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問長生  第九百五十四章 現身

類別: 仙俠 | 古典仙俠   作者:觀虛  書名:陣問長生  更新時間:2024-12-22
 
墨畫臉色一變,當即毫不猶豫,腳下輕點,施展身法跑到了灰二爺身邊。

血肉模糊的耗子,伸出手顫巍巍地指著墨畫,“小畜生,我殺了你……”

所有人都看向墨畫。

墨畫一臉害怕。

灰二爺皺眉,“耗子,他對你做了什么?”

耗子想說什么,但一開口喉嚨便哽住了,吐出一口鮮血,什么也說不出來,唯有兩眼滿是血絲和怨毒,恨不得將墨畫殺之而后快。

墨畫小聲對灰二爺道:“他是不是,被大僵尸咬了,尸毒入腦,說不出話來了?”

灰二爺看了眼耗子的慘狀,神情凝重。

石頭也心有不忍,便道:“二爺,大家兄弟一場,救下耗子。”

灰二爺面露躊躇。

“二爺!”

灰二爺嘆了口氣,而后取出一瓶丹藥,還有一枚安神符。

這丹藥和安神符,似乎都不是凡物,灰二爺手中也不多,因此拿出來也頗為肉疼。

他想救治耗子,但耗子卻仿佛失了神一般,印堂之上青黑色越來越濃,眼睛也越來越紅,只死死盯著墨畫,眼里滿是殺意。

“邪祟之毒,已經徹底發作了么……”

墨畫心里默默道。

眼看耗子嘶吼一聲,就想向墨畫撲來,灰二爺立馬道:“石頭,制住他。”

“好。”石頭沖上前去,擋住了耗子。

耗子的神智越來越不清楚,開始對石頭出手,但他身負重傷,又沒有神識調度靈力,一身金丹實力,十不存一,很快就被石頭拿下了。

石頭顧念交情,沒有下重手。

灰二爺取出靈液,清理了耗子的傷口,而后又將自己那枚丹藥,喂給了耗子,再焚起了安神香。

香氣氤氳中,灰二爺將手中的安神玉符,鎮在耗子的額頭。

清光散出,耗子果然安靜了下來。

“克己守心,忘掉一切,萬物不縈系于懷。”灰二爺沉聲道。

耗子似乎真的聽了進去,他印堂的青黑色,消散了一些,眼中的血色褪去了不少。

墨畫看了眼灰二爺,心道這個灰二爺,對墓地里的門道,知道的還真不少。

邪祟之事,他未必真的能看明白,但如何驅邪避祟,壓制墓中一些陰祟的東西,他們這些盜墓賊,應該是有一些故舊的傳承的。

在玉符的鎮壓下,耗子的“貪念”消退了不少。

墨畫卻皺起了眉頭。

這耗子若真的醒來,就有些煩人了。

摸金符的確就在自己身上。

這耗子猜得一點沒錯。

他若再活過來,貪念作祟之下,會像只瘋狗一樣,一直盯著自己。

而且,適才在尸祟的追殺下,自己已然在他面前暴露了驚神劍式。

不管他知不知道這門劍法的底細,都不能留他。

墨畫往四周打量了一下。

這一行人中,就只有他不是金丹,站在人群里,就像一群惡狼中的小綿羊。

因此,對金丹有威脅的底牌,一定要藏好,決不能讓這耗子說出來。

但眼下,這耗子不但沒死,反倒漸漸好轉了起來。

無論是他的肉身,還是他的神念。

墨畫皺眉。

“金丹果然不一樣……沒那么容易坑死……”

想殺金丹,最好還是要金丹出手。

而自己現在一身的修為,無論神識,還是靈力,都沒有超出筑基的范疇,想通過一眼驚神瞳術,就坑死一個金丹,果然還是有些想當然了……

灰二爺還在憑借玉符,鎮壓著耗子身上的邪念和尸毒。

耗子的目光,也清明了一些。

但這玉符,到底還是粗淺了些,沒辦法真的根除耗子識海中的邪祟。

邪祟可不是善類,本來也不是這么好祛除的。

再加上,后續他又被銅棺之中,那茫茫多的尸祟子嗣啃咬了一遍,此時腦海中,邪念已經很深重了。

灰二爺頂多鎮壓一下。

不出墨畫所料,很快耗子臉色一變,神情又漸漸變得猙獰起來。

“不要多想,守住心神。”灰二爺厲聲道,“不然心神一旦失守,尸毒入腦,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耗子也知道利害,當即咬緊牙關,盡量什么都不要去想。

