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豐有多厲害,別的不說,在場所有人,除了霍官泰外,幾乎都和匯豐有淵源。
匯豐大班沈壁在港島所有的要害衙門口里,都掛著一份頭銜。
而匯豐銀行,還持有港幣的發行權……
再過三十年,會有人說,港島這座城,是李家的城,因為他們從一睜開眼就在為李家成打工。
想多了……
港島這座城,是匯豐銀行的城,是匯豐銀行背后沙宣家族的城。
然而因為一次失誤,造成了現在前所未有的被動局面。
李家成、李釗積、鄭鈺彤等人已經成長起來,不再只是被扶持的對象,而是合作伙伴。
更不用說還有一個霍官泰,還有嘉道理財團。
雖然都是英資財團,但財團之間絕不和平。
若非如此,匯豐也不會扶持李家成,吞并怡和洋行的和記黃埔。
不僅重創了怡和洋行,還從中獲利頗豐。
匯豐能做的事,嘉道理財團自然不會手軟。
這個局面,必須要得以扭轉。
沈壁看著李幸,誠懇道:“李,今天這場誤會是不幸的。無論如何,匯豐都愿意展現我們的誠意,達成和平的協議。你雖然年輕,但也是成年人了。據我所知,你父親很早就培養你處理家事,你已經能做主了,不是么?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匯豐能辦得到。”
霍官泰點頭道:“后生仔,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說。”
米高在一旁嘎嘎笑道:“損失的十倍好了。湯圓,你們家的龍虎堂,可是非常值錢的。里面好多珍貴的藥物,哇,不知幾多錢。還有羅便臣道的別墅,損失慘重啊。”
李幸卻緩緩搖了搖頭,看著沈壁道:“那些都是小事,我要確保,沙宣家族不會再對我家人出手,用卑鄙的手段。”
沈壁忙道:“我可以保證……”
李幸截斷道:“口頭保證一文不值!沈大班,何善衡先生是一位非常值得尊重的實業家,恒生銀行,也是一家很有道德的銀行。何老先生不應該被如此對待,恒生銀行,也不該被惡意收購。我希望沙宣家族停止做迫害華商的事,請從何先生開始。沙宣家族,只有將恒生銀行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以當初五千萬港幣的收購價還給何老先生,我才相信,今日之事只是誤會。”
“這絕不可能!”
喬治·沙宣厲聲說道。
沙宣家族子弟眾多,他今天敢將一只下蛋金雞給賠出去,那么他在沙宣家族掌權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覷,包括老羅蘭和米高父子。
但很快,這對精明過人的爺倆眼睛就明亮起來,再看向李幸,如同在看寶貝。
恨啊,嘉道理家族沒有女兒……
李幸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看了喬治·沙宣一眼后,垂下了眼簾。
李家成很快反應了過來,他深吸一口氣,看向沈壁道:“沈大班,價格方面另說,李公子這個提議,匯豐銀行應該接受。”
喬治·沙宣大怒道:“李家成,如果不是匯豐的幫助,你能收購和記黃埔嗎?你能有今天?”
李家成目光深沉的看向喬治·沙宣,道:“我當然感激匯豐銀行,也感激沈大班。但是,我是付出足夠的溢價,才從匯豐手里收購連年虧損的和記黃埔。如果匯豐能讓和記黃埔賺錢,還會賣給我么?喬治,我們昨晚已經說好了,既然大唐李家不愿合作,那此事就到此為止。你為什么還要這樣做?破壞規矩的人,就要付出代價。”
喬治·沙宣臉都快紫了,咆哮道:“這是個圈套,昨晚的事,根本和我沒關系!”
李釗積指了指還在地上掙扎的維亞斯,道:“那這又是怎么回事?你的人為什么要動刀?什么事需要對李醫生的孩子動刀?”
