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本質上和其他港商情況還是不同的,我父親常常說,他沒有霍先生那么高遠的格局和胸懷,大唐在大陸投建那么多家工廠,單純的就是想幫一些百姓,走出極度貧困的生活。我九歲的時候,就和爸爸步行走遍大半個中國。我幾個弟弟妹妹也都是如此,我們家是見過中國窮苦農民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作為一個中國人,在能力范圍之內,盡可能的幫一幫同胞,僅此而已。”
新園賓館的會議室內,李幸一個年輕人顯得有些刺眼,但這些年經歷了那么多事的他也并不慌亂,古老點名發言后,他侃侃而談的說道。
秦大雪道:“據我所知,你們大唐的工廠幾乎全部都已經開始盈利了。”
李幸腦袋低下去些,身體也往前欠了欠,表示尊敬,但他的話很不客氣,道:“大唐所有的盈利,都會如之前承諾的那樣,繼續投資內地。但是很直白的說,這個利潤并不代表大陸的經商大環境有多好,利潤拿的有些虧心。
原材料上的價格優勢就不說了,工人工資低廉到不足港島工人平均工資二十分之一的地步。大唐拿出了一點錢,改善了工人的食堂、住宿和伙食后,這次來大陸,好多粵東的干部都表揚了我,甚至有個別干部心疼我們大唐,提出適當的壓低成本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他是好心,希望大唐多來投資,這樣有更多的農民過來工作,改善生活水平。但是,還是要適當的對工人好一些。大陸工人的工資只有港島的二十分之一,我們即便再拿出二十分之一出來,改善一下他們的工作生活環境,這絕對談不上什么功德,連起碼的道德都算不上。
還有一部分工人反應,他們工資本來就只能拿一半,結果現在有一部分連一半都沒有了,全被拿走,給他們打了一個白條。這絕對不行。
還有一些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每到發工資的時候就到工廠里面,坑蒙拐騙搶,把工人辛辛苦苦的工資給弄了去。反應多少回,他們背后都有人,所以始終得不到解決。
還有往廠子里遞條子塞親戚的,條子多到數不過來。真能干事也行,可招進來的都是大爺,一個正經干事的都沒有……”
“李幸!”
秦大雪臉色嚴肅,喝斷李幸的話后,問道:“這些事你怎么不早說?平時打電話問你的時候什么事也沒有,現在跑這來說,伱給我上眼藥來了是不是?”
李幸趕緊站起來,忙道:“雪……秦主任,這是我這兩天過來調研才發現的問題,還沒來得及跟您說,這確實是我的問題。我也是看到粵東和鵬城的同志都在,當面反應一下。”
秦大雪點點頭,看向鵬城市的一干臉都白了的領導,道:“隋市,你們還是要跟進一下。這個小李是我一個晚輩,年紀小,說話直接了些,你們不要在意。”
隋市是個五十出頭的干部,一腦門子汗,趕緊起身道:“請古老、秦主任放心,這件事我下去就辦,立刻辦,絕不允許這樣的事再發生!不過,員工待遇的問題……這件事我們目前還沒有好的辦法。”
李幸當仁不讓道:“員工待遇我們大唐打個樣好了,其他人照著學就行。但我要聲明一點,大唐給出的待遇,絕不過分。霍老、包生、李生,你們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平日里也忙,估計不清楚下面工廠到底怎么回事。我用四個字來形容:災難,痛苦!
這絕對不行,即使以大唐現在的待遇來說,也還是不行。昨天晚上我已經寫好了報告,申請鵬城市給予批地,大唐要再建職工宿舍樓,建職工子弟學校,建醫院等一系列保障機構。
就目前的配套來說,我在里面看不到一點尊重,看不到對同胞的同情和尊重。這兩天內我已經開掉了八個管理了,在工廠里吆五喝六的,完全搞不懂這些人腦子里在想什么,是受什么教育長大的。明明是來做好事的,結果弄的跟日本鬼子一樣動罵,完全不可理喻,亂彈琴!”
