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青松園外。
穿一身呢子大衣的秦大雪看著西裝革履的李幸,笑道:“我和你爸結婚那年,你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一轉眼,你都能在這些領導面前表現的這么好了。伱爸今天過來,估計只能不歡而散。在聽到‘大唐制藥想在大陸落地,還需要時間來研究’這樣的話后,他就要走人了。你能把領導們說服,并且那么欣賞你,真是不錯。”
李幸在秦大雪面前就沒有剛才那么成熟圓滑了,笑道:“我爸那脾氣,嘿嘿,所以在港島和港府的人甚至分社的人打交道,我都盡量自己去,我分量不夠時,也替他婉拒了。我怕他直接罵街!”
秦大雪嗤笑道:“你爸爸,一輩子不肯受委屈的主。過去還好些,時勢比人強,該低頭還愿意低頭。現在好了,大唐越來越強盛,他也越來越隨意了。”
李幸頓了頓,猶豫了下還是說道:“雪媽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但是自從知道您不會按時退休后,爸爸這一年的脾氣就不大好……不過還好,這次看了,像是又恢復過來了。”
只是有一句話他沒敢說,那就是他隱隱感覺到,父親和衛紅姑姑好似更親近了些。
在某種感覺上,雪媽媽和衛紅姑姑是很像的,都是讀了很多書的人,也都能獨立自守。
不同的是,一個一心向著外面,一個愿意為親人朋友付出。
前者令人尊敬,后者讓晚輩們親近愛戴。
自家老豆的變化,李幸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對于雪媽媽,自家老豆可謂是愛到了極致。
心尖尖并非戲言,可是……人不會永遠的付出的,哪怕是愛人之間。
當然,這些話他這個小輩是沒有資格置喙的,只能旁敲側擊的提醒一下。
其實如果從功利的角度去思考,秦大雪在職,遠比她去職對李家的好處多的多。
但對李幸而言,利益,即使是家族的利益,也沒有親情更重要。
秦大雪聞言面色果然變了變,隨后緩緩道:“謝謝你湯圓,這件事,我會和你爸爸詳談的。”
李幸笑道:“不會有什么的。雪媽媽,我們都知道,爸爸最欣賞您。”
“臭小子!”
秦大雪愈發欣賞這個兒子了,說話得體,有分寸,也有人情味,她岔開話題道:“你以需要產業升級為由,婉拒了這邊希望你加大投資的要求。那些希望用人民幣來購買港島大唐出產的產品的聲音,你也以幽默有力的態度回擊了回去,湯圓,你確實成熟了。李坤、李城他們有沒有聯系你?有些人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正面不行,會從側面出手。”
李幸朗聲一笑道:“雪媽媽,您放心,坤大哥和誠四哥他們都是明白人。雖然官場會改變一個人,但至少在這一代,特別是我爸爸還在時,他們改不了太多,也不敢改。”
秦大雪哈哈大笑兩聲,然后忽然問了個問題:“你現在一個月給治國打多少錢?”
李幸聞言一怔,隨后坦然笑道:“雪媽媽,您怎么問這個?”
秦大雪沒多話,看了他一眼。
李幸干笑了聲,道:“五十萬……不過雪媽媽,小六并沒拿去揮霍,也沒拿去四處結交什么人脈。他是在資助貧困學生,跟爸爸過雪山那一年,他遇到過很多上不起學的……”
秦大雪搖頭道:“什么階段,做什么事。如果是他自己掙的,我不會反對。問你伸手就不對了。”
李幸眉頭微微皺了皺,誠懇道:“雪媽媽,小六是我親弟弟!”
感覺到李幸的不滿,秦大雪啞然失笑道:“怪不得你爸爸說,只要不是在護弟弟的時候,你的表現都堪稱完美。湯圓,你是一個好哥哥,但不要溺愛弟弟。錢是你辛辛苦苦賺的,治國用你賺的錢拿去做好事,這叫慷他人之慨!”
