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年真是快啊,感覺昨天才像剛走,今天又回來了。”
午飯后,大嫂子看著坐在葡萄藤下和李母乘涼說話的李源笑著說道。
聶雨已經被大唐的車先一步送去聶家了,據治國說,聶遠超這兩天身體不大舒服。
嘖,這個小六,逢年過節居然還常去聶家探望。
連聶遠超那樣的老犟頭,一輩子清高要臉面,居然還帶他去過龍泉山那邊,參加過聶老的家族壽宴。
李源聽了都好笑,難以想象,這位老岳父當時是怎么介紹的……
二嫂子笑道:“能不快么?看看治國都比我高了!這一撥撥小的都長起來了,催著咱們老呢!”
李池素來沉默,今天也高興愿意多說兩句,看著自己幼弟道:“就老幺,看著還是年輕人。”
李源笑道:“大哥,人參養榮丸你們吃著沒有?別舍不得吃啊,咱們這一輩人,吃了多少苦,膽戰心驚的受了多少罪,如今眼看著生活越來越寬松,越來越好的時候,可不能那么快老去。”
李池點了點頭,笑著應了聲:“吃著呢。”
三哥李河笑道:“老幺,你去年也帶吉祥、如意出去了?”
李源道:“嗯,去了西疆一趟。”
李家人都“嗬嗬”驚笑起來,李母也好奇道:“老幺,西疆是啥樣子的呀?都是沙子石頭么?”
李源笑道:“媽,西疆也有綠洲,有塔里木河,那個地方可太大了,好看的很。不過您說的也對,也有大戈壁灘,一眼望去都是旱地,上面是碎石頭子,啥也不長。過兩年條件再好一點,咱們去那邊旅游去。”
治國道:“爸爸,還是您晚上背著四哥、五哥走路么?”他知道父親這樣背過三哥富貴趕路。
李源點了點頭道:“不然兩個月哪能打個來回……怎么,你想自己走?伱知道當年長征走了多久?”看著兒子的表情他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治國點點頭,道:“十二個月零七天。不過,那是大部隊前行,咱們輕裝上陣,應該能快的多。沒有人煙的地方,可以放開了奔跑,我跑不動的時候,再勞爸爸背我。爸爸,我想試一試,可以嗎?”
李源笑著揉了揉兒子的腦袋,道:“你都這么說了,爸爸還能說什么?”
治國看著父親,下巴微微揚起,親近一笑。
李源也笑,單論相貌,這個兒子比李幸還像他,更重要的是,治國的眼睛像他母親,比李源都好看。
李垣看到自家八叔一臉驕傲模樣,在一旁嘎嘎笑道:“八叔,您是不知道啊,現在治國在各家心里被稀罕成什么樣了。去年他在婁公館過生日,因為好多朋友都要來祝福,他也沒法子,三里河坐不下。結果那天頂級的那幾家的姑娘們差點沒打起來,都說自己才是治國最好的朋友。您猜治國是怎么化解的?嘿,八叔,我跟您說,就算是您,也未必比您兒子強!”
李源呵呵道:“你懂個屁!兒子比老子強,那才是老子最驕傲的事。啰嗦什么,快說。”
李垣樂道:“治國跟她們說,以后每個禮拜天都會邀請她們一起去做有意義的事,看誰最后能堅持下來,那就是最好的朋友。您猜治國帶她們去哪了?”
李源見兒子也看著自己,笑了笑,道:“孤兒院還是敬老院?”
治國嘿嘿笑了起來,給父親豎起了大拇指!
李垣更是樂顛兒道:“八叔,還得是您啊!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怪不得您能娶……噦!”
話沒說完,一粒土坷垃飛到嗓子眼里,整個人差點惡心的暈過去。
他老子李海哈哈笑道:“活該!”
