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點菜”
瑜兒在象征著大荒邪神神權之樹的節點之上……
這就說明,瑜兒在大荒邪神的神系之中,極為重要,甚至是邪神某個宏大計謀之中,關鍵的環節之一。
可是墨畫不太明白。
“瑜兒只是個孩子,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大荒邪神覬覦的?”
靈根?
瑜兒靈根的確很好,但乾學州界,天才云集,像瑜兒這樣靈根好的修士,也不是沒有。
大荒邪神為什么特意盯著瑜兒,還將其置于自身神權之樹的節點之上?
莫非是因為……神胎?
瑜兒神識天賦特殊,有作為神胎的資質?
可神胎,又具體是什么?
為什么非瑜兒不可?
墨畫眉頭微微皺起。
無論因為什么原因,都不能讓瑜兒出意外。
琬姨對自己這么好,瑜兒也將自己當成親哥哥一樣,有什么好事都想著自己,這么善良的孩子,不能讓他遭遇什么不測。
還有大荒邪神……
自己已經悄悄地,“吃”了它不少家底。
既有妖魔邪祟,也有邪神本源。
還屢次壞了它的事。
殺過它的爪牙,炸過它的魔殿,拆過它的祭壇,吃過它的神骸,吸過它的神髓。
現在甚至就坐在它的祭壇上,竊取著它的權柄……
墨畫自己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這么算來,自己對大荒邪神,可真是“惡行累累”……
大荒邪神哪怕是個百世修行的大善神,都未必能放過自己,更別說它是個血腥毒辣,睚眥必報的邪神了。
不過大荒邪神屠修士,養爪牙,煉妖魔,驅邪祟,污神明,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墨畫也沒什么心理負擔。
而神念之道,本就是這樣的。
就算自己不吃邪神,邪神也早晚會吃了自己。
忍一時,生死未卜。
退一步,萬劫不復。
既然已經開了口,就要一“吃”到底!
墨畫心中暗自堅定道。
當然,該慫的時候也要慫,該躲的時候也要躲,最好藏在陰影里,永遠別讓大荒之主知道。
畢竟自己只是個筑基境的小修士,目前還惹不起這么一尊大邪神。
墨畫又看了看瑜兒的節點。
節點雖然明亮,但似乎受了什么封鎖,有些暗淡,而且還隱隱透著幾分古樸的劍意。
這道劍意,墨畫之前還未必能感受出來。
現在學了入門的神念化劍,才有清晰的感知。
墨畫猜測,這應該是太虛門的原因。
太虛門傳承悠久,底蘊深厚,門內肯定有一些老祖宗,護佑著山門。
瑜兒入了太虛門,也算是受了老祖宗的庇護。
當然,這是墨畫猜的。
他也不知道,宗門里都有哪些老祖宗。
老祖宗常年隱居閉關,深不可測。
他這個太虛小弟子,估計從入山門開始,直到從太虛門畢業,都未必能見到這些老祖宗的真容。…。。
除了劍意,瑜兒身邊還有另一道“護佑”的氣息。
這道氣息,微弱而隱晦。
墨畫感知了一下,發現這道氣息,竟然是自己的,便直接忽略掉了。
此后,墨畫又研究了一下神權之樹。
結合瑜兒的遭遇,墨畫對這棵,象征著神明權柄的神明之樹,有了大概的認知。
大荒邪神的權柄,很可能與“夢”有關。
編織夢魘,侵入夢境。
夢境是溝通神識的橋梁。
只是不知,這是大荒之主的特殊權柄,還是所有邪神,都會以“夢境”作為神力的媒介。
神權之樹上的節點,也就是一個個“夢境”。
但夢境是神念的延伸。
神念是現實的造物。
所以一個個節點,對應一個個夢境,也就對應一個個具體的,現實的祭壇,以及供奉祭壇的神廟或是道場。
簡而言之,就是類似漁村這樣的邪神據點。
但所有節點中,唯有瑜兒是特例。
他并不是邪神據點,而只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一勞永逸,救下瑜兒?”
墨畫心中沉思。
“破壞節點?斷了神權之樹的權柄,沒了‘路徑’,這樣妖魔無路可尋,也就永遠不會再侵入瑜兒的夢魘了,瑜兒今后,也都能睡個好覺了……”
“可是……怎么破壞?”
墨畫嘗試著溝通神權之樹,動用神明的權柄,但發現不行。
他的權柄并不大,還遠遠達不到權限,去修改神權之樹,變更神權的節點,更改權柄的終端。
更別說通過權柄,摧毀節點了。
只能“用”,但不能“改”,更不能“破壞”。
有點棘手了……
墨畫皺眉思索,忽而靈光一閃。
既然不能更改,也不能毀掉節點,沒辦法直接救下瑜兒……
那就索性反過來?