這小子,一旦涉及到他弟弟妹妹時,雪媽媽也得靠邊站,還說不得了……
李幸聞言反過來勸慰道:“雪媽媽,小六是在做好事嘛,又不是去揮霍。您沒見過港島豪門子弟是如何花錢的,在夜總會開一場派對,隨便幾十萬的支票就花出去了。小六并沒有這樣。再說,我的和他的沒什么分別。”
秦大雪眼神有些銳利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回頭跳出自己大哥的身份,好好復盤一下你的做法。你爸爸說這是你最大的破綻,我相信你能明白,他不是信口開河。”不過語氣又轉溫和道:“我是他媽媽,還能對他不好?每個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難免會發生一些偏航,這是正常的。不犯錯的孩子,那才不正常。父母對孩子的成長有監管的權利,就是引導他們重回正道。
你弟弟的做法,不能說犯了多大的錯。但我們必須讓他明白,用自己的能力去做好事,那才叫好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強行去為之,他的初心很可能就已經發生了偏向。
你是家里的大哥,有責任也有義務,幫父母做到這一點,可以嗎?”
李幸聞言緩緩點了點頭,道:“雪媽媽,我明白了,回頭我會和六弟好好談一談的。”
秦大雪笑著頷首,道:“我還有個會,你自己出去吧。”說完頓了下又補充了句,道:“還要去米糧胡同么?”
李幸應了聲,道:“要去看看的,上回齊奶奶讓我把小睿也帶過去,說老人喜歡小孩。”
秦大雪笑了笑,又指點了句:“掌握好分寸。你父親最令人驕傲的地方,就是腰桿子站的筆直仍舊把事業做成了。他如果肯低頭,不會比榮家差的。當然,他沒有低頭,還是不比榮家差。我為他感到驕傲,實際上很多老同志也非常欣賞他這一點。也希望你們這些孩子,能學習爸爸的傲骨。”
李幸嘿嘿笑道:“雪媽媽,我爸爸一直敲打我,說我啥都不是,別在人前翹尾巴呢。他還怕我太驕傲了。”
秦大雪莞爾一笑道:“行了,去吧。”
等李幸走后,秦大雪面色驟然黯淡下來,心如刀絞。
她又怎能看不出,自己丈夫對她態度的些許變化。
是她愧對他了……
深吸一口氣后,秦大雪沒有過多停留,收拾了下情緒后,闊步向前。
發現問題,就去解決問題好了。
過去的1985年,中國經濟的紙面數據很不錯。
但隨著票據的不斷解放,物價上漲的速度超過了上面的預期,通貨膨脹問題已經不容忽視。
后世CPI,也就是通貨膨脹超過百分之五,已經被罵成民不聊生。
可是八五年的CPI是多少?百分之二十一。
但受生產力和生產資料所限,根本拿不出能夠解決的辦法。
秦大雪可以預見,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還會持續發生惡性的通貨膨脹。
有些人只會一味的加大吆喝聲,讓加大生產擴大生產,卻不想想哪來的生產資料?
單靠國企,根本無法滿足八億農民兩億非農的物質需求。
至于民營……
傻子瓜子年廣久今年成了改開后第一個掙了一百萬的普通百姓,這個事件登上報紙后,引發的極大的全民大討論。
討論的內容,卻是年廣久到底姓資還是姓社。
風波很大。
畢竟,在萬元戶已經代表提前進小康的年月里,百萬家財實在駭人聽聞。
老百姓的思想都沒能得到解放,又怎么可能真正的提高生產力?
秦大雪本人,也在迷茫中摸索前行。
但是,雖道阻且長,行則必至。
也一如她的感情生活,她用心的去改變,也一定能夠挽回。
南鑼鼓巷,九十五號院。
西廂房門口。
李源和賈張氏并排坐在兩張馬扎上聊天,對面東廂房門口坐著易中海。
秦淮茹給李源端了杯茶水,見他捉弄的自家婆婆都有些害羞了,哭笑不得。
這人啊……真是壞!
李源接過水杯后也不喝,雙手捧著暖手,道:“趙金月可以啊,跑王府井消費去了。”
四合院一霸今兒湊巧不在家,讓他有些遺憾。
賈張氏趕緊上眼藥:“他家在你的酒樓里可撈大發了!”