李垣很快調整過來,面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一本正經道:“八叔,您圣明啊!可不就帶去那兩個地兒么!先去孤兒院,您也知道,一般送進去的,要么是閨女,要么是有病的、殘疾的,里面的氣氛……很沉悶。那些千金大小姐哪干得了照顧人的活兒?十個里面四個氣走了,再去敬老院,嘿,那味兒才惡……噦!”
又一個土坷垃飛嘴里去了。
這一大院子的老人,兔崽子嫌棄老人味兒。
五嫂怒罵道:“該!!怎么生了這么個缺心眼的玩意兒!”
治國都訝然的看著自家十八哥,平時不是這個水平啊。
李垣哭喪著臉對治國道:“三十八弟,你是不知道啊,我們這些兄弟面對八叔時的壓力有多大。我們和你不一樣啊……”
治國都氣笑了,揉了揉臉,道:“十八哥,我救不了您了。”
這是在說他老子對親兒子好,對親侄兒差么?
李垣這才陡然驚醒又說錯話了,跳起來補救道:“八叔,我是說我們表現的沒有治國好!不信您問四哥,四哥都這樣說!”
李源似笑非笑道:“看來這一年來你八嬸兒忙的不在京城,對治國的影響不大,對你的影響倒是大。你不是一直想去下面做事么,我成全你,回頭去甘省當個檔案局的局長吧。”
李垣如聞晴天白日,耳邊忽然炸響一聲震天雷,人都搖擺了起來……
他聽到了什么……
從外面闊步進來的李城朗聲笑道:“十八去檔案局做局長?八叔,您這主意不錯啊。”
李源坐在那,側了側臉,看向帶著干凈清爽氣息走到跟前的李城,伸手和他握了握,笑道:“氣場都變了,這是升官兒了?”
李城和家里人照過面,接過治國送來的小馬扎,拍了拍治國的肩膀后,才挨著李源坐下,點頭道:“升了,沾了大力提拔年輕干部的便宜。也多虧八叔當年喝涼水送我們上學,給我們打下的基礎。”
李源笑道:“車轱轆子話翻來覆去說了那么多年了,別說了。這不,十八剛還抱怨,我對治國和對你們不一樣……”
李城聞言臉色猛地就是一沉,眼睛都瞪了起來,看向都有些瑟瑟發抖的十八。
李母勸架道:“十八沒壞心眼,開玩笑的……”
眼看李城都站起來了,治國忙攔在中間,笑道:“四哥,爸爸在跟您開玩笑,也是在逗十八哥玩兒呢。”
李垣眼淚都快下來,道:“四哥,我真冤啊。我就是說治國和咱們兄弟不一樣,他天賦好!”
李城沒有理他,重新坐下看向李源,一試就試出來李垣沒瘋。
李源叮囑道:“老四,不要大意,幾個大的就你在京,你八嬸兒不在的時候,千萬要盯緊十八他們,別讓他們惹事,特別是男女關系生活作風上的錯誤。港島報紙上已經點了幾個人的名字,都是頂級的子弟,說他們生活作風問題很大。這個雷早晚要爆,你切記看死他。你八叔我為這個家族辛苦了幾十年,不求你們回報什么,但總不能讓我們這些白發人,先送走一個黑發人吧?那就是你們最大的不孝了,記住沒有?”
李家人都嚇了一跳,原本以為是老幺看十八這個賴賴子不順眼,修理修理,沒想到背后還有這種風險。
李城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倒吸一口涼氣,道:“港島報紙上登這些了?八叔……”
李源笑了笑,道:“梅長寧都沒按下去,找我幫忙,我也沒管,也的確管不了。港島,不是這邊。十八如果有同時招惹幾個女朋友之類的事,你不必跟我說,我怕忍不住一巴掌打死他,回頭你跟你八嬸兒說就行。”
李垣臉色有些發白,心虛的不敢抬頭。
李桂看向李源道:“是不是該給十八說媳婦了?”
李源笑道:“這事兒他自己看著辦,想再瀟灑兩年就瀟灑兩年,只要本分一點就行。”眼看大唐的車又開回來了,他起身道:“爸、媽,我得去城里一趟,還有些事要談,明天再回來。”
一家子人跟著站了起來,李源彎腰看著老母親,笑道:“媽,明兒我就回來,在家住兩天,啊?”