可他腦海中,還是各種欲念紛呈。

甚至還有一股,宛如尸祟般嗜血的欲望,在漸漸滋生。

墨畫看了看耗子,又看了看四周。

灰二爺和石頭的心思,全在耗子身上,四個黑袍修士,也各自打坐調息,恢復實力,似乎也并不會掛念一個盜墓賊的死活。

墨畫心念微動,摩挲了一下大拇指,從納子戒中,取出了那枚摸金符,而后扣在手里,稍稍把玩了一會。

耗子似有所覺,鬼使神差般看向墨畫,一打眼便看到了他手中的那枚,金鑲銀刻,光澤瑩潤的牙符。

耗子瞳孔驟然睜大,心臟忍不住狂跳。

他抬頭看向墨畫。

墨畫沖著他微微一笑,這個笑容帶著幾分天真,幾分邪性,就像是玩弄耗子的貓。

這絲笑容,勾動了邪念。

耗子的心防,瞬間破碎。

“你,就是你……”

耗子緊咬著牙關,差點把牙咬碎。

他知道,自己被這小子騙了,被戲弄了。

但與此同時,一股更強烈的欲望,吞噬了他的理智,耗子的兩眼,瞬間通紅。

一股邪氣,籠罩上了面龐。

“不好!”

灰二爺見自己的安神符上,已滿是裂痕,當即喊道:“石頭,拿鎖鏈。”

石頭取出鎖鏈,想將兩眼通紅,狀若癲狂的耗子給鎖住。

可下一瞬,耗子嘶吼一聲,當即有一股黑血游遍全身,雙臂膨脹,掙脫了石頭的鎖鏈,而后向墨畫撲來。

可還沒撲到墨畫面前,灰二爺便取出刀,斬在了耗子的腿上。

耗子踉蹌一下,摔倒在地,很快就想再爬起來。

灰二爺立馬踏步上前,用本命盾牌,壓住了耗子。

石頭也趁機上前,用鎖鏈將耗子牢牢鎖住。

耗子一時掙脫不得,兀自掙扎嘶吼,仿佛是一條僵尸一樣。

灰二爺嘆道:“開始‘尸化’了,沒辦法了。”

“那豈不是……”石頭皺眉。

灰二爺有些不情愿,但還是不得不道:

“按照慣例,盜墓賊一旦中了尸毒,開始‘尸化’,就不得不殺了,免生禍端。”

這個規矩,石頭也明白。

但念在兄弟一場,他還是不太想耗子死。

“二爺,要不……”石頭斟酌道,“將耗子捆了,鎖在一旁,過段時間再看看?”

“他若是有好轉,那還能帶出去,之后請個丹師,給他祛毒魄辟邪,說不定還能恢復神智。哪怕修為就此廢了,能留條命也好。”

灰二爺聞言,陷入了沉思。

他對這耗子,沒什么好感。

更何況,適才在明黃銅棺前,那血肉尸像想殺他,眾人紛紛出手相助,唯獨這耗子起了私心,袖手旁觀。

但他也不想,真的動手將耗子殺了。

畢竟一同共事這么多年,多少得顧念些情分。

灰二爺剛想點頭,忽而耳邊響起了墨畫的嘀咕聲,“東西明明在他手里,為什么要殺我滅口?”

這句話,聲音很低,透著一絲絲,令人察覺不到的詭異。

東西……在他手里。

灰二爺有些恍惚失神,在他沒察覺的情況下,一縷埋藏在心底的祟念,在緩緩滋生。

灰二爺內心掙扎片刻,搖了搖頭:“盜墓這行,規矩就是規矩。留他活著,一旦徹底尸化,會惹下大麻煩。”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這是祖訓,既然吃了這碗飯,就該有這個心理準備。”

與此同時,耗子的尸化越發嚴重,他的肉身開始腐爛流膿,與此同時,瞳孔收縮,眼白也越來多,看著越來越猙獰。

石頭無話可說了。

灰二爺嘆了口氣,“耗子,對不住了。”

