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
陳府外院。
孟丹云一襲灰色道袍,背著手站在院子里,等到身后傳來腳步聲,這才轉過身來。
她看著已經換上一身輕裝,背著一個不算大的包袱的陳牧,不知想到了什么,促狹道:“要不要再等你一會兒?這次去七玄宗你可能會呆很久。”
昨天傍晚忙完了事,她就來找陳牧,結果進了院子,雖是隔得很遠,但她練成了巽風意境的第二步,依然還是察覺的到一些動靜,于是仔細聽了一會兒,結果發現不止一個聲音,以至于此時看陳牧的眼神都怪怪的。
那種損失氣血的事有什么好的,一個不夠還兩個,雖說到了五臟境,一點點氣血損失的確也毫無影響,但這總歸是浪費了參悟武道的時間。
不過。
陳牧倒是沒有留戀,收拾好了一切瑣事,就過來了。
雖然陳牧的實力在她之上,但她終究年長陳牧幾歲,等去了七玄宗,也得多照看陳牧一些,盡量讓陳牧能將所有的時間都放在武道修行之上。
以陳牧的悟性資質,去了七玄宗肯定是要練乾天或坤地意境的了,他掌握風雷火三相,那么大概率就是選乾天。
乾天和坤地兩種意境,參悟難度遠超過其他六相,哪怕只想參悟出第一步,初步將幾種意境的威能完美統合到一起,其難度都比將其他六相中的一種練到第二步還難。
至于想將乾天練到第二步,那就更不用說了。
太玄峰的周昊!
和陳牧幾乎是同齡。
其人二十二歲鍛骨,并悟出艮山意境,二十三歲先后悟出兌澤、坎水意境,二十四歲邁入五臟境,并在短短一年之內將艮山、兌澤都練到第二步,二十五歲先后將坎水、巽風也練到第二步,但之后整整兩年至今,也只是初步掌握坤地意境。
以周昊這樣,整個玉州億里挑一,三五年只出一人的天驕,都在坤地意境卡了兩年多,現在估摸著練習坤地意境的時長,已經有兩年半了。
但還是沒到第二步。
可見其難!
而且陳牧要練的還不光是乾天,還有許多欠缺的意境技法需要習練,耗費的時間肯定十分漫長……但若是陳牧真的能練就乾天,那就截然不同,是足以進入新秀譜前十的!
只不過陳牧如今的年紀已經二十七歲,而新秀譜僅僅只收錄三十歲以內的年輕一代天驕新秀,三年的時間,陳牧未必能趕得上,但只要在三十一二歲之前,練出乾天,然后踏入六腑境,那基本上武道進度就不會有太大問題,足以跟得上去。
未來。
就算破不了玄關,踏入不了洗髓之境,但在六腑境浸潤一些年,將六腑境修煉到極致,并將各種意境都練至絕巔,也是足以觸及到風云榜的層次,若再能掌握‘武道領域’,那么即使進不去洗髓,也是一樣能無懼一般宗師,橫行一州一道的真正強者。
“不必了,走吧。”
陳牧看著孟丹云微微搖頭。
這會兒對孟丹云的那一點促狹,他沒有什么心思再去反過戲謔,溫柔鄉是英雄冢,這幾日他的確升起了想要留在瑜郡,就這么一直留在這里的念頭。
但最終這樣的想法還是被他壓了下去。
如今的他。
早已明白了自身心之所向,初步凝練了屬于自己的武道意志,種種誘惑也不能動搖,他必須要練出乾坤意境,掌握這天下至強的武道!
