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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乘云的靈石庫房被毀,斷了靈石供給,萬尸陣運轉遲滯,煉尸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楊繼山大喜。
其他修士也都松了口氣。
交戰之中,陸乘云損耗的是僵尸。
他們損耗的,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現在萬尸陣被削減,漸漸停轉,擺脫這種無休止地損耗,對自己這邊而言,可是好事。
道兵和各方修士,不由對墨畫心存感激。
接下來,就是正面對戰了。
道兵統領,帶著各隊道兵,以及各方修士,與鐵尸和行尸混戰。
楊繼山發號施令,統籌調度,墨畫跟在他身邊觀戰。
尸礦之中,戰局激烈。
修士的刀劍與僵尸的爪牙相交,靈力與尸氣交錯,尸毒彌漫,法術橫飛,一個個修士倒下,一具具僵尸被絞殺。
既慘烈,又壯闊。
墨畫看著震驚。
盡管之前零星看過修士與僵尸混戰,脫身之時,也與僵尸交過手。
但此時此刻,站在山頂,縱覽全局,還是覺得眼前廝殺的場景,極為兇殘與震撼。
隨即墨畫又心生悲憫。
這些道兵,也是人。
盡管修為低微,在這場戰爭中,只能是卑微的一兵一卒。
但他們也有父母,也可能有妻兒。
死在這里,也有人會傷心欲絕。
而這些僵尸,生前是人,而且很可能還是苦難的礦修。
生前受陸家壓迫,死后還要淪為炮灰,助紂為虐。
墨畫嘆了口氣。
不能再這么耗下去了。
再這么打下去,又不知有多少修士要受傷,乃至身亡……
南岳城恐怕也會面臨浩劫。
墨畫觀察了一下局勢,皺眉沉思,以神識衍算,分辨尸群之中,靈樞控制的主次序列,而后對楊繼山道:
“楊叔叔,那個大個子鐵尸、那個獨臂的鐵尸、還有那個胖鐵尸,要先殺了。”
楊繼山微怔,“為何?”
他有些不太明白,這戰場中,有數十具鐵尸,墨畫為何單單要先殺這幾具?
這幾具鐵尸,看起來也不是最強的。
墨畫解釋道:
“這場上的行尸,分成兩類。”
“一類是由尸修,以控尸鈴控制的。”
“另一類,是通過陣法,由鐵尸來控制的。”
“尸修控制的僵尸少,且各自為戰,威脅不大;但陣法控制的,就不同了……”
“這三具鐵尸,身上的陣法,控制著最多的行尸,殺了它們,將近一半的行尸,就會變成烏合之眾,只由本能驅動,沒有統籌,不成尸兵,很容易對付的。”
楊繼山一愣,“這你怎么知道的?”
一旁的云少爺也有些詫異。
他們只知道,這些僵尸是通過陣法控制的。
但如何控制,里面的原理是什么,他們也不清楚。
墨畫含糊道:“我見過陸乘云畫的陣法,所以能推算出來。”
楊繼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云少爺卻愣住了。
“不會是……”
他隱隱有些猜測,但卻一時難以置信。
楊繼山便喊來一人,吩咐道:
“傳令下去,集結三隊道兵,其他僵尸不管,只擊殺那三具鐵尸!”
“是!”
道兵領命,傳令下去。
不一會兒,三位筑基統領,各領一隊道兵,忽然殺出,直奔戰場中的三具鐵尸而去。
以有心算無心。
不過半個時辰,三具鐵尸,便被擊殺,心脈粉碎。
三具鐵尸身死,場上大半尸兵,忽然暴亂,沒頭蒼蠅一般,左突右奔,欲擇人而噬。
這是失控之后,由尸氣牽引,憑本能行事的征兆。
對一般修士而言,失控的僵尸相當棘手。
但在這等修士作戰中,失控的僵尸,沒了調度,便是一盤散沙,縱使暴虐嗜血,但在統籌有度的道兵面前,威脅也會大減。
楊繼山精神一振。
“果真有效!”
