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霧山脈。
外圍。
晏景青屹立于一處山坡頂部,身后背著一柄書生劍,目光掠過前方霧氣重重的山巒,紫綠一片,眼眸中目光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紫霧山脈毒瘴盤聚,方圓千里荒無人煙,想要封鎖所有方向,將盤踞于此的天尸門余孽盡數誅滅,那除非是四大宗門都與他傾力合作才行。
但這顯然不可能。
目前據他所知,天劍門在紫霧山脈的內圍,甚至與合歡宗、血隱樓都起了沖突。
因為天尸門余孽遺留了不少的珍稀之物,他們盤踞無人山脈多年,采集了很多珍稀的靈藥之類,而煉尸往往又用不到許多,可以說資源十分豐富。
以至于目前內圍亂成一鍋粥,各宗攻破天尸門余孽的總壇之后,都在爭搶天尸門余孽的資源,對于四處外逃的天尸門余孽,往往只是順路給上一下,都不主動去追殺了。
只有他率領的監察司、斬妖司等諸多人馬,在紫霧山脈靠近瑜郡這邊,許多地方堵住路徑,或擊殺,或糾纏,不讓天尸門余孽能輕易的逃進瑜郡境內。
但實際上直至此時,依然有很多逃了出去的。
畢竟紫霧山脈的天時地利,實在對天尸門余孽太有利,他們的煉尸根本不懼怕毒霧,更兼紫霧山脈各個區域,什么時候毒霧會變淡,什么時候會轉移,什么時候會消散,他們都掌握的清清楚楚,可以說是神出鬼沒,到處亂鉆。
“天劍門,玄機閣……”
晏景青搖了搖頭。
各宗爭搶資源是意料之中的事,他也只能盡力來圍堵天尸門余孽,但無論如何,瑜郡的受災已經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了。
而正當他思索的時候,忽然一個人影,仿佛霧氣般在他身后凝聚,現出身形。
“晏大人,三道口方向,有大量的天尸門余孽逃出去了。”
“嗯?”
晏景青微微蹙眉,道:“何家的人馬不是守在那里,為何不早來匯報。”
身后的人低聲匯報道:“何家的人,全都不見了。”
晏景青微蹙的眉頭漸漸松開,淡淡的道:“這樣啊,你去調一支備用的人手,守住三道口方向的路徑,何家的事之后再說。”
又過了一會兒。
一位監察司的黑衣斥候匆匆而來。
“晏大人,瑜城出事了。”
“嗯,不出所料,現在情況如何?”
“是這樣……”
那黑衣斥候迅速將瑜城的事情匯報一遍。
晏景青聽罷,淡淡的道:“玄機閣么,果然是他們最先忍不住。”
作為堂堂監察使,玄機閣的很多舉動自然瞞不過他的眼睛,天劍合歡等三家宗門,目前在瑜郡的行動,大多都是以掠取資源為主。
唯獨玄機閣,各種暗中培植勢力,與內城家族接觸,看上去似乎也是在謀求發展,但晏景青卻隱約覺得,玄機閣也許是想拿下整個瑜郡的規治!
說白了就是,玄機閣想變成七玄宗,將整個瑜郡所有衙門、衙司都變成自己的人,讓瑜郡改旗易幟,將瑜郡從‘玉州的瑜郡’,變成‘玄州的瑜郡’。
不過。
陳牧倒的確是手段非凡,也不枉他看重,連他暗中預留的后手都沒有發揮,就直接擊破了何家的叛亂,擋住了玄機閣此次的趁機生事。
至于說徹底拿下何家,雖然略微動作大了一點,但事已至此,的確也該快刀斬亂麻,何家也是不能留了,必須要清除出去。
而何無憂這一批人馬……
晏景青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意。
真以為,能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就這樣輕易的消失,投奔玄機閣?!
