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糧胡同。
古家。
秦大雪面帶尊敬,但語氣一點不弱:“王府井的那棟樓是我批的,總要有第一個過河的人。改開已經幾個月了,但是外面的資金還是不敢進來。為什么?他們怕啊,怕正策上有反復,投進來的資金都打水漂了。
那就我先來。
京城首善之地,是國家的中心所在。如果京城能第一個引用外資,并且用的很好,外面的膽子自然就放開了。
不僅是一家酒樓,這次派隊伍去港島學習,還要向港島銀行借錢。不然大規模開展養殖業,家里飼料錢都不夠。飼料廠機械也要引進,一次配套就盡量配套齊全,形成閉環,可是財政上實在困難。
正巧那邊遇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我就拍板做決定,從港島那邊的銀行借錢。
市里會議上我也簽了字,一切后果由我來負責。
但是我沒想到,事情還沒辦成,就已經驚動了這里。”
古老點著煙,聽了這番話笑了起來,董老也笑,看著秦大雪道:“開個飯店,他們還能忍受,借資本主義的資金,他們就實實在在的受不了了。
我聽說陳老把你叫去,當面批評你了么?”
秦大雪沉默稍許,道:“也算不上批評,估計還是顧忌我是個女同志,只是勸我不要一條道走到黑,背叛了老人家的教誨……”
“就是要一條道走到黑!!”
古老帶著濃重川音的普通話聲音突然拔高,斬釘截鐵道,他用力在煙灰缸里摁滅了剛吸了兩口的煙,看著秦大雪嚴肅道:“就是要有這種敢為天下先,撞破南墻也不回頭的精神!沒有這種精神,改開就堅持不到底,做不徹底!
批一棟樓,開一個飯店怕什么咧?
自己沒有錢,借別人的錢來發展自己,有什么錯咧?
我們有些同志啊,還是老同志,思想始終不能夠解放,這樣下去怎么能行?
秦大雪同志,你放開手去干,大膽的去干。
不要怕犯錯誤,只要做事,哪個不犯錯誤?我就犯過很多錯誤。
董老,你也不是全對吧?”
董老呵呵笑了起來,道:“那不可能。”
古老笑著回頭,看向秦大雪道:“所以說,今天叫你來,不是批評你的,是來給你打氣來的。也有擔心啊,擔心你會被捆住了手腳,不敢往下干了。”
秦大雪笑道:“那不會。有古老、董老你們在,反正現在也不怕丟腦袋了,無非就是丟官嘛。大不了我就去婦聯,做關愛婦女兒童的工作。”
一旁的曹老笑道:“小李怎么說呀?他那么心疼你,就看著你冒險?”
秦大雪笑道:“我們有約法三章,可以談合作,但我在組織內部的工作生活,他不能干涉,這是原則問題。所以除了盼著我早點退休外,他也不跟我說這些。”
曹老好笑道:“你才多大啊,他就天天盼著讓你退休。這個小李,就愛胡鬧。蕓兒都跟我告過狀,說小李喜歡捉弄人,欺負人,看著年輕,心智跟孩子一樣,還欺負小軍。不過聽說他還每天買菜做飯,經常在小區門口接你下班?”
秦大雪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不好意思笑了笑,道:“今天還回鄉下殺豬去了,讓我早點回去,吃殺豬菜。”
眾人一笑之余,她又岔開話題道:“我愛人之前還建議說,在王府井開第一家酒樓,收益全部捐給鄉村學校,他本來也沒打算靠這個在大陸賺錢。我讓他別瞎出主意,好事辦成壞事。想捐贈鄉村小學是好事,但別和開酒樓掛鉤。這是第一家港資企業,雖然只是一個小飯館兒,但意義不同。只有讓外面人看到,這個飯館掙錢了,錢還裝進了投資人的口袋里,才算好的示范效應。不然這邊賺點錢,還都捐出去了,那算什么?”
古老點頭道:“對,就是這個道理!人家來投資是為了什么呀?終歸是為了得利!不讓人家得利,還想讓人家投資,要用人家的技術,簡直荒謬嘛!!”
董老點頭道:“慢慢來吧,總要有個過程。好在,我們有一批秦大雪這樣敢想還敢做實事的年輕干部。這批干部要保護好,要給予支持。小秦,你們家小李在港島那邊新得的恒生銀行,最近處境不太妙。他沒想著回去看看?”
