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三大爺,您忙著呢?”
李源回到四合院,剛進前院就看到閻埠貴形容枯槁的蹲在家門口發愣,他用有氣無力半死不活的虛脫語氣說道。
閻埠貴緩緩抬起了頭,呆滯的目光盯著李源看了稍許。
倒是同住前院的李六根媳婦笑道:“源子,有日子沒聽到你開玩笑了。三大爺都快呆死在那了,你是怎么瞧的他忙著呢?”
閻埠貴也緩緩回過神來,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三角眼打量了下李源斜挎的解放包,想去幫襯一把,可一想,這小子比他還慘,見天早上灌三瓢自來水。算了,懶得動,少費些力氣。
想想這兩年多來,他都不知道過的什么日子……
李源笑瞇瞇道:“我這不是在學校聽廣播說,明年這饑荒差不多就能結束了嘛,所以心里高興!”
閻埠貴聞言嗤笑了聲,一臉不想開口浪費氣力的樣子,可實在又不想一個人郁悶,只能開了金口道:“我說源子,你還真是……人說什么伱就信什么啊?這樣的話哪年沒說?五九年的時候就開始說了,結果呢?”
李源寬慰道:“三大爺,都說大旱不過三年,這也該差不多了。您仔細想想,今年立秋后的雨水是不是比前兩年好了不少?前兩年可是滴雨沒下,可您瞅瞅今年,不止咱們四九城,北方各省都開始見雨了吧?
欸,這就說明快熬出頭了!三大爺,別悶著了,嗨起來!”
閻埠貴繃不住樂了,一拍大腿道:“得,甭管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源子說的也比廣播上那些人唱的好!”
李源笑瞇瞇道:“是不是?三大爺,我說的這么好,那您能不能借我一窩頭嘗嘗?我都快忘了那是啥味兒了……”
閻埠貴嚇了一跳,臉上一絲兒笑意都沒了,可能還想把剛笑的也還回去,黑著臉提防道:“沒有沒有,源子,我家一粒糧食都沒有了!”
李源嫌棄道:“瞧您那摳門勁兒!人家唱蓮花落唱的好都能要點吃的,您剛可親口說了,我比廣播上唱的還好,您就白聽啊?”
三大媽從屋里出來,抱著閆解睇苦笑道:“源子,你就別逗你三大爺了。你三大爺學著你大早上起來灌涼水,竄了幾天稀,命差點都沒了。”
李源嘿嘿直樂,道:“瞧這事兒鬧的,真好……笑!三大爺,我還年輕啊,火力壯,喝涼水撐一撐也就撐一撐了。您怎么還學我?我說您臉色跟快過去了一樣……”
他每天早上不煮紅燒爛肉面了,改喝涼水了。
就站在中間庭院自來水池子邊,拿起瓢每天“喝”三大瓢!
先前還有人懷疑他,是不是沾過老岳父家的光,偷偷去婁家吃飯了。
可每天看到他在庭院里喝那么多涼水,任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慘啊!
所以有些玩笑,還就他能開。
換個有飯吃的這么說,指定挨呲。
沒想到閻埠貴聽了,眼睛都紅了,淚泡子都涌起來了,仰頭道:“源子,當爹媽難啊。你還能把老婆孩子送鄉下去吃野菜團子,我家這四個,能往哪送吶?”
說罷,搖頭嘆息的和三大媽進了屋。
不過剛一進門臉色就變了,他急急拉著三大媽進了里屋,三大媽老臉都臊起來了,忸怩道:“孩子還在呢……”
閻解曠、閻解放倆小狗日的眼觀鼻鼻觀口,雖然早就偷偷聽過動靜……
閻埠貴氣笑道:“說什么呢你,現在哪有那力氣……我是和你商議大事!”
三大媽老臉更臊了,忙轉移話茬道:“什么大事啊,這么急?”
閻埠貴道:“源子剛說了,今年恐怕是災荒最后一年了。還別說,他說的在理。今年入秋以來,這都下了三場雨了,雖然都不大,可這說明什么?”
“說明什么?”
三大媽不解道。
她都已經麻木了。
閻埠貴“嘖”了聲激動道:“說明這大旱年真的快要結束了!”
“真的?!”
三大媽都不敢高聲,壓著嗓子驚叫道,仿佛唯恐聲音大些,就把這好消息給驚散了。
閻埠貴連連點頭道:“八.九不離十。”
三大媽眼淚都掉下來了,顫聲道:“哎喲,那……那可真是太好了。這幾年,過的都是什么日子啊!連前幾年的畜生都不如……”
閻埠貴也唏噓連連,然后搖頭道:“現在說的不是這個,孩子他媽,咱們得趕緊算計啊!”