“是……么?”
李源驚疑道。
賈張氏大腦袋點的飛起,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了,道:“怎么不是啊?趁錢趁的呀,都快不知道姓什么了。源子,我跟你說,還是得有個靠譜的人幫你看著。不然,你的錢都讓他們老何家給搬家里去了!我聽小當說,你們酒樓的二當家和何大清長的一模一樣?”
李源嘿嘿笑道:“對,那個二當家和何大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一大家是二大家的媳婦!”
瞧這稱呼,要不說還是四合院好玩兒!
秦淮茹在李源一側站著,笑道:“媽,那是總經理和……總監!”
賈張氏不服:“什么狗屁這總那總的,就是一當家二當家!”
李源感慨道:“要不說越老越有智慧,瞧咱賈大媽,這個!”大拇指高高豎起,讓秦淮茹白他一眼。
賈張氏高興壞了,道:“還是源子能辦大事!那你說怎么樣?”
李源想了想,還是搖頭道:“不行啊……”
“怎么不行啊?”
賈張氏急道:“源子,我保準給你看的穩穩妥妥的!”
李源安慰道:“我不是說你干不好工作,我是說……嘖,一大爺離不開你啊!”
來自易中海的負面情緒666!
咦,這到底是生氣還是高興?
不過隨著賈張氏用盡力氣朝對面“呸”的一聲,負面值瞬間爆表到9191,李源明悟了,的確是負面情緒值。
他關心道:“咋了?你們倆不甜蜜了?”
賈張氏憤怒:“源子,你再污我清白,我可真生氣了啊。我張二丫守寡幾十年,你到胡同周圍打聽打聽,誰不夸我是貞潔烈女?”
“哈哈哈哈!”
李源有些不禮貌的哈哈大笑起來,不過還是豎起大拇指道:“確實確實!我可以作證!就憑賈大媽您被一大某百般追求,也沒接受他的表白,你就是近百年來第一貞潔烈女啊!”
說完還朝對面喊道:“瞧瞧咱這人品,絕不背后說人壞話,一大某,不是一大爺!”
易中海木然的靠在門檻,手往棉襖里收了收,但這一刻,他突然不那么憤怒了。
有這么些動靜,總比死氣沉沉的一個人守著等死強。
這一刻,他大約體會到了聾老太太當年的心情。
“源子,聽說你把九爺府盤下了,現在那是你的了?”
秦淮茹也搬了把小馬扎,挨著李源坐下問道。
李源“嗯”了聲,道:“家里人口太多了,住不下。還是你們家好啊,就棒梗一個,棒梗又只生一個。計劃生育好,國家來養老。我現在在資本主義社會那邊就不行了,水深火熱的,就只能靠多生幾個孩子,養兒防老嘛。現在光孫輩都八個了,你看看,我多大壓力!”
親密的好鄰居,大齡知心姐姐張二丫聽到這都想哭了,麻批喲,這也太能往心口扎針了吧?
李源話又說回來:“當然,你們家條件雖好,可也比不了一大爺。一大爺,才是最高的境界!”
看了眼哀若心死,像條死鯰魚一樣都不帶反駁的易中海,賈張氏心情居然好了不少,點頭道:“對,我們家還是要強些。”
秦淮茹壓下心底的酸澀,笑道:“一大爺也沒那么難過,傻柱每天下班回來都給他帶一盒飯,吃的好著呢。源子,聽說這是跟你打過招呼的?”
李源納悶道:“我?我沒有啊!”
“啪!”
賈張氏一拍手,叫道:“我說什么來著?我說什么來著?老何家黑死你了!”
“說什么呢說什么呢?”
說曹操曹操到,趙金月穿著一件大貂,身后跟著槐花,穿著一件小貂,母女倆大包小包的拎了不少東西走了進來,趙金月睥睨的看著賈張氏咬牙道:“老何家黑死你!”
賈張氏估計是被收拾了不少回,這會兒被抓現行,居然沒敢頂嘴。
李源都急了,催道:“賈大媽,快招賈大爺和東旭上來啊!”