“好。”
孟丹云微微頷首,然后走到陳牧近旁,唇角微動說道:“宗門里有一位護法過來了,會跟我們一路同行,不過不會現身,你知道他在就好,不用去找他。”
陳牧看了孟丹云一眼,沖著她微微點頭,同時眼角的余光微不可查的往某個遠處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位宗門護法,七玄宗的確是挺重視了。
護法地位在執事之上,是六腑境的存在,其中有半數都是過去的,上一代或上上代的真傳弟子,他們達不到風云榜的程度,但又遠比一般六腑境要強,是七玄宗的中堅力量。
至于更高層次的洗髓宗師,無論身份地位,比起六腑境都已是另一個概念,甚至某種意義上來說,洗髓宗師所處的世界,和風云榜以下的‘后輩’所處,完全是兩個世界。
宗師有宗師之間的爭斗。
對于世俗來說,幾乎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而每一位能修成宗師的,那都是貫徹各自的武道意志,在這條路上砥礪前行,走出一條獨屬于自己的道路的存在,他們曾經都是絕代天驕,都有著屬于自己的高傲,除了風云榜上的人物,能進入他們的眼簾,風云榜之下,根本不在視野范圍之內。
“果然伱察覺到了。”
孟丹云注意到陳牧的余光所向。
她悄悄告訴陳牧,也是因為知道陳牧和她一樣,都練有巽風意境的第二步,即使是六腑境的存在,如果不是修煉巽風一脈,或者是精通于遮掩氣息身形,也都很難在近距離下逃過她和陳牧的感知。
“嗯。”
陳牧微微點頭,接著便與孟丹云一起,離開了外院。
而在遠處。
一株槐樹后方的陰影之中,佇立的一道人影,看著陳牧和孟丹云遠去的背影,眼眸中閃過少許微光,喃喃道:“還挺警覺,稍微近一些就能發現我,孟師妹應該能將他拉上靈玄峰,下一代的靈玄真傳正好有了著落,只是不知道這位陳師弟未來能走到哪一步。”
他名叫楚景涑,雖為七玄宗護法,但也是靈玄峰出身,曾經是靈玄峰的上上代真傳,如今雖然進不去風云榜,但也是風云榜下最頂尖的那一撮人了,也是大約一個多月前收到了孟丹云的一封信,恰好他有事要來見晏景青,正好順路護送陳牧和孟丹云一趟。
片刻后。
陳牧和孟丹云都是便衣素裝,戴著斗笠,毫無風聲的悄然離開了瑜城,一同離開的還有來見晏景青,交談了一些事情的楚景涑,也悄悄跟隨而去。
陳府后院。
“小姐,小姐?”
許紅玉定定的站在那里,目光就這么看向外面的庭廊,直至小荷在她旁邊小聲呼喚了幾句,她才漸漸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小荷。
雖是過門之后,小荷對陳牧和許紅玉就要改稱老爺和夫人的,但她偶爾有時還是會習慣性的喊出‘小姐’,不過陳牧和許紅玉對于稱呼之類都并不在意。
“老爺這會兒應該已經出城了。”
小荷小聲的說道。
她看著外面的庭廊,心中也是有些依依不舍,但她和許紅玉一樣,也清楚她們不能拖累陳牧的腳步,陳牧一定要去七玄宗,在那里才能有更好的成長。
“嗯。”
許紅玉輕輕點頭,眼眸中的迷茫漸漸散去,道:“小荷,回去練功吧。”
陳牧去了玉州的州府,去了七玄宗,等到再回來時,武道上必然會更進一步,而她也不能停步,也要繼續鍛骨,直至向著五臟境去邁進。
若能邁入五臟境,就是再過很多很多年,她依然都能保持著現在的樣子,更能為陳牧生下天資更高的子女,也能陪著陳牧走的更遠。
“好。”
小荷輕輕應聲。
她的資質不及許紅玉,雖然她比許紅玉要小一些,但未來很難走到五臟境,就算能夠踏入鍛骨,三四十歲依然能保持現在的樣子,但往后依然會漸漸老去。
所以她也一樣要努力修行,至少要能以更年輕的樣子,跟著陳牧多走一些路程。
另一處院落里。
陳玥和余茹正各拿著一柄木劍在對練。
說是對練,但更多的是陳玥在給余茹做陪練,如今的她已練成劍勢,更達到練肉圓滿,過幾日就要開始嘗試沖擊易筋境界,比余茹已領先了許多。
不過兩人練著練著,各自的招式就都有所走樣,連陳玥的劍勢也搖搖晃晃。
木劍又一次碰撞,兩人都沒收住力,一下子交錯在一起,并齊齊斷裂。
陳玥看看自己手里斷開的木劍,搖了搖唇角,然后又看看余茹,卻見余茹也是一樣的樣子在看著她,于是扔掉斷劍走了過去。
哥哥走了。
雖然之前在瑜城,她也和陳牧分別過,但那終究只是內外城之隔。
之后陳牧出城做事,各種行動,她也知道陳牧很快就會回來,最多就是一兩月光景。
但這一次不同。
陳牧去的是遙遠的州府,離開了瑜城,離開了瑜郡,離開了這偏僻的一隅之地,去的是一片更遼闊的世界,是她聽過的很多故事里說的,真正的江湖。
陳牧沒有和她說會去多久,但她知道,陳牧沒有說日子,那肯定不是很短的時間,而且陳牧是去七玄宗追求更高的武道,武道更非一朝一夕之功,乃是日積月累,注定漫長。
她摟住余茹的肩膀。
兩個人僅僅靠在一起,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深吸了一口氣。
“小茹,繼續練功吧,現在瑜郡也不像過去那么封閉,說不定過一些時候,咱們能從那些江湖的風聞秩事里聽到哥哥的名字呢。”
陳玥這么說著,但她也不知道這個‘一段時間’是要多久,是一年,還是兩年、三年。
“嗯。”
余茹看看陳玥,用力的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