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bixiashenghua“媽媽!”
王府西路院,李源帶著一雙兒女進來,就看到秦大雪正系著一個圍裙在包餃子,小九開心的上前叫人。
秦大雪的狀態好的出乎李源的意料,原本他以為這婆娘會蒼老憔悴,消瘦而晦暗,沒想到,這一年居然沒發生什么大的變化。
秦大雪明媚的大眼睛里有些得意,道:“怎么樣,小瞧人了是不是?”
李源笑著點頭承認:“今年經濟急轉直下,我本以為你會焦頭爛額。你是怎么想通的?”
秦大雪笑道:“不是你說的么?交給人民來選擇。如果是對的,那自然很好。如果是錯的,那么人民會退出這條錯路,選擇正確的道路。我今年還不到五十,我有的是時間和耐心去等待。當然,該表達的立場和態度,我不會退縮,即使暫時站在大多數的對面。”
李源豎起大拇指道:“本來想給你出口氣,既然你這么想的開,我就算了,免得別人說我護短。”
秦大雪無言:“……”
治國更是抹了抹額頭,差點被這個爹給嚇死。
李源還是一副無所謂的姿態,去洗手后過來一起包。
但他其實很欣慰,妻子的作為證明了她對讜忠誠,并不是句空話。
在經濟過熱的時代洪流前,能站在岸上不動,都是智者了。而敢于逆流而上,提出自己反對的態度和意見,這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氣。
了不起。
有人或許覺得,反正背后有曹老在,還有李家在。
但要知道,這種反向的意見,代價往往就是一個人一生的前途盡失。
看,忙活了二十年的秦大雪,現在不也閑下來了么……
不過也挺好。
李源沒說什么,他嘗了口餃子餡兒,搖了搖頭,又去廚房取了些調料來,勻灑了些后,重新攪拌了下,才又開始包起來。
治國耷拉著腦袋認輸,小九看的嘻嘻一笑。
秦大雪瞥了眼丈夫包的餃子,勻稱雅致,雖然也不知道為什么看一個餃子會有這樣的感觀,可她就是覺得這個餃子真是太好看了,再看看自己包的,小蛤蟆似的,不由也氣餒沮喪。
好在到底非一般人,丈夫包的自己吃,小蛤蟆給丈夫吃,她吃他的,他吃她的,剛好!
心思放開后,秦大雪問小九道:“九兒,去年你一個人從東走到西,一路上斬妖除魔,危險不危險?”
小九抿嘴笑道:“媽媽,如果危險的話,爸爸是不會讓我去的。”
秦大雪還是不贊同道:“這世上哪有萬分保險的事?”
小九笑道:“媽媽,我并沒有去做好人好事。”
秦大雪不明白道:“什么意思?”
治國也請教妹妹:“這里面,有什么因果關系么?”
小九道:“我知道一個故事。一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女生,是單親家庭,母親把她教養的很好,很善良。有一天過馬路時,一個小女孩很調皮,路口燈還未綠就跑了出去,這時一輛車已經飛快的開了過來。女生的教養讓她站了出來,將小女孩救了回來,但她的腿卻被壓斷了,粉碎性骨折。小女孩的家人出了醫藥費后,就再沒有出現過。女生大好的前程盡毀,只能做一些殘疾人才能做的工作。她的母親辛苦了半輩子,供養她讀書,最后還要繼續照顧她。
所以做好人好事的時候,可能改了別人的因,就要承受他人的果。”
李源揚起嘴角道:“菩薩畏因,眾生畏果。九兒就是傳說中的菩薩心腸。”
治國:“……”
麻了,頭一回聽說還有這種菩薩心腸。
秦大雪看了眼認真包餃子的丈夫,然后認真道:“九兒,可是你一路上也沒少出手啊。”
小九道:“媽媽,我出手從不是單純為了去救人,只是為了讓自己意念通達。聞惡,見惡,除惡,是修己心。除惡是揚善,并非只有舍己救人才是。我只是見惡而誅之,不入因果中。”見媽媽和哥哥似乎仍不能解,她只能說的更明白些:“若惡人拿無辜人為人質,逼我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對我來說不會起作用。他人的命數,由天定,由其自身的因果定,不是由我來定。”
治國看著妹妹道:“那你會怎么辦?連人質一起干掉呀?”
