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四九城進入了寒冬。
劉光齊走了,和妻子去了食家莊。
盡管劉海中后來不斷的托關系找領導,可終究無法將他的大兒子再調回來。
從那天起,劉海中老了許多,也狠了許多。
四合院內常常聽到他把兩個小兒子打的吱哇鬼叫……
但日子終究還是得過,李源認真的活好每天,除了不斷充實進步外,也留意著這個時代的變化……
十二月十號,傍晚。
東棉花胡同,宋家。
李源和婁曉娥到王亞梅家做客,因為宋局請客。
李源在宋家已經很自在了,空手而來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吃起宋家的蘋果嘎嘣脆。
婁曉娥和李雪梅也熟了,眉開眼笑道:“雪梅姐,剛我們在胡同口看到了一幫西疆女孩子,長的可真漂亮!”
李雪梅笑道:“那是中戲西疆班的學生。”
婁曉娥驚喜道:“對哦,我都沒留意,中戲在你們胡同!”
中戲就在南鑼鼓巷東棉花胡同,三十九號。
李雪梅笑道:“都是俊男美女!不過在你們家面前也不算什么了,你們兩口子都好看……”
婁曉娥嘻嘻一笑,回頭看了眼李源,問道:“伱去沒去過中戲?”
李源納悶道:“我去那干嗎?”
挨槍子兒嗎?
現在可不是幾十年后,現在都是從省及各軍區挑選上來上學培訓的,還都是干部。
即便如此背景,幾年后也全部發配到下面去了……
他哪敢招惹。
婁曉娥很是滿意,回頭問李雪梅道:“雪梅姐,您瞧見過大明星了沒有?”
李雪梅笑道:“郭蘭英算不算?”
婁曉娥“哇”了聲,驚喜道:“當然算了!”
郭蘭英這時已是家喻戶曉,在《上甘嶺》中唱了《我的祖國》,感動了億萬國人。
李源坐一旁心里盤算著,雖然有地利之便,但八三年之前基本上不敢亂來,敢亂來的都被拉去打靶了……
所以就算他敢起賊心,試圖找個十八歲的小女朋友,也得四十五歲以后了……
四十五歲……emmm,也算年富力強?
這么想來,一定要好好保養身體啊!
搜羅藥材的大業,一天也不能停啊!
“又在想什么壞事呢?”
正在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忽地耳邊傳來笑問聲。
李源轉頭看去,就見王亞梅端著一盤梨進來,都走跟前了打量著他。
李源叫屈道:“王姨,我的名聲不知道有多好!現在外面有好事之徒,都管我叫城東呼保義,南鑼鼓巷的及時雨哥哥。我好事做盡,哪就想壞事了?”
王亞梅撐不住笑了起來,拍了李源一巴掌,道:“一天就知道瞎咧咧!你說說你,搭理那些青皮混子干啥?”
李源樂呵道:“來的都是病患嘛,而且多是他們老娘領上門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半月青皮混混越來越多,打架斗毆的事也越來越常見。咱們這邊還好,前門外和東直門外,好家伙,大白天都能看到一群人拿著叉子捅人……”
“馬上就要收拾他們了,你老實點,不要跟他們有什么糾纏。”
王亞梅嚴肅說道。
李源點頭笑道:“嗐,我和他們能有什么糾纏,我就一大夫……再說,我就看一些小毛病,大的刀傷什么的,我都直接讓送去醫院,跟他們說,中醫治不了這個。”
李雪梅來了興趣,問道:“那到底能不能治?”
李源笑道:“非得治的話,也能治。兩千年前中醫老祖宗華佗就能刮骨療傷了,我們干點縫合什么的也不難。但這么大的傷口,都涉及到案子了,我哪能接手?我要這么是非不分,善惡不明,別說黑臉包公宋叔了,連我親姨王姨也得拾掇我啊!”
“吁”
李雪梅取笑道:“你這個小馬屁精!”