大陸這邊的官員看著年輕的過分的李幸笑了起來,對剛才他的“唐突”也釋然了。
還是年輕啊……
至于港島這邊的幾個大亨不管在其他方面怎么說,但這種惠而不費的小事上,他們當然不會小氣。
大陸的地便宜的要死,修幾棟宿舍樓,提高一點伙食,毛毛雨而已。
霍老不用多說,點了點頭,包船王算是當下身家最厚者,他笑著開口道:“回去行業內開個會,統一一下吧。下次再讓維克多開罵,我們這些老家伙臉上也掛不住了。”
眾人都呵呵笑了起來。
古老旁觀了好一陣后,笑道:“好啊,很好。所以說,終究還是中國人嘛。都是同胞,只有同胞,才能這樣心疼自己人。我給你們拍拍手。”
說著鼓起掌來。
大家目光都看向李幸,李幸欠了欠身,微笑坐下。
申報地皮,建配套機構這些事,他并沒有和父親商議過,自然也不知道未來這些地皮會漲到什么地步……
今天這出戲,其實還是障眼法。
除了老羅蘭和米高外,其他人能看透的不多,只當李家還是在用金錢給秦大雪造正績……
這是主流看法。
沒有人能想到,李家的長遠目標,是劍指高端制造業。
四十年后,漂亮國使盡渾身解數圍堵,遷移產業鏈,提高稅率,血洗無數低端工廠,低端出口產業慘不忍睹……
然而國家對外貿易數據其實并不像人們想的那么慘,始終保持著二十多萬億的貿易出口額,順差五萬多億。
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數字。
而能維持這種貿易順差的,就是因為高附加值出口提升,其中高端制作業功不可沒。
此時此刻的中國,除了李源以外,絕不會有第二人敢去想有朝一日,中國船舶出口世界第一,中國汽車出口世界第一,中國光伏產業出口世界第一……
即便是再癡心妄想的人,都不敢去想有朝一日,中國會有四千兩百萬工科工程師。
李幸當然也不敢這樣想,但他相信父親李源的判斷。
用大陸這片廣袤的土地,來鍛煉李家實體制造業的未來。
對李幸來說,幫助秦大雪,幫助李家子弟出正績,都只是這個終極目標身上的一層外衣而已。
又經過幾番交談后,古老笑著說道:“港島的繁榮穩定,符合中國人民的利益,符合港島人民的利益,也符合在座諸位的利益。大陸的經濟發展,同樣也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剛才小李說,他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這怎么能行呢?一定要賺錢,不僅要賺錢,還要賺大錢!不讓你們賺錢,大陸怎么能夠吸引更多的投資呢?只有你們賺錢了,有利可圖,大陸才能一起受益,所以我們歡迎你們賺錢啊。
小李,你們家的藥廠,每年可是賺很多美元啊,主要材料,就是大陸的,是不是?”
李幸點了點頭,笑而不語。
也沒法說,本來大唐是想在盛海設立藥廠的,但是相關方面不給放行。哪怕,大唐愿意將幾種常用藥,譬如阿司匹林的先進生產工藝,免費贈送給大陸,依舊難以通過。
大陸藥廠的生產工藝不只是落后,有的藥廠近乎瞎搞……
但是用秦大雪的話來說,大陸藥廠生產的藥或許藥效只有大唐的一半,甚至還不到,只有三分之一。
但藥品價格不到大唐藥品的五分之一,就這,很多中國老百姓都吃不起。
如果放開了藥品行當,大唐的藥物很容易就能夠占領城市市場,沖垮國有藥廠,然后就會變成城里人吃得起好藥,農村人連只有一半藥效的國有藥廠的藥都吃不到了。
這會出大問題的。
而在歷史上,一直到一九九四年,第一家外資藥企羅氏公司才會在盛海落腳。
但直到二零二三年,全球也只有六十四家外資藥企能在中國落戶。
這個關卡,卡的極其嚴苛。
除了不讓醫藥問題成為巨大的階級矛盾外,國有藥廠也牽扯到巨大的利益關系,后面是數以百萬計依附在藥品利益鏈上的從業者的飯碗。
古老顯然看出了李幸的異樣,不過暫時沒多說什么,和包船王、老羅蘭父子、李家成、金鏞等人一一會談送客后,古榆卻留下了李幸。
古老笑道:“你這小鬼頭,今天唱的是哪一出啊?”