小九莫名道:“我走了就好,報個警,就應該受到表揚了呀。”或者等下一次再遇到壞人。
李源臉上的自豪不加遮掩,道:“對!這才是李大蠢蛋的好妹妹,我的好閨女!就怕一些糊涂蛋,天天往自己身上加戲,把自己感動的一塌糊涂,卻不顧家人至親的痛苦。”
治國一臉糾結道:“爸爸,那人家消防員和邊防……”
“欸?”
李源打斷他,不耐煩道:“一碼歸一碼!伱不要給老子胡攪蠻纏。將來你要是也去當消防員和戰士,自然也要守護這份職業的榮譽和責任。就像你老子我,為了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不得不費力的教如此蠢笨的你一些淺薄的道理一樣。”
言辭之刻薄,讓治國小臉都白了。
秦大雪警告一次:“差不多行了啊。”
 天才一住言情小說s23us;李源聽勸,更耐心一點解釋:“你三哥手里那支基金會,已經把消防員和各種邊疆戰士因公犧牲的烈士都納入了捐贈范圍內,比國家給他們的撫恤還要高三倍,工作機會也優先提供他們的家屬。家里仍有困難的,老人看病的錢,孩子上學受教育所需的錢,也一律由基金會覆蓋。
非親非故的,李家為什么這樣做?
因為這些職業本身的榮耀和責任,值得尊敬,值得我們付出。
在內地這樣做,在港島也這樣做。
可那些人員是受過專業的學習和訓練,才會去做這些工作。
怎么能拿普通人類比呢?
要尊重這個世界的事實和規則,而不是魯莽沖動的做一些看似仁義,實則愚蠢的替別人承擔后果的蠢事。
我去前線做戰地醫生的時候,也是基于對自身安全的絕對自信。
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醫生,靠自己養家糊口吃飯,我是不會去的。
因為我若死了,妻兒怎么辦?
九兒出手除去一些衙門暫時管不到,或者不想管的惡人,是善事,但不是她必須做的事。
做了,心中明鏡更加澄凈。不做,同樣不染塵埃。
因為那本來就不是她該做的事。
這個分不清,不是糊涂蛋是什么?”
這刺耳殘酷的法則,幾乎崩壞了一些古老的觀念。
但是,還真不能說這些是錯的。
人若不能先自愛,又如何能去愛別人?
治國不說話了,他從未停止過閱讀,但就目前來看,書還遠遠沒有讀透。
不過他覺得不是他太蠢,是自家老子和妹妹,太妖孽。
菩薩畏因,眾生畏果……
十七歲的他甚至都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秦大雪看著兒子被打擊的都蔫兒了,故意胡攪蠻纏道:“有錢了不起啊?”
李源露出一個經典的狂妄笑容:“不好意思,有錢就是這么了不起。”
“咯咯咯!”
小九笑的好開心
她覺得父親之所以能如高山般令人仰望,就在于其內心的真。
什么叫做真?不是外人如何評價,可以讓內心圓滿,意念通達者,就是真。
還好,治國這兩年估計已經被打擊習慣了,很快恢復過來,問李源道:“爸爸,四哥、五哥要參加高考了吧?”
李源“嗯”了聲。
小九笑道:“港島的高考叫做HKDSE考試,中文叫做港島中學文憑考試,這個考試的成績港島本地高校和海外名校都是承認的,可以申請美、英、澳、加、日等三百多家高等大學,可以面向全球選擇。三月底就開始了,放榜日在七月。”
秦大雪贊賞的看了女兒一眼后,問李源道:“吉祥、如意準備在哪里讀書?”
李源要是也只回答一個字的話,她今天就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逆夫了。
好在李源還是給面子的,道:“就在港島。現在大唐集團高薪聘請了那么多各行業業內頂級人才,到時候拜個師門,不會比在外面讀差。這兩個性子太活躍,出去后我怕會玩兒出花兒來。真出點事,他們媽媽估計也活不了了。”
秦大雪聞言面色都嚴肅了不少,點頭道:“別說秀姐,連我也不放心。”
治國也一起點了點頭,對于婁秀的感激,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那是他的第二個母親。
李源笑了笑道:“放心吧,我保護的住我的兒子。再者,他們看著不著調,其實還是有譜的。并不笨,只是哥哥、妹妹們過于聰慧,他們心里估計是有些急躁。”
哥哥和妹妹,但是沒有弟弟……
治國自己都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他其實能明白,父親是在有意錘煉他。
不僅是為了他的性格,哪怕是為了他的拳勁,也需要在千錘萬擊中才能不斷進步,就像長征征途。
他自己選的路,怪不了誰。
但這種滋味兒……真讓人撓頭啊。
錘的他腦瓜嗡響!