秦大雪訝然道:“啊?我不知道啊。光聽說家里老大不知道怎么收購了恒生銀行,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他說老大自己弄的事,就自己擺平。輸贏都不要緊,他還希望李幸能跌一跤,說年輕人早點摔跤,更有好處。”
董老都氣笑了,語重心長道:“那可是一家非常重要的銀行啊,豈能如此兒戲?”
秦大雪聞言面色嚴肅起來,道:“董老,回去我就跟他說。”
董老點了點頭,道:“讓他盡量保住這家僅次于匯豐的銀行,不是這邊多管閑事,更不是要他發揚風格共他的產,但這樣一家銀行,掌握在親向咱們這邊的人手里,很有意義。港島的金融屬性會越來越強,銀行的作用也會越來越重要,港島現在就十二家本土銀行,我看短時期內,也不會再增加,只可能減少,所以恒生銀行相當珍貴。告訴小李,磨練小孩子有很多法子,可以選其他的辦法嘛。”
六十年代,港島還有幾十家本土銀行,越往后,本土銀行越少,到了現在,并且在未來的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港島黃金時期,整個港島只有十二家本土銀行,其中,大部分都是英資背景。
一直到回歸后,為了打破英資金融集團的利益壟斷,才發放下去一大批銀行牌照,以至于后面小小一座港島,出現一百六十多家銀行。
曹老笑道:“小李教小孩的法子還是不少的,陸九年的時候,那么亂的年月里,他帶著這個兒子從四九城一路走到港島,效仿了一次長征呢。虧他能折騰。連我們都沒法兒的時候,瞧瞧他多能擺活。”
眾人都笑,秦大雪也笑道:“是受益匪淺。李幸能有今天的成長,和那次經歷很有關系。”
古老忽然想起來了,道:“就是我送紅星的那個小家伙吧?”
秦大雪點頭笑道:“對,就是他,現在也已經長成大小伙子了。一直珍藏著您送的紅星,雖然他還不知道您的身份。”
古老高興道:“好,好的很!當時我就看這個小家伙不一般,才把丞相當年送我的那顆五角星送給了他。現在看來,我的眼光還是可以!”
眾人大笑。
秦大雪對董老道:“那我今天回去,就讓他回港島。”
曹老取笑道:“不舍得走吧?原本準備什么時候走?”
秦大雪有些不好意思,道:“本來準備再待兩個月。”
曹老笑道:“先回去,辦完正事再回來嘛。他現在是曹辦人員,來去也方便。一個當老子的,真好意思讓十幾歲的孩子在那邊承受那么大的壓力,自己在這邊殺豬玩耍?不像話呢!”
幾個老人都莞爾一笑。
秦大雪鄭重聲明:“可不是我要他留的啊,我每天忙的不著家,回家吃完飯倒頭就能和眼。他自己貪玩,和我無關。”
“啊?憑什么呀?”
李源在家做好晚飯后,去大院里溜達了圈,接到媳婦兒回家的路上就得到了這個“噩耗”,登時不滿道:“我玩兒老婆還沒玩兒夠呢!”
秦大雪忙左右前后瞥了一圈后,紅著臉嗔道:“要死啊你?”
還別說,挺刺激。
她這樣心志堅定的人,也只有這個浪貨才能攪動心中春水。
結婚前,他可不這樣啊……
回到家后,秦大雪才將緣由說了遍,李源勸道:“你還是悠著點吧,緩一緩沒壞處。”
別說眼下,到了八一年,包船王想捐一千萬美金,換一座兆龍飯店,給他老子揚揚名,算是盡一份孝心。
這一千萬美金,硬是沒人愿意收。
最后古老親自出面拍板,才定下此事。
但你以為兆龍飯店就順利施工了?想多了,一直到八五年才建成。
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八一年的一千萬美元啊,什么概念……
秦大雪搖頭道:“時不我待。有你這個大助力在,背后又有曹老他們這些老人家護著,我再不敢放手施為,去想什么明哲保身,還算什么理想主義者?”
李源提醒道:“這樣急著做事,會給人一種不穩重,急急火火的的感覺。你是這個體制內的,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秦大雪訝然的看向李源,道:“你該不會有望妻成龍的想法吧?”