李幸想了想,還是選擇坦誠告知,因為本來就是陽謀,只要瞞過最脆弱的起始階段,不耽擱買入技術就好,他最后道:“低端的制造業,是絕對無法真正強國的。之所以瞞一下,是因為外國不會希望中國成為工業強國的。他們已經在瘋狂的打壓日本了,就因為日本制造業現在是世界第一。哪怕,日本事事屈服漂亮國,卑躬屈膝,可依舊不放過。
日本尚且如此,更何況是絕不可能跪倒的中國?我爸爸跟我說過,大唐李家雖然要堅持獨立發展,但不管怎么樣,都是中國人,國不強,我們再有錢也只能是冤大頭,得不到真正的尊重。所以,大唐做了些長遠的規劃。”
古老聞言,臉上有些凝重色,拿起一根煙重新點燃。
在他身旁坐著的古榆看著李幸感慨道:“湯圓,大陸這邊現在連飯都吃不起,溫飽問題都還沒解決呢。老爺子七九年的設想,是到本世紀末,中國初步達到小康社會。標準是人均生產值八百美元,城鎮百姓一年收入達到兩千四百塊,農民收入到一千兩百塊。這是二十年后的目標……
你們父子倆,都已經開始布局工業強國了?日本是工業強國,國民生產總值人均早就突破一萬美元了,現在都到兩萬美元了,這是我們想都不敢去想的數字。你們是不是想的太遠了?”
李幸搖頭道:“榆姨,中國太大了,人口基數太多,指望人均值升上來再考慮做強工業,黃花菜都涼了。當然,這只是對大陸的建議,不管大陸怎么選擇,大唐自己都會做。不過我們能做的其實很有限,只能盡自己一分力。而且坦白的說,我和父親不同,我爸爸不是很在乎這些家業,他很少過問,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人,篤信千金散盡還復來。雪媽媽真要開個口,他把家業全捐給國家都愿意。
可我很重視,因為大唐終究是我爸爸一手建立的,他交給了我,我就要做大,做強,我有自己的利益立場。”
這番話,也算直白的表明了他的立場:大唐,不會無私的奉獻。
古榆聞言看了看秦大雪,見秦大雪默然不語,又看向古老,古老將手里的煙頭摁滅,笑道:“這是好事,符合經濟規律,更符合人性。你爸爸那樣的,少見,是奇人,但越是這樣的,反而越不好打交道。你這樣的,更講道理一些。而且你正在做的這些,對中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那我們為什么不支持呢?”
