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神情興奮,眼眸中流露出璀璨的異彩。
這就是真正的雷磁世界!
是遵循雷磁的法則,構建出的元磁的海洋。
在這片元磁海中,各形各色的修士,光怪陸離的意識,紛繁錯雜的信息,通過元磁的形式呈現,又借雷流的傳導,交織,聯系,匯聚在一起,神奇而玄妙。
肉眼雖“看”不到,但借助雷磁小人,他親自感知到了,這幕尋常修士根本無緣得見的,存在于微觀中的,宏偉的雷磁奇觀。
墨畫震撼了好一陣。
片刻后,他才回過神來。
“要干點正事……”
墨畫沉思片刻,開始操縱雷磁小人,在這魔宗令底層元磁復陣的雷磁流中游弋,從元磁海中,截取信息流片段,竊取機密的訊息。
“傳功弟子”的權限,的確不小。
而墨畫這個“傳功弟子”,與別人還不一樣。
他通過篡改磁紋,給自己“欽定”了權限,而且以雷磁的形式,直接介入了底層的元磁海,等同于繞到了后臺,直接開始了作弊。
尋常魔宗傳功弟子能做的事,他都能做。
尋常魔宗弟子做不到的事,只要權限允許,他也能做。
而理論上,這個魔宗內,傳功弟子能接觸到的一切龐雜的信息,墨畫都有資格,直接“查閱”。
墨畫的眼前,擺著一個龐大的,記載著大量魔修聊天記錄的“元磁庫”。
之后的幾日,墨畫只要有空,就通過雷磁小人,滲透進魔宗令,并介入魔宗底層的“元磁海”,仗著開放的權限,查閱魔宗的元磁庫,扒這個魔宗的底褲。
但奇怪的是,他“扒”了幾天,都沒扒出這個宗門的名字。
似乎魔宗上下所有人,都對此諱莫如深。
這點十分古怪。
除此以外,這個魔宗,絕大多數的訊息,都與“血”有關。
宗門弟子間的聊天,三句中有兩句都帶著個“血”字。甚至整個魔宗的運轉,從上到下,都與血密切相關。
首先是血奴。
魔宗豢養“血奴”,有著一整套嚴格的“挑選”,“馴養”,“進食”的流程,和森嚴的品級管控。
血奴根據靈根和血氣的品質,分為上,中,下三等。
這三等只是大概分類,此外,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有關“血”的口味的講究。
譬如,男的血,陽氣重;女的血,陰氣重。
童男和處子的血,更加干凈。
道侶生活和諧的男女,因為陰陽調和,血的味道,會更趨向中性。
房事糜爛的修士,陰陽雜亂,血液混濁,便是養成了“血奴”,品質也會很低,會遭到這些魔宗弟子的一致嫌棄……
而這魔宗之內,所有魔修夢寐以求的,據說是一種有“血脈之力”的血。
有些修士,出身不凡,福緣深厚,祖上來頭也很大,體內流著上古大能的血,亦或是有著遠古神獸的血脈。
這些血,都是極品。用來練功,玄妙非常。
這些修士,都是珍寶。養成“血奴”,珍貴異常。
而若能將一個,有著極品血脈的修士,養成一個極品的“血奴”,足以令所有修行血道的魔修,興奮發狂。
自然而然,這樣的血奴,也會引起所有血修的爭搶。
基本上,除了此道的老祖,大魔頭,或是魔修的頭目,尋常魔修弟子,根本養不起,也沒資格去養這種具有血脈之力的“血奴”……
“血脈之力……”
墨畫皺眉沉吟。
自己迄今為止,好像還沒怎么見過,擁有“血脈之力”的修士……
當然,有可能是他見過,但沒認出來。
畢竟此前他對“血脈”的事,知之甚少。
若不是現在,他滲透進了這吸血魔宗的元磁陣法內,扒了他們的聊天,還不知道修士的“血脈”,竟會有這么多隱秘。
而“血脈之力”如此稀有,極易引起邪魔的覬覦,而招致災禍。
那擁有血脈之力的修士,自然要保守秘密,不讓別人知道……
一念及此,墨畫心頭一顫。
他突然記起,很早很早之前,在五行宗的時候,小師姐偷偷跟自己分享過一個“秘密”:
小師姐說,自己血脈很特殊,所以才會“招蜂引蝶”,明明是女子之身,卻極易引起其他女子的愛慕。
這個秘密,是小師姐親口跟自己說的,她也只告訴了自己。
當時墨畫不以為意,此時細細琢磨,這才明白過來,“血脈”的事,真的是天大的秘密。
若非真的信賴自己,小師姐斷然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墨畫心里一時有點酸酸的,還有點甜甜的。
隨后,他又有些擔心。
小師姐血脈特殊,一旦被發現了,豈不是很容易遭他人覬覦?