李母有些不舍道:“好,好……”
李源一下想起來一事,道:“喲,差點忘了拿出來,我這次來又帶了些錄像帶回來,都是新拍的好電視劇,老娘您想看不想看?”
李母本來失落不舍的臉上,開始放光芒,猶如京城的金山上……
“爸,讓司機大哥把我和四哥、十八哥送到東直門大街就行,我們去大唐酒樓和洪家老三談些事,您先回家吧。”
治國上車后說道。
李源納悶道:“什么洪家老三?”
李城道:“就是那個洪家,洪家的小孫子。”
李源一下就知道是誰的,還真是說曹操來曹操,剛點李垣時說報紙上報的人里面,就數這位牌面最大,他好奇道:“和這人談什么事?怎么著,又憑臉吃飯?”
李垣煩惱道:“這人倒不是憑臉吃飯,他憑臉安排工作。才從工農兵大學畢業一年,往大唐酒樓安排八人了!關鍵是安排進來的人不靠譜,一個個拿大不干活不說,還拿酒樓當她們家了,招人進來吃喝。經理當然不樂意了,就給辭了,鬧了兩回也都擋回去了,洪老三不高興了,約今兒去談事。”
李源道:“你們準備怎么處理?”
李垣道:“先談,談不攏捶他個王八蛋!還以為是當年那么風光呢,他們……”
“你快閉嘴吧!”
李城都聽不下去了,罵道:“說話過不過腦子?”
李垣嘿嘿笑道:“這不是就自己家人么?見面兒我恭敬的很,我跟誰都客客氣氣的。”
李城都懶得再看他,對李源道:“八叔,不管哪個單位,總要養些閑人。您看,是不是發點工資,讓那幾個人不用來上班了就行?當然,只能這幾個,不能再多了。也不會吃虧,大唐酒樓去津門開分號的時候,這位的面子很好使。三教九流的,能省好多事。”
算是老成之見了。
不說大唐,其實未來不管是外資還是港資,更不用說大陸本土企業,都少不了面對塞人的條子。
但這不能說是中國特色,因為老美巨頭公司最喜歡的就是這種自帶背景的員工,特別是公關部門,最喜歡招聘這樣的人。
李城的想法很超前,也很現實。
李源依舊不置可否,問治國道:“你說呢?”
治國道:“爸爸之前沒說港島報紙的事,我們家還可以權當他是幫沒有工作的女知青找工作。但現在看來,根本就是生活作風問題。大唐酒樓不能是藏污納垢的地方,沒有妥協的余地,讓他走人。”
李城笑道:“這人我知道,長的很好,也特別受寵,傲的很。他要是翻臉呢?”
治國道:“那我就告訴他,會去海子里找他們家老太太說明此事。大唐酒樓是港商、外商常去的地方,留不下烏七八糟的人。他們這類人,最會在老人跟前裝乖扮巧,不敢將事情挑明的。”
李城提醒道:“治國,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這種無賴貨色,報復心很強的。那畢竟是洪家……”
治國呵呵了聲,看向父親和李城道:“十八哥剛才說的其實也對,現在不是以前了。我都不需要打著曹奶奶和媽媽的旗號,單憑爸爸捐的兩億美元,也足以讓李家站直腰桿,平視此輩衙內。警告他要去找他家老太太,并非怕和他起沖突。只是尊重逝去的洪老,僅此而已。”
兩個小時后,三里河。
秦大雪看著正細心給她推拿按摩的李源一直樂的合不攏嘴,也忍不住笑道:“就這么高興?”
李源連連點頭,道:“津津樂道!樂此不彼!”
見他笑的有些壞,秦大雪反應了下,才抬腳輕踹了下,道:“你真是……哎呀!”
