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融虛空。
在終于達成這一層次之時,陳牧的意志也是隨著虛空本源道而拔高,過去的他雖然成就天人,甚至心魂和體魄皆突破到不滅境,抵達神境邊緣,但終究不是真正踏入神境。
因此他之前的心魂和體魄,論及本質,依舊是這片天地之內,不曾擺脫束縛。
可練成虛空道的入道之后,得到了虛空本源大道的承認,他的意志已不受這片天地的約束,能夠跳出天地,直接溝通虛空大道。
他也終于能夠直接感受到大宣世界的天地意志!
那是一種漠無感情的意志,仿若無情運轉的規則本身,對于陳牧的意志超脫天地之外,直接溝通虛空本源大道,也是沒有任何的反應,仿佛這都在規則的范圍之內。
陳牧意念微微一動。
霎時間虛空道的力量隨他的心意蔓延開來。
一百丈,
兩百丈,
三百丈,
他的意志悄無聲息的在天地之間蔓延,覆蓋了整個七玄宗禁地,覆蓋了一座座山巒,直至蔓延過七玄宗的后山,將正在后山參悟原初圖的上百位換血境都覆蓋在內。
這一刻。
所有正在參悟原初圖的換血高手,乃至天人存在,都是齊刷刷的從沉浸式的感悟中蘇醒過來,盡皆露出錯愕的神色。
這其中包括尹恒,包括秦夢君,甚至包括天湖島主這位絕世天人!
所有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因為他們突兀的發現,他們竟然感受不到天地之道了!
風雷水火,
天地山澤,
陰陽五行,
誕生于天地之間的一切種種道蘊,在這一刻都憑空的斷開,所有的換血境都無法再溝通天地,甚至連天湖島主這位天人存在,一時間都無法‘天人合一’了!
所有人就仿佛被一下子打落了塵埃,從天穹之上墜落下來,變為了普通的凡人。
這種詭異的天地隔絕之感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悄無聲息的消失,眾多山谷內的換血存在們,又重新恢復了對于天地意境的交感,但整個山谷內一時間卻是嘩然一片,很快就沸騰起來,無數人都面色震驚的彼此相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
其中甚至有人,臉色一陣劇變,想到了糟糕的事情。
“莫非是魔災來臨了?”
在場的都是屹立于世間頂點的高手,修煉的道路幾乎囊括了天地間的所有武道,但適才對于天地意境卻是被完全隔絕,無法再調動天地之力。
封鎖天地的陣法,這世間也有很多,但絕對沒有哪一種能做到將天地之力徹底隔絕,甚至從根本上阻斷的,就仿佛是另一個意志,強行改寫了這片天地!
尹恒、秦夢君兩人,此時也是面色變化。
作為七玄宗的東道主,他們雖然不是天人存在,卻站在諸多換血境存在的最前方,與多位天人高手站在原初圖的最前方,在這里參悟原初圖,而這時候的尹恒和秦夢君彼此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眸中的驚憂之色。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突兀的在山谷中響起。
“諸位無需驚慌。”
這聲音很是平緩,秦夢君和尹恒第一時間就知曉了是誰,而天湖島主以及其余幾位天人,還有不少換血境,也都是各自動作一頓,俱都已聽出是誰的聲音。
武圣,陳牧!
“適才是我于武道有所感悟,一時忘我,并非魔災來臨。”
陳牧輕緩的聲音在山谷中響起,令山谷內的紛亂迅速安定了下來,一些換血境的存在俱都紛紛仰頭望天,在松了口氣之余,神色間又不免一片震動。
感悟武道?
一時忘我?
陳牧究竟是悟出了什么武道,能夠一剎那間覆蓋天地,隔絕整個山谷,令他們上百位換血,乃至天人高手,都無法再溝通天地?!
要知道天人高手相比起換血境,強大的也就只是溝通天地,天人合一而已,倘若他們被打落塵埃,無法溝通天地,那么他們就和普通換血境并無差異。
而天人高手無法限制,幾乎是一種共識。
在這片天地間,以一些封鎖天地的陣法,能夠封鎖和限制換血境高手,但卻幾乎不可能封住天人存在,因為陣法也是要以天地為根基的,而天人高手能直接交融天地,他們對于天地之力的支配,是遠強于那些陣法本身的。
“諸位來七玄參悟原初圖,已有數年,而今魔災將至,天地浩劫,天下武者當心合一處,以抵御外敵……我能練成乾坤,臻至化境,是承襲歷代武道先賢之因,七日后我將在七玄谷演化天地變遷之道,為世間武道傳承盡一份力,償一份果。”
“世間武者,只要達至洗髓境,且非無惡不赦之徒,大奸大惡之輩,便皆可來觀。”
伴隨著陳牧的聲音落下,山谷中也陷入了一片寂靜。
陳牧……要傳道?