但其實也挺好,平日里聽到的贊譽聲太多,幾乎所有的長輩都在夸他,所有的同輩都對他另眼相看,高看一眼,年紀小的更是不加遮掩的崇拜他。
儼然成了新一代的梅長寧……
只有在父親身邊,他才能冷靜下來,清醒過來。
這種清醒,讓他有一種回歸到現實的踏實感。
見兒子精神都有些恍惚了,秦大雪給李源使了個眼色,讓他掌握好度。
李源到底還是慈父,至少他自己這樣認為,見兒子都快傻了,也開導了兩句:“要學會內心的自救,尤其是對你這樣有抱負的人來說。總是抓住想不通的事不放,以及在那些根本無法改變的事上消耗精力,只會讓你的節奏陷入死循環。
人們都知道不能困在別人的質疑里,但不知道的是,更不能困在自己的質疑里。
有些事暫時想不通,就先放放,沒什么大不了的。要懂得擺脫泥潭,向前走,去奔赴更值得的事。
大多數時候回頭再看時,輕舟已過萬重山。”
治國點了點頭,小九在旁邊搟了一個餃子皮后,微笑道:“哥哥的路,和我們的路不同。”
治國問道:“哪里不同?”
小九抿嘴笑道:“哥哥走的是混沌大道,混沌為天地,而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治國麻了,誠懇道:“簡而言之呢?”
小九想了想,道:“混沌無黑白。”
治國快跪下,盯著妹妹道:“再簡單些,哥哥這顆愚蠢的腦袋聽不懂啊!”
小九氣餒:“就是要做到凡事發生,皆于我有利。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別瞎矯情!”最后還白了哥哥一眼。
李源哈哈大笑起來,對樂出聲的秦大雪道:“九兒去外面行走,不是為了走路而走路,是為了踐行她在家讀過的那些書。”
秦大雪道:“治國也天天讀書,沒停下過一天。”
李源看著女兒,揚起嘴角笑道:“所以說,人和人的天賦不同。普通人讀書,讀三遍也記不住書里的精華。九兒一遍就透徹了,理解了。出來走走,更容易領悟深刻。但是她這樣的天賦,也是我平生僅見的。”
秦大雪爭功勞:“都是我生的好!”
小九嘻嘻笑道:“我只是運氣好,爸爸媽媽生養的好。命好,冇辦法的。”聳聳肩。
治國在一旁哈哈大笑,抬手就往妹妹臉上抹了點白面。
其實小九想避也是能避開的,不過吃點虧也無妨,畢竟爸爸會為她找回場子來。
果然,治國的手還沒收回來,腦門上已經挨了一個瓜崩:“噢!”
一家人哈哈笑了起來。
小九看了看爸媽,目光也掃過哥哥,心神舒適而愜意。
在家里,他們擺脫了外在的那些身份、財富和名頭,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家人。
這樣的生活,平凡而質樸,她很喜歡。
只遺憾小八不在,想起小八哥,有些愁人呢……
“對兒子的教育,力度是不是有些狠了?”
夜半三更時,享受完李源針灸推拿后的秦大雪,倚在李源懷中說道。
不過沒等李源開口,她自己又笑道:“算了,狠點也好。平日里那些表揚的話,聽的我都有些飄了,更何況一個孩子。你回來敲打敲打,是有好處的。其實你不在的時候,我平日里也會讓他冷靜一些,別被人夸傻了。”
李源躺在拔步床上,靜靜的聆聽著妻子的自省,說道:“拔步床有個好處。”
秦大雪不解,以為他又要發表什么高見呢,認真聽著。
李源道:“拔步床它不會亂晃,結實。”
秦大雪:“……”
李源嘿嘿一笑,擋下了兩襲擊,道:“不要考慮兒女的事了,除了小八還是糊涂蛋,一心只知道畫畫,跟太上忘情似的,其他的孩子都長大懂事了。難道還真要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我們如果不放手,他們是沒有辦法真正成長起來的。看看老二,本來是家里最不省心的,如今撒出去在外面,一樣風生水起。”
秦大雪沒好氣道:“這話說給你自己聽吧!我平日里哪有多少時間管兒子?再說,我知道并不是兒子平庸,是妹妹太驚艷了。”
她現在越來越能理解,為什么去年李源說修了十輩子的德行,才生出這么一個女兒了。
不過,秦大雪還是問道:“讓九兒自己走,真的沒問題?”
