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了?
摩天老鬼敗了?
堂堂元嬰真人,竟然敗給了一個境界比自己低的煉體士!
如此一幕,震撼得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古往今來,越階而戰是修士之間最津津樂道的話題。
但往往這所謂的越階而戰,只局限于同一個境界的小層次上。
跨越一個大境界且戰而勝之的,少之又少!
而且,這還是有所質變的元嬰境界啊!
當羅塵宣告第一戰是羅天宗勝了之后,絕對寂靜之后,便是狂暴的吵鬧嗡鳴聲。
每個人都在對此發表著自己的看法,訴說著心中的驚駭。
就連一眾元嬰真人,都不禁側目。
林青玄目光追隨著依舊怨恨無比的摩天老鬼,“他比想象中還要弱啊!”
風華仙子看向徐徐飛回來的王淵,目露異彩,“不愧是當年凌天城主都看好的小輩,竟有這般實力。若真讓他突破煉體第四境,只怕對上我輩元嬰中期修士,亦有一戰之力。”
符老搖頭嘆息,羅天宗有羅塵就算了,現在又出了個王淵,真好啊!
哪像他神符宗,好不容易培養出個元嬰修士,轉瞬便殞落了。
閑鶴真人卻是關注點有所不同,腦海里不住回憶著王淵剛才戰斗之時動用的兩件武器。
是真器,卻又和修士所用真器截然不同。
王淵的罡氣流轉其間,威能增幅極大。
早些年,可從未聽過王淵有這兩件寶物。
相較之下,摩天老鬼無趁手真器,著實吃了一個大虧。
唯有經常出入百萬大山,對靈氣頗為敏感的鄧太岳,目光一直停留在泰湖域,半晌才若有所思的回頭看向羅塵。
“他將戰斗場地選擇在了靈氣混亂的泰湖域,如此一來元嬰真人最能壓制低階修士的領域之力就被大大削弱。那王淵又是煉體士,更不受法力壓制。再加上兩件強大寶物傍身,這摩天老鬼敗得不冤!”
羅塵這邊,見著王淵安然無恙的回來,神色雖然平靜,心中卻是實實在在的松了口氣。
“沒事吧?”
王淵隨意披上一件袍子,露出少見的笑容。
“念頭通達,再無掛礙!”
羅塵一怔,隨后同樣露出笑意。
這一戰對王淵意義非凡,不僅僅是以弱勝強那么簡單,還在于去除當年斗戰臺一戰帶給他的屈辱。
修仙者煉氣煉神,煉體士煉體煉心。
王淵本身處于烘爐境大圓滿的階段,如今念頭通達,那接下來沖擊煉體第四境無漏金身就更有把握了。
“大善!”
羅塵贊了一句,然后看向九靈元君。
“九靈道友,接下來就麻煩你了。”
九靈元君自信一笑,舉步踏青云,華光入泰湖。
另一邊。
摩天老鬼的元嬰仍在喋喋不休,“我的摩天崖被他們熔煉了,趁我不備,才將我壓住。不公平,不公平!”
神元真人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世上何來公平一說?當年你插手羅天宗內斗之時,可曾想過對那些低階修士是否公平?”
摩天老鬼仿佛應激一般,怒視神元,“當年也有你……”
“哼!”
神元真人冷哼一聲,來自神魂上的絕對壓制,讓摩天老鬼瞬間噤若寒蟬。
此時,他才想到自己的元嬰仍在對方法力壓制之中,生死操于他人之手,又豈敢對人齜牙咧嘴?
可他又不敢讓神元將法力撤去,畢竟元嬰之內不知何時被王淵滲入了幾縷血色勁氣,只要沒了大法力鎮壓,王淵隨時可以引爆那幾縷勁氣。
“好生顧好自己吧!”
“剩下的,交給我們了。”
神元真人淡淡說道,目光看向躍躍欲試的彭相道人。
“彭道友,可有把握乎?”