直接動用權柄,命令妖魔,去入侵瑜兒的夢境?
然后自己在瑜兒身邊守著,等著這些妖魔來送?
墨畫好看的眼睛熠熠生輝。
這樣一來,既能削弱邪神的勢力,緩解瑜兒夢魘的壓力。
還能讓自己飽餐一頓,彌補神識晉升十七紋的缺口。
甚至有可能……還不止十七紋?
墨畫小心臟也忍不住噗通直跳。
竊取邪神權柄,扮演“小邪神”,代替大荒邪神,發號施令,驅使邪祟妖魔,入侵瑜兒的夢魘,以此來……
給自己送“外賣”!
這是墨畫曾經的“妄想”。
似乎也成了目前,最好的辦法。
事不宜遲,墨畫立刻開始進行嘗試。
不過片刻,他的神念,便溝通了神權之樹。
各個節點,眾多夢魘之中豢養的成千上萬的妖魔邪祟,那一瞬間,盡皆受其支配。
墨畫他先設置了“路徑”。
路徑的終點,是瑜兒的夢境。
之后墨畫開始行駛神明權柄,通過神權之樹,操控妖魔邪祟,確定在某個時間,開始入侵夢魘。…。。
這個時間,墨畫琢磨了下,定在了七日后。
現在肯定來不及,他現在不在瑜兒身邊。
接下來幾日,也不一定有空,還有事要善后。
而操縱妖魔,侵入瑜兒夢境,也有一定風險,需要花一些時間,事先準備好。
所以七日,不長不短,剛剛合適。
路徑節點,天數時辰,都已經確定。
之后,就可以“點菜”……不是,是“調兵遣將”了。
墨畫滿眼期待,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我看看,都有什么邪祟……”
妖魔猙獰,邪祟紛呈。
墨畫一邊看,一邊嘀咕著:
“半牛半馬的妖魔,二品低端妖魔,估計味道不怎么樣,但個頭不小,先來三百只,墊墊肚子……”
“魚人妖魔?竟然還有……大荒之主還污染了其他河神?或是還建了其他河神祭壇?”
墨畫皺眉。
“不管了,先點著吧……魚妖‘吃’膩了,來五十就行……”
“羊角奉行?!先來兩只……”
“豬頭妖……太膩了,一只就夠了……”
“狐妖?這是什么妖魔,粉色的?怪怪的……先點一百只嘗嘗……”
“羊角戰將!帶羊角的,肯定是好東西,來三……庫存不夠?只有一只……那就一只吧,來多了自己也不一定能打過……”
“這個妖魔,一團黑水,看不出是什么,不知道會不會‘吃’壞肚子……”
“但是數量稀少,應該比較稀有,要不要點呢……還是點吧,反正又不要錢,不點白不點……”
“這個妖魔壯壯的,應該很強,也來一只……”
墨畫就這樣,挑挑揀揀,一直往后點,在眾多奇奇怪怪的妖魔邪祟中,挑花了眼。
“差不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終于挑好了。
茫茫多的邪祟,生出一條條邪異的因果線,凝成一條血河一般的因果河流,全都連向了小瑜兒。
墨畫忽然有些擔心。
“我不會打不過它們吧……”
萬一打不過,豈不是把瑜兒給害了?