李源笑道:“這個真沒有,就是希望你能走的順利些,少被人指摘幾句。”
秦大雪笑道:“那就行,只要你支持我,其他的聲音都是雜音。所以,現在才會爭分奪秒。源子,回去吧,那邊一大家子,發生了不知多少事,真讓湯圓一個人扛著,我也不忍心。曉娥她們說不定也會對我有意見。明年不是說要全家回來過年么?日子過的很快。”
李源還是不大樂意,看向李治國道:“咱們家少數服從多數,兒子,你肯定不想讓爸爸走,是不是?”
李治國想了想,道:“我雖然不想讓爸爸走,可也不想讓大哥被人欺負的時候,爸爸不在身邊。爸爸,您還是快過去吧。大哥很辛苦的,二哥又不大穩當……”
李源笑著拍了下他的腦袋,道:“爸爸那是在磨礪大哥,不經歷挫折,怎么能成長?順風順水,是長不成參天大樹的。”
李治國小聲道:“爸爸,二哥說,大哥小時候懂事的很早的,那個時候已經吃了很多苦了。”
李源點了點頭,道:“是。但是你二哥既然什么都知道,為什么還要事事和你大哥爭呢?”
李治國笑道:“并不是真的爭,二哥從不對大哥使手段。”
李源想了想,笑道:“也是。唉……”他轉頭看了一圈,道:“家里待不夠啊,真不想出門兒。”
“你少來!”
雖如此說,秦大雪卻仍是滿面笑容,語氣溫柔了許多,道:“往后日子還長呢。開春之后,我只會一天比一天忙,連家都未必能常回來。你在家一個人待著也沒意思,我在外面還要惦記著你,也會分心。”
李源皺眉道:“不管怎么樣,也要保重好身體。再忙,還能忙到連飯都沒時間吃?我給你留的人參養榮丸,你必須要按時吃。”
這么霸道的聲音,讓秦大雪輕聲笑道:“我知道呢。”
李治國目光狐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也不是透明的啊……
好在爸爸還是愛他的,叮囑道:“兒子,自己在家做飯的時候要小心些,水火無情,最好去媽媽單位食堂去吃。”
李治國點了點頭,應道:“爸爸,我知道了,我會去媽媽食堂吃的。”
他要自己在家開火,喬月保證天天來,那哪還有清靜的時候。
李源又想起一事來,道:“喬家那邊,估計會對你疏遠一些,不要在意。”
李治國笑道:“不會的。”
李源看著臉上平靜而自信的兒子,一時弄不清楚這個“不會的”,是說喬家對他疏遠是不會的,還是他不會在意……
不過無所謂了,那是兒子自己的事。
吃完飯,打發李治國去洗碗后,李源就和秦大雪回房聊天了。
這一宿,大風大雪,大浪滔天,波濤洶涌,卷起千堆雪……
第二天,李源告別妻兒后,回秦家莊簡單說了下原因,又回城去了趙葉紅那言語了聲,最后帶上了張冬崖、劉雪芳和張國慶一家三口,匆匆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算算日子,到港島,應該正好大年三十……
“真的?!”
秦家莊,秦淮茹登門李家,得到了李源已經離京南下的消息后,整個人陷入狂喜之中。
打李源找到老何家,準備推薦他們去港島人開的飯店,還開出五百塊一個月的高價后,整個四合院都彌漫著一股古怪的氣氛。
酸中帶著咸,咸中帶著苦,苦中還有澀,最后混在一起,麻了!
其中又以秦淮茹的感受最煎熬,尤其是趙金月像是防賊一樣防著她時,心里更是膈應的不行。
她真不知道趙金月是怎么想的,她就算瞎了眼豬油蒙了心,也不至于去找傻柱吧?
秦淮茹還不知道,要不是傻柱回家后和趙金月談了幾回,她晚上上廁所時,都有可能被人追蹤套麻袋……
但這一會兒,一聽李源都走了,啥時候回來也不清楚,秦淮茹心頭壓抑半個多月的陰云,一下就消散了。
真行!李源這次可把老何家,也把全四合院的人給涮好了!!
她連自家都沒回,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四合院,告訴何家這個喜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