彭相道人灑脫道:“九靈元君威名在外,號稱可媲美元后大修士。貧道雖與他境界相當,可這些年一直久居白鹿洞,少與人斗法,倒是有些不知自己能為于外界是何等層次。”
聽完這番話,神元真人皺了皺眉,但他心中念頭閃爍,轉瞬就舒展開了眉頭。
“無妨,盡力便好,輸贏得失非你之過。”
說這話的時候,兩人皆是下意識看了一眼正閉眼驅除血色勁氣的摩天老鬼。
堂堂元嬰真人,敗于一個第三境的煉體士,還是最重要的兩家之爭。
輸贏與否,確實跟彭相這等助拳者無關了。
不過是事情進行到了這里,他總要出手,給所有人一個交代的。
輕笑一聲,彭相飄然入泰湖。
面對九靈元君那灼灼目光,他朗聲道:“我那鐵觀師弟回去后,曾言道友力敗雷鵬,硬接青霜一拳,有大修士之下第一人的美稱。今日能與道友交手,實乃貧道之幸!”
這話說出來,頗為客氣,透露的意思大概就是點到即止,別傷了和氣。
九靈元君挑了挑眉,明白了對方的弦外之音。
畢竟對方只是個來幫忙的,犯不著像摩天老鬼那樣打生打死,肉身都被人打爆了。
只不過……
他搖了搖頭,“若是放在十年前,這大修士之下第一人的美稱,本君受之無愧。可有丹宗在前,本君就沒那么厚的臉皮了。”
觀戰者無不默契看向屹立船頭的羅塵。
一指敗退七犀大妖皇的壯舉,哪怕過去了好幾年,依舊流傳于東荒修仙界中。
而羅塵境界,尚且只是元嬰四層!
閑話少敘,此刻焦點仍是在那空空蕩蕩泰湖域中的兩人。
一黑色道袍,氣度森嚴。
一九色華服,大氣磅礴。
屏息凝神間,二人動了。
掐訣念咒,法力狂涌,第一招便是得意法術的碰撞。
一只巨大的黑鹿,從彭相道人身前奔跑而出,在天空中邁著玄奇步伐,沖向九靈元君。
隨著黑鹿狂奔,原本混亂的泰湖域靈氣,竟仿佛受到了操控一般,形成澎湃氣浪滾滾向前。
如此一幕,惹得觀戰真人驚呼不已。
尤其是摩天老鬼都睜開了眼,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泰湖域靈氣那般混亂,這彭相道人為何能夠催動起來,甚至不分屬性?
天河凌虛船上,羅塵同樣驚訝。
或許是看出了他心中不解,人老成精見多識廣的符老,悄然解釋道:“此術乃是白鹿洞赫赫有名的鎮宗法術——逐鹿術,以鹿喻氣,逐而驅之。號稱是最接近化神神通的高階法術,威能極其厲害。”
羅塵聽后,心中一緊。
他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小看天下英雄了。
彭相道人極少行走世間,居然不知不覺掌握了此等厲害法術。
九靈元君能擋住嗎?
在無數人注視下,九靈元君深吸一口氣,雙手虛抬,緩緩推出。
下一刻,大地騰動,無量石塊砂礫沖天而起,撲向那黑鹿。
二者接觸,黑鹿如入無人之境,橫沖直撞,速度沒有絲毫降低。
九靈元君臉色微變,法訣轉換,張嘴一吐,便有一抹藍色光華飛出。
藍色光華一出,好似浩蕩大河,融入那無盡石塊砂礫中,頓成一片泥沼,黑鹿的速度終究是減慢了。
二人僵持許久,靈氣凝結的黑鹿漸漸消散。
嘩啦!
大蓬黃沙落地,濺起浩蕩煙霧。
兩道人影隱匿其中,見不得真容。
彭相道人一揮衣袖,吹去煙霧,顯露出二人身形。
他面露贊嘆之色,“這就是九靈宗的九曲黃河萬里沙嗎?道友好手段啊!”