說著,對秦大雪道:“你不要避嫌,大氣一些,放開手腳去干!該給正策,就給正策!要讓大唐做大,做強,不僅是因為大唐也算是我們的民族工業,它也是我們對外開放的一個標桿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秦大雪還是要保守一些,道:“我也不是保守,但這里面涉及到很多問題。比如說,大興土木里面的鋼材問題。一應原材料都不可能敞開了供應一個港資企業,計劃內的都不夠用……”
李幸道:“沒有關系,大唐正在和大榮鋼鐵廠龐鼎元先生談判收購一事。大榮鋼鐵年產六十萬噸,擴產之后,足以供應。”
古老看向秦大雪道:“粵東的鋼鐵產業,一直都發展的不好啊。”
秦大雪笑的有些無奈,道:“沒有煤,也沒有鐵礦,生產產能還很落后。重工業是一個極吃資金資源的行當,我們不是北極熊,沒有這個家底。七八年投資一個寶鋼,就花了兩百多億,國民生產總值才三千六百四十五億。也就是大唐財大氣粗,敢這么蠻橫著來。”
有錢任性,可真讓人羨慕……
李幸笑道:“雪媽媽,我們不是盲目的兼并擴張。大唐的研究院里儲存有全流程的煉鋼能力,我們還有軋鋼能力。這是我們和龐家談判的基礎,龐老先生很尊敬他的產業,不會只為了錢就出賣給資本的。鋼鐵、造船、碼頭、能源、外貿,這是一個閉環。”
古老笑了起來,道:“連我都聽說,你們家揮金如土,買下了半個港島。那你們的煤炭和鐵礦石都是從哪里來呀?海外進口?”
李幸點頭道:“是的。從澳大利亞進口,澳洲的煤礦成本低、品質高、供應可靠,鐵礦也是如此。我們正在尋求投資澳洲的礦藏業。總之,不僅不會侵占國內的原材料供給額度,甚至在做大之后,還能支持國內的材料供應。”
秦大雪感慨道:“怪不得聽說大唐資金池又快見底了。湯圓,還是要穩一些呢。”
李幸點點頭,笑著應道:“雪媽媽放心,大唐的賬上,永遠留有一筆應急的錢,誰也不能動,以備天塌地陷時所用。”
古老笑道:“看看,人家聰明的很。小李,我看你對經濟相當在行,也非常有自信。那你覺得,中國的經濟有什么建議的沒有?不要和你爸爸學,那是一個滑頭,討人嫌的很!”
帶著川音的普通話,聽著非常有趣。
李幸和其他人一起笑過之后,認真起來,道:“其他的我不懂,就不多說了。只是我觀察大陸的開放決心是相當強烈的,不僅是工商業在不斷的開放,金融業也一直在試水,國庫券就是其一。但是,我建議大陸在金融開放時一定要慎之再慎。西方在金融業的主導霸權,絕對超過在軍事上的霸權。
發展中國家,甚至是一些發達國家,都對抗不了漂亮國強大到極致的金融霸權。目前世界金融秩序完全由它們主導,金融自由和匯率自由的波動,并不完全是由市場主導,只要它們需要,就是由漂亮國主導的,這是他們收割世界的金融核彈。
匯豐銀行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它已經不姓沙宣了,姓美。大陸在開放的過程中,漂亮國也一定會不斷施壓,要求大陸分享核心企業的發展紅利,它們就會嘗試著去用金融霸權爭奪控股權。
總而言之,在金融秩序方面,寧肯發展慢一些,也要盡量完善一些,不要淪為西方金融資本一茬一茬的菜地。”
“師父,累壞了吧?快快先去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咱們過關去港島。”
李源攙扶住趙葉紅,他知道師父有潔癖,這一路上肯定不好受,只是這一次正好恰逢曹老出行,沒法借專列了,要給他們包機又一致反對,沒有辦法,只能坐臥鋪過來。
趙葉紅臉色雖然發白,但還是堅強,用下巴比了比站臺對面那些農民工人,道:“比他們輕快的多。”
不過還是順應了李源的建議,必須要去酒店沐浴一番,好好睡一天了。
李源安排車輛送人,連四哥、四嫂也一并送走了。
得虧他媳婦兒多,分開跟上照顧。
最后看著秦三柱道:“岳父,您累不累?”
秦三柱沒潔癖,半年不洗澡的漢子,他有些擔心列車員有潔癖……
爺們兒很有氣勢:“我不累!”
李源若有所思道:“不累啊……那要不我也給你找個廠子,和那些位一起上班兒去吧?”
秦三柱表情瞬間僵硬,有些緊張起來。
別人說他能當個玩笑,李源說……他覺得可能是真的。
這是李老八啊,啥事兒干不出來?