墨畫又在心里,評估了一下自己的神念之力,以及神道陣法,和神念化劍的威力,稍稍放心了點。
邪神化身,都被自己宰了。
其他邪祟,應該不成問題。
不過,數量的確是多了些……
墨畫想了想,又動了些手腳,將這些妖魔入侵的時間,都錯開了一下,這樣一波接一波,留了休整的空閑。
自己邊“吃”邊戰,以戰養戰,就無所畏懼了。
墨畫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覺得“菜”點得差不多了,但又忍不住有些貪心。
一般來說,吃“流水席”,都要有一道很硬很硬的菜壓軸的。
墨畫的目光,又在神權之樹密密麻麻的節點之間,來回逡巡,最后心中一震,發現了個“大家伙”。
這是一尊,漆黑的,血異的,邪神氣息濃烈的,半妖半魔半人,乃至近乎“半神”的怪物。…。。
墨畫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東西,但感覺它很強很強。
近似邪神化身,但又有些不同。
墨畫猶豫許久,心中涌起一股沖動,想將它給點了,但糾結了半天,還是放棄了。
自己也是第一次“點菜”,穩妥一點比較好。
以后熟練了,成熟客了,再點些有挑戰性的菜單。
墨畫戀戀不舍地看了眼那只“大家伙”,默默記下了它所在的節點,而后動用了權柄,以意念溝通神權之樹,烙下印記,確定了自己的這份“妖魔菜單”。
神權之樹,無盡光芒流轉,神明威嚴蔓延。
“小邪神”掌控權柄,發號施令。
群魔伏首,聽從號命。
七日之后,邪祟成軍,入侵神胎夢境。
這一道命令,被墨畫烙印在神權之樹上。
成功發號施令之后,墨畫的神念,便立馬脫離了神權之樹。
祭壇是別人的,權柄是別人的,妖魔邪祟也全是別人的。
偷偷借用一下就成了,不能久留,以免留下馬腳,被大荒邪神“逮”住。
雖然大荒邪神,要怎么樣才能“逮”住自己,怎么發現自己的馬腳,墨畫還不清楚。
但小心駛得萬年船。
既然竊取的是邪神權柄,小心謹慎些,手腳利索些,總歸是必要的。
還有……要“毀尸滅跡”。
祭壇之上,墨畫睜開眼,而后沒有遲疑,立馬取出靈墨,神識御墨,在祭壇之上,布下了數道,二品十六紋的地殺陣。
這個祭壇,只能用一次。
用完了,就要給它炸了,不能重復使用,否則就是給邪神定位,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以及身份。
墨畫又往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漏掉什么好東西,也沒留下自己的痕跡,這才沿著原路返回。
顧安顧全等人,還在洞口等著。
見墨畫出來了,顧全微微松了口氣,問道:
“小公子,里面情況如何?”
墨畫神色凝重,“里面太危險了,我沒敢太深入,也沒查到什么,直接炸了吧。”
眾人:“……”
顧安低聲道:“這樣……好么?”
墨畫點頭,“明知山有虎,沒必要偏向虎山行,直接把山炸了,也是一樣。”
眾人琢磨了一下,緩緩點頭。
里面既然有陣法,那自然就是小墨公子說了算。
自己這群人,也不會比小墨公子更懂陣法……
“大家離遠點。”墨畫道。
眾人離開洞口,墨畫隔著老遠,以神識催動陣法。
數道地殺陣爆炸,轟隆聲起伏,強烈的靈力波動肆虐,將祭壇直接炸得粉碎。
十幾息后,爆炸平復。
洞口坍塌,落下的土石,將祭壇徹底埋沒。
墨畫便放心了。
這下總算功成圓滿,可以回去了。
他還要早點回宗門,等著七天后接“外賣”呢。
墨畫一身輕松,心情愉悅。…。。
“可以回去了。”
“是。”
顧安等人頷首稱是,神色略顯釋然。
此行歷經種種波折,雖然有很多事情,陰森詭異,他們想不太明白。
但好在是有驚無險,該救的人救了,該抓的人也抓了,任務也順利完成了。
一行顧家修士,心中的石頭,都落了地。
河神廟還是有些陰森。
眾人不想久留,便啟程往回走,但走之前才發現,地上還躺著一個人,正是帶路的奢大師。
奢大師一臉鐵青,躺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顧全看了眼墨畫,問道:
“要把他丟在這里么?”
墨畫目光微閃,搖了搖頭,走到奢大師身邊,如惡魔一般低語道:
“再裝死,就真的把你殺了!”
奢大師猛然睜眼,一個激靈,立馬蹦了起來。
“別殺我!”
顧全有些不快,上去一腳,踢在奢大師的腿彎上。
奢大師順勢跪在地上。
顧全反手擰著奢大師的肩膀,將他按住,右手抽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奢大師面色慍怒,但刀架在脖子上,根本硬氣不起來,忙道:“饒命!饒我一命!”
顧全目光征詢地看向墨畫。
墨畫嘆了口氣,惋惜道:
“殺了吧。”
這個老雜毛,知道得太多了,留著多少是個隱患。
而且他本身既是邪丹師,也是邪陣師,無論是煉邪丹,還是畫邪陣,手上都必然沾了不少血腥,死不足惜。
顧全當即就要砍奢大師的腦袋。
奢大師聲音都變了,“你們不能殺我!”
墨畫好奇,“為什么?”
奢大師面色糾結。
顧全便順勢將刀,劃在奢大師的脖子上,割破了皮肉,劃出了一道血痕,鮮血流出。
奢大師一驚,立馬道:“我還有秘密。”
墨畫默默看著他。
奢大師被墨畫看著心慌,知道這小閻王面容天真,心狠手辣,不敢再賣關子,這才咬牙顫聲道:
“我是……大荒皇裔……”
顧安顧全神色皆是一變。
墨畫皺眉,“皇裔?”
