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胡同,宋家。
李源到了后,就看到宋鋌、王亞梅俱在。
宋鋌軍人出身,所以說話干脆利落,問李源道:“小李,除了針灸外,還有沒有其他法子,先緩一緩痛苦?”
李源笑呵道:“今兒我就為這事兒來的,王姨跟我說后,我連熬了兩個大夜,終于摸索出一個方來,配了些藥膏。涂抹后,應該能止痛,但也是治標不治本。不過,總能緩和上幾天功夫。宋叔、王姨您二位,再多找找人,看看能不能尋到一位女國手。實在不成,我再上馬。
我對嫂子尊敬著呢,古人說男女授受不親,禮也。然嫂溺叔援之以手,權也。
連封建時代都將就個權宜之計,王姨您就別拖了,真拖到去醫院做手術那一步,那才是毫無尊嚴可言。
您二位可以去協和肛腸科看看,嘖,就到門口聽聽病人怎么換藥的就行,那慘叫聲……
嘖,真不是人能受的罪。”
王亞梅嘆息道:“誰說不是呢?我還真像你說的,往協和跑了一趟。好家伙,別的科室看病排隊病人都打架,就那肛腸科,病人都相互謙讓。換藥室里都是哭喊聲,怎么就遭這罪喲?雪梅她是售貨員,一直站著,不應該啊。”
李源道:“一直站著一直坐著都不成,久站久坐對下面的壓力都大。要坐一陣,走一陣,再站一陣才好。嫂子就站柜臺后那巴掌大點地方,一站站一天,再加上生孩子也有影響,所以也就不奇怪了。王姨,這是膏藥,怎么用也都寫紙面上了,您收好了。多咱您家里統一意見了,再叫我來。我反正一點不覺得尷尬,學的就這救人苦痛的手藝。”
宋鋌卻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你這小年輕比我們這些老革掵覺悟還高,慚愧啊。別等了,既然都到這份兒上了,就你來針灸。伱是醫生,治病救人最重要。”
李源沒推辭,點頭道:“成!很快,王姨可以搭把手。長強穴在尾椎根兒下一點,王姨可以拿布蓋把下面都擋上,我水平不賴,不影響施針,其實啥也看不到……哎喲!王姨,您打我干嗎?”
王亞梅氣的咬牙道:“我打你個皮猴兒!怎么早不跟我說?你早說了,這會兒針都扎完八回了,我心里也不用跟火燒一樣的難熬了。”
李源嘿嘿樂著跑閃一邊道:“我這不是想著幫王姨您也提高提高覺悟嘛……玩笑玩笑,您別動真火。是這樣,這病最好還是能配一些止痛藥膏。您也是,早不跟我說。偏等我結婚前兩天才說,害的我這結婚著呢,還連熬了倆大夜幫嫂子熬藥。王姨,我損失大發了!您不說賞我點好東西,還揍我……”
王亞梅一邊揚手一邊笑道:“我賞你兩巴掌!你等著……”說完對宋鋌道:“老宋,你在這陪源子說會兒話,我去和雪梅說。這件事解決了,我也不用夜夜睡不著覺了。對了,你把你東北老戰友送來的風干紅腸裝一兜,還有那風干大鵝拎兩只……”
“欸欸……王姨,我剛就說著玩兒,您可別來真的!再說了,我家里就我和曉娥兩人,既不會做也吃不了那么些,白糟蹋好東西了。得閑我帶她到您家里來蹭飯就好了!”
李源忙攔一步說道。
兩人都是老革掵,為人也正直,是真正為國家做出大貢獻的,他愿意親近。
王亞梅白他一眼道:“你還好意思說上門……就知道往你師父家跑,你會到我這里來?你跟你師父親的,連你媽都吃醋了!讓你拿著你就拿著,少廢話!等你嫂子好了,會親自上門請你媳婦兒來家里,順便再饒上你一個,一起到家里來吃飯。等你主動上門兒……黃花菜都涼八回了!”
李源嘿嘿笑道:“這不是您和宋叔都忙嘛。”
王亞梅不跟他廢話,往屋里告訴兒媳婦不用露腚眼這個好消息去了。
宋鋌也是虛點了點李源,示意跟上,搖頭笑著去準備東西了。
“我三個兒子在家的時候,都不敢像你這樣當著我們的面開玩笑,更別提在這樣的事上鬧著玩兒了。也怪不得你王姨這么喜歡你,你小子,確實膽大包天!要是當兵,會是個好兵。”
宋鋌在存放東西的耳房一邊裝東西,一邊笑著說道。
他這種從血火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對個小輩臉上能帶點笑就不錯了。
李源嘆息一聲,道:“宋叔您真是抬舉我了,別說當兵了。在秦家莊的時候,我爹因為有八個兒子,人稱八大金剛,但村里人說起八大金剛來,手勢卻只做出七個來。都笑話我身體弱,是個病秧子,純屬湊數的。我愿意學醫,也是受這事兒影響。”
宋鋌呵呵笑道:“看你身體不錯啊。”老同志聲音低沉,話不多,字字有力。
李源笑道:“一直堅持練五禽戲……對了宋叔,您可是大英雄,認不認識一些會拳腳真功夫的武術家?我練習五禽戲感覺到瓶頸了,效果不大好了,想學點其他拳架子長長氣力。”
宋鋌道:“五禽戲不是剛好么?正好強身健體,還學其他的干嗎?”