喬治·沙宣看向一旁的徐世勛,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還沒有到遷怒忠臣的昏庸地步……
霍官泰看著沈壁道:“恒生銀行的事,匯豐本來就要給個交代,你們吃相太難看。”
老羅蘭也臉色嚴肅道:“你們破壞了規矩,不只是今天。沈,你們真不該這樣做。何是一個很好的人,我聽說,被你們以五千萬港幣收購后,何在家里哭了兩天。他并沒有做錯事,在商業上都沒有任何紕漏。匯豐銀行一手布局,侵吞了恒生銀行的產業。”
沈壁深吸一口氣,道:“這件事,我需要向董事會交代,請給我一些時間。”
眾人看向李幸,李幸搖頭道:“相信我,在我們家,我是唯一一個還愿意和大家和平溝通的人。對我父親來說,沒有什么比我們這些家人更重要。你們的做法實在是,不明智。所謂的大唐藥業,龍虎堂,對他來說,只是隨手做出的一些東西。等我父親回來的那一天,我根本勸不了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回來。
我父親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好人,也非常遵守規矩。他在教我們習武的時候常教誨我們,學武的目的只是為了自保,如果誰想恃強凌弱,仗著武功好就以為可以為所欲為,那離毀滅只有一步之遙。你們誰見過他倚仗身手欺負過任何人?
但是,一旦有人率先壞了規矩……”
言至此,他搖了搖頭。
別覺得這么多大亨,會被一個武夫嚇住很玄幻,也別覺得現在是現代社會了,阿sir們都有槍,就不會害怕了。
有槍算得了什么?
他們的槍有光頭多么?
光頭不僅有槍,還有飛機大炮坦克,有幾百萬軍隊。
可盛海灘王亞樵以一己之力,嚇的光頭、子文、精衛膽戰心驚,幾回險些喪命。
百萬大軍都沒干掉一個鬼子大將,讓王亞樵給干掉了一個。
知道這些,才能明白這些人在擔心什么……
越是富貴者,越是惜命。
更何況,沙宣家族踐踏了底線,對付的是李源的兒子。
光想一想李源回來后會有什么反應,這些大亨們就覺得毛骨悚然,寢食難安。
李家成看著沈壁冷聲道:“你們對付的是李醫生的家眷,燒他仔的屋,李醫生回來,我敢保證,喬治走后你就是第一責任人。”
李釗積搖頭道:“不是走了就安全了,李醫生想去英國,也不是難事。我就搞不明白,你們為乜要做這樣的事?沈大班,太不明智了。”
老羅蘭提醒道:“今天李家家眷過了羅湖,就不會再有回頭的機會了。你要明白,內地已經開始改革開放,李醫生的本事在內地也能活的很好。他在內地的根基很深,你們拿他沒辦法的。但是他……”說著,搖了搖頭。
鄭鈺彤綽號鯊膽彤,脾氣暴烈,憤怒道:“今天必須要給個交代!恒生銀行,本來就不該被你們吞掉!交出來!!”
包船王點頭道:“分離恒生銀行,對匯豐財團并沒什么損失,本身就是以極低的代價兼并過來的,這些年盈利了至少二十億,已經賺的盆滿缽滿。沈大班,不要太貪心了。”
沈壁看著李幸道:“是交給你,還是交給何善衡先生?”
李幸坦然一笑,道:“你太小瞧我,也太小瞧我們中國人了。大道不平有人踩,我李家只是在不平處踩一腳,平了此處,僅此而已。當然,李家受到的那些損失……需要修繕好。”
說著,他的目光看向李家成等人。
李家成笑道:“維克多,那些都是小事,我們來解決。”
鄭鈺彤笑道:“都是干地產的,最不缺的就是修樓的。”
霍官泰仔細看了李幸一陣后,笑道:“小小年紀,有這樣的胸懷和格局……小李,希望你能到我們家來做客。我有一個孫女,和你差不多大……”
內地進口河沙的貿易,所以有沙皇之稱
李幸還是搖頭道:“不必,修繕好就好,要快一些。”
米高嘎嘎笑道:“對,等李回來后就來不及了,他估計要氣瘋了。湯圓,你的脾氣也太好了。”
李幸搖了搖頭,看向沈壁,道:“同意,我就帶家人回家。不同意,我現在出關。同意,還是不同意?”
沈壁面色灰白,點了點頭,將李幸的模樣深深刻在腦海里,道:“好,同意。”
見沈壁真的低頭了,一群港島大亨看著此刻李幸那張年輕英俊的有些過分的臉,一時間心中都唏噓不已。
雖說長江水后浪推前浪,塵世上一輩新人換舊人乃是天道。
可這新人,未免聰明的太過分了吧,襯的他們都成老朽了……
不管昨晚那把火到底是誰放的,今天李幸的表現,都無愧驚才絕艷四個字!
手段之老辣,讓人不禁為之喝彩。
天空上烏云散開,陽光灑下,沐浴在正午陽光中的李幸,這一刻再無人質疑其太子之名。
港島太子泛濫,叉燒包賣的好兒子都能當叉燒太子。
但從今往后的很多年里,這些人再提起太子,應該只能想到一人……
“跪下!”