李源搖了搖頭道:“放心吧。”
心如明鏡者,知善惡,感吉兇。
再加上一日千里的身手,和殺伐果決……
李源只會為她遇到的那些壞人感到悲哀。
再說,大陸又不是非洲,不至于突然出現一群人拿著AK亂放。
這一夜,秦大雪給李源說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有喜有憂,不過:“雖然我對這一關感到心驚和悲觀,但并未沮喪。因為從長遠來看,隨著生產力的不斷進步,眼前的困局一定會破解,無非是雙軌制拖的更久一些。所以,我終究是樂觀的。”
但李源還是一眼就能看破她內心的痛苦,因為每一次的偏向,實則都意味著巨大的代價,這些代價將有無數百姓來承擔。
可確實也沒辦法,當下整個知識界包括普通百姓,都在批判雙軌制,認為這是赤果果的罪大惡極的惡行。
在這種大勢之下,秦大雪一個人的力量,是無法改變大勢的。
她能堅定不移的堅持自己的原則,已經非常困難了。
所以,她只能自己說服自己。
李源笑道:“還是那句話,民眾有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利。如果這條路不合適,他們很快就會做出另一種選擇。就像我們開藥堂的,一種藥吃一次不靈光,下一次就不吃了,換另一種藥吃。”
秦大雪忽然想起一事來,道:“有不少老大姐都找我,問我要一種能幫助優生優育的藥……你還有這種藥?”
李源吃驚道:“這話都是從哪來的,好沒道理!優生優育是兩個人的事,我的種子好,你的地也肥,這哪里是藥物能達到的效果?”
秦大雪拍了他一下,笑著說出原委來:“有幾家的子弟,生孩子費勁。也不知那些老大姐從哪聽的,說你是婦科圣手,咯咯咯……”
笑的她自己說不下去了。
李源撇撇嘴道:“倒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給她們說明白,這套手法不僅要吃藥,還得推拿針灸按摩……這里這里這里,她們要受得了,就帶兒媳婦來找我。光吃藥肯定不行。”
秦大雪滿臉無語的看著李源道:“你不要亂搞!”
李源嘆息道:“你大可讓她們先去看其他國手,問問是不是這樣。雖然現在好多手法都失傳了,但他們應該還是聽說過的。”
秦大雪道:“九兒不是跟你學醫,學的非常出彩么?”
李源搖頭道:“學的再好也需要練習啊,我練了十年才算出師。”
再次感謝秦淮茹鐵子的無私奉獻……
秦大雪不再說什么了,毫無疑問,那些人不會同意這種事的。
現在的大戶人家雖已不再講究內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別說大陸,就算是港島的真正名媛,女眷穿裙子也從來都是要到膝蓋以下,上衣領口自然而保守。
為什么富豪圈一直看不起娛樂圈所謂的明星大腕,因為在他們傳統的理念里,那些袒胸露背的人,和賣肉的沒什么區別,都是下九流。
連港島尚且如此,更何況大陸這邊。
兩口子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宿的話,最終不知何時睡去……
五月二號。
頤和園招待所。
從八四年九月十號在徽省黃山正式開機,拍下那塊補天石開始,一直到上個月,《紅樓夢》足足拍了三年之久。劇組先后走遍全國十個省市的四十一個地區的二百一十九個景點,拍攝鏡頭近萬個。
終于收工了。
從頤和園招待所開始,也即將在這里結束。
雖然還未徹底離別,但離別的氣息已經很濃了。
三年的瘋魔,讓她們所有的人都變得……好似已成戲中人。
陳小旭身上的氣息,哪里還是一個現代人,一顰一笑,皆在戲里。
其他人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即使面上不顯,但內心深處,也早成了劇中人。
“欸,小旭,李先生說過,拍完電視劇他就來接你,他什么時候來呀?”
襲人的扮演者袁枚坐在陳小旭宿舍的床上,開玩笑取笑道。
陳小旭聞言俏臉大紅,把臉盆放下就走過來道:“我撕了你的嘴!”