好在,還有個親外孫在,治國笑嘻嘻走過來道:“外公,這是我弟弟、妹妹,小八、小九。”
李振邦、李洛兮一起叫人:“外公。”
秦三柱看著漂亮到沒天理的一雙外孫,臉上的表情一下化開了,粗糙的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后,然后蹲下去,解開帆布包,撥拉出幾件新舊衣裳后,從最里面拿出一塊灰白格的手絹來,打開后里面是一疊大黑十……
“來來,給你們拿去買糖吃。拿上,是姥姥、姥爺給你們的!”
秦三柱一人給了一張,又把剩下的包好放進帆布包里。
還別笑,十塊錢,絕對是大手筆了。
全中國九成九的孩子沒收過這么大的零花錢。
小八、小九是真的被教育的很好,兩人雙手接過后笑的有些親近的謝過秦三柱。
可能有血親在旁,秦三柱膽氣壯了些,豪氣的對李源道:“不差錢,不去打工了!我過來看看我外孫、外孫女,就回去。”
李源呵呵一笑,對治國道:“帶上外公和弟弟、妹妹去新園賓館,見過媽媽后,再去鵬城賓館。”
治國提起秦三柱的帆布包,笑道:“外公,咱們走吧。”
秦三柱看著三個人中龍鳳的外孫、外孫女,高興道:“咱們走!小八,你叫振西?”
小八眨了眨眼,道:“外公,我叫振邦,妹妹叫洛兮。”
秦三柱不能理解:“羅西?誰起的名兒,聽著跟吆西一樣。外孫女兒,姥爺給你起個名兒,怎么樣?叫桂芝,桂芝好!”
連小八都快笑出了驢叫聲,小九卻笑道:“好啊,外公想叫什么都成,我都應。”
哎喲,把秦三柱高興的呀。
等祖孫四人上車走后,梅長寧擊掌悔恨道:“我怎么就沒生出個兒子呢!我要有個兒子,現在就把小九抱回家去!”
李源莫名其妙道:“生兒子就有用么?就我這閨女,你自己劃拉劃拉,你們那一圈人里,誰家孩子配得起?一群烏鴉還想攀附鳳凰怎么地?馬不知臉長!”
“草!”
梅長寧笑著爆了句粗口,不過也還是點了點頭,慨然道:“確實沒見過這么有靈氣的。也對,你和秦主任的孩子,理應如此。”
兩人就站在月臺上,沒有急著走,看著還未散盡的工人隊伍往外涌動,梅長寧道:“你喜歡看這些,也不去開座談會?”
李源點點頭道:“上層的那些東西,過于高屋建瓴,沒勁。就算他們都是對的,可我不喜歡,怎么著,不行?
再看看這些人,在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眼里,他們只是一個農民,一個工人,落在紙面上,只是一個數字。但他們每一個人,其實都是一個情感豐富的人,背后有各種各樣的人生,有父母妻兒,有悲歡喜樂。
今年帶我小兒子、小女兒再走一圈后,就安排十四歲以上的孩子,每個人暑假來這里的工廠干一個暑假,后年去港島工廠,再去公司。一層一層的去接觸,去觀察,去感受。不是為了讓他們學到什么,就是讓他們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豐富就好。”
梅長寧佩服道:“像你這么年輕,就在兒女教育上花費這么大力氣的,真不多見。都說富不過三代,源子,你這是準備富過幾代?”