九靈元君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沙,沉聲道:“論法術你深不可測,論法力我卻略勝一籌。”
直到此刻,外界修士才茫然無措的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第一次交手,已經結束。
至于結果?
“場面上九靈元君落于下風,可結果其實是平分秋色,九靈的法力實在太過深厚了,硬生生彌補了法術對拼上的缺陷。”
羅塵一雙靈目,將戰斗細節看得清清楚楚,做出了最精準的點評。
也是此時他才想起,九靈元君在未修成那門大手段前,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雄渾無比的法力。
而那些法力,最適合的運用之法,自然便是各種各樣的法術。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九靈元君和自己是有幾分相似之處的,只不過自己分心更多,掌握的其他技藝更多而已。
第一戰,平分秋色。
那接下來呢?
沒有讓人多久等,二人再次有了動作。
一柄拂塵,衍化萬千白絲,鋪天蓋地。
一尊黑甕,冒出滾滾黑煙,張牙舞爪撲向那些拂塵絲。
二者身在虛空,不斷幻化,如蟒如蛇,似蛟似龍。
白絲看似柔軟,實則鋒利無匹,但凡黑煙席卷之處,皆被洞穿。
黑煙無所不在,總是在被破碎之際,卷去一縷縷拂塵靈光。
這番斗寶,持續了足足數百個回合,最終在九靈元君略有不甘的神色中,召回了黑甕。
彭相道人拂塵一搭,上面有卷曲焦枯之兆,甚至少了上百根拂塵絲。
那黑翁竟如此霸道!
他若有所思,“這件真器就是傳聞中貴宗收取九天霄氣的仰仗嗎?”
九靈元君避而不答,只是說道:“這一次,是本君略輸一手了。”
然后話鋒一轉,面露狠辣之意。
“接下來,道友可得小心了!”
一聲巨響,九色光華沖天而起。
一條浩蕩九色大河,席卷寰宇,滾滾涌向前方。
“來了!”
彭相道人面色陡然變得凝重無比,這便是傳聞中的大九天霄河!
將那雷獄神鵬,都給硬生生磨滅肉身,逼得青霜妖皇出手,才將其救走的大手段。
非神通之術,卻有神通之威!
他深吸一口氣,持著拂塵,踏入了九色光河之中。
前面不管是斗法還是斗寶,說到底都是點到即止。
誰高誰低并不重要。
唯有這第三次交手,方才是此戰最重要的勝負手。
彭相道人一入其中,便有噼里啪啦的碰撞聲不斷響起。
九靈元君也漸漸隱沒光河之內,不見真身。
澎湃的法力碰撞,將周遭一些凝聚水鏡術的靈氣都給打散,許多修士一下沒了可以觀察的點,嘩然四起。
羅塵卻毫不受影響,只是雙目金光愈加璀璨,死死的盯著那處戰場。
一次次觀察下來,他不得不承認,九靈元君這門手段越發嫻熟,越來越厲害了。
霄氣融進法力之中,威能著實霸道。
自己這些年掌控元屠劍頗為得心應手,反倒是忽略了有關赤霄劍氣的煉化,依舊停滯在十幾縷左右,遲遲沒有踏入精通層次。
這不怪羅塵忽略《千霄萬化劍經》的修行。
畢竟從一開始他修行此術,所求的就是更好的掌控元屠劍。
至于那赤霄劍氣,強則強矣,但卻是一次性的,戰斗之時放出著實有些浪費。
如今看來,他或許低估了赤霄劍氣的上限。
心中一番計較,羅塵已有了安定下來之后,將此劍經好生修煉一波的想法。
時間緩緩推移。
這場戰斗,終于走至了尾聲。
只見九色光華忽的一收,顯露青天白日。
九靈元君屹立虛空,眉目含笑,打了個稽首:“道友,承讓了!”