袁枚忙求饒道:“好林妹妹,好林妹妹,這不是馬上就要分別了,我心慌意亂,胡言亂語,你就饒了我吧。”
陳小旭心軟,也就放過了她,嘆息一聲坐在一旁,眼圈有些紅了。
其實她也一直在等,卻不知那人會不會遵守諾言。
張莉要冷靜的多,道:“都別瞎說,李先生當時說的是,他會繼續為咱們拍另一部結尾,喜劇的,一個都不會少。還要成立一家公司,想去的都可以去。也不知怎么就傳成這樣,婆子嘴!”
袁枚氣笑道:“好好好!我是婆婆嘴,行了吧?你這人平日里說話素來周到,今天吃槍藥了?”
張莉給她使了個眼色,袁枚看了眼黯然神傷的陳小旭,恍然明悟,也頭疼起來。
她們只是入戲有些深,這位干脆直接成了黛玉轉世了。
袁枚忙補救起來,問張莉道:“你要不要簽到李先生的公司去?”
張莉想了想道:“我還想再看看。”
她要看看,李源是不是守信之人。
袁枚道:“我聽任制片說,這位李先生不是一般人,來頭極大,而且在港島也是超級富豪!還有……四個老婆,九個孩子,孫子都好幾個了!”
張莉面色古怪,看了眼低下臉的陳小旭,道:“資本主義社會,真是腐朽墮落啊。”
陳小旭小聲道:“那邊本來就跟古代一樣,有什么稀奇的。”
張莉一拍額頭,覺得這人無可救藥了。
陳小旭也覺得失言,抬起眼簾來沒好氣道:“我又沒想給人去當小老婆,只是覺得詆毀他不好。”
袁枚道:“好好好,不說他壞話了。不過我倒覺得他兒子挺不錯的,幫我們兩次了吧?小小年紀,殺伐果斷。唉,要是寶玉也是他這樣的性格,賈家也不會被抄家,落個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凈的下場。”
陳小旭和張莉聞言都笑了起來,正準備開口,就見歐陽奮強跟個多動癥一樣撞開了門,朝里面道:“快去會議室,李先生來了!”
“啊!”
陳小旭的臉一下紅了。
歐陽奮強:“……”
“看出了什么?”
頤和園會議室內,李源和導演王福林、制片任達惠等說了會兒話后,問站在窗前凝望了后面圓明園好一會兒的小九道。
“郁結天下哀歌之所在。”
小九輕嘆一聲道。
聽聞此言,王福林和任達惠對視一眼,老臉都抽了抽。
估計心里在腹誹,這個小丫頭,是拍什么戲走火入魔的?
小九轉過身后,和父親對視一笑。
賈赦的扮演者,也是管理演員的指導老師李頡,敲門進來,說道:“導演、李先生,演員們都到了。”
王福林笑道:“那就請進來吧。”
陳小旭被第一個推了進來,眉眼間沒有忸怩,如雪山冬泉般的眸光看著李源,輕聲問候了句:“李先生好。”說完,就凝望著李源。
先生,三年不見,未想先生依舊容顏不改,風華絕代。
李源笑著點了點頭,道:“小旭,好久不見。”
一語入心頭。
可惜,只感到像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陳小旭深深看了李源一眼,往里走進了些。
就看到李源身邊坐著的一位小姑娘正看著她,見她看來,笑道:“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縱是林黛玉從書中出來,也不過如此罷。姐姐你好,我叫李洛兮。”
李源笑道:“我女兒。”
陳小旭忙擠出笑容來,道了聲:“你好。”坐姿都端正了些,好似也成了長輩……
導演王福林低頭捏了捏眉心。
后面張莉她們就大方許多,紛紛和李源打了招呼,問了好。
都照過面后,李源對王福林道:“王導演就先別解散劇組了,帶隊再拍一部《戲說紅樓》,本子我已經讓港島那邊的編劇寫好了,通篇喜劇……除了寶玉倒霉些。”
一些人笑了起來,歐陽奮強有骨氣:“我不拍!”
李源不勉強,笑瞇瞇道:“一集八千塊哦,拍不拍隨你。”
歐陽奮強眼睛都直了,打著哆嗦問道:“多……多少?”
他拍《紅樓夢》,一集八十塊高薪!