他立馬揮舞令旗,命令道兵結成陣仗,磨盤一般,一點點將失控的尸群絞殺。
一旦行尸被絞殺,剩下的鐵尸,在成隊的道兵面前,就不足為懼了。
沒了士兵的將軍,就不再是將軍。
而沒了尸兵的鐵尸,也只是一具普通的鐵尸。
道兵像是鍘刀,在戰場沖殺而過,收割著一具具行尸。
局勢很快明朗起來。
道廷一方優勢越發明顯,而尸兵的損失,則越來越重。
很快陸乘云就下令,操控群尸撤退了。
鎮壓尸礦,曠日持久。
這只是這么多時日來的一場戰斗,也是諸多勝負之中的一局勝場。
但這場勝利,卻是勝負最清晰的一場。
楊繼山長長松了口氣。
之后的戰斗,楊繼山都會帶著墨畫。
墨畫放開神識,掃視戰場,然后心算片刻,就告訴楊繼山,哪些行尸,是由哪具鐵尸掌控的,殺了哪具鐵尸,哪里的行尸,就會潰散。
不光如此。
有些棘手的尸修,用的是什么手段。
有些劇烈的尸毒,要怎么克制。
有些邪道的陣法,如何破解。
墨畫如數家珍,一一道來。
涉及陣法的,他一眼就能看穿;
涉及尸礦的,是他隱匿的時候,偷偷聽來的;
涉及煉尸的,一些是從煉尸書冊中看來的,還有一些,是與張家祖師,還有歷代長老交手中,總結出來的……
楊繼山越聽越是心驚。
他差點就懷疑,這尸礦就是墨自己建的,陣法都是他畫的,這些尸修是他招攬的,這些僵尸,也都是他煉的,并由他掌控的……
甚至墨畫本人,也是個尸道小魔頭……
不然怎么會這么熟悉?
當然,楊繼山也就是想想,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估計是在尸礦的時候,打探出來的吧……”
楊繼山心中驚嘆。
他總算知道,為什么他五弟楊繼勇,會對這小兄弟這么推崇了。
精通陣法,有勇有謀,道心純正。
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探出如此詳實的情報……
這不就是道兵司,最需要的人才么?
楊繼山看著墨畫的目光炯炯有神,恨不得把墨畫搶回楊家……
而另一邊,陸乘云的臉上卻是陰云密布。
他萬萬沒想到,不過數日功夫,情況就急轉直下。
自己的所有底細,似乎都被看穿了。
石殿的布局,尸兵的排布,陣法的運轉……
對方也在抓住破綻,一點點蠶食自己。
陸乘云感覺到了壓力,甚至有一絲絲窒息。
仿佛早早織就的那張網,漸漸收攏,越來越緊,一旦徹底收攏,將自己困住,那自己就是刀俎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尸礦撐不了多久了……”
再撐下去,也毫無意義。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陸乘云心生退意:
“要想辦法金蟬脫殼,另謀生路。”
“只要逃出去,就還有機會。”
“逃出去,隱姓埋名,再找個家族或宗門攀附……”
“自己雖然年紀不小了,但這張臉不顯老態,仍舊溫文爾雅,氣質彬彬……”
“憑著一身本事,能入贅一次,就能入贅第二次。”
“大不了找個年紀大點的入贅……”
“這世上只看臉的蠢女人這么多,怎么都能再騙一個。”
“尸群少了,可以再煉。”
“萬尸陣沒了,可以再建。”
“只要尸王還在我手里,聽我一人號令,那我早晚都可以改頭換面,東山再起!”
陸乘云神色微沉,目露寒光。
此后,尸群的攻勢更急了。
不惜代價,不顧一切地反撲,似乎是要同歸于盡。
楊繼山皺眉道:“陸乘云,這是要拼命?”
