可置信的看向鄭顯。
“你說好的,為我擋住狙擊!”
鄭顯面露愧疚之色。
“抱歉,我也沒想到那件法寶,居然可以兩人聯手催動。”
“沒想到?”夏侯昆凄愴一笑,他夏侯家四個筑基真修慘死,豈是一句沒想到能夠撇清關系的。
鄭顯神色一肅,“不過,此戰你當記一大功。”
“嗯?”夏侯昆不解。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拓跋靈飛、項仲和、以及鄭家另一位大修士,齊齊飛出。
三人保持著同樣的動作,向前一推。
一大片烏光飛出,其中腥臭氣息,幾乎令人作嘔。
在那烏光揮灑之際,籠罩丹霞峰的七彩光幕,頓時染上一抹漆黑之色。
這抹顏色初始極淡,可隨著光幕震顫,試圖清除此光,卻變得越來越濃郁。
隱隱間,七彩光幕變得越發脆弱。
夏侯昆張大了嘴,到得此時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成了那明面上的誘餌。
拓跋靈飛三人,才是暗中隱藏的攻堅主力。
鄭顯看著那在光幕上不斷蔓延的烏黑光芒,臉上露出興奮之色。
“有我炎盟的枯火真煞,此陣不出三日,便將煙消云散!”
在他下方,上千修士也振奮不已。
高呼“破丹霞,滅羅天”之聲。
鄭顯低下頭來,看著夏侯昆,安慰道:“殺你夏侯家族人的是王淵和楚魁。等破了大陣,我等一定為你報仇雪恨。若能奪到結丹秘術,道友可先觀之!”
夏侯昆慘笑一聲,卻被人拿話堵住嘴,什么也說不出。
他在夏侯家一眾煉氣修士的悲憤擔憂迎接中,走入聚靈陣。
只是那背影,與其他人相比,顯得越發落魄。
而在丹霞峰之上。
一口鮮血噴出,閔龍雨臉色慘白到了極點。
這些日子以來,操控這大陣,已經耗費了他許多心力。
今日大陣,接連遭受重創,尤其那枯火真煞浸染大陣,讓其心神牽連下,受到恐怖沖擊。
此刻,已是身受重傷。
艱難的從儲物袋中,掏出幾顆丹藥,囫圇吞棗一般吞入口中。
“我不能倒下!”
“這大陣,堅持一日是一日。必須為會長拖延足夠多的時間,不然百年前閔家覆滅,將舊事重演。”
在他呢喃之際。
身旁忽有清風微動。
一個恍惚間,熟悉的身影已在身前。
“你已盡力,接下來保留元氣,為明日之戰做準備吧!”
“明日?”
閔龍雨一怔。
那道身影點了點頭,一手按在了他頭頂,清清涼涼溫潤柔順的靈力浸入他體內。
仿佛春風化雨一般,潤物細無聲的,將他這些日子因為操控陣法受到的傷勢,盡可能的醫治。
他閉著眼睛,毫無抗拒的接受著對方的治療。
口中,卻是喃喃問道:“會長,這一戰我們真的能贏嗎?”
“能贏!”
許久未曾在人前露面的羅塵,此時雙眼無比明亮。
他的眼睛,從閔龍雨身上挪移開,穿透石屋,似乎望到了天際中,那道欲殺他而后快的身影。
大袖長袍,無風自動,唯有自信之聲,在石屋之內回蕩。
“哪怕損失慘重,哪怕丹霞傾塌,這一戰我們肯定能贏!”
夜幕降臨。
外界轟隆隆的聲響,依舊在繼續。
那是滅羅聯軍的修士,在盡可能的消耗丹霞大陣,試圖讓其盡早消亡。
羅塵居于羅天正殿內,看著手中情報,蹙眉沉思。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兒司馬惠娘就來到他身邊。
“真的要提前解開陣法嗎?”
羅塵放下書信,嘆息道:“絕情仙子渺無蹤跡,與其再拖,不如保留閔龍雨那份力量,以做后手。”
“可是正面交戰,對方仍有八個大修士,十六個筑基真修。光是高端戰力,就足以壓制我羅天會了。”
司馬惠娘對比敵我雙方力量,只覺無比懸殊。
她輕聲道:“康東岳雖在外面為我們使了些小手段,騙走了一些散修,但終究還是群狼環伺的局面。”
她說的是事實。
反羅聯軍勢大是一方面,試圖趁火打劫的散修又是一方面。
兩相疊加之下,羅天會只要稍有頹勢,便是墻倒眾人推的慘狀!
這也是為什么,羅天會要堅守不出的原因之一。
羅塵低聲道:“我擔憂的,可不只是這些。”
司馬惠娘輕聲道:“是那位金丹中期的炎盟秦泰然嗎?”