拍了三年,所有補貼加一起,都沒攢到兩千塊……
李源笑而不語,沒有回答,轉頭對陳小旭、張莉道:“你們兩個價錢還要高一些,其她幾個主要金釵一集也有好幾千塊。還有港島拍攝的部分,可以去我家做客。愿意簽約公司的,到時候公司會安排一系列的商務活動。一圈下來,至少能出來幾十個萬元戶。你們倆,女版年廣久。”
八七版《紅樓夢》原本是在港島亞視播出的,一千八百美元一集買下的播放權。
播放后收視率一度飆升到百分之七十,為此亞視邀請了整個紅樓劇組去港島參加活動,坐雙層巴士大篷車游街,受到了極大的歡迎。
但是,這些演員的影響力并沒有得到變現,非常可惜。
如今《紅樓夢》版權在李源手里,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商業機會。
傻子瓜子年廣久,百萬身家啊,在這個萬元戶已經是狗大戶的年代里,誰不向往財富?
那么漂亮的樂韻,為什么明知羅烈是騙子也想去港島?
不就是為了富裕的港島生活嗎?
之前表示抗拒的歐陽奮強很認真的道:“李先生,我這個人最不怕吃苦,拍多少集都沒問題的。”
一群人嘲笑起來,但看向李源的目光也十分灼熱。
哪怕他們成不了年廣久,成幾個萬元戶,也心滿意足了。
李源笑道:“我兒媳婦在打理家族電視臺的事,很快就會派人過來和你們接洽。劇組從今天的開銷,都由大唐集團駐扎在四九城的辦事處來支付。你們可以收拾東西,去換一家好一些的住宿了。不用不好意思,改革開放了,追求好一點的物質生活,并不是羞恥的事。好的物質生活,也是美好的一部分。”
話音剛落,外面就有敲門聲,尤氏的扮演者王貴娥領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士走了進來,道:“這位同志……先生,自稱是港島大唐集團辦事處的。”
“李董你好,我是鐘阿發。”
中年男士對李源鞠躬問候。
李源點了點頭,道:“你和這邊財務對接一下,以后一段時間內,負責劇組的衣食住行和工資發放。”又對任達惠道:“就按我剛才說的來。”
任達惠忙點頭笑道:“好好!不過李先生,劇組其他成員……”
李源笑道:“按當下工資的五倍。”
“誒誒!好好!謝謝李先生!”
也算發了一筆橫財了,任達惠高興的去和鐘阿發去對接。
事情就算談完了,感覺到陳小旭一直在小心的看他,李源看向她問道:“想去我們家做客么?”
陳小旭嚇了一跳,俏臉一下紅透了。
李源笑道:“你可以邀請寶釵、鳳姐、秦可卿一起去,我的車只能再坐四個人,下次再多邀請一些。”
陳小旭看向張莉等人,張莉笑道:“去看看嘛。以后李先生就是咱們的老板。”
鄧潔更會說話:“今兒咱們去逛逛真王府!”看來李家的底細,他們也聽說過不少。
李源站起身,對王福林道:“今天我母親會在電視前等著《紅樓夢》播放,正好我帶她們過去見見。晚上你們可以打電話到李園,讓她們跟你通電話,報個平安。”
王福林忙道:“不必不必,李先生您我們還是信得過的。”
李源笑了笑,和王福林等人握了握手后,帶著小九和陳小旭、張莉、鄧潔以及秦可卿的扮演者張蕾一起下了樓,開車回了王府。
“哇!”
小驚嘆!
陳小旭、張莉等人也是拍過紅樓夢,住過“國公府”的,但那個地方修建的國公府,和這座真王府一比,完全就是草雞嘛。
門房將車開庫,李源帶她們一起往王府里走去。
似乎能感受到女兒心里的疑惑,李源倒是不急著解釋,直到看見秦大雪在一座亭軒下看書。
秦大雪看著丈夫帶著四個千嬌百媚的年輕姑娘進來,眉尖微微一揚,笑道:“你還真是落落大方。”
四人明顯拘謹起來,李源坦然笑道:“人與人之間,除了親情、愛情和友情之外,我認為還存在第四種感情。雖然非親非故,不是愛人也不是友人,但我希望看到她們能活的很好。能成家立業,長命百歲,能萬事順遂。”
四個女孩子彼此看了看,其他三人最后還是看向了黛玉。
這話,怎么想也是對黛玉說的,她們只是捎帶上的。
或許還加一個寶釵……
李源坦然的看著秦大雪,這是他前世的母親,最喜歡的電視劇,最喜歡的演員。
他踏遍三川六水,也尋不到母親的身影,便只能在這點小事上,寄托一點哀思。
可是,無法對人言,即便是最親的人……
秦大雪不明所以,但小九卻可以從這段話里聽說一絲絲悲傷。
她有些震驚的看了父親一眼,隨后毫不猶豫的站在了父親一邊,對母親道:“爸爸最喜愛的,就是《紅樓夢》,我也喜歡。”
秦大雪白了這個小白眼狼一眼,笑道:“好!那我就祝福你們這第四種感情天長地久。你們玩兒吧,我去開個會,爭取下午回來一起看《紅樓夢》,看看能不能再培養出第五種感情來。”
小九嘻嘻,李源忙道:“我送你,正好去把爸媽他們接上來。”
秦大雪笑道:“最好明天再接,等老太太和大嫂子看了兩集后,明天接上來一看,喲,林黛玉到咱們家來了,那才叫驚喜!”