墨畫卻搖了搖頭,“不,他是要逃命。”
他很懂陸乘云。
這種自私自利的人,肯定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怎么可能會與尸礦共存亡。
當初的小靈隱宗,現在的陸家,他都不放在心上。
就算陸家被滅,尸礦被毀,陸乘云還是會金蟬脫殼,找下一個勢力寄生。
果不其然,幾日后,一場混戰中。
墨畫忽然發覺了一道熟悉的氣息,混在尸修中。
這道氣息很隱晦,但沒逃出墨畫十三紋巔峰神識的感知。
在場也有筑基中期修士,神識比墨畫強,但他們不熟悉陸乘云,所以察覺不到。
墨畫循著這道氣息看去。
果然見到一個蒙著臉的,身形熟悉,但卻鬼鬼祟祟的尸修。
墨畫一看就知道,此人正是陸乘云。
墨畫小手一指,連忙喊道:
“楊叔叔,那人是陸乘云,他想跑!”
楊繼山一怔,隨后神色一變,令旗一揮,指著陸乘云,厲聲喝道:
“抓住他!”
數隊道兵,結成長龍,直奔陸乘云而去。
陸乘云一驚,低聲咒罵。
但也心中暗驚,自己隱匿了修為,表面上看,只有煉氣九層,到底是怎么被認出來的?
陸乘云心中不解,不過既然被發現,便逃不了,他便只能重新撤回石殿。
戰斗平息,陸乘云沒逃掉。
“這個時候跑?”
墨畫覺得有些蹊蹺,神識掃視石殿,發現石殿之中,陣法氣息有所變化。
墨畫心中微算,明白了原委。
石殿之中,被陸乘云布下了諸多裂地陣。
一旦他逃出去,便啟動裂地陣,炸毀石殿,崩塌尸礦,讓所有尸修,和道廷的修士一同陪葬。
即便筑基修士能逃出去。
大片的煉氣修士,也會死在尸礦之中。
而這些死在尸礦中的所有修士,包括道兵,尸修,還有家族宗門修士,都會成為他煉尸的材料。
日后他會將這些死去的修士,煉成尸兵。
楊繼山目光微寒。
“陸乘云此人,當真惡毒!”
墨畫也是有些后怕。
之后眾人顧忌裂地陣,不敢太過緊逼。
而墨畫也花了些時間,將地裂陣的位置,推衍了出來,一一標記好,遞給楊繼山。
每當道兵占據優勢,擊退尸兵,就會派人摧毀一部分地裂陣。
地裂陣一點點減少。
陸乘云終于忍不住了,一日深夜,趁道兵退去,他催動了剩下所有的地裂陣,引起尸礦震動。
地裂陣不多,威力不大,但卻引發了混亂。
而陸乘云也由尸王和鐵尸護衛,一路掩殺,從尸礦中逃了出來。
一群群行尸悍不畏死,形成尸潮,為陸乘云殿后。
楊繼山帶領道兵,以及各方修士,在后面追殺。
戰斗從尸礦之下,轉移到了尸山之上。
漫山遍野,都是修士與僵尸在廝殺。
還有許多僵尸,失去控制,淪為游尸,在山間四散游蕩……
戰斗持續了一整日,最后陸乘云,逃向了南岳城百里之外,一處陰森荒僻的山頭。
山頭荒涼廣闊,寥無人煙。
四處只有崎嶇的山石,還有枯黑的死草。
楊繼山一翻輿圖,發現輿圖上面標記了此地的山名:
墳山。
他的神情,瞬間凝重起來。
其他修士,也有心有預兆。
此處絕非善地。
楊繼山目光微凝。
能否緝拿陸乘云,鎮殺尸王,剿滅群尸,就在此一戰了。
他吩咐道:“小心行事,進山!”
道兵分隊,向墳山進發。
只是剛一進山界,山間土地翕動,碎石震蕩,一具具僵尸,自土里爬了出來。
這些僵尸,年份更久,尸毒更強。
而其中,還混雜了不少鐵尸。
楊繼山面沉如水。
還有?
這個陸乘云,到底煉了多少年,又到底煉了多少尸?
這墳山莫非跟尸礦一樣,是他另一處煉尸之所?
楊繼山眉頭緊皺。
道兵久追力乏,眼看就要追上陸乘云了,卻沒想到,又有新的僵尸冒出來了。
沒完沒了了……
這個陸乘云,心機真是深沉。
楊繼山無奈,只能讓眾人駐扎在墳山外,時刻盯著墳山內的動向,以防他逃走。
眾人商議接下來怎么辦。
“現在的問題是,這墳山中,到底還有多少僵尸?”