被襲一下后,秦大雪連忙告饒道:“真不行了,一會兒還要去花廳呢。”
李源這才放過,說起了治國的事,最后笑道:“大雪,真是要感謝你,給我生了這么個好兒子。”
秦大雪聽了此事前因后果后,輕輕捏了捏眉心,道:“放開之后,亂七八糟的事多了太多。這些洪老三這樣的就不用說了,肆無忌憚。社會上也還是亂,前年打擊過一陣,好了一些,去年放松了些后,又開始了,今年變本加厲。各地都出現了些團伙,囂張跋扈,手段殘忍暴虐。打著企業家的名頭,無法無天。有的人心是真的壞啊,本來是想保護他們,讓他們發展企業,好好作為的。沒想到,反倒成了壞分子的免死金牌。”
李源聽了笑道:“肯定還是有漏洞,讓他們用這樣的手段發財。估計你們是夠頭疼的。”
秦大雪道:“別說是我了,古老他們都焦頭爛額。因為下面一處又一處的爛攤子,現在喊著往回收的人很多。但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往回收了。”
李源推拿按摩做完后,又針灸梳理了遍,完事后已經快下午五點了,兩人穿戴整齊,一并前往了花廳。
“小李啊,英國在馬島取勝以后,表現的很強硬,極力謀取以治全換主全。并定下了九月份來華談判,她對媒體表現的非常有信心。”
花廳內,曹老看著李源說道。
李源點了點頭,道:“曹老,是希望大唐能做些什么嗎?”
曹老道:“中樞已經做了最壞情況發生時的預想,沒什么了不起,中國不是阿根廷,港島也不是馬島。但是,能平穩交接,才是最好的選擇。所以希望你能在港島平穩上面,做出一些貢獻。”
李源坦誠道:“曹老,大批精英離開,是完全可以預料到的,也是無法避免的。他們對這邊心存恐懼,這是報紙上好多年長期渲染下來的結果,短期內肯定無法扭轉。房價下跌、股價下跌、港幣貶值,全都是如此,無法避免。小小的一個大唐,能做什么呢?”
曹老道:“希望你在合適的時候,多收購一些港島基礎設施,比如碼頭、巴士公司、小輪公司等等。只要這些關乎百姓日常生活的設施穩定,港島就不至于大亂。”
從后往前看,收購這些公司都是能大賺特賺的,可是當下,用人心惶惶來形容毫不為過。
區區一個馬島,英國都派了皇家海軍去征討,更何況是東方明珠港島呢?
好多人都擔心會發生戰爭,港島會毀于一旦,也擔心港島提前被大陸收回后,所有的財產都會被充公。
這些是杞人憂天么?
當然不是!
建國才三十來年,風波平息才幾年,那一幕幕慘烈可怕的景象,哪個港人不怕?
這個時候讓李源這個大資本家去收購基礎設施……一旦兩邊根本談不攏打起來,無論成敗,這些投資都將灰飛煙滅。
因為大陸靠戰爭手段成功收復后,絕不可能再讓私人掌握這些產業。
李源笑道:“曹老,您這是讓我押上全部身家,賭港島的未來是光明的啊。”
曹老道:“那你敢不敢?”
李源笑道:“都到這個地步了,敢不敢也要賭啊。不過曹老,什么時候下場,由大唐自己說的算。實不相瞞,拖的越久,大唐的收益越大。出手的越早,資金就會被離開港島的精英們和遷移出港島的財團們給帶走了。晚一點下場,還能多留一些元氣。”
曹老點頭道:“好吧。但是,也不要太晚了。港島亂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是不是?”
李源笑道:“這倒是。”
“其實一開始是有同志希望能從恒生銀行大量借款,借外匯,由大陸方面來收購那些設施的,然后再租借給你,租金償還貸款,到期后再收回。”
從海子里出來,兩人沿著長安街散步,秦大雪笑著說道。
李源在這條見證了無數歷史,目睹過無數風起云涌大時代,此刻卻顯得那樣靜謐的長街上罵了句街:“我去他媽的!”