青衣島,別墅門口,在車上和老羅蘭交談知道事情原委后,婁曉娥身體都顫抖起來,一回到家里,就讓李思跪在門口,她急急走到屋里,高跟鞋差點崴了腳,最后干脆赤著腳上樓,沒一會兒手里提著一個硬木板子下樓來。
李幸見之不忍,上前擋在李思前面,勸道:“媽,小思還小……”
“啪”的一耳光扇在李幸臉上,婁曉娥眼中淚珠子一顆顆往下掉,這是她頭一回這樣打李幸,她顫聲道:“你還慣著他,你還慣著他是不是?等他哪天把你也害死,你以為他會好過?!”
李幸紅了眼,輕聲道:“弟弟出生的時候,爸爸不在家,他讓我照顧好您和弟弟……我要照顧好弟弟嘛。”
婁曉娥“嗚嗚”哭道:“你先照顧好你自己!你差點被他害死!”
說罷推開李幸,拿起硬木板往李思照頭抽去。
婁秀嚇了一跳,要去攔,婁曉娥怒喝一聲:“站著!今天誰攔我連她一起打!”
婁秀被喝住后,婁曉娥看著跪在那垂頭喪氣的李思道:“你處處和你哥哥比,你哥哥處處讓著你。你在外面胡搞的那些,都是他給你兜著底。我說他多少次,別慣著你,他就是不聽。你更好,心安理得的讓你哥哥天天給你擦屁股是不是?既然長著腦子沒用,那就別長了!”
一板子抽在臉上,肉眼可見李思的臉腫脹起來。
“媽!”
李幸嚇壞了,趕緊攔下。
婁曉娥是真氣急了,推開李幸,揚起板子還要打,可是看著自己把臉揚起迎著,怕她打的不順手的二兒子臉上的紅腫,又氣又恨,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一家人手忙腳亂將婁曉娥送上樓去休息,過了好一陣,李幸重新下樓,就看到李思還跪在那,腿前濕了一片。
李幸嘆息一聲,過去盤坐在地上,道:“放心吧,媽沒事,就是氣著了,緩一會兒就好。”
除了功夫,他也跟父親學了醫術。
只是水平還遠遠無法和功夫相比……
他有時候也納悶,他父親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看著滿身悲氣的弟弟,李幸無奈道:“你今年才十五歲,干嗎著急去做那么大的事?”
李思聲音嘶啞道:“大哥,我只是想幫幫你。也讓,也讓爸媽,能夸我一次。”
李幸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就燒自己家啊?哎喲……你說說看,你開始是不是覺得這還是個妙計?”
李思沉默了稍許后,嘿嘿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剛開始,真覺得這是個好招。我還想著,匯豐銀行這次至少賠你一處大別墅,李家成也得把我租的那個地兒送給我,龍虎堂也該起高樓了……可后來看到大哥你怎么處置的,我才明白,有些幼稚。”
李幸道:“說說看,今天有什么收獲。不能白折騰這一場。”
李思道:“你帶咱們家一道出門,就是為了給我找補。光燒那幾處,人家不承認,我一點轍也沒有。可是你這一走,逼的他們不得不露面。又主動和沙宣家族的人動手,他的人倒在地上了,快出人命了,這才坐實了他們的鍋。
大哥,你最高明的,就是不要我想要的那些樓和錢,反倒替何善衡要回了恒生銀行,一下就將咱們家和匯豐銀行的矛盾,變成了華資和英資財團的矛盾,也讓李家成他們站隊有了大義。
還有就是,咱們家靠拳腳殺人的暴戾形象,一下就被扭轉了。
現在大家都知道,李家其實重情重義,是守規矩的人家。
從今往后,我們家不再只是讓人害怕,也讓人尊敬。
大哥,你怎么就那么聰明,我怎么就這么蠢呢?”
看著地下又掉落兩滴眼淚,李幸笑道:“你才十五嘛,還小,再大些就好了。媽剛打的疼不疼?”
李思一邊抹淚一邊笑,搖頭道:“練武的,這點疼算啥。就是,就是讓媽失望了。”
李幸笑道:“沒有的事,媽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就是一時生氣。晚上你上去說聲對不起,多說兩句好聽的就好。”
李思忽然抬頭看著李幸,道:“大哥,我想去外面讀書,去美國。”
李幸皺眉道:“媽就打你兩下,你就想離家出走?你是覺得媽打的太輕了想讓我出手是不是?”