一個中年修士嘆道。
“如果太多,我們必然不是對手。”
“不知道數目,必然會中埋伏……”
“我們人手不夠了……”
楊繼山皺眉,神情冷峻。
交戰至今,已經折損了不少兵力。
剩下的大半修士,身上都帶傷,還有一些,必須以血清丹,壓制尸毒,根本無法動手。
如今殘存的實力,已經不足三分之一。
而陸乘云手里,到底還有多少僵尸,還是個未知數。
萬一陸乘云是佯裝不敵,引他們深追,好埋伏他們,那他們此次,必然會吃大虧。
可這墳山孤寂陰森,毒瘴彌漫。
怎么才能知道,里面到底有多少具僵尸呢?
墨畫想了想道:“抓一具行尸,再抓一具鐵尸。”
楊繼山微怔。
墨畫接著道:“我看看它們身上的陣紋,能大概估算一下,陸乘云手里還有多少僵尸。”
楊繼山有些愣神。
其他陣師,也都是面面相覷。
云少爺卻目光微凝,若有所思。
“這也能估算出來?”楊繼山不確定問道。
“嗯。”墨畫點了點頭。
楊繼山不太明白,但想來也沒其他好辦法,尋思片刻,點頭道:
“好。”
他親自出手,帶著幾個道兵統領,捉了三具行尸,還有一具鐵尸,將它們以鐵鎖困住。
僵尸嘶吼著,掙扎著。
尸毒如同血液,從僵尸身上流出,浸在鐵索之上,發出刺鼻的腐味。
這些僵尸,明顯更暴躁,毒性更重。
白子勝站在墨畫身前,以防僵尸失控,傷到墨畫。
白子曦則在墨畫身后,白皙的指尖凝著劍氣,安靜戒備。
墨畫道:“楊叔叔,剖開胸口。”
楊繼山點了點頭。
這種事,他之前做過一次,所以也算輕車熟路。
片刻之后,僵尸心脈的表皮被切開,露出了里面,與血肉相連的陣法。
墨畫取出紙筆,將陣法拓畫出來,而后略加甄別,找出了其中那幾道特殊的序列陣紋。
靈樞陣,以序列陣紋來對僵尸,進行“編碼”。
反推序列陣紋,便可逆推“編碼”,得出整個靈樞陣系中,所有序列的數目,也就是,所有僵尸的數量。
這個墨畫之前還不會。
因為這種衍算比較復雜,既耗神識,又考驗陣法理解。
而自從煉化觀想圖,神識達到十三紋巔峰,又畫了成百上千遍靈樞陣后,墨畫神識強大,對靈樞陣也了然于胸,也就可以嘗試著,進行這種衍算了。
墨畫看著序列陣紋,蹙著眉頭,凝神衍算。
楊繼山等人,看著墨畫全神貫注的樣子,不由有些忐忑,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這才回過神,長長喘了口氣,臉色微微發白。
楊繼山緊張道:“如何?”
墨畫沉吟道:
“我只能大概預估,不算特別精確……”
“沒事,沒事。”楊繼山道。
墨畫便接著道:“……根據序列陣紋來看,這墳山里面,受尸王操控的,大概還有四十余鐵尸,和五千行尸。”
楊繼山點了點頭,皺緊了眉頭。
這個情況,有些嚴峻。
行尸倒還好,但這四十余鐵尸,的確出乎他的意料,并不好對付。
不過楊繼山還有一件事更好奇:
“你……到底是怎么算出來的?”
墨畫撓了撓頭,指著一道陣紋道:
“這些陣紋,是有聯系的,也是有內在序列的,花點神識,算算就能算出來了……”
楊繼山不明白。
他轉頭看了眼其他陣師,發現其他陣師,也是一臉糊涂。
唯有云少爺怔怔失神,心中喃喃道:
“衍算……”
這是……云家所有陣師之中,只有老祖宗才會的……神識衍算?
小小年紀,就會衍算了?
這是他這個年紀能學的東西么?
云少爺看著一臉稚氣的墨畫,心緒起伏不定。
這段劇情快收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