婁曉娥也“鵝鵝鵝”笑個不停。
王亞梅卻很滿意,幫襯說話道:“這哪里叫馬屁?源子淘氣歸淘氣,可辦事就是有原則!這些梨等晚會兒走的時候帶走,拿去給你母親、嫂子她們吃。一直忙,也沒時間去看看,她們怎么樣了?”
李源笑道:“好著呢!月子坐的好,孩子也結實。”
王亞梅道:“糧食還夠嗎?”
李源小得意道:“我早先就準備了不少,存地窖里了,這回剛好夠用!”
李雪梅驚嘆道:“你天天帶著媳婦兒啃窩頭,還存下糧食了?”
王亞梅責備的看了兒媳婦一眼:挑事兒呢在這?
婆婆媳婦間麻煩還少么?
還好,婁曉娥只是嘻嘻笑,李源則笑道:“有情飲水飽,再說每個禮拜她還能回娘家大吃一頓,平時吃差點就吃差點吧。現在好多農村連雜糧窩頭都吃不上了,我們已經算不差了。”
婁曉娥有些心虛,幫著解釋道:“源子十五歲那年大病一場,在炕上躺了大半年。他嫂子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奶了,把奶水擠出來放碗里熱了給他喝,一大家子的好吃的都給他吃了,才算救了過來。我婆婆家里雖然窮,但人心特別齊。”
王亞梅點頭笑道:“是,你們宋叔去過你家好幾回了,回來都夸你爸爸治家有方。那么大的一家子,井井有條,又不像軍營里那么板正。”
李雪梅笑道:“你宋叔要升了,你也是功臣來著。”
李源驚喜道:“是壓水井項目上面批了?”
王亞梅、李雪梅還沒出聲,門外就傳來宋鋌粗獷響亮的聲音:“批了!”
李源等人忙起身,李源笑道:“宋叔,您這可是辦了件天大的大好事啊!”
宋鋌一改往日的低沉和寡言,哈哈笑道:“你小子是夸自己還是在夸我?”
李源高興笑道:“當然是夸您了!壓水井有多少年了,又不是我發明的。您把事情報上去,要是能大規模的打井,那可解決大問題了!”
宋鋌取下大蓋帽,與婁曉娥點了點頭后,看著李源道:“是啊,有了多少年了,可就是沒人想得到,還是你一個學醫的小郎中給想到的。冶金部已經正式立項,在華北地區推行試點,先打一萬口壓水井試試。如果可行,在明年春耕前后,北方八省要打出一百萬口壓水井來。今年到處都在煉鋼,煉出的土鋼沒地使,現在有地方用了。”
“一百萬口?”
李源眼睛登時明亮起來,一百萬口壓井,哪怕一口壓井只能照顧上十畝地,那也能灌溉上一千萬畝農田!
這背后,能救活多少老百姓!
我李源真是功德無量啊!
雖然改變不了大人物的命運,也改變不了大的歷史走向……
但總比他穿越一遭,眼睜睜的看著同胞罹難而無能為力的強。
有了這份貢獻,他良心也算能安了。
嘖了聲,李源有些不知足道:“其實一百萬口壓水井也只能是緩解一小部分……當然,總比沒有強。”
在他前世的記憶里,農村幾乎每家每戶都打有壓水井,所以一百萬口壓水井聽起來不少,真正分散在祖國大地上,也就那么回事。
后世的百姓很難想象,五十年代的農村,居然大都靠天吃飯……
幾乎沒有多少打水井抽取地下水澆灌田地的概念。
一來打井艱難,二來要是靠原始的木桶一桶水一桶水的提水澆地,累死也澆不完二分地……
但壓水井要強的多,可以通過杠桿加壓,利用負壓源源不斷的將地下水汲取上來。
五六歲的孩子都能干,七八十歲的老人也能干。
這樣一來,就大大增加了勞動力。
按當下的勞動熱情,一口壓水井打好后,估計基本上二十四小時不大會停歇了。
宋鋌哈哈笑道:“你小子,口氣比老子還大!要是效果真有那么好,自然就不是一百萬口的事了。到時候,也不用再用冶金部來推進,下面各省自發的就開始了。”
李源惋惜道:“說到底,也只能保證不絕收,畢竟是人力抽水,難以大水漫灌。”
越是大旱天氣,莊稼越缺水,正常來說應該把地澆灌透了莊稼生長的才好。
但壓水井顯然做不到這一步,頂多盡量讓莊稼不會旱死,產量鐵定還要受很大的影響,減產不少……
王亞梅卻高興道:“可以了可以了!也不看看下面都旱成什么樣了。現在只要能保證不絕收,就是天大的功勞!四九城的糧食都缺成這樣,更何況其他地方……源子,明年如果壓水井真的頂大用了,你宋叔叔可不會昧下你的功勞……”
“別別別!”