三大媽納悶道:“算計啥啊?”
閻埠貴“嘖”了聲,道:“老大的婚事啊!你想啊,要是擱正常年景,老大想娶個媳婦,得付多大的本錢?房子、四十八條腿、衣服、酒席……沒個大幾百塊錢根本下不來!就咱家解成這條件,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能說上好品格的姑娘嗎?可現在不一樣了,各家缺糧缺的冒煙兒,好些人家都是緊著兒子先吃,巴不得早點把閨女嫁出去,能活命就成。
這個時候,就顯出咱家家風不一般了,甭管兒女還是媳婦,就算一個窩頭也均分了吃,有咱家一口吃的,就絕少不了媳婦一口!
嘿,我讓媒婆就這樣去談,保管能給老大娶回來一個好的!”
三大媽聽了眼睛發光,高興道:“他爸,還得是您啊!!”
閻埠貴自衿的笑著點了點頭,不過隨即面色又微微一變,起身就往外跑,慢些就得竄褲襠了……
卻說李源進了中院,就看到不少鄰居聚在庭院里,也有不少直接站在西廂他家門口,都往賈家伸脖子看呢。
他心里納悶,雖說已經見著希望之光了,可到底還得等幾個月,眼下一個個肚子里都空蕩蕩的,還有力氣起幺蛾子?
等他到了跟前,就看到易中海將相當憤怒的傻柱攔在身后,同時往屋里說著什么……
“源子回來了!”
許大茂臉瘦的跟猴兒一樣,愈發凸顯出一對很有喜感的牛眼珠子,馬臉也更長了。
他媳婦趙金月也跟著招手,她自覺和李源已經很熟了,畢竟是她口中“挨過她身子的兩個男人之一”,雖是玩笑話,可還是讓李源惡心了好幾天。
也多少明白趙金月這樣相貌出眾,臉白熊大身材好的姑娘,家里為啥會把她嫁給許大茂了。
確實是腦子不大好……
趙金月笑的跟一朵花似的,說出來的話卻難聽:“源子快來看快來看,賈東旭又打老婆了!嘖嘖嘖,打的真狠,賈張氏還幫忙呢。他家可真熱鬧!”
李源聞認真的看了她一眼,見她是真高興,不由心頭感慨,看來胸大無腦這個詞,果然不是憑空胡亂發明的。
似乎看明白了李源的眼神,趙金月一挺腰板,道:“你可別覺得我幸災樂禍,我打許大茂的時候,他們還不一樣在外面看笑話?賈張氏還笑的歡呢,這叫一報還一報!”
李源啥話也不好說,只能同情的拍了拍面色慘淡的許大茂的肩膀。
這是個純廢物啊,是個人都能打……
傻柱也瞧見李源回來了,急忙道:“源子,您瞧瞧,這像話嗎?秦姐可是您老鄉!”
李源為難道:“到底為了什么啊?咱啥也不知道,也不敢隨便摻和。人兩口子炕頭打架炕尾合,咱們亂摻和,回頭里外不是人。柱子哥,這個虧您可沒少吃。”
傻柱聞言一滯,隨后更憤怒道:“說起來都是因為您吶!”
李源滿臉無語:“什么話?和我都不沾邊……過過腦子再說話。”
這和趙金月是一家的吧?
傻柱“嗐”了聲,道:“我是氣賈東旭和賈大媽,是不是您和賈大媽說,老婆孩子都放鄉下啃野菜窩頭去了?”
李源不解道:“是啊,怎么了?大家伙都知道啊,這招誰惹誰了?”
婁曉娥是常帶李幸回秦家莊露面,他雖然疼愛孩子,但不會嬌慣,農村泥土多孩子多,有助于建立完善的免疫系統。
傻柱晦氣道:“這不是棒梗鬧著要吃的嗎?孩子小,吃不飽,忒遭罪。賈東旭一個當爹的,不說把糧食分孩子吃,倒是會想,讓秦姐帶棒梗、小當回娘家吃飯去。嘿,有這么辦事的嗎?
秦姐說娘家人也吃不飽,再說她是嫁給賈家的,老話說的好,嫁漢嫁漢,穿衣吃飯。沒聽說嫁人了還帶著孩子回娘家爭口飯的。兩人吵起來了,秦姐就說了句養不起當初就不該娶媳婦,更不該生孩子。賈東旭說不過,就動手了!”
李源叫屈道:“我可是把糧食都送回家了,城里多少還有些定量糧,哪怕天天喝稀的,怎么著也有些糧食不是?鄉下根本就沒糧食,光吃野草也不成啊,所以我的定量糧都送回去了。
大家可都看著呢,我早上就喝三大瓢涼水,中午靠老師、同學們的接濟吃一口,晚上不吃。男人嘛,自己苦點累點餓點不要緊,別叫老娘親、老婆、孩子餓壞就成。”
“嘿!!”