李源笑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你們家老太太那邊富過多少代了?不過說實話,我還真沒刻意的去讓他們當什么精英,統治這個世界。過好自己一生就好,這就叫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梅長寧笑道:“成成,你是大哲人。不過今天晚上的晚宴你還是出席一下吧,包船王、李家成他們非常想和你一起吃個飯。”
李源哈哈笑道:“那群慫貨,是想借著古老來壓一壓我。”
梅長寧苦口婆心道:“露個面嘛,你們兩口子幫襯一把。特區的事,港島的事,對古老的壓力非常大,難以想象的大。還有人在翻寶鋼的舊賬,嫌花錢太多,造成了巨大的赤字。翻知青回城的舊賬,說沖垮了秩序。現在特區更是一個火堆,群情激憤……源子,我知道你是支持改開的,可改開沒那么容易,沒那么容易啊。”
李源瞥眼這個雙眼熱淚的老小子,道:“你還真是……算了算了,我真是服了你。我過去露個面,喝杯酒。但要提前走,我師父一家、四哥一家剛到,我得好好招待。”
“……行吧。”
新園賓館。
宴會廳。
在一眾西裝革履、中山裝中,李源一身休閑服顯得有些與眾不同。
秦大雪引著他去見古老,古老正在和李家成談訕頭大學的相關事項。
看到李源到來,李家成忙起身握手驚喜笑道:“李醫生,我們也是好久不見了!沒想到,港島沒見著,能在這里會面。”
李源莫名道:“沒有吧,上個禮拜我才和你太太見過面。”
李家成:“……”
古榆在古老一旁起身驚笑道:“源子,注意點場合啊。不是在家里,這里還有粵東的干部呢。”
李源樂呵呵道:“真的,他太太心臟不大好,讓我幫忙看看,不信你問他。”
李家成也是場面人,對眾人道:“確實如此,李醫生的醫術水平,是非常受人尊敬的。”
李源問候古老的時候就客氣的多了,道了聲:“古老晚上好。”
古老笑道:“怎么樣啊,聽說你今天很忙,見到什么好東西沒有?你兒子調研了兩天,狠狠告了一狀,但對我們很有幫助。你這個當老子的,有什么收獲?”
李源笑道:“我就瞎溜達來著,阿寧知道,他今天跟我一起溜達的。”
梅長寧苦笑。
古老氣笑道:“你啊……算了,不說你了,幸好,你生了個好兒子。”
等落座后,如今主管粵東的白老看著李源笑道:“久聞大名,今日一見,確實不俗。李醫生,港島目前的形勢依舊不大穩定,離港潮愈演愈烈。大范圍的失業,不管是包船王還是嘉道理先生,都無法確定港島會不會生亂。李醫生也是港島名人,你怎么看?”
李源還未開口婉拒,就聽古老道:“好好說,說好了,說完就走,我看你也不愿和我們這些老頭子擠在一起,嫌棄的很。那就好好說,說不好,今天晚上,明天,都要跟著一起開會!”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秦大雪也看著李源笑。
李源笑道:“先澄清一下,我真沒嫌棄諸位老同志,心中敬仰著呢。就是懶散慣了,見不得大場面。那我就好好說……港島方面,只要鬼佬不出動大軍,那就亂不了。”
白老問道:“哦?為什么呀?這么有信心?”
李源笑呵呵道:“因為我家在港島,老婆孩子在港島生活,我小孩還在學校讀書。大家和氣生財也就算了,可誰敢作亂,我殺誰。當然,鬼佬要是出動大軍的話,那我只能先帶著老婆孩子跑路了。但這個賬,我肯定還是會找回來的。”
白老:“……”
一群老同志都快坐不住了,目光驚詫的看著這個聽過很多回的年輕人,沒想到他居然敢在這個場合說這么……狂放荒唐的話。
古老揮手趕人:“走走走,快走!”還不忘對白老等一干陪同老同志笑道:“這個人吶,不講理的很,全是胡鬧嘛!”