羅塵輕輕點頭。
秦泰然,炎盟執法長老,性格嚴酷暴虐。
若僅僅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偏偏對方還有著金丹四層的強大修為,遠甚當初的狄萬云。
羅天會要想闖過這一關,必然需要羅塵親自出手。
可若是羅塵出手,那位秦長老怕是不會姑息他。
現在,對方也就是拉不下臉面,且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還在天瀾而已。
“陶綰說了她可以讓宗內長老出手,保護我一次。但那位龍長老,也不過金丹二層,絕不是秦泰然對手。”
“一旁觀戰的哀牢山長老,態度又有些曖昧。”
“絕情仙子不出現,我便身處危局,哪怕有著荒古三階的強大體魄,可在金丹中期修士面前……”
羅塵心中,暗自揣摩。
臨了,在司馬惠娘擔憂的神色中。
“去休息吧,明天那一戰,你在后指揮便可。”
司馬惠娘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覺得有心無力。
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有些時候光是經營發展一個勢力,是決然不夠的。
唯有自身實力,足夠強大,才可扭轉一切!
以前,她的頭上一直有羅塵在遮蔽風雨。
但這一次,就連羅塵殫精竭慮下,都覺得無比艱難。
她又能如何。
沒有什么時候,司馬惠娘會比現在痛恨自己的弱小。
“如果我有筑基后期的實力,就可以為他分擔一些壓力。”
“哪怕是筑基中期,也可沖在前面,掃清一些障礙。”
“可偏偏,我只有筑基三層。”
燈火搖曳下,司馬惠娘心情低落的走出了羅天正殿。
羅塵無暇他顧,將目光著落在面前那面依舊維持的水鏡之上。
隱隱約約間,可見一些人影浮現。
但到了高處,卻朦朦朧朧,不見真容。
手腕一翻,一枚黑色珠子出現在其手掌上。
“金丹中期修士是吧!”
“以命相搏之下,你能討得幾分好處呢?”
“那哀牢山修士與你有仇怨,他會錯過那等良機嗎?”
喃喃自語間,羅塵將雷仙珠小心翼翼的放在儲物袋中最顯眼,最方便取用的地方。
第二日,天色漸明之時。
忽有高聲響起。
“散了!”
“那光幕,散了!”
一時間,無數人將目光投注到了丹霞峰上。
籠罩丹霞數日的七彩光幕,在黑夜白天交替之際,不甘的落下。
一道身影沖上半空。
鄭顯臉色狂喜,竟然比他預料的三天時間,還要快。
到底只是小門小派,哪里抗得住他炎盟手段!
不過,這大陣散得到底還是太慢了。
“絕不能給對方準備的時間!”
“所有人,準備進攻!”
他一聲高喝,聲音穿云破霧,響徹四面八方。
在其呼喝之下,一隊隊人馬自聚靈陣中走出。
拓跋靈飛走出營地,對著身邊項仲和嘆了一聲,“到底是等來了這一日,麻煩,真的麻煩。”
項仲和搖頭一笑,“能讓炎盟長老這般費盡心思對待的勢力,怎么可能沒兩把刷子呢。”
“也罷,盡早解決此事,回歸天火仙城吧!”
不遠處,松風子赫然睜開雙眼。
在他對面,兩位大修士同樣蓄勢待發。
“二位,覆滅羅天,取其結丹秘術,當在今日。”
那二人微微頷首,“我二人以你馬首是瞻,具體怎么做,你看著來。”
松風子輕笑,“簡單,到時候驅使鐵劍堂修士沖殺在前即可。傷亡什么的,就不用我們考慮了,大不了事成之后,遁回藥王域即可。”
“嗯,聽你的。不過你倒是放得下,可惜這好不容易奪來的鐵劍堂了。”
夏侯家營帳中。
夏侯昆早已出營,望著那丹霞峰。
此刻,哪怕他身邊聚集了不少夏侯家的精英煉氣修士,但他依舊覺得無比孤單。
“唯有滅了羅天會,才能報仇雪恨!”
“唯有奪得結丹秘術,我夏侯家才有出頭之日。”
“不然,哪怕活著回去,銀峽也非我夏侯家能夠棲居之地。”
“鄭顯……”
深吸一口氣,夏侯昆扯了扯眼罩,大手一揮。
夏侯家的一眾煉氣修士,盡數出動。
除了反羅聯軍營地這邊。
那些戀棧不去的散修,也漸漸發現了動靜。
一個個的都摩拳擦掌,準備待會撿漏一番。
其中一些人,更是催動傳音手段,通知一些前幾日離去同伴,讓其盡快趕來。
所有人都知道。
這場曠日持久,吸引了天瀾仙城無數修士目光的大戰,在今日將會落下帷幕。
曾經出盡風頭的羅天會是否還會獨霸一方,在天瀾仙城作威作福?
鄭家、鐵劍堂、夏侯家族這些勢力,又會不會趁勢崛起?
還有那些金丹高人,是否會不顧顏面,親自下場?
一切的一切,今日都將見個分曉了。
唯獨讓人可惜的是。
“此等盛會,未見主角丹塵子,著實可惜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