李源樂呵呵的一迭聲道:“千萬別!王姨,我不來虛的。我才二十歲,就已經是行政二十二級四級辦事員了,明年再考評一次,就是三級辦事員了。我一大夫,要那么高的級別干嗎?真想當官,就不報考中醫了。
而且,別人不知道,您二位還不知道啊,我就靈機一動想到了個主意,其他一點功勞也沒有。
真的,這件事宋叔您想怎么安排都行,就是別把我提溜出去。
我就想安安穩穩的給百姓看病,當一名人民的好大夫!”
聽他機關槍似的嘟嘟嘟的說了一通,宋鋌和王亞梅又笑了起來,看這小子的眼神里都是親近。
這也是他們兩個老革掵為何這么喜歡李源的原因,見多了一心往上爬,心思都用在鉆營上的人,怎能不喜歡這樣一個年輕人?
當一個人民的好大夫,這句話,算是撞進兩人的心眼兒里去了。
對這樣的孩子多關照照顧一些,他們當著偉人也敢拍胸脯保證問心無愧!
宋鋌這樣古板的老革掵都呵呵笑了起來,點頭道:“能腳踏實地的學習工作,才是年輕人的好榜樣!小李,你父母把你教養的很好,很優秀!好啊,你不要這個功勞,就把它算在你父親的頭上吧。他本來就是老讜員,還是支書,這次估計要去公社了,專門負責壓水井的推進工作。不說這些了……你跟老張學的怎么樣了?”
李源道:“很好,師父教的很用心,還跟我說了許多北面戰場上的故事……宋叔,我師父他和您都是一起參軍的,怎么他還能撈著去北面戰場,回來就當一倉庫看管員?”
宋鋌嘆息一聲道:“他的胳膊早在八年抗戰的時候就被炸斷了,北面戰場開始后,老張的兩個兒子都被他從單位上喊了回來,送上了戰場。先后都……犧牲了。消息傳回來后,老張就一個要求,要上戰場。誰說都沒用,他還直接找到了老首長,要么槍斃他,要么讓他上。沒法子,只能讓他上了。
憑一個胳膊,一把單刀,入夜他就上戰場,天亮他回來睡覺,在北面殺的人頭滾滾!
本來是立下兩個特等功的,后來因為擅自殺俘,還是七八個老美的軍官,都讓他給活劈了,腸子都掏出來了喂野狗,就像,他們對他兒子做的那樣……
沒想到這件事被西方記者拍下來了,鬧大發了。
正治部把官司打到了志司,要不是老首長出面,非得槍斃他不可。
后來被送了回來,老張也滿足了,替部隊看守起倉庫來。
小李,老張看起來笑呵呵的,但其實很少說話,和我們這些老戰友在一起話都不多。
他能跟你講這些,說明他喜歡你,你有空,就多去看看他。”
李源點了點頭,沉默稍許又問道:“那師父,沒有其他親人了嗎?”
親手把兩個兒子送上戰場,結果都犧牲了,還犧牲的那么慘烈,當父親的內心得遭受多少痛苦啊!