秦大雪哈哈一笑,道:“這個提議被古老給否了,并且批評了那位同志,告訴他不能再抱著過去的老思想不放了。”
李源呵呵笑道:“還不錯,其實已經算有進步了,沒說直接讓我都奉獻出來。”
秦大雪笑道:“是啊,還是有一點點進步的。源子,你準備什么時候出手?英國的人打算,沒有一分一毫的可能。我們這邊也沒人敢讓這一步,誰敢去當李鴻章?戰爭自然更不可能了,英國佬不敢的。老山就是打給他們和北極熊看的,武器雖然落后點,可以咱們現在的火力,英國碰都不敢碰。
而且,為了拉攏我們抵御老毛子,西方世界也不會和英國組成新聯軍。所以,這是咱們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心里也有數,如果真的談不攏,只要他們不老實,我們當天下午就能過去,完整的接收回來。李大官人,到時候你怎么辦?”
李源無奈笑道:“還能怎么辦?只能去新加坡了。不然我四個老婆,還不得被拉出去槍斃?”
“哈哈哈!”
秦大雪又是好一陣笑后,挽住了李源的胳膊,溫聲笑道:“放心吧,我對談判還是比較有信心的。過程可能比較曲折漫長,但大陸太需要港島這個窗口了,所以除了最終底線外,會在很多利益方面做出讓步,最終一定會達成協議的。”頓了頓又道:“你知道,大陸馬上要施行計劃生育了么?”
李源嘆息一聲,點點頭道:“港島報紙已經報導了,唉,我一直想等你空下來,咱倆再生個小十呢,這樣,咱們兩個就有四個孩子,十全十美。誰知道會來個這?”
秦大雪又被這貨的無恥之言都逗的樂不可支,兩人四個孩子,十全十美,聽聽,這叫人話么?
她笑道:“九個就很好了,孫子、孫女都有兩個了,再生讓人笑話……呀,治國在家!”
抬眼看了看三樓的窗戶,秦大雪驚喜道。
兩口子牽著手一起上樓,開門后,一陣飯香撲鼻,就見治國系著圍裙從廚房走了出來,高興道:“爸爸、媽媽回來了!”
這一幕讓兩人心里都很感動,李源豎起大拇指道:“兒子廚藝見長啊。”
餐桌上已經擺了三個菜了,治國笑道:“爸爸,您和媽媽去洗手吧,馬上就好。”
李源笑道:“好。”
秦大雪也夸了句:“好兒子!”
兩人去洗手回來,桌上擺著四盤小菜:醋溜木須、松鼠魚、軟炸蝦仁和宮保雞丁。
還有一盆紫菜蛋花湯。
三碗米飯,筷子也擺好了。
治國對秦大雪笑道:“我和爸爸的手藝還是沒法比,我在港島的時候,每天放學后,爸爸做好的飯菜香的我們兄弟幾個都流口水,飯要煮兩鍋,不然根本不夠吃。家里常年開著燉鍋,里面都是牛肉,特別香。”
李源樂呵道:“我就說兒子像我,在照顧家會生活方面,和我一模一樣!大雪,你看看,嫁給我多幸福!”
秦大雪白他一眼后,看著治國笑道:“有個好兒子才是真的幸福!”
治國笑,然后把今天大唐酒樓的事說了遍:“洪家華估計是把我當成土豪、地主家的傻兒子,先是攀交情,套近乎。都是社會上那種……很不三不四的社會氣。可能他自己覺得很有范兒吧。”
秦大雪冷笑道:“當年八旗子弟不就這么個做派?吃著鐵桿莊稼,還故意穿的破破爛爛的,系條黃帶子,吃爛肉面,喝高碎。不成體統的東西。”
治國笑道:“還跟我借錢呢,最好是美元,港幣也行。各種好話不要錢的往我身上堆,等見我油鹽不進不跟他近乎,臉上就掛不住了,冷嘲熱諷起來,話里話外說我們家攀附著曹奶奶,泥腿子翹腳,開始拿大了,忘了他們家的功績,擺起了老一輩的功勞。”
李源道:“你怎么說?”