尤其是類似眼下這種,靠吸血練功的魔宗,還有那些傳說中的魔頭老祖。
不過……墨畫轉念一想,小師姐跟自己不一樣,她是白家的人,是真正的大世家的嫡系,還有一位羽化境的娘親,應該也沒人敢打她的主意。
更何況,“容易引起女子愛慕”……
這個能力,總感覺有點怪怪的,聽著也有點雞肋,想來也不是什么特別了不起的血脈。
墨畫稍稍放心了下來。
而后他繼續研究魔宗令,翻看元磁紋。
除了“血”外,這群魔宗弟子,最喜歡討論的,就是魔功。
也就是他們修的,名為“血蓮功”的功法。
這門功法,原理倒也簡單,無非就是吸血。
區別只在于,吸誰的血,怎么吸,吸了之后,怎么煉化,煉化之后,怎么壓抑自己嗜血的欲望,表現得像個正常人……
墨畫看魔修們互相發訊息,交流血蓮功法,看了一大堆之后,覺得不能再看下去了。
再看下去,他自己都會修了。
“還有沒有其他,更機密點的東西……”
墨畫有些不滿足。
這個魔宗的秘密,應該不止這么一點。
他開始繼續向更深層的元磁海窺視,但很快,便遇到了一片“磁紋鎖”。
這些磁紋鎖,是磁紋構成的鎖鏈,用來給磁紋“上鎖”,層層分級,限定權限的。
這也意味著,他這個自定義的“傳功弟子”的權限,便到此為止了,再也無法染指更深層次的元磁機密了。
墨畫不服氣,又嘗試了幾次。
但這次的“磁紋鎖”,以“絕緣”的陣紋封鎖著,宛如堅固的堤壩,無法被“次生雷流”滲透,自然也就無法被雷磁小人篡改。
若要突破“磁紋鎖”,要么竊取更高層的“長老”權限。
要么等自己的雷磁造詣,更深一步,有突破“磁紋鎖”的能力,再去嘗試一下。
墨畫想了想,便決定暫時放棄。
這些磁紋鎖,以后再想辦法解決。
長老以上的機密,暫時無法竊取,墨畫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助雷磁小人,“監視”這些“傳功弟子”及以下魔宗教眾的元磁庫,了解他們的動向。
既是打探消息,同時也能鍛煉他雷磁陣的水準,還能練習操控雷磁小人。
算是一舉多得。
就這樣,之后的數日內,墨畫有空就監視,看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有關血奴,血功,血祭,血品,血脈等等的傳承要點。
無用的知識,又增加了許多。
但真正令人在意的,倒也不多。
直到這一日,墨畫看到了一句有些古怪的話:
“餓了不少時日了,總算能吃頓飽飯了?”
吃頓飽飯?
墨畫皺眉。
經過這些時日的“竊聽”,他對這魔宗的習性,以及魔修之間的聊天習慣,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
只一瞬間,他腦海中便浮現出了兩個字:
血宴。
只有舉辦大規模的魔修“血宴”,屠殺大量修士,獻祭大量血奴,榨出成河的鮮血,讓這些魔修大快朵頤,他們才能真正吃飽。
墨畫皺起了眉頭。
舉辦這種殘忍的血宴,意味著會造成大量殺孽。
哪怕是小規模的血宴,也要死不少修士……
這些人,在魔修眼中,可能只是“血奴”,是帶血的“靈石”。
在道廷司那里,可能也只是死于魔修之手的冰冷冷的數字,但在現實中,他們卻是一個又一個,活生生的人。
墨畫嘆了口氣。
若不知道便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自然就不能坐視不理。
“能救則救吧……”
但問題是,他聽到的,只有這寥寥一句,“總算能吃飽了。”
什么時候,在哪吃,吃哪些人,都有哪些魔修去吃,這些信息,全都一無所知。
墨畫鎖定了這個魔修,回頭翻了翻他的聊天,也沒其他線索。
墨畫又翻了一下其他魔修的聊天,但元磁密布,信息繁雜,短時間內,同樣沒查到什么,也沒有“血宴”的線索。
“口風這么緊?”
墨畫皺眉。
這樣一來,他就沒什么好辦法了。
墨畫考慮了一下,便取出傳書令,給顧長懷傳書道:“顧叔叔,在么?”
等了半天,顧長懷都沒回復。
墨畫又轉過頭,傳書給夏典司:
“夏姐姐,顧叔叔在么?”