秦淮茹推他一下,嗔笑道:“說什么呢?現在小當和趙艷玲都在大唐酒樓工作,飯碗被人家拿捏著,我們只能任打任罵,敢還嘴么?”
李源聞言看向趙金月,這就過分了。
趙金月忙道:“您可甭聽他扯淡!有那位愛較真兒的徐經理在,還有那個窩脖兒在,我去說話聲音高一點都被趕出來,我黑個屁啊我!姓易的,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就眼看著倆寡婦在那敗壞我們家名聲?傻柱那個狗東西每天花錢給你打一份飯回來,還不如喂狗去!”
李源一聽,原來是這么回事,有些無語的看向秦淮茹,道:“你可以啊!還得是你們賈家!”
秦淮茹也不尷尬,笑道:“這誰知道呀?我就不信,世上還有這么傻的人。”
趙金月冷笑道:“傻柱要不是這么傻,能讓源子另眼相看?這世上最招人煩的,就是自作聰明的寡婦!”
李源這下明白了,趙金月為啥能艷壓倆寡婦了,還真有兩把刷子。
厲害!
李源道:“趙金月,你們家怎么沒買房搬出去?”
趙金月走近些笑道:“買了,就在北池子那邊,好院子!過去住了幾天不得勁,又搬回來了。這群老絕戶老寡婦們見著了煩,見不著了還挺沒勁的。”
李源嘖嘖笑道:“柱子哥能娶你當媳婦,還真是走大運了。”
趙金月得意道:“那還用說?”
“不娶她當媳婦的,也能走大運。”
趙金月還沒得意完,后面傳來一道公鴨子聲,就見許大茂和二大爺劉海中兩人都是穿西裝打領帶,人模狗樣的走了進來。
許大茂看著李源拉了拉自己的西裝,得意道:“源子,瞧見了么,皮爾卡丹的!當然,哥哥跟您沒法比,可話又說回來,總比傻柱那傻廚子強多了吧?”
“哼哼”,二大爺劉海中腦袋比賈大媽還大,伸手輕輕彈了彈身前領口處不存在的灰塵。
李源被這幾個逗比逗的心情美好了太多,樂的嘴巴都沒合上過,他笑道:“行啊,都發大財才好。既然你們發了那么大的財,一會兒張羅一桌唄,等柱子哥、解成他們下班了,一起喝一杯。”又問劉海中道:“二大爺,光齊回來了沒有?”
劉海中跟他媽苗寨土司一樣傲慢的點了點頭,用鼻音哼了聲道:“看到他老子這么發達,能不跑回來?知道回來就好,只要好好的干,指定差不了。源子,現在是你好,等過兩年咱們再瞧瞧。”
李源不大高興了,賺那幾個鋼镚,那么騷氣做什么,他壓低聲音透露了一個秘密:“二大爺,我可是聽說了,有人舉報軋鋼廠往外偷偷轉賣計劃內的螺紋鋼。嘿,前兩年因為這事兒,敲掉了多少腦袋?當然了,二大爺您一看就一身正氣,肯定不會干這種倒買倒賣的勾當。您放心,我跟給我媳婦兒說一聲,讓她派人下來查查您,一定給您一個公道,還您清白!”
劈咔!!
劉海中猶如感覺到一道閃電劈他天靈蓋上,讓他三魂七魄悉數升天,整個人都踉蹌起來了。
許大茂也面色慘然驚懼的看著李源,顫聲道:“源子,你……你……你沒真讓人去查吧?”
李源道:“這還沒有,不過大茂你放心,就憑咱兄弟間的交情,這個忙我幫定了!”
賈張氏來勁兒了,道:“幫!一定得幫!!”
連她都看出來有問題,嘿,看這院子里過的比她好的人倒霉,她怎么就這么痛快呢?
趙金月更高興了,她知道的還多一些,道:“源子她媳婦敲掉的腦殼,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看來,又該多敲幾個了!有的人是絕戶,敲一個就是敲一戶口本。有的人剛好把孩子都聚攏回來了,一敲就是敲一戶口本,也成了絕戶。嘿,得勁!”
許大茂:“……”
劉海中:“……”
兩人真想把這個傻貂捶個稀巴爛!