不少換血境的存在,怔然之余,俱都是心神為之一振。
陳牧是何等存在,那是當今天下共尊的武圣,是將武道修煉至前無古人的境地的存在,他對于天地大道的領悟,毫無疑問已超過世間任何一人。
陳牧要留下屬于他的武道傳承,那是何其珍貴,對世間任何一宗一派來說,那都無疑是鎮宗之寶,但陳牧卻是要布道世間,傳道天下!
大際遇!
如果說魔災乃是這方天地的大劫,那么陳牧的傳道無疑就是世間武者的大際遇,倘若沒有魔災的威脅,陳牧只將傳承留在七玄宗也說不定。
但現在,只要是世間武者,就都有機會一觀陳牧畢生修習的武道!
如今的七玄宗,上百位換血境,參悟原初圖數年,其中有一些人,對于天地的感悟已是無比深入,對于天人合一,幾乎是只差臨門一腳。
此時此刻,連換血境的存在們,都不由得心中為之一振,有了諸多期待,更不用說山谷外側的那數量過千的洗髓宗師們,幾乎更是一片驚喜。
原初圖,雖是意境圖至寶,但終究只是死物!
當年繪制原初圖的那些存在們,縱然是合在一起,境界也未必能超過如今的陳牧,陳牧所演化的,將是更為完整,更為清晰的武道,能讓他們體悟到的也必然超過原初圖!
很快。
整個山谷便再次熱鬧起來。
有不少換血境、洗髓境的太上、宗師人物,紛紛離開山谷,他們不是不想一觀陳牧七日之后的傳道,而是要去知會一些在外的親朋故交,讓他們都盡快趕來。
而此時的七玄宗禁地內,陳牧則已收斂了思緒,融入虛空的身形也重新恢復。
“這就是虛空道,所到之處,天地本源都要退避。”
陳牧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柄殘破的虛空道神兵,想著剛才他意志蔓延過七玄宗山谷,直接就令那一片天地停止了運轉,一切都為之靜止的情景。
在真正入道級的本源道之力面前,局限于一方天地之內的力量的確沒什么反抗之力。
越是體會到本源道的強大,陳牧也就越是能感受到神境存在的強大與可怕,他只是初步入道,都有這樣一念天地靜止的手段,那些能打破七重天的神君級人物呢?
那些徹底掌握一種本源道的尊者呢?
如今的他,在那樣的存在面前,恐怕也就如這些換血、天人在他面前一樣。
將虛空道修煉至入道,有了神下八階的實力,陳牧心中沒有任何的自得和自滿,因為他知道這些許的成就,根本算不了什么,只不過是神境的起步而已。
“呼……”
陳牧輕呼了口氣,繼而再次喚出系統面板。
他想要嘗試一下,在踏入神境之前,究竟能否令虛空道掌握的更進一步,而結果也是在意料之中,系統面板提示他條件不足,并非經驗不夠,顯然尋木所說的,在踏入神境,練成神境真身之前,是無法掌握虛空道的根本玄奧這一點并無問題。
“接下來,就是其他本源道了。”
陳牧佇立自語。
在那之前,他也終于是能抽出一點時間,將乾坤混元道的傳承整理出來,供天下武者修行了。
雖說如今的他,要想踏入神境,打破天地束縛,是完全不需顧慮這片天地內的因果,可以‘以力證道’,但他向來因果分明,他承襲歷代武道先賢之因,那就傳道一場,以償還武道之果。
武圣陳牧將在七玄宗演化天地大道,傳承武道于天下,這消息便如席卷天下的一點星火,幾乎是旦夕之間,就已傳遞至大宣各境。
因為種種緣故,沒有去往七玄宗參悟原初圖的許多武者,又或者是臨時有事,暫離七玄宗的,聽聞這一消息,俱都是紛紛放下手中事,往七玄宗趕去。
消息并未局限于大宣,也很快傳到了外海。
聽潮崖,
凈海宮,
瀚海閣,
外海三大宗門為之震動!