奢大師道:“離州以南,無盡大山,申屠一統,大荒封王……”
“我乃申屠一族的后人,體內流著大荒皇族的血脈!”
墨畫心中一震,而后露出耐人尋味的目光,瞅了眼奢大師,“就你?”
他一臉不相信。
奢大師生氣,但又不敢對墨畫生氣,只能帶著深深的悵然道:
“我真沒騙你……”
“大荒皇族……亡了,僅有少數族裔,散于九州,茍延殘喘,早已今非昔比了,也難以重現大荒王庭的盛勢了……”
“我甚至,連本姓都不敢用,只取了個形似的字,用了‘奢’這個姓……”
墨畫忽而眼皮微跳。
申屠?
奢……屠。
屠先生?
那個屠先生,莫非也是大荒皇族的后裔?…。。
墨畫看了眼奢大師,到底還是壓住了心中的好奇,沒有將“屠先生”這三個字問出口。
顧安皺眉,低聲道:“小墨公子,此人若果真是大荒皇裔,怕是……不好就地宰了……”
墨畫有些不解。
顧安便道:“千余年前,大荒申屠王族叛亂,僭越道廷,自封為皇,道廷派蒼龍道兵鎮殺圍剿。”
“此戰慘烈,持續數十年,最終大荒皇君被梟首,其余皇族也都盡數伏誅,活下的沒幾個……”
“這人身上,若真有大荒皇裔的血脈,那就非同小可了,輕易還殺不得……”
墨畫不置可否,而后看了奢大師一眼,目露沉思,身上的殺意,或明或滅。
奢大師頭皮發麻。
河神夢魘一行,他是明白的,這個無法無天的小閻王的字典里,必然沒有“皇裔不可殺”這條規矩。
他若真動了殺心,神明都保不住自己。
“別殺我,什么要求我都答應!”奢大師神色慌張。
墨畫見奢大師的神色,心思微動。
這個奢大師……以后說不定還有用。
留著也不是不行,但是,要威脅一下,不能讓他亂說話,尤其不能,讓他把自己的事說出去。
墨畫微微頷首,略作沉思,而后靠近奢大師,低聲道:
“我可以饒你一命,但你要守口如瓶,就當沒見過我,也不要說出任何,有關于我的事,尤其是對你的‘神主’……”
奢大師神色變幻不定。
“別忘了……”
墨畫淺淺一笑,笑容有些邪氣。
“……河神廟前,是誰開的壇,把我引到夢魘中的……”
“夢境之中,又是誰為我開的門,誰給我帶的路,誰對我泄的密,誰跟我串通一氣……”
墨畫輕輕拍了拍奢大師的肩膀,“是你。”
奢大師嚇得一個哆嗦,連忙道:
“我沒有!沒串通!”
墨畫嘆了口氣,“伱說沒串通,別人會信么?你自己想想,你自己會信么?”
奢大師百口莫辯,神色痛苦。
他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自己不知不覺間,好像就成了“神主”的叛徒了。
跳進煙水河也洗不干凈的那種……
“可是河神大人,它已經知道……”
奢大師神色畏懼。
“不,”墨畫搖頭,“它什么都不知道了。”
奢大師一怔,有些迷惑,隨后瞬間明白了什么,面色蒼白,難以置信道:
“你,你……”
夢魘之中,在河神施展血河神通的時候,他就暈了過去,之后神志不清,不知發生了什么,直到莫名其妙醒過來,就躺在地上裝死。
此時他才意識到……
為什么夢魘崩塌了,為什么這些人都平安無事醒了過來,為什么河神大人不僅沒抹殺了他們,甚至連那兩個孩子的祭品神魂,都放了出來……
因為河神大人它,它已經……
一股涼意寒徹心扉,奢大師渾身顫栗,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墨畫。
仿佛墨畫,是一個可怕的邪神。
凡人,不可直視神。
墨畫又以一個溫和的聲音道:
“夢魘消失了,河神也沒了……所以,只要你不說,就沒人知道,夢魘里發生了什么,也沒人知道,你就是那個帶路的叛徒……”
奢大師盡管害怕,還是聲音顫抖,試著自證了一下清白:
“我……不是叛徒。”
“這重要么?誰會在乎呢?”墨畫嘆了口氣。
“無論你是不是,你現在都是了……”墨畫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邪力。
奢大師癱倒在地,面如死灰。
一個念頭,深深種在了心底:
“我是叛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