而后他取出長刀,沾著雞血,用黃符一擦,高高揚起,一刀剁掉了耗子的頭顱。

耗子的頭,雙目圓瞪,似乎死不瞑目。

身子卻還如同僵尸一般,不停掙扎著。

灰二爺取出一些火符,引爆開來,燒了耗子的身子。

但卻不露痕跡地,將耗子的儲物袋,塞進了自己的懷里。

三品烈火,將耗子的尸骸,燒成了黑炭。

耗子就這么死了。

灰二爺看了眼耗子的尸首,祭了一杯酒,低聲道:“別怪兄弟。”

石頭同樣看了看耗子“焦炭”一般的尸體,又轉頭看了眼灰二爺,眼神十分陌生。

墨畫也看了看耗子,又默默看了看灰二爺,心中暗自琢磨。

首先,種邪祟的事,他暫時沒什么思路。

但如何孵化,激發,勾動人的邪念,他稍稍有了些經驗。

人的邪念,大概便是脫身于自身的欲念。

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反之,人一旦有了貪婪的欲望,就會軟弱,就容易愚蠢,容易自取滅亡。

這世上,其實沒有聰明人。

在欲望面前,所有人都是蠢人。

“學會洞悉人的欲望,并利用人的欲望,使其自取滅亡……”

洞悉他人的欲望,就可以“操縱”他人。

某種意義上,跟師伯的“道心種魔”有點像。

但更具體的法門,墨畫就不大清楚了。

而且,目前他“操縱人心”的經驗,還很粗淺,效果也不算很完美。

下次再做,要做得更隱蔽,更有計劃性一些……

墨畫暗自在心里盤算著。

一時間,眾人各有心思。

耗子死了,此事告一段落,但盜墓還沒完。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們走這一趟,自然不能空手而歸。

灰二爺想了下,便對四個黑袍修士道:

“諸位,按先前的約定,若這墓里有寶貝,五五分成。若是沒寶貝,傭金翻倍。”

現在皮先生死了,耗子死了。

傭金再翻倍。

那剩下灰二爺兩人,光是分得的傭金,都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前提是,這些黑袍修士言而有信,不會賴賬。

似乎是看出了灰二爺的想法,黑袍老者點頭道:“灰二爺盡管放心,說好的事,自然算數。”

這老者語氣沉穩,灰二爺稍稍放下心來,而后道:

“既然如此,我們目前,便有三個選擇:”

“其一,我們現在就撤。雖說這么一來,諸位要給雙倍傭金,但我們也損失了兩個出生入死的同伴。”

“算起來雙方都有損失,但我們損失還更大些。畢竟靈石沒了,還可以再賺,但同伴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其二,我們去別的地方尋寶。這血肉尸像太過兇殘,我們避其鋒芒,去其他地方,說不定能找到些寶物,同時也不至于,淪落成尸祟的食物。”

“第三,就是我們想辦法,試著殺了血肉尸像。”

“血肉尸像,自銅棺中孵化而生,殺了血肉尸像,就能摸棺材底。”

“陪葬的好東西,一般都會壓棺材底。風險越大,好處越大。”

“但如各位所見,這尸像太強,我們未必是它的對手,不值得冒這么大的風險……”

灰二爺陳明利弊,而后看向了幾個黑袍修士,“不知諸位,想怎么辦?”

四個黑袍修士,一時有些沉默。

墨畫喉嚨微動,但沒開口。

他倒是挺想將這“血肉尸像”給宰了的。

留著它,假以時日,說不定就真的養成了“道孽”。

到時候,孤山城的所有人,怕是都要死。

而且,墨畫回想了好久,竟從這孤山血肉尸像的身上,察覺出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這縷氣息,跟他之前在神權之樹的節點上,感知到的那縷混沌,邪惡,畸形,猙獰的氣機,十分相似。

兩者之間,一定有關系。

神權之樹的節點,都是邪神祭祀體系的關鍵。

那這血肉尸像的內核,很可能就是一尊“邪胎”。

殺了這尸像,說不定還能把“邪胎”爆出來。

但這種事,他說了不算。

而且,這只血肉尸像,若真的是沒孵化成的三品道孽雛形,那它一定程度上也擁有了,不死不滅,生生不息的法則之力。

想殺了它,單靠在場的幾個金丹,恐怕不行……

墨畫剛想到這,便聽那黑袍老者道:

“殺這只血肉尸像,挖它的棺材。”

灰二爺皺眉,“老先生,這恐怕……”

“能殺。”黑袍老者的眼中,露出一絲精光,“此尸像之中,生出了一縷‘孼氣’,孼氣不滅,此物便不會消亡,而且會不斷復生。”

“因此,只要想辦法,先鎮住這一縷‘孼氣’,就能規避掉其復生之力,誅殺這尊血肉尸像!”