治國笑道:“我當著他的面,給海子里洪奶奶打了個電話,問什么時候能去探望她。老太太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熱烈歡迎我隨時去做客。洪家華也不是真傻,一句話沒再說,就帶人走了。”
秦大雪哼哼了聲,不過還是提醒兒子道:“上學放學的路上要小心點。”
治國道:“媽媽放心吧,等這一趟我和爸爸走下來,他們那些也都是小把戲了。”
李源對秦大雪道:“不走這一趟,兒子也已經一只腳邁進了入勁的門檻,自己就能跨過去。這一趟走下來,他是準備以星星之火點燃燎原之勢,這小子要以國運來入拳勢。對付那些下三濫肯定沒問題,可我還真有些擔心,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壞……”
治國看著父親笑道:“爸爸,不用擔心,請您相信我。”
爺倆對視稍許后,李源點了點頭,道:“得嘞,聽我兒子的。”
治國高興的咧嘴一笑,秦大雪都吃味道:“那些人都弄錯了,他們找我有什么用?我又說服不了你。他們應該找治國,我都想看看你有沒有拒絕你兒子的時候。人家都說嚴父慈母,你這倒好,什么都由著孩子來。”
李源笑瞇瞇道:“孩子懂事嘛,我還指指點點做什么?吃飯吃飯,吃完飯打牌!”
秦大雪笑道:“打什么牌?吃完飯趕緊去小雨家看看吧。今天你真不過去,回頭她氣你一年。”
李源樂道:“你知道不知道聶遠超帶兒子去過聶家?”
秦大雪笑道:“當然知道了。聶老是知道我們之間關系的,估計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成了時代的烙印……”
李源哈哈大笑,秦大雪白他一眼,又道:“可能是在小雨父親跟前提到過我和治國,我帶著治國參加過團拜宴,也見過聶老。正巧聶老壽辰那天,我都不在家,治國去小雨家里送些海物,就被帶著去了。”
治國聲明一點:“我真不知道那天是聶老的壽辰,是因為那天大唐酒樓的人正好來送海物,我分了些給雨媽媽家送去后,發現聶姥爺和姥姥要出門,我放下東西就要走,可是被姥姥拉住了,非要帶我一起去吃蛋糕。我是一直婉拒的,可后來聶姥爺生氣說:跟我出門就這么丟人嗎?不丟人就跟我走。我就沒辦法了。”
李源感慨道:“還是我兒子善良,換我就給他一個肯定的答復了。”
秦大雪氣的作勢要拿筷子丟他,道:“當著孩子的面,胡說什么呢?”
李源笑道:“兒子聰明過人的最大好處,就是知道什么是玩笑話。”
吃完飯后,李源問治國道:“要不要一起去?”
治國遲疑稍許道:“爸爸,我不能住那邊。”
李源樂道:“巧了,我也不能住那邊。”
秦大雪沒好氣道:“你少作死!那邊現在才是領證的,給聶家留些體面吧。”
治國聞言立刻冷靜下來,道:“爸爸您去吧,我不去了。家里還有些海鮮干貨,要不要帶過去?爸爸,您不能空手去吧?”
李源奇怪道:“空什么手啊?我帶著滿滿的祝福去還不行么?革掵同志,請不要那么物質!”
秦大雪、治國娘倆哈哈大笑起來,李源擺擺手瀟灑的走了。
等李源出門后,治國一臉揪揪著看向母親道:“媽媽,這也行嗎?”
秦大雪笑道:“不管他,爸爸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不過治國,這方面你不要跟爸爸學。你爸爸一身鬼神莫測的本領,我都不知道怎么學來的,也沒見過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你雖然天資很好,但你選擇的路和爸爸不同,所以不能學,知道了嗎?”
治國點了點頭,笑道:“我就是覺得,爸爸真好。”
“媽,哎喲,我沒來晚吧?”