李源道:“您這就有所不知了,自古醫武不分家,就是因為醫藥有助于習武,而習武呢,因為可以強身健體,又可以反過來幫助鉆研醫術。最起碼,手勁會大許多。我學的是針灸針法是《甲乙針經》,對針的掌握要求相當高。開始時用毫針,毫針用好了再用火針。火針用好了,最后才能用梅花長針……不是那種幾個眼兒的梅花針,是那種長七寸的長針。
就嫂子這病,若用梅花針來治,那必有奇效!
可惜,我現在連火針都勉強,治療重要穴位,還是只敢用毫針。
就因為手上力道不夠,強練的話,手都能練成雞爪子,抽筋一樣。
要是能學幾套樁功拳法,那會大有助益的。”
宋鋌凝視著李源,道:“真的?”
李源毫無心虛之色,點頭道:“真的!”
宋鋌沉吟稍許道:“那下個禮拜吧,我給你介紹個人。”
“好嘞!謝謝宋叔!”
一個小時后。
西廂臥房內。
李源先出了房門,擦抹了下額頭上的汗,眼睛卻十分明亮。
倒不是因為看了別人半拉屁股,而是因為火針針灸長強穴,真的有奇效,可以很快緩解痔瘡疼痛。
其實按攻邪派的治法治療痔瘡還能快些,用火罐對準菊花,將小肉球吸住,然后用銀針刺破,再用小火罐將肉球里的膿血拔出來,肉球很快就會干癟脫落。
只是這種方法太生猛,李源沒把握。
要不回頭在秦淮茹那試試?
臟點就臟點,反正是為了醫學事業。
真要能把這法子試驗成功了,嘿,那秦淮茹才是積下大德了。
不過她好像沒痔瘡……
沒遭過痔瘡苦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那種拉的不是屎而是玻璃渣子的痛,到底是何等的臥槽!
唯一可惜的是,就算這個法子能試驗成功,也難以大面積推廣。
能拿得住毫針的人不少,但能用得好火針的人,少之又少。
針灸不是有手就行的事,不知有多少案例造成胸腔、腹腔穿孔。
有的醫生技藝不精,就敢在頭部針灸,譬如風府穴,那離腦干很近,一個失手就是無法挽回的慘況。
所以即便掌握了這個技能,估計也難推廣開來。
其他中醫,絕大多數情況都不會去針刺長強穴的。
沒把握,也沒必要。
李源洗了個手后,去了北屋客廳喝茶。
宋鋌正在看報紙,見李源進來,問道:“扎完針了,效果怎么樣?”
李源樂呵呵道:“我先賣個關子,您等會兒自己看吧。”
宋鋌看著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郎中,也是哭笑不得。
他可是治安局的副局,本身就是強力單位,還身處要職,誰見了不提心吊膽緊張一下?
街上那些青皮混帳,看到他跟看到閻王爺一樣。
連他三個兒子,打小都畏懼他。
李源這小子,倒還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不過,或許這就是心底無私天地寬吧。
又過了一刻鐘左右,宋鋌就看到老伴兒和兒媳婦居然一起走了出來,兒媳婦李雪梅雖然形容憔悴,但精神頭明顯輕快了許多,一臉舒服愉快……
宋鋌眉頭一揚,道:“雪梅,這是好了?”
李雪梅有些不大好意思,不過還是爽利道:“多虧了源子,痛快多了!”
李源道:“主要是膏藥的作用,不過這藥只能用七天,七天后副作用就大了,而且還會產生耐藥性,藥效大大降低。所以,咱們要在七天內,盡量讓嫂子您恢復正常。明兒您下班后就可以去我們院找我,我給您走個后門,插個隊。王府井就在咱們旁邊,您也適當多走幾步。”
李雪梅不大樂意,倒不是怕走路,而是讓別人知道她光著半拉腚多羞啊。
王雪梅也不客氣,道:“你下班拐這邊半個小時不行?讓人知道了,還不讓那些碎嘴子傳的不像話?”
體諒歸體諒,可這事兒說出去真不好聽。
李源猶豫稍許后,“欸”了聲,道:“得,那我就再多拐個彎兒。先說明啊,不是我懶,主要家里那邊兒天天好些人排隊,遲了她們罵大街。甭看基本不要錢看病,要求一點也不低。王姨,那些人真挑起我的短來,您這個街道主任可得幫我說話。”
本來就“標本”難得,有了這個病例,往后再尋幾個,對痔瘡的治療也就愈發有把握了。
千萬別小瞧小小的痔瘡,只有得過的人才知道,那到底有多痛苦。
如果這個針灸療法確切有用,那將來李源能被無數人供為萬家生佛,毫不夸張。
但行下好來,也總得讓人知道他行了好才是。
多少是個人情,所以小小拿捏了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