傻柱簡直激動,這三觀太他么的對味了,他舉起雙手豎起大拇指,贊道:“聽聽!聽聽!這才是咱大老爺們兒的樣!”
“行了!都少說兩句!”
易中海發飆了,只是不等他繼續開口,李源就從中截斷道:“一大爺說的對,這個問題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得開個全院大會好好討論討論。全院大會已經兩年多沒開了,三位管院大爺有日子沒坐下來給年輕人好好說說話。看看,你們老哥仨一不留神,咱們院年輕人的道德就開始滑坡啊!擱兩年前,誰家敢這樣打老婆?傳出去咱們四合院還有臉爭先進么?”
易中海:“……”
我他么是說都少說兩句,怎么就說的對后面還叭叭叭一大堆?
付老三樂呵呵道:“還先進呢,早歇菜了!”
傻柱瞪道:“不發香油就不評了?革掵精神也不要了?”
付老三嚇傻眼了,忙道:“傻柱,我可沒這么說!評評評,誰不評誰是忘八蛋,誰不開全院大會,誰就是反對革掵,這總成了吧?”
傻柱嗤笑了聲,道:“本來就該如此。”
易中海麻了:“……”
這事兒要鬧大,賈東旭的名聲都要臭大街了。
他還想找借口推托了,可二大爺劉海中卻很嚴肅的點頭道:“傻柱過去一向說話不著調,但這次他和源子說的非常好,這個……很有覺悟!賈東旭打媳婦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上回就打了,太不像話了。這是品格和道德的問題,很嚴重!”
“劉海中,你放屁!”
劉海中開口了,易中海就沒再急著張嘴,因為他知道,賈張氏絕不允許有人這樣糟踐她兒子,果不其然,外面這么大的動靜,里面反倒安靜下來,然后正好聽到劉海中的話,賈張氏三步做兩步奔了出來,指著劉海中的鼻子罵道:“你兒子才有問題,你兒子都和外地人私奔了,你家有大問題!”
一箭穿心,KO!
看著整個人都搖晃起來的劉海中,李源差點沒樂出聲來,他干咳了聲,道:“賈大媽,話不能這么說。光齊和他媳婦兒是正經辦過婚禮的,人二大爺見證了的,怎么能算是私奔呢?”
賈張氏不服:“怎么不算?他都沒告訴他爹,帶著媳婦就跑了。劉海中哭的跟個孫子似的,這還不算私奔啊?”
劉海中急眼了,面紅耳赤就要指著賈張氏罵,李源忙攔下道:“那這樣,今兒開會就倆議題,一個是賈東旭打媳婦,第二個就是光齊到底算不算私奔。咱們把話說開了,往后街坊鄰居間也別再為這些事鬧矛盾,那沒勁!剛我還和三大爺說呢,今年立秋以來下了三場雨,這是去年、前年都沒有過的。說明什么?說明這遭罪的苦日子快過去了。今兒廣播上的專家也都這么說,所以咱們趕緊收拾好精神面貌,準備迎接嶄新的好日子吧!”
這話提勁,盡管不少人未必當真,可聽著都覺得喜慶。
四合院沉悶了太久了,大家自然樂得來一場熱鬧,哪怕還餓著肚子。
到這份上,連易中海都不好再強推了,他臉色跟黑鍋一樣,隱隱覺得又回到了兩年前那會兒,難受的憋火……
人群中,許大茂悄聲對趙金月道:“瞧見了么?這就是源子,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一大爺都攔不住他。一大爺在咱們院誰不怕?上回你大聲和聾老太太嚷嚷了幾句,就被他批評的抬不起頭來,你還不敢還嘴,不然人直接找你單位去,你就自求多福吧。咱們四合院,除了源子,沒人是一大爺的對手。”
趙金月深有體會,道:“易老頭兒就會拿大帽子扣人,不過源子好像比他還能扣……”
許大茂樂道:“這就叫一物降一物!走走走,咱們回家搬小板凳去!都小二年沒正經看大戲了,嘿,我跟你說,咱們這四合院,熱鬧著呢!”
趙金月道:“那行,咱們好好看戲。不過看完戲后,還得去找源子幫我推一推。都兩年了還沒要上孩子,別是你把我的宮給推死了?狗東西,真要這樣你就死定了!”
許大茂:“……”
西廂廊下,李源見傻柱還站那不舍得動彈,氣笑道:“怎么著,還想進去看看?”
傻柱這才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扭頭走了。
嘿,老何家還真出情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