可仍舊沒回復。
墨畫琢磨道:顧叔叔沒回復,還有一點可能,是他脾氣倔,不愿回復自己。
但夏姐姐不回,一定就是有事了。
“道廷司在執行任務,所以沒空?”
大概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墨畫便留了一句言:“顧叔叔,魔宗近日可能要舉行血宴,道廷司那邊如果有線索,可以稍加留意下……”
留完言后,墨畫收起了傳書令,嘆了口氣。
他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竊取些機密,向道廷司報信。
之后墨畫照常修行上課,可是一直到了晚上,墨畫心中還是有些在意,對“血宴”的事放心不下。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魔宗要舉行血宴……”
“道廷司的顧叔叔和夏姐姐,在秘密執行任務……”
“道廷司的任務,莫非就與這‘血宴’有關?”
墨畫琢磨了下,覺得不是沒有道理。
道廷司與這些魔修,斗了這么久,不可能沒有信息的渠道。
他們能得到“血宴”的線索,也不足為怪。
墨畫稍稍松了口氣了。
“道廷司知道了就好……”
道廷司或許靠不住,但顧叔叔和夏姐姐,還是挺靠譜的。
可過了一會,他心中的不安,卻變得越來越強烈。
他修了因果,這種不安,絕非空穴來風。
“什么意思……”
墨畫皺眉,“顧叔叔他們行動不順利?會遇到危險?還是說……這個血宴,他們最終也阻止不了,會有很多人死?”
墨畫眉頭緊皺,沉思片刻,忽而臉色一變,心頭涌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他猶豫片刻,取出歸源玉簡,還有那枚魔宗令,而后操縱雷磁小人,又一次滲透進了魔宗令的元磁底層。
他找到了,那個說“能吃頓飽飯”的魔宗弟子,將他近期的所有消息,又全都重新開始審視了一遍……
血宴不是小事,要動用大量魔修,要殺不少修士。
尤其是,在道廷司“虎視眈眈”之下,想舉辦血宴,根本沒那么簡單。
魔宗勢必要花大力氣籌備。
籌備必須要互相聯系。
他們絕不可能,一點風聲不透露。
這群魔修又不知道,內部魔宗令的聊天消息,會被自己“監控”,因此血宴的事,他們不可能緘默不談。
他們若談了,而自己沒發現。
那就說明,自己肯定遺漏掉了什么。
遺漏了什么……
墨畫將這魔修弟子的記錄,一一核查,終于找到了另一句古怪的話:
“再過幾天,就可以殺狗了……”
這句話指意不明,混雜在龐大的元磁流中,此前并未引起墨畫的主意。
但此時看起來,顯得十分怪異。
殺狗……
魔修殺什么狗?
殺狗為什么會在宗門令上說?
這個“狗”,指的究竟是什么?
不過片刻,墨畫心頭一跳。
“道廷司的走狗……”
這句話,他聽過很多遍,這也是魔修邪修還有很多觸犯了道律的罪修,最常掛在嘴邊上的話。
“狗”指走狗,意即替道廷司做事的修士。
墨畫又以“殺狗”這個條目,開始檢索其他魔修弟子的對話。
雷磁小人歸源的次雷紋還不夠多。
墨畫畢竟只有筑基,神識算力,在這等龐大的元磁復陣面前,還是稍顯吃力。
因此檢索的過程,比較緩慢。
不知過了多久,墨畫總算是檢索出了大部分,包含“殺狗”的魔修聊天記錄。
這些記錄,一條又一條,呈現在墨畫面前。
墨畫越看越心寒。
他心中的猜想,也終于確認了:
魔宗的真正目標,是道廷司,他們是要拿道廷司的修士,進行“血宴”!
但是……
道廷司真的會上當么?
墨畫又翻了翻記錄,從中找出了十天前的一段消息:
“長老發現了一只‘貓’……”
“他媽的,偷腥的東西,吃里扒外……”
“怎么辦?把他殺了?剝了皮,放干血,掛在門口,以儆效尤?”