“孼氣……”灰二爺皺眉不解。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墨畫卻心中一震:

這個老修士,絕對不是普通人……

“如何鎮住……這所謂的‘孼氣’?”灰二爺問道。

“老夫自有方法,”黑袍老者道,“還請灰二爺出手,以家傳的茅山陣法和符箓,與我等一同鎮殺這尊血肉尸像。”

灰二爺沉思片刻,點頭道:“好。”

之后眾人又商議了一會,便開始正式下手,誅殺這孤山墓葬,明黃銅棺中的,這尊巨大且猙獰的血肉尸像。

但這就沒墨畫什么事了。

這是三品的戰局,不是辨位尋路,破解陣法,以墨畫目前的修為和實力,還參與不進去。

更何況,要殺的還不是一般的尸祟。

而是一尊,具有“道孽”雛形的,可怕的大僵尸。

也沒任何人指望他。

甚至黑袍老者和灰二爺商議的時候,都沒帶上他。

墨畫只能躲在遠處看著。

在場數位金丹,都是雷厲風行之人,商議好戰術后,便開始下手。

石頭是體修,還是只能賣苦力,進行正面的攻擊和防御。

灰二爺賴以為生的,也是藏得比較深的,還是他一身茅山道的傳承。

包括道家篆文陣,還有黃玉血紋符等等。

這些東西,似乎天生對尸類邪物,有克制的功用。

很快,隨著一聲蘊含無數冤魂咆哮,令人撕心裂肺的吼聲響起,一場與血肉尸像的廝殺,又開始了。

淡金色光芒亮起,道家篆文顯現,黃玉血符鎮壓之下,所有人都全力出手,與這血肉尸像交戰。

場面還是跟開始一樣。

小山一般的尸像,舉起殘尸黏連的手臂,掀起猩紅的血雨,夾雜著腐蝕的陰氣,想將眼前的修士置于死地,吞為餌食。

灰二爺幾人,各施手段,與這血肉尸像抗衡。

各式道法光芒明滅后,血肉尸像被擊潰后,重又凝聚,此后怒氣更盛,殺氣也更冰冷,整體氣機,一次比一次強橫。

越復蘇,這血肉尸像就越強。

灰二爺咬牙支撐。

而另一旁,在血肉尸像被擊潰,而后重聚,如此重復了三次后,黑袍老者終于有了動作。

隔得很遠,墨畫看不清楚。

他只能隱隱約約看見,這老祖取出一截骨頭,而后祭拜了什么,再一掐訣,冥冥中便有一縷氣機,宛如鎖鏈一般,鎖住了血肉尸像的心臟。

“骨頭?”

墨畫一愣,還沒等琢磨過來,便又聽到了一聲震蕩人心的怒吼。

這身怒吼,宛若龍吟。

墨畫瞳孔一震,立馬轉頭望去,而后他便看到,遠處巨大的血肉尸像前,站著一個黑袍大漢。

這大漢身高體壯,面對偌大的尸像,也一點氣勢不弱。

隨著一聲怒吼,大漢一拳揮出。

這拳聲勢極大,就在墨畫的眼皮子底下,拳威赫赫,打出了一條龍的虛影來。

龍?!

墨畫心頭一顫。

而這大漢口吐龍吟,一拳轟出,帶著龍影,威力極強。

殘余的力道,震得他的黑袍寸寸斷裂,露出了銅澆鐵鑄的肉身,以及他背上那一副,密密麻麻,由青黑紅三色交織而成的,威嚴可怖的龍紋。

是他!

墨畫瞳孔一縮。

這個一路上,一言不發的大漢,赫然就是那個,統率魔宗,蓄養血池,犯下滔天殺孽,從太虛門和乾學道廷司的圍剿中逃出生天,之后被道廷司通緝,不知蹤跡的魔宗統領。

而他后背上紋著的,正是自己要找的……

四象青龍陣圖!

墨畫臉上還殘留著震驚,但手下已經開始本能地在比劃陣紋了,同時在心中衍算,趁著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這四象青龍陣圖,一筆一畫,給推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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