許大茂一迭聲笑道:“別別別別!源子,這事兒就不麻煩您了。您媳婦……您太太,那是大人物,日理萬機,可別拿這種小事來打擾她!”
李源有些郁悶,他決定給自己取個號,叫萬機真人。不過也不好啊,別人日理萬機怎么辦?
算了,還是不糟蹋這個詞了,劃過。
劉海中也不傲氣了,舔著大臉道:“是是是,不麻煩了,不麻煩了。”
李源打了個哈哈,讓兩人快滾。
又看看表,快到點了,他要告辭了。
秦淮茹忙道:“不是說要在這吃飯么?”
趙金月難得附和一次,道:“別走啊!我這就去買菜,回頭讓傻柱那狗東西多炒倆好菜。”
李源笑道:“沒這福氣啊。王府里一大家子都還在等著呢,老一輩都不說,兒女兒媳加起來十四個,孫子孫女八個,全部一起大幾十號人,都等我回去呢。就這么著吧,過年我若得閑,再來給你們拜年。賈大媽,好好保重,明年還來找你聊天,啊?”
賈張氏都有些舍不得,催秦淮茹道:“快去把鞋拿來!”
秦淮茹笑道:“人家現在那么有錢的大老板,還穿不穿喲?”
李源“嘖”了聲,呵斥道:“什么話?快拿去!賈大媽的鞋,孫悟空穿著去取經都壞不了!”
趙金月都笑了。
槐花道:“源子叔,您可真風趣!”
李源搖頭道:“孩子,你看錯了。最幽默的是你一大爺爺。”
易中海:“……”
趙金月哈哈哈的刺耳笑聲,實在讓人嫌棄。
等秦淮茹拿了兩雙布鞋出來后,李源拿著,告辭了這幫親朋好友,逍遙離去。
人沒見全就沒見全吧,本也不全,也就愈發不必求全了……
大年二十九。
昨夜一場大雪,今晨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在雪國里撒起歡兒來。
王府西路院。
整座王府雖然只分為東、中、西三路,但三路院各自又有一條中軸,設有重重院落,深不知幾許。
西路院內大院落就分有元亨利貞四套,每一套,又幾乎都是一套三進院。
元字院上房,暖閣的窗戶拉開一條縫。
北方很冷,但地暖的房間屋內熱氣充足,即使開一點窗,依舊不影響室內溫暖。
房間內,穿好衣裳的秦大雪在鏡子跟前又整理了下儀表,對還在賴床的婁曉娥道:“今天一天的會,晚上還要會見外國友人,回來的估計有些晚,就不用等我吃飯了。”
婁曉娥吃吃笑道:“你怎么開竅了?天天來這邊住,不避嫌了?”
秦大雪哼哼笑道:“我好兒子給我提的醒,光顧著外面,家都快沒了。”
“治國說的?”
婁秀從被窩里仰出臉來,半睜開眼睛問道。
秦大雪道:“湯圓!說我不肯按約定退休,仔細他爸爸真休了我。”
聶雨頭都沒抬出來,咬牙道:“早休了!湯圓這家伙,還真是關心他爸爸!”
婁曉娥也大恨:“上回還讓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爸爸去找林黛玉!我抬手就是兩下,差點打爆他的頭!這孩子腦子真是越來越不靈光了!”
秦大雪也大恨:“都巴不得我不回來是不是?”
婁曉娥嘿嘿直樂,道:“你去救苦救難嘛。”
秦大雪懶得理她,道:“反正也不在乎升不升官,能做事就行。真覺得我人品不行,免了我拉倒。行了,走了。”
說完,揚長而去。
等她走后,聶雨還在生氣:“臭湯圓,就知道多事!”