李源進了聶家四合院北房客廳后,看著李翠云關心問道。
李翠云一臉無語的看著這個熊女婿,里屋隱隱傳來的咳嗽聲,估計也是被刺激的了。
聶雨悄悄掐了掐李源的腰……
李源忙提了提手上的小油紙包,道:“我是說晚飯!我跑了半個四九城,終于找到了二兩燕窩,我給您燉上,晚上吃了補補!”
李翠云沒好氣道:“孫子都有了,還淘氣!快看看你爸吧,大夏天的也能感冒。”
李源隨丈母娘進里屋,就看到聶遠超穿的板正,坐在椅子上讀馬烈呢。
唉……
李源甘拜下風,裝不過他啊。
李源在門口仔細觀察了片刻,發現老聶臉都燒的通紅,手都在顫抖,還能讀馬烈……
李翠云差點沒氣死,拉著他往里進,道:“你們翁婿倆真是氣死我,什么時候了還在這做法?”
聶雨咯咯笑了兩聲后對李源擔憂道:“爸爸昨天中午感冒的,感覺現在好嚴重哦,去醫院打了點滴也沒效果,是不是要去住院啊?”
李源道:“去什么醫院……我剛在門口觀察了下,典型的流感癥狀。你也是,咱們家靠什么起家的?上回不就讓你帶些奧司他韋回來了么?”
聶雨這才陡然想起來,忙問李翠云道:“媽,我帶回來的藥呢?”
李翠云懊悔道:“送到那邊去了,早先老爺子病了,就是吃這個藥好的。”
聶雨急道:“那快去要回來一點啊。”
李翠云道:“早分人了,當時還有幾個老人病了,老爺子就把藥送過去了。”
李源笑道:“這不巧了么,出門的時候,治國專門從家里拿了兩盒,讓我帶過來,就怕你們這沒有。”
說著,笑瞇瞇的從“口袋”里拿出兩盒藥來。
李翠云大喜過望,道:“哎喲!治國可真是太好了,我太喜歡這個好外孫了!快快快,老聶,快吃上!”
等讓聶遠超磕了一顆,又送著回臥室臥床休息后,李翠云出來高興道:“多虧了治國啊!”
聶雨都吃醋了,對李源道:“就恨大雪不是她閨女了,這樣治國就是她親外孫了。”
李翠云對李源小聲道:“老爺子那邊也特別喜歡治國,讓治國往后多走動走動,沒壞處。”
李源笑道:“多謝媽。”
李翠云更滿意了,笑道:“謝什么,都是一家人。那邊一開始其實還是很不滿意的,還把你爸叫過去,訓了幾次。后來也不知怎么就想開了,現在對你的看法也越來越好了。還說,什么時候你和小雨一起過去呢。我想著,要不你們明天……”
李源惋惜道:“喲,這可真不巧,這回怕是不行了。我每年帶一個孩子出去徒步遠游,治國今年想重走一邊長征路,感受一下先輩們的艱難,馬上要出發了,我還得多做些準備……”
聶雨看李源一眼,幫著解釋道:“家里孩子人人都夸,其實都是他在教,付出了很大的心血。明年夏天就是小七了,不知道要去哪里。”
李源點頭笑道:“我們出發的時候就已經計劃著了。”
李翠云感慨道:“還是你們年輕人更會啊……行吧,那以后再尋機會吧。”
三天后。
秦家莊,李家大院。
看著李源將一張帆布壓緊折疊,系上繩固定住,然后放進大背包底層,隨后將一件又一件小東西放進去后,秦大雪和聶雨都驚笑道:“靠譜不靠譜?”
李源道:“怎么不靠譜?從老大開始,一二三四五,都這樣過來的。你們瞎操心!好了,回頭再裝兩壺水就差不多了。”
秦大雪看了看手表,道:“我一會兒要去江漢開會,就不送你們了。兒子……”
治國看向母親,秦大雪笑道:“你是媽媽的驕傲!”