李源笑道:“那我送你去上班。”
秦大雪道:“你一露面,估計想找你談話的人不少。”
李源搖頭道:“我讓梅長寧帶話進去了,五年后投資一千億,現在別來煩我。”
秦大雪扯了扯嘴角,沒再說什么。
李源對陳小旭笑道:“我的年紀,應該比你父親還大一些,當你干爹都夠了。多年來我一直對《紅樓夢》里黛玉、寶釵的命運頗為惋惜,另外……我曾經有個親人,也特別喜歡你們。總之,這份關心是沒有惡意的。你們不用拘束,和我女兒在這里參觀游玩一下,有泳池也有電影院,還有卡拉OK,你們年輕人自己玩。我送我太太去上班。”
他這張臉笑起來的魅力,連秦大雪都常常為之失神,更何況這些女人?
所以自然更加信任。
除了陳小旭心里有些失落外,其他三個都放松了很多,高興的感謝。
李源動作有些冒失的拍了拍陳小旭的腦袋后,陳小旭迎上李源的目光,對視稍許也害羞的點了點頭。
干爹么……
只要能常常見到,那也好。
李源溫和一笑后,牽起了看了半天戲的秦大雪的手,往地下車庫走去。
“嘖嘖嘖!”
秦大雪上車后,就一直感慨個不停:“看的我都不忍心做個壞人。”
李源道:“大可不必。”
秦大雪笑道:“紅樓里有十二金釵,西游里有嫦娥和七仙女,三國里有貂蟬和二喬,還有雪白如玉的甘夫人,水滸里有誰?”
李源道:“閻婆惜和潘金蓮啊!”
秦大雪哈哈大笑。
李源嘿嘿一笑,道:“這就是個小插曲,我也不是那樣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快五十了才亂搞。”
秦大雪心里倒是相信這句話,表情無所謂道:“兒女們都支持你呢,隨便你。”
李源搖了搖頭,不提此事了,柔聲道:“放心吧,我不會不尊重你們的。”
秦大雪看他一眼,道:“你沒有不尊重過我們,我們也一直相信你。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連自己親生的孩子都不曾養育過,更何況是對丈夫的關心?在這段夫妻感情中,我一直是被關懷的受益者,如今連我父親都是你在照顧。
曉娥和聶雨不同,她們倆都是在用命來愛你的,所以更細膩些。兩人也都跟我說過,你心里有一塊誰也不曾到過的地方,那里藏著你所有的悲傷……
源子,我們都希望你能開心點。”
她甚至猜測,或許就是和李源剛才說的那位,同樣喜歡黛玉、寶釵的親人有關。
但不能說出口。
她相信李源不會亂來,所以格外的寬容。
李源笑了笑,將車停在府右街一處四合院大門外,看了眼門口的警衛,對秦大雪道:“不管怎么說,有你們幾位愛人,對我來說,都是一生中最幸福的事。”
秦大雪白他一眼,都懶得拆穿“幾”到底是幾,道:“下午四點半來接我,順道接一回兒子。”
李源應了聲,笑道:“好,我去見見王世襄,看看他又給我淘換了什么好寶貝。”
秦大雪笑了笑,等李源探頭過來親了口后,抿嘴一笑,推開車門下車走人。
目送她進入大門后,李源開車走人。
穿行在一九八七年的大街上,人們的衣著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雖然中山裝依舊是主流,但潮男們穿著短袖、超短褲、高筒襪和高跟鞋,如同公雞一樣走在大街上。
嗯,沒看錯,是男人。
提著收音機,穿著喇叭褲高跟鞋在街頭跳霹靂舞的人比比皆是。
真是一個有趣的時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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