婁曉娥嫌棄笑道:“行了吧你,都這么多年了,還別勁兒,讓孩子們笑話。”
聶雨嘿嘿笑道:“我就這么一說。再說,沒有她,也有別人。嘖嘖,估計也是怕了,發現男人不會真的無限偏愛她。”
婁秀笑道:“真說起來,要是源子在沒認識我們之前先認識的衛紅,那就真沒我們什么事了。偏偏,緣分作弄人。”
婁曉娥道:“別說這些了,珍惜眼前的才是。作出是非來,才有的哭呢。再說大雪又不是在外面瘋,人家是真正在辦大事。本來數她最漂亮,可現在看看,身體比我們都要差一些。往后還是尊敬些。”
“好吧好吧。”
“嗯,應該的。別說了,我再睡會兒。”
“我也是。”
廚房。
李源一邊燒柴火,一邊對正在炒青菜的治國道:“一個人的強大,很多時候并不是體現在他做出多大的事上,而是在于他有沒有勇氣直面自己的錯誤,并且聽取意見加以改正。你大哥就是屬于不聽勸的那種,把你們兄弟姊妹幾個看的太重。不是說手足友愛不好,但溺愛就不好了。
你二哥之所以不愿留在港島,就是實在無法面對一個愛他勝過愛自己的大哥。人家都是豪門兄弟爭產,你二哥要是留在港島,真的展現出管理才能來,你大哥指定會不斷把權力分給他,不斷給他加擔子。這份哥哥的愛,對生性不羈的老二來說,簡直比打他還讓他難受。”
治國嘿嘿直樂,李源也笑了笑。
治國將青菜盛出來后放進食盒里,熟練的刷鍋,笑道:“爸爸,我其實也有想不開的時候。前幾天知道媽媽讓大哥斷了給我的支援時,我也是懵的。”
李源笑道:“覺得大唐的錢是爸爸的錢,你是爸爸的兒子,用一點理所應當。況且你將來又不準備參與家業的經營,只接受一點資金,還不是做歪門邪道,這都不行,所以接受不了?”
他知道這件事后,沒有當天去找兒子談心,而是在差不多一周后,才找治國來談。
治國點點頭,道:“是這樣。主要是,自尊心有些受不了,覺得很憋屈。而且媽媽其實可以直接和我談,為何去找大哥說。”
李源笑道:“你媽媽直接和你談,哪怕你會按她說的去做,但你會信服么?”
治國手頓了頓后,想了好一陣才搖搖頭道:“估計不會。”
李源笑道:“你媽媽知道你不會,所以直接讓你來面對現實。兒子,你跟你媽媽說過,希望將來自己的道路能夠守正出奇,行穩致遠。這很好,你大概也是這樣給自己規劃的。但是你‘奇’的切入點并不好,小家子氣了。具體是怎么小家子氣,你自己再思考一下。上回就跟你說過,你最大的敵人,就是心中的驕傲。你媽媽的這一擊,是不是讓你更清晰的感受到了?”
治國又嘿嘿笑了起來。
李源也笑,道:“等著吧,會源源不斷的幫你克服你的大敵的。”
治國聽了雖然有些頭大,但也知好歹,道:“家里不幫我,將來我的敵人們只會更狠。爸爸,您放心,我能明白您和媽媽的好心的。”
“真正強大而自信的人,面對這種打擊和嘲諷時,最好的回應是幽默的自嘲。”
李源正說著,側臉看向門外,不一會兒,就見李坤的兒子李鋒跑了進來,大喘氣道:“八爺爺,有客人來找您。”
李源道:“誰啊?”
李鋒道:“他說,他說他叫李懷德!”
李源樂了,正巧秦大雪又過來了,李源道:“治國,你和李鋒把食盒提給爺爺、奶奶那邊去吧。讓那客人在門房等著就行了。”
治國叫了媽媽好,李鋒也問候過后,兩人提著食盒走了。
秦大雪問李源道:“你跟兒子談過了?”
李源點頭道:“我兒子還是懂事的很,已經想明白了七七八八了,剩下一點,花些時間也就明白了。你坐那等著,我下面給你吃。”
秦大雪“噗嗤”一笑,對這人快免疫了。
李源動作很快,沒一會兒一碗熱騰騰青菜肉絲面出鍋,又準備了兩碟小菜。
秦大雪目光柔媚的看著丈夫的身影,等他忙活利索了,才對他道:“在一起那么多年,還沒給你做過一次早餐。”
李源吃驚道:“你也想……下面給我吃?吃過了啊……”
秦大雪氣的想踹人,這人簡直無可救藥!