“好了,我知道了。”
晏景青眼神很快恢復了平淡,隨意的開口。
那名黑衣斥候恭敬一禮,然后退了下去。
不知不覺間。
晏景青又輕嘆了口氣。
倘若沒有這些紛爭,倘若世間只有一個聲音,這天尸門余孽哪有逃出紫霧山脈、擾亂瑜郡的機會,也不知這天下紛亂要再過多久,才能有機會平息。
反正他是無能為力,他力所能及的,也最多就是一個方圓數千里的瑜郡罷了,管不了方圓萬里的一州之事,更管不了寒北道的這些州府。
何家駐地。
后方。
一些城衛司兵卒駐扎在此,清理著尸體。
空寂的院落里,陳牧孤身一人邁步踏入,來到位于正中的一個屋房。
屋房里一片空空如也,只有幾個蒲團坐墊,第一眼映入眼簾的,是懸掛在屋房正中的一幅畫,那是一副山畫,上面畫著一座山巒,高聳而入云端,后方的云霧繚繞之中,隱約似還有著無數綿延的山峰,盡顯磅礴大氣之感。
“這就是何家的艮山圖。”
陳牧仰望著整副恢弘大氣的山圖,緩緩低語一聲。
四大家族中,余家掌握有坎水圖,何家則持有艮山圖,這都是兩族立族的底蘊,是建立何家和余家的那兩位初代老祖,所帶到瑜郡的資源。
沒有這樣兩幅圖,何家和余家興盛不了這么多年,在初代之后,也不會接連誕生出好幾位五臟境,延續一百多年的盛況,成為坐擁瑜郡的四大家之一。
陳牧本以為難見到這幅圖。
畢竟何家一出事,必然會有人第一反應過來攜圖而逃,甚至有可能會惡意損毀,但似乎何家為了殺他,這次是徹底傾盡兵力,連看守艮山圖的人馬也都調派去了。
以至于他來到這里的時候,何家還沒來得及轉移此圖。
陳牧仔細端詳了一陣。
然后邁步走上前,將整副艮山圖卷了起來,收入懷中放置。
繼而又去看了看其他屋房。
何家這里的布置,和斬妖司的地下靜室有些像,是呈乾坤八相的排列方位,不過除了艮山圖之外,其他靜室里的圖全都是低劣的拓印版本。
而乾天和坤地兩個屋子里,則干脆也是空空如也,這也讓陳牧有些遺憾。
要是能拿到一份乾天圖或者坤地圖,也許他都不用急著去七玄宗,可以呆在瑜郡再進一步提升自己的實力,然后再考慮去七玄宗,補齊其他的八相圖。
五臟一境,淬體本身并不關鍵,最為關鍵的已變成了意境的領悟,意境的高下,才是主導這一境強弱的關鍵,第一步和第二步差距極大,第二步和兩種第二步,也一樣有距離,而意境本身的品質,同樣也是強弱的關鍵因素。
像天劍門左千秋的天劍意境,乃是劍道意境中公認的至強,幾乎能與完整的陰陽、五行相較量,其人更邁入了第二步,也就無怪對其他真傳都有近乎橫掃的實力。
“乾坤……”
陳牧心中喃喃一聲。
過去他對于意境其實是只知曉其強弱,而不清楚諸多細節,但經歷了孟丹云的指點,以及之前所見到的,余九江與玄機閣真傳動手之后殘留的冰景,他通曉的已有很多。
天時、地利,
對于意境都是關鍵因素。
天象大旱之際,那么縱然坎水克制離火、斗起來也必然是離火的絕對壓制。
天象大潮之際,坎水幾乎能將離火壓得抬不起頭。
震雷意境在常態天象下,威力不及心劍、枯榮等等意境,但如果是在那種雷云密布,天雷滾滾的天象之下,那也不是不能引天雷而助其威,橫擊四方!
乾坤意境之所以為公認至強,也不僅僅是其本身威能凌駕于其他諸多意境之上,還因為一旦練成之后,便始終屹立于天時地利的頂點。
只要身處天地之間,
那就永遠能占得乾天與坤地!
無論一切天象,無論一切天時,無論一切地利,皆在乾坤之內,皆能為其所用,再不會有‘何時強’、‘何時弱’的區分,更不會有‘何處強’,‘何處弱’的區別。
為什么現在的天下,在晏景青看來,無人真正有資格被冠以‘武圣’?
像其中再強的,掌握完整五行意境的人物,固然實力強橫,若是恰好遭遇風雷天象,那么僅僅掌握風雷二相的,憑借絕對的天時之利,也不是不能與其一戰。
掌握陰陽意境的,在晨昏未定,初陽未升,以及夕陽落盡,夜幕未臨的時候,都堪稱天下無敵,傳聞甚至不輸乾坤,可一旦過了這兩個最關鍵的節點,其他人也未必會服氣。
到了換血的最高境界,誰都有自己最強的地利,誰都有自己最強的天時。
誰又會怕過誰?
陳牧曾聽孟丹云說過,有一位僅掌握凜冬意境的換血存在,沒有勢力獨來獨往,縱橫天下得罪了許多人物,但始終沒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他,原因其在非凜冬之時雖然不強,但一察覺不對,就往極北苦寒之地一躲,依舊占據天時地利,誰來了都能斗上一斗。
武者從五臟境開始,便初步接觸到這樣的天時之爭。
“我對天時地利之爭倒沒有那么多興趣……”
陳牧心中默默低語。
他只知道,邁入五臟境的他,目前就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匯集八相,掌握乾坤!
一旦乾坤意境功成,自身便再也無需在意任何天時地利,永遠都屹立于至高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