“殺吧……”
“別急,這件事,要長老決定……”
一日后,又有另一條消息:
“……長老發話了,殺了太可惜了,拿貓把狗誘來,先吃狗,再吃貓……”
墨畫心中一寒。
事情的輪廓,也清晰了起來。
“貓”,指的應該是道廷司的“奸細”。
“狗”,指的就是道廷司的“走狗”。
道廷司應該是通過某些手段,在魔宗內部,安插了一名“奸細”。
但這個奸細,不知為何,被魔宗發現了。
魔宗便將計就計,利用“奸細”,設下陷阱,引誘道廷司修士上鉤。
墨畫立馬取出傳書令,給顧長懷傳書道:
“顧叔叔,魔宗里的奸細暴露了。”
“顧叔叔,小心魔宗的埋伏。”
“顧叔叔……”
可顧長懷,仍舊一條消息沒回。
墨畫沒辦法,只能又發給夏典司,可同樣石沉大海。
“聯系不上……”
墨畫眉頭緊皺。
他現在幾乎可以確定,顧叔叔他們,肯定收到了“奸細”的情報,然后去執行任務去了。
但這個“情報”,本身就是假的。
“希望顧叔叔他們能夠及早察覺……”
但墨畫想來想去,又覺得希望不大。
潛伏在魔宗的“線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他得到的信息,必然自以為是真的。
甚至很有可能,這個消息,就是“真”的,是魔宗刻意放出來的真消息,是用來釣魚的“活餌”。
這種情況下,道廷司肯定不會懷疑。
這個“魚餌”,他們肯定會吃。
否則的話,自己也不會有這么強烈的“不安”了。
而隨著心中的警兆,越來越強烈,墨畫甚至可以斷定,道廷司的修士,已經開始踏入魔宗的陷阱了。
“怎么辦?”
墨畫神情凝重。
找顧家?好像沒用。
這是道廷司的機密任務,顧家也未必知道詳情。
知道詳情的顧家修士,肯定隨著顧叔叔,一起在執行任務,也一起走在“送死”的路上。
找道廷司?找夏監察?
鄭長老的話猶在耳邊,雷磁陣法的事,也絕不能告訴任何人。
自己若是去找道廷司,或是去找夏監察,他們肯定會問自己消息的來源。
顧叔叔那里,自己可以糊弄一下——也不是說顧叔叔好糊弄,而是大家交情在,顧叔叔也信任自己,所以很多事他不會過問。
但夏監察不一樣。
他若真看出什么來了,那麻煩就大了。
而且,現在根本來不及了。
墨畫心中越發焦急。
很快,魔宗令的元磁海中,突然安靜了一會。片刻之后,又瞬間沸騰了起來。
似乎是行動的時間到了,不必再遮掩。
一道道充滿殺意的命令,發了出去。一道道“磁紋”,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消息,有條不紊地互相傳遞著。
“萬事俱備……”
“走狗來了,進了埋伏了……”
“‘貓’我派人盯著,他若有異動,當即宰了。”
“多少人?”
“姓顧的,那個女的,還有一個乾學州外的金丹。”
“其余筑基境道廷司修士,估計有一百。”
“不夠吃啊……”
“差不多了,別貪心。”
“他們有沒有埋伏?”
“沒有……”
“他們自己辛辛苦苦養的‘奸細’,傳遞回去的消息,豈有不信的道理。”
“將退路封一下……”
“放心,頭領發話了,已經封鎖了……”
“哨子還在盯著,快了,他們進城了,已經到了東門了……”
“把哨子撤了,那個姓顧的十分警覺,有可能被他發現。”
“傳下去,那個姓顧的,決不能放走,頭領點名要他的命。”
“命令下面的人,殺人放血,開始血宴……”
“只要血宴開始,血腥味散出去,道廷司聞到腥味,很快就會過來。到時候,陷阱就可以合攏……”
“是。”
這是一場,極為重要的魔修行動。
籌謀十分隱蔽,計劃也十分縝密,涉及到的魔修,數量也極多,實力也極強。
即便是魔宗內部,也諱莫如深,不敢直白地討論。
而直至此時,這個計劃才露出“真面目”。
墨畫心中一涼。
完了,真的來不及了……
事發突然,幾乎沒有征兆,等道廷司真正意識到的時候,早已經晚了。
而魔宗動用了大量魔修,道廷司根本不可能是對手。
不但顧叔叔未必能逃出升天,便是普通的道廷司執司,還有大量顧家的修士,恐怕都要死。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死亡。
是被魔修當成血宴的貢品,吸干獻血而慘死。
可事已至此,他根本沒空布局,也來不及提醒,以他的能力,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似乎只能眼睜睜,看著顧叔叔他們去死。
魔宗令中,磁紋還在一條條浮現。
魔宗的圍剿,也在一步步合攏。
道廷司的修士,在一步步走向埋伏,走向死亡……
顧叔叔,夏姐姐,還有顧安,顧全以及其他相熟的顧家修士的面容,宛如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墨畫心頭微痛,憂心如焚,而后電光火石之間,他猛然想起了什么。
怔忡片刻之后,墨畫目光堅定,而后不再遲疑。
他的眼眸驟然深邃,眼底金光四溢,并將神識催發到極致,以天機詭算,加持天機衍算,以強大的神識算力,操控著歸源的雷磁小人,在一瞬間,給所有參與埋伏圍殺的魔修,群發了一條“匿名”的消息:
“有內鬼,中止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