瞪他一眼后,沒再啰嗦,吃完面才看著李源道:“雖然庸俗了些,但我還是想對你說一聲,源子,謝謝你。”
李源過去抱住老婆,抓了抓軟肉,笑瞇瞇道:“不要多心。這一年確實有些心情上的波動,但沒有怨過你什么。我愛你有多深……你身心都能體會到的,哦?”
秦大雪對這個不要臉的徹底無語了,踮起腳在他嘴上咬了口后,扭身走人。
“李副廠長!哎呀呀,好久不見,沒想到愈發青春了啊!”
門房內,看著頭發梳的油光水滑的李懷德,李源熱情笑道。
這個老貨是真能折騰啊,還別說,甭管是坑蒙拐騙還是搶,這孫子過的都挺滋潤。
李懷德目光無比復雜的看著李源,見他居然還如此年輕,但整個人的氣勢和當年軋鋼廠的小嘍啰已經全然不同,他一時笑的有些艱難,道:“李……李醫生,好久不見啊。”
誰能想到,當年他隨手可支配的一個職工醫院的小小郎中,居然都住上王府了。
李源又看了眼李懷德身邊那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笑瞇瞇道:“李副廠長,看來這些年過的很不錯,了不起。”
嘖嘖嘖,家底都被他抄了兩回了,居然還能把尤鳳霞給勾搭上,只能說牛逼。
李懷德“嗐”了聲,目光掃過門房里的陳設,眼中閃過一抹炙熱的貪婪和嫉妒,也恨啊,要是當初他積攢的那些家當不被哪個王八羔子給黑了,他未必買不起這樣的院子!
想到掙錢,李懷德精神振作了起來,看著李源目光親切,用當下流行的稱呼叫道:“李總,我有一樁大生意。我認識一個大臨導……”
李源還挺有耐心,聽這老貨嗶嗶叨叨了半個小時,都快口吐白沫了,最后惋惜道:“您說升龍丸的藥方啊……我已經丟了很久了,藥引主藥都已經滅絕了,多年不用,記不住了。不對啊,當初我可是給您抄錄過兩回呢,您都丟了?”
李懷德聞言大為失望,心中自然不肯信,悔恨道:“一時大意,讓人給暗算了。”
說著,給尤鳳霞使了個眼色。
尤鳳霞走過來,風騷的眼睛里透著幾分熱度,雙手扶著李源的胳膊道:“李醫生,你就好好想一想嘛,大家有財一起發,好不好嘛。”
從醫學的角度來看,根據彈性估算,應該是C。
李源一臉正氣的思考了五分鐘,就在尤鳳霞俏臉通紅,眼眸快能滴出水時,他終于松口了,道:“好吧,本來是想在港島當傳家寶的。那我就最后再寫一回……”
說著,從尤鳳霞手里接過紙筆后,飛快的寫了一個藥方,臉扭向一邊,似不想再看到兩人,把手往后一推,道:“你們快走吧,不然一會兒我就后悔了。”
尤鳳霞剛剛平息的臉又騰的一下紅了起來,這人的手,怎么直接按她心口上去了,好在她是背著李懷德的,不動聲色的挺了挺胸膛后,接過藥方,轉身交給李懷德。
李懷德看了眼,擰起眉頭,似乎在仔細和當年的記憶映對。
這人的確不凡,這么多年了,藥名居然還記得七七八八,差不多都能對上。
又說了兩句好話后,兩人趕緊走人。
出了王府,在路邊招了個津門大發,就是電視廣告里天天放的那個:津門大發,發!發!發!
兩人一路回了招待所,只是還沒來得及慶祝,就感覺腦袋同時一痛,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李懷德再睜開眼時,站在他跟前的,卻是一群帽子叔叔:“李懷德,你涉嫌多起詐騙案件,所涉金額巨大,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懷德亡魂大冒!