彭相道人站在原地,發髻有些凌亂,神色頗為迷惘。
半晌,他才遺憾的點了點頭,“是貧道輸了,多謝元君留手。”
隨后,他坦然地飛回了神元真人旁邊,低聲細語的說著什么。
而九靈元君也飛了回來,迎接他的則是山呼海嘯的歡呼聲。
兩戰皆勝,摩天域從此歸屬羅天宗!
他們這些低階修士,也不用參與到真刀真劍的戰爭之中了。
可以說,戰魔王淵和九靈元君這兩次出手,讓所有人都減少了損失。
那接下來……
在摩天老鬼心有不甘中,宣布了摩天崖修士將退出摩天域,另擇一域進行開辟戰爭。
眼看著十來萬修士即將離去,羅塵忽的開口。
“神元道友,既有三戰之約,如此爛尾,著實掃興,你覺得呢?”
此話一出,萬眾皆靜,所有人都面露不可置信之色看向羅塵。
三戰兩勝,這贏都贏了,還打什么?
非要去挑釁一尊大修士嗎?
寶船上,一眾元嬰真人更是焦急出聲。
“丹宗!”
“羅兄,何故如此?”
“神元可是老前輩,得道更在你之前。”
“是啊,他可不是什么重傷的七犀統領,你對上他兇多吉少啊!”
就連羅天宗的一些修士,都忍不住開口,紛紛勸阻。
王淵不解,羅塵可從沒這般莽撞過,何苦一意孤行?
司馬惠娘和顧彩衣對視一眼,露出濃濃的擔憂之色。
李映璋都準備沖上來,勸阻自家太上長老了。
他們尚且如此,其余參加開辟戰爭的宗門修士,散修勢力,何嘗不是好奇無比。
丹宗羅塵,就這般好戰嗎?
距離羅天宗修士不遠處的一個角落,青丹谷幾十號人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
“那還是丹塵子嗎?”
“我所知曉的羅塵,一向彬彬有禮,少與人主動交惡。”
“神元真人好歹是老前輩,多多少少該給他一些尊重,丹宗為何得理不饒人,贏都贏了還要打這一場?”
“而且,還是一場跨越境界之戰!”
對于這些議論,青丹谷宗主陶綰上人,抿著嘴唇,眼眸卻有幾分追憶之色。
先前還覺得羅塵變了太多太多,變得陌生了。
如今,這番場景,卻是和當年羅塵率眾殺入炎盟的記憶交相輝映了起來。
“他沒變,一向如此!”
“對于實力和勢力強于自己者,他心懷敬畏,卻從不畏懼。”
“只要與他有仇之輩,他絕不吝惜報復。”
“所以,神元真人與他到底有何等深仇大恨呢?”
陶綰仰起修長的脖子,遙遙望向那個背影。
那背影又上前了兩步,高高豎起一根手指。
“一招!”
“神元,你我各出一招如何!”
“莫非,你這也不敢接?”
一片寂靜之后,便是無盡的喧嘩。
喧嘩聲中,神元真人停下了腳步,回首看向面含笑意,眸子卻猶如冷潭深淵的男人。
身旁,摩天老鬼不斷攛掇著:“打,跟他打一場,打死他!這摩天域本是你們宗門開辟五行域的大本營所在,現在被羅天宗占去,貴宗之后不知道要付出多大代價才能站穩腳跟。神元,你難道就甘心拱手讓人嗎?”
白鹿洞的彭相道人勸慰道:“不必如此,丹宗現在是溟淵圣地指名所要的人才。除非你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得罪圣地,不然這一戰沒有任何意義。”
一直沒怎么出聲的神火真人,囁嚅著嘴唇道:“師兄,宗門回歸在即,沒必要節外生枝了吧!”
面對身邊的三言兩語,面對無數道因為他遲遲沒有回應而帶來的質疑目光,神元真人那籠罩在黑袍下的嘴角,緩緩揚了起來。
“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