治國燦爛一笑,然后就吃驚的看著默默抽泣的悲傷母親聶雨。
秦大雪哈哈笑著抱了抱這位單純的可愛的“戰友”,道:“小七那么可愛,你就知足吧。”
李源對秦大雪道:“我開車送你去火車站。”
秦大雪道:“算了,外面有車等著呢,你留這邊繼續打包吧。多準備點,沒壞處。”
李源笑道:“憑我們父子的本事,其實什么都不帶也沒問題。天地廣闊,任我行。”
聶雨道:“你們都走了,那我就提前回港島了。”
秦大雪笑道:“你不陪你爸媽了?”
聶雨嘆息道:“不見吧,滿滿都是思念。見吧,待兩天看到我都煩。睡個懶覺都要嘀咕半天……”
李源笑道:“想回就回吧,越往后回來越容易些,常回來看看就是。”
秦大雪和李父、李母辭別后,一家子還是送出了好遠。
第二天,李源又開車送聶雨去了機場,乘上返回港島的飛機。
隨后便帶著兒子坐火車一路南下,到了贛西瑞金,那是那一場劃時代征途的起始。
父子二人就用雙腿,一路跋涉穿越贛、閩、粵、湘、桂、黔、滇、蜀、藏、甘、陜共十一個省,共計二萬五千里征途!
他們去憑吊了最慘烈的湘江戰役的遺址,模擬了強度烏江、復盤了四渡赤水的奇跡,最后還一起游過大渡河。
他們攀登過鳥兒飛不過,神仙不可攀,積雪終年不化的大金山,穿過生命禁區的松潘大草地。
歷時三個月,最終在會寧會師的地方,完成了重走長征路的壯舉!
看著從貴公子模樣,變成了一個目光堅毅鋒利,身形挺拔如松,身上破爛如叫花子的兒子,父子二人放聲大笑!
一九八二年,九月二十三日。
李源、李治國父子二人乘坐綠皮火車,回到了四九城。
當兩人走到秦家莊時,迎面走來的秦大山認出李源后嚇了一跳,都懷疑這個資本家是不是在港島那邊被革了掵,抄了家,狼狽逃回來了。
頭發長長的,亂七八糟,身上衣服破破爛爛,鞋都露腳指頭了,就是兩個臭叫花子嘛!
“老八,你這是咋了?!”
秦大山有些激動的問道,他一直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取錯了,不然為啥一輩子被李家這座大山給壓著。
難道突然來轉機了?
李源輕輕吐出口氣,道:“大山叔,我……發大財了!”
秦大山倒吸一口涼氣,這話可不中聽啊,他滿眼狐疑道:“你這是……發什么財了變成這樣?”
李源激動道:“大山叔,我挖到了一座金山!!”
“吭!!”
秦大山嚇了一跳,心里酸水差點從嘴角流下來,不過很快,他看到對面爺倆偷樂的樣子,才反應過來是被涮了。
秦大山并指成劍,虛斬了斬李源,氣道:“老幺,還得是你啊!”
李源和治國哈哈大笑起來,父子二人給秦大山道了個別,闊步走向李家。
回家后自然又是一陣人仰馬翻,驚嚇連連。
好在父子倆洗澡更衣出來后,又變成了從前的模樣,不,感覺比三個月前更有精氣神了!
李源對李母道:“老娘,今兒就不在家里多說話了。英國來了個老娘們兒,跑這來和咱中國吵架來了,我去湊湊熱鬧。后天再回來,咱們殺雞宰羊熱鬧熱鬧,啊!”
李母笑瞇瞇的從兜里拿出一塊沾著白糖、芝麻粒的餅干,道:“幺兒,你饑不饑?先墊吧墊吧再走,別餓著。”
李源笑著接過,三兩口塞了滿滿一嘴,豎起大拇指道:“好吃!!”
治國在旁邊接過大伯娘送來的幾塊餅干,一邊輕咬,一邊看著父親笑。
父親也有長輩在關愛著,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