左右看了看,發現尤鳳霞居然已經不在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來,都顧不得此時光著腚,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是光著腚。
一轱轆翻身下床,去看藏在酒店里的黑皮箱,那是他這些年坑蒙拐騙來的全部家底。
然而,看到空空如也的床底,李懷德心口一疼,再次暈了過去。
好你個尤鳳霞!
好你個尤鳳霞!
終日打雁,沒想到讓只雌鳥給坑了!
一輛南下的列車上,尤鳳霞神情恍惚的坐在那。
她比李懷德早醒來半個小時,清醒的那一刻,就看到李懷德死豬一樣躺在床上。
而她手里有一頁紙,和五百塊錢。
紙上寫著,還有十分鐘帽子叔叔就來抓人了,讓她拿著錢趕緊逃,直接去火車站跑路,不然要被拉去打靶。
就她和李懷德干的那些事,尤鳳霞哪里還敢耽擱,根本顧不上李懷德,直接跑路。
現在回想起來,滿心悔恨,應該把床底下那個皮箱帶上才對。
這幾年,都白干了!
四九城她是不敢再去了,只能去南方試試了……
莫名的,她又想起了早上在王府里見到的那個男人,要是她當初遇到的是他,那該多好啊……
王府東路院。
了了一樁因果后,李源心情愉悅,老友相逢,就是這么喜慶。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啊。
只是回到王府后,看到今天才從港島回來的十八李垣和侄媳婦田玲,李源心情就不怎么好了,教訓道:“湯圓讓你們一起回來,怎么不回?”
李垣嘿嘿笑道:“八叔,這不工作沒干完么?”
李源抬手就想揍,道:“不聽話你還有理了?湯圓給你發火都沒用,下次直接讓他打斷你的腿帶回來!”
李垣躲了躲,笑著解釋道:“出門帶好幾個安保保鏢呢,真沒事!”
李幸在一旁火上澆油道:“十八哥當時是想留一個姓李的在那邊吸引火力,想當老李家的英雄呢。”
李垣連忙給他使眼色,李幸嘿嘿笑了起來。
五哥李海攔住李源,道:“他是當哥的,都是該做的。”
“什么該做的?”
李源不給面子,看向十八呵斥道:“李幸比你小,但也是大唐集團的總裁。我不在的時候,港島那邊出了事,連你八嬸她們都要聽他的。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有第二次,你就給我滾回來!聽到了沒有?”
李垣連連點頭笑道:“聽到了聽到了。”
又看他一眼后,李源對李桂、李池等人解釋道:“我在鬼子那邊賺了一大筆錢,鬼子惱羞成怒,有可能對咱家不利。看湯圓、小思多機靈,一看風聲不對,什么家業不家業的都不重要,保住家人才是最要緊的,老老少少都帶回來了。這才是聰明人,只要人在,其他的都不重要,失去的也能找補回來。
十八這個兔崽子犯了糊涂,怎么叫也叫不回來。雖然說在港島發生意外的可能性不大,可萬一呢?真要出點什么事,我拿什么跟五哥交代?”
李池納悶道:“湯圓回來后,你咋不打電話叫他回來?”
李源道:“那會兒危險已經解除了。”
李池無語道:“就危險那么一會兒功夫?”
李家人也都好笑起來,李源搖頭道:“小心無大過。真出點事,實在沒法跟五哥五嫂交代。”
李海生氣道:“你跟我交代啥?你該說的都說了,再有啥事都是他自己的事,那是他的命。我聽湯圓夸了他半天,也算有點正形了,挺好。”然后又對李垣道:“以后還是要聽招呼,讓你干啥你干啥。”
婁曉娥、婁秀、聶雨又夸起了田玲,趙雅芷更是贊不絕口,說將來一定是她的好幫手。
之前對田玲一直冷眼相待的五嫂,在田玲叫媽時,也終于松了口,應了聲。
看了眼泣不成聲的田玲,和悄悄抹淚的十八,李源笑了笑,招呼幾個兒子去做飯。
今晚王府開家宴,吃大席!
一群熊孩子在獅子院噼里啪啦的放著鞭炮,不時有一只竄天猴上天,空氣里都彌漫著硝煙味。
王府各處都是大紅燈籠高高掛,喜氣洋洋!
要過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