短短半日之間,三大宗門也是紛紛而動,宗門的換血境存在,帶著眾多的洗髓長老,從外海一路遠行,踏入大宣,也是往七玄宗而來。
若是換在過去,陳牧拜訪外海三大宗門之前,或許只有聽潮崖會率眾遠赴中土,但有陳牧之前走過的那一趟,三大宗門也俱都知曉魔災將至,這片天下已到了非常之時。
陳牧傳道天下,那無疑是世間眾多武者,窺探更高層次的一個大機遇。
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而正當天下武者皆以七玄宗為目的地,向著玉州匯聚而來的時候,在璧郡,云霓天峰之頂,云霧繚繞之間,卻是有兩道人影正在漫步登山。
其中一道人影,正是陳牧,而旁邊那道身影則嬌小了許多,是個眉眼略顯青澀,但卻已頗有幾分沉魚落雁之美的小姑娘,正是陳牧的女兒陳瑤。
將虛空道修煉至入道,并向天下布告,將于七日后傳道的陳牧,沒有立刻去修行歲月與造化之道,而是在這數日間,陪伴許紅玉與小荷等人在玉州走了走,今日又帶著陳瑤出來,重走他當年攀登云霓天峰的道路。
“看,就是這里了。”
陳牧拉著陳瑤的小手,一步步登峰而上,哪怕此時并非云霓天峰適合登峰之時,但渾然的乾天之力在陳牧面前溫順的猶如綿羊,那寒冷到足以令普通人渾身都凍結成冰的氣候,也不曾影響兩人半點。
“我當初,就是在這里,迎戰寒北道十一州那一代的天驕們,并登頂云霓天峰,那時的我雖在瑜郡小有名聲,可在整個玉州,在茫茫寒北,依然還算不得什么,直到那一日后,方才算是暫露頭角。”
“十年之后,便是你孤身來這云霓天峰,靠你自己的能力攀登這峰頂了。”
陳牧踏過山間石階,一指云霓天峰之頂,沖著旁邊的陳瑤輕和說道,同時眼眸中也是露出一絲緬懷之色。
他帶著陳瑤游歷玉州,重走故地,倒并不單純的為了陪伴她,也有要為他自己平定心緒的緣故,雖然他心境足夠的高,心魂層次也足夠的高,但之前參悟虛空道,終究是被困在那虛無之地,渡過了數千年的時間。
這么漫長的歲月流逝,雖只是意識層面,但也難免對他造成了些影響,讓他對于這片天地,對于許紅玉、陳瑤等最親近的家人,都有了些許的疏離感。
其實陳牧自己心中清楚,這是在所難免的。
許紅玉、陳玥、小荷等人,若是無法踏入神境,那么遲早有一天,會化為一抔黃土,離開人世,而他卻會登上神境的不朽之路,千年萬年彈指而過。
這次只是意識經歷了數千年的參悟虛空道的時光,若是真正渡過數千上萬年,所有的故人都消亡在歲月之中,漫長到連存在的痕跡都點滴不剩,他也不知道那時候的他,心境將會變得如何,他不希望將過去的一切都遺忘,所有的一切在心中只化作微不足道的一點,他想要的是心境的永恒不變。
但這太難了。
縱然是明鏡止水、無愧無悔的心境,也不可能不隨著歲月的變遷而變化。
陳牧不由得想起那片死寂的虛空。
倘若虛空代表著無盡寰宇,一切事物的最終歸宿,走向死寂,那么歲月代表的又是什么,是這一段蒼穹寰宇變遷歷程的見證?
萬物源起于虛空,歸寂于虛空,這中間誕生的一切,就是造化,歲月則是見證。
雖說參悟歲月道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之一,但如今的陳牧,對于歲月道的力量卻更為渴求了,他希望能從歲月本源大道中,找到能夠滿足他的答案。
陳瑤悄然站在陳牧的身側,見到陳牧屹立不動,怔怔出神,她十分乖巧的不去打擾,只看著那前方的云霓天峰之巔眨了眨眼睛。
從她過往所聽說的一切中,只知曉陳牧是何等的絕世才情,出身于底層卻一步步登天而上,成就一代武圣,可跟隨陳牧一路走來,踏過陳牧的崛起之路,身臨其境,她才略微體會到整個過程中陳牧所付出過的艱苦,那絕非易事。
“走吧,再帶你去冰州看看。”
陳牧很快收斂了思緒,沖著陳瑤開口說道。
“嗯。”
陳瑤乖巧點頭。
她跟著陳牧,在山崖邊往外踏出,被陳牧拉著幾步落下,便悄然消失在云霓天峰之上,而兩人離去之后,留下的腳印很快被山間的積雪覆蓋,抹去了痕跡。
無人知曉武圣陳牧,曾攜女重回過璧郡的云霓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