李思呵呵笑道:“不是。我就是覺得,在家里你和媽把我保護的太好了。哥,我小時候爸雖然不在跟前,可你在啊。你也就比我大四歲,卻從來不讓婁志豪他們欺負我。我后來才明白,你那陣拼命練功,原來是為了保護媽和我。你十五的時候,已經能幫爸好多了,再看我……”
李幸還是搖頭,道:“那邊太亂了,又不禁槍,你這個性子出去后,萬一出點事,我們又不在跟前,怎么辦?”
李思急道:“我都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哥,你相信我一回吧。往后,我肯定好好站樁,好好練勁。對了,李家成的兩個熊兒子也要去美國,還可以作伴。”
李幸看了弟弟一陣,道:“先別急,不管怎么樣,等爸回來再說。這么大的事,我能做主么?”
正說著,見何萍詩急急走來,看了眼李思沒說什么,而是對李幸高興的揮了揮手上的文件,道:“爹哋從徐家要的,送給咱們了!”
李幸笑道:“什么啊?”
何萍詩道:“徐世勛家族在大浪灣十號的豪宅,八萬多呎哦!”
十四畝地,大浪灣是港島老牌富人區,和“未開化”的青衣島完全是兩回事,這十四畝地,要比青衣島這五百畝莊園都要貴幾倍不止。
徐世勛,就是今天讓手下大天二出手的那位。
李幸笑了笑,接過手看了眼,見地契上寫著他和何萍詩的名字,就交到何萍詩手里,道:“收好吧,替我謝謝你爸爸。”
然后給何萍詩使了個眼色,讓她這個當大嫂的寬解兩句。
何萍詩看了眼低頭不語還跪在那的李思,想安慰,但是張不開口,她對這個二弟意見大了去了,對李幸吐吐舌頭道:“我去找媽咪!”
說著,蹦蹦跳跳上了樓。
她滿心滿眼都是李幸,也更容不得別人傷害到他。
要不是知道李幸著實疼愛這個弟弟,她一定會讓李思付出代價!
現在能做的,只有當作看不到了……
家里的境遇,也更加堅定了李思出國的心思。
真的不能再生活在大哥的羽翼呵護下了……
李幸能感覺到弟弟的失落,他拍了拍李思的肩膀,道:“只要能成長,這個虧就沒白吃。你那么聰明,將來一定比我強。爸爸都說了,TVB將來由你管,以后我還要找你打廣告的。”
李思雙手抹了把臉后,抬頭對李幸道:“哥,謝謝你。”
李幸笑道:“好了,回房休息去吧。”
等李思低著頭回自己房間后,李幸才緩緩呼出口氣,輕輕揉了揉肩頭。
今日爆發的太猛,還是受了些暗傷,那個印度仔是有真功夫的。
他得回屋去擦點黃道益了……
四九城,海子。
李源此刻還不知家里發生了這么多事,他帶著……不對,是秦大雪帶著他和兒子,經過了重重檢查,進了海子,參加元旦舞會。
地點在藍光閣。
一路走來,不時能看到一群披著大衣,里面套著棉裙的年輕姑娘被工作人員帶著路過。
這些女孩子都是文工團工作的。
李源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就帶著兒子一起欣賞風景。
“大雪!大雪!”
穿著一身新衣的宋蕓身邊帶著三個孩子,不知從哪個拐角出來,看到李源一家招手叫道。
敢在海子里大呼小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秦大雪對李源笑道:“蕓姐心態一直很年輕,曹老就喜歡她這樣的性子。”
三人迎了過去,宋蕓還拿秦大雪取笑:“你怎么越來越美了!”
秦大雪笑道:“我剛還和源子說,蕓姐越來越年輕了呢。”
兩人都笑了起來,笑罷,宋蕓讓她家的孩子叫人,然后才給李源介紹道:“這是我們家老大,大軍,老二美惠,老三,小軍。”
李源贊嘆道:“怪不得上回說我們不會取名字,瞧瞧,蕓姐取的名字多好聽。”
宋蕓都氣樂了,對秦大雪道:“昨兒還和君勛說呢,你們家這個男人,見了讓人氣的咬牙,不見還挺想的。我和君勛,隔兩天就能提起他來。瞧瞧,多會氣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