李源呵呵一笑,拱手一禮,告辭離去。
梅長寧看著這貨的背影,眼里滿是羨慕。
雖然盡是霸道,全無計謀之美感……
但什么是傳奇,這就是。
鵬城賓館。
亦是宴會餐廳。
婁曉娥多豪氣,直接包場。
趙葉紅已經緩過來一些,但主要的功勞,是她發現了小九。
只簡單問了幾個問題,就讓她如同發現了至寶一樣。
中醫這個東西,需要大量的記憶。
可死記硬背顯然是沒什么用的,就需要靈活運用,在浩如煙海的醫典中,信手拈來的去運用。
這就需要大量的經驗,只有看的病人多,才能慢慢積累經驗。
但,這只是普通醫生的路。
天下名醫大醫,哪一個不是年輕的時候就嶄露頭角的?
這就是天賦的重要性。
看書背下來不算什么,但還能活學活用,就是天賦最好的體現。
所以等李源趕回來時,先去關心趙葉紅,就看到素來清冷的師父,看著小九笑的合不攏嘴。
李源笑呵上前問道:“師父,我沒騙您吧?九兒這天賦,和我一樣一樣的!”
趙葉紅現在正眼都不帶瞧他的,道:“比你強多了!去去去,忙你的去,別在這打擾我們。”
李源嘿嘿一笑,和閨女對視一眼點點頭,示意她照顧好師祖后,去婁曉娥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婁曉娥笑道:“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李源張口就來:“這不是最重要的人都在這里么。”
聶雨哈哈大笑道:“下次我見大雪跟她說去!”
李源不理她,問四嫂道:“四嫂子,到南邊兒來輕快一些吧?”
四嫂笑道:“沒家里冷。”
四哥李湖道:“老幺,你要是忙就別管我們,忙你的。臨來前大哥叮囑過好多回了,不能耽擱你的正事。再說,我們也知道過來玩兒啥了。你四嫂聽大嫂子她們的話,就想過來穿上戲服拍個照,和小思媳婦一起拍個照,就行了。”
趙雅芷坐在下位,笑的滿臉花開:“這很簡單,四伯娘想跟誰拍就跟誰拍。”
旁邊桌子上,應該是李均的兒子,忽然嗷嗷叫道:“二十八嬸兒,我想和黃蓉拍!”
然后亂叫聲四起:“我要和郭靖拍!”“我要和洪七公拍!”還有說“我要和梅超風”拍的。
多少豫南腔。
熱鬧成一團,隨后被大人鎮壓。
等兔崽子們都安靜了,這時秦三柱也終于想好了:“我要和瑛姑拍!”
一大圈子想笑不敢笑……
趙雅芷笑著點頭道:“都可以,都可以。”
孫達神情有些落寞,不比還行,可這么一比,李家全是小子,他們老孫家一水兒的丫頭,心酸……
孫建國倒沒什么,他覺得自家閨女好的很,都疼他,比兒子強多了。
趙葉紅想起什么,回頭對李源道:“給紅棗把把脈,看看這次是什么?”
李源走到都快哭了一樣的紅棗跟前,笑道:“放輕松點,不是大事。”
雞毛不是大事,紅棗壓力大的都快成灰棗了。
把手腕揚起,李源認真聽脈片刻后,回頭對趙葉紅驚喜道:“是兒子”
趙葉紅眼睛都瞪大了些,道:“真的?”
孫達更是站了起來,李源又聽了稍許,要不是對面是師父,他都想開個玩笑了,所以還是如實點頭道:“脈象應該是兒子,等明天去了港島做完產檢后就知道了,不過八九不離十。師父,恭喜您了。”
婁曉娥帶著一群人嘻嘻哈哈的道喜,好不熱鬧。
紅棗一下趴桌子上哭了起來,大女兒婷婷過來安慰:“媽,咱們家有弟弟了是好事,你別哭壞了。”二女兒莉莉也過來道:“媽,我們疼弟弟,你別哭了。”還帶著些陜音。
李源問孫建國道:“想跟我們住一起,還是單獨住?”