張冬崖看著跟彌勒一樣整天笑呵呵的,誰能想到會是這樣……
李源的心情復雜之極,有些難受。
宋鋌聲音低沉道:“有,兩個兒子其實都結婚了,還生了孩子,一個孫子一個孫女。可是兩個兒媳婦都怪他,他也覺得愧疚她們,所以基本上不來往了。每月老張的工資,倒是都送過去。剛開始那邊不收,后來是我們幾個出面,好說歹說才算讓她們收下了,為了孩子。”
王亞梅嘆息一聲道:“老張也真是的,當初兩個兒子都在單位上班,還是干后勤的,又不是偷懶,戰爭的時候后勤工作真是又忙又累,就這還不滿足,非要送上戰場去才行,也難怪人家兒媳婦不愿意……”
宋鋌沉聲喝道:“什么話?送上戰場去怎么了?偉人的兒子都送上去了,我們的兒子不能去?”
李源小聲道:“宋叔,您家大哥他們也送上去了?”
宋鋌哼了聲,很不屑的道:“送上去有什么用?別說特等功,連個一等功都沒撈著,就倆二等功。老三更是窩囊廢,槍都沒放幾聲就回來了!”
王亞梅不樂意了,道:“二等功怎么了,二等功不是功啊?再說老三上去的時候,第五次戰役都打完了,兩邊都開始談判了,這能怪他?”
宋鋌懶得理會,對李源道:“一會兒讓你王姨給你些錢和票,你找時間去看看老張的孫子。聽說你還經常給老張買醬牛肉?就你那點工資,還一直往家里寄,別打腫臉充胖子。你王姨一會兒給你也拿一份……坐下!”
李源剛站起來要推辭,被宋鋌沉聲一喝又坐了下去。
王亞梅也笑道:“你這孩子,曉娥跟了你也算倒了霉了!這么漂亮的新娘子,見天跟著你啃窩頭,像話嗎?”
李雪梅在旁邊笑,她家里也算是軍人家庭了,平日里連吃飯都是一板一眼的,哪見過這么淘氣的男孩子。
李源如實道:“王姨,我跟您說實話吧。我岳父其實給了我一處二進小院,就在北新倉那邊,跟我師父那處倉庫挨著呢。里面放了些米面,我們中午過去她在那睡一覺,我去師父那練武,晚上回家前也拐過去,吃一頓帶白面的飯。
宋叔、王姨,這事兒我們原來不想說,擔心有人拿曉娥的出身說事。資本家女兒這個名頭,太難聽了。多吃幾頓窩頭,也能讓她不被院里的鄰居排斥。可今兒這事不能不說了,您二位都是老革掵,我怎么拿您二位的錢票呢?
這不行這不行,這肯定不行。師父那我也能自己想法子……”
宋鋌哈哈大笑了兩聲,道:“好小子!真沒看錯你,倒是敢說實話!你以為你那個院子能瞞得過老子?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連你老岳父就給你送了一個月的柴米油鹽我都知道!”
李源嚇了一跳,看著宋鋌道:“宋叔,這您都知道?您……您該不會拿我當特務了吧?”
“怎么說話呢!”
王亞梅拍了他一下,責怪道。
宋鋌笑道:“調查你怎么了?你一年時間里折騰出這么大的動靜,給人免費看病都能看出城東呼保義的名頭來,相關部門能不盯一盯你?不過盯你的人越跟反而越欽佩,說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才是我們國家未來的希望!你們家人口那么多,你岳父家也做了那么多的奉獻,那個院子就留著吧。不過我給的錢和票,你得收下。老子還沒有讓小輩破財辦事的習慣,不要啰嗦了,吃飯!”
李源還能說什么呢,只能從了……
無奈啊!
也是沒辦法,太招人喜歡了……
不過他心里一直惦記著張冬崖的家事,尋思著暗中打聽一下,從側面幫助吧……
這個年代的女人,要有骨氣的多,也硬氣的多。
他要說因為是張冬崖的弟子前來幫襯,人家指定連家門都不讓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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