孫建國也不是傻子,笑道:“源子哥,您家里這么多人,我們再去湊熱鬧也不合適……”
李源道:“那就單獨住,我們家莊園旁邊建了幾棟高檔住宅樓,給藥廠管理的福利房。到時候你們過去住,輕松自在的很。不過師父肯定要和我一起住……”
趙葉紅不同意,她說話也直接:“我清靜慣了,你們家那么熱鬧,我哪住的下?另外給我安置。小九每天晚上過去跟我學習。”
李源沒辦法,婁曉娥笑道:“臨海還有一套別墅,也離的不遠,師父和孫叔過去住,清靜的很。還可以釣魚,在沙灘上散步。想出門打個電話給安保部,就會安排司機過去接,非常方便。”
孫達笑道:“給你們添麻煩了。”
婁曉娥笑道:“麻煩什么呀,源子盼了多少年了,終于盼來了!除了秦家莊的父母兄弟外,他最掛心的就是您二位和教他功夫的師父一家了。張師父和雪芳姐接來后,就剩你們了。現在終于大團圓,他心里也不用再記掛事了,每年回去看看老父母和七個哥哥嫂子就行。”
孫達看著李源笑道:“你呀,也是操不完的心,五幾年的時候,就操心著家里的糧食不夠吃。”
李源笑道:“孫叔,人活一輩子,不就是活這些嗎?來來來,一起喝一個,明天晚上海鮮舫,咱們去吃海鮮大餐!”
入夜,等所有人都休息后,李源悄然出門,前往了新園賓館。
無聲無息的進了秦大雪的房間,秦大雪還沒睡,正在看文件,見他到來一點也不意外。
明天她開完會就要返京了,那邊還有會議,今天晚上李源不來才怪。
“走,帶你去個地方。”
李源在背后按摩著妻子的肩膀,輕聲笑道。
秦大雪驚笑道:“去哪里?在外面我是有組織紀律的。”
李源笑道:“肯定不讓他們發現。”
秦大雪橫他一眼,想起了長城舊事……
見她不再反對,李源嘿嘿一笑,抱起妻子,從窗戶上一躍而下……
不去想任何事,思維停止活動。
任憑李源抱著她,在各種地貌間穿行。
天上星光稀疏,但夜色依舊很美。
不過等秦大雪回過神時,漂亮的可映日月星辰的大眼睛瞬間圓睜,不可思議的從李源懷里掙扎下來。
李源帶她,回到了青衣島上的李氏莊園。
“怎么帶我回這里來了?”
秦大雪滿臉驚喜的看著李源笑道。
李源撫了撫妻子的眉毛,道:“帶你回家休息一下嘛。還真能讓你等九七退休后才回家?”
秦大雪眸光波動,如海面磷光,看著李源輕聲笑道:“謝謝。”
李源嘿嘿笑道:“當然要你好好謝謝我了!”
說罷,扛起秦大雪回了別墅。
一個小時后,又抱著她出來,來到棧道中間的那座聽濤閣內,一如幾年前的故事那般,與海浪聲齊鳴。
又一個小時過去,等李源給秦大雪推拿按摩針灸全套做完,兩人都滿意后,李源又抱起媳婦兒,一路奔馳折返。
這一身絕頂天下的功夫,都用來做偷香竊玉之事了。
什么叫做只羨鴛鴦不羨仙,這就是!
第二天一早,秦大雪百忙中還是抽出了時間,乘車來送一家人過關。
叮囑了秦三柱幾句,治國還是選擇跟在媽媽身邊。
“發現大雪今天氣色很好了沒有?”
通過口岸,回到港島這邊后,婁曉娥問李源道。
李源莫名道:“有么?我沒注意到啊,沒看出來……車來了車來了,走走,上車回家咯!”
婁曉娥白他一眼,笑著跟上,卻也沒再說什么。
要不是昨晚上她起來噓噓發現沒人,她就真的相信了……
不過算啦,也是可憐見的,真牛郎織女一樣,一年見一回,解解饞就解解饞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