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但如果李正玄當真掌握天師劍相關線索,仍會嚴格守密,不會輕易宣揚。
畢竟,那是李正玄當前重中之重,優先級理當在除天師印外的一切目標之上。
從這方面考慮,日曜是李正玄或李正玄親近之人的可能性較低。
那其消息來源就不好猜了。
說不定只是適逢其會,碰巧發現李正玄的秘密。
真想要求證,怕是只能跟那位大師兄聊聊,才能知道有誰泄他的底細。
雷俊腦海中閃過諸多念頭。
今天第一輪互換消息,在場四人更大可能都是提供有些把握的真消息,不至于上手就胡謅。
但大家提供消息的深層目的,就不好講了。
可能都是為了打草驚蛇。
“這位朋友,請允許我稱呼你木曜。”
月曜這時再開口,則是向歲星木曜發問:“菩提寺方丈前往北疆幽州迎請祖師舍利,可知是早有此議,還是臨時決定?”
木曜:“個中詳情,我卻不知曉了。”
月曜:“無妨,是我失禮了。”
初次交談,大家都比較謹慎的模樣……雷俊心道。
他亦不多言。
拋磚引玉第一個發言后,他更多就默默聽其他三人對話。
不過,第一次交流,大家話都比較少,能聽出來的東西不多。
相對有價值的,還就是各自最初明確提供的情報。
“這里,只能我們心神入內,有形有質之物無法相互傳遞。”
月曜言道:“若不然,今日先到如此?大家初相逢,難免各有顧慮,交易之說,不妨晚些時候再定,當前僅以信息交流為主,三位以為呢?”
日曜:“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所有人都能拎得清,便無妨。”
月曜:“有意者,自可私下聯系。”
日曜:“我開門見山,我近日需要與神魂相關之靈物。”
木曜:“具體什么樣的?”
日曜:“助神魂脫殼離體遠游之靈物,至于我這邊,有輝日金晶一枚,嬰兒拳頭大小。”
雷俊聞言,心中一動。
輝日金晶,乃是難得純陽之靈物,至陽至純,極為稀貴。
就連最專注修持陽氣的道家丹鼎派圣地純陽宮里,這寶物都極為稀貴,經常遍尋天下而不得。
相對而言,甚至比陰月魂石還要更加稀少。
人指甲蓋大小的輝日金晶,便極為罕有,消息傳出,必然引發純陽宮修士聞風而動。
如果真有嬰兒拳頭大小,那對上三天修為的純陽宮修士來說,亦是極度重要。
這個日曜,還真是拿出一件最符合自身代號的至寶。
木曜似是沉思片刻,過了會兒后答道:“可惜,我這里沒有你所需的神魂靈物。”
日曜:“心有顧忌無妨,有意者可與我單獨對談,輝日金晶之外,只要我有,其他東西亦可,能談成,交易方式、交易地點都可由你決定。”
雷俊三人,對此皆無意見。
雖然大家明顯都有不少保留,但這第一次對話,大體上來說,氛圍尚好。
雷俊心神從那頁天書中脫離后,坐在自己的靜室內,靜心思索。
然后……
先什么也不做。
繼續自身吐納調息,觀想存神的修行。
等到第二天早上,他離開自己的住處,去往萬法宗壇。
大師姐許元貞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那里溫養整理劍痕。
于雷俊而言,自己一身小秘密,保密等級最高的無疑是腦海中趨吉避兇的那個光球。
就目前來說,排第二的是天師印。
再往下,才是這一頁天書。
雷俊自忖自己有幾分運道,很重要的一方面,體現在沒有遇人不淑。
師父元墨白雖然有點隱藏腹黑,但大多數時候都性情溫和,很關照他們這些徒弟。
于元墨白而言,只要雷俊師兄弟三個別像陳易那樣叛出師門,其他事情基本都好說。
當然,他也不會因為雷俊幾人偶爾修習別派秘術,就要直接清理門戶。
在這個基礎上,雷俊師兄幾個越出色,元墨白越高興。
這當中既有師徒之間私人感情,也包涵元墨白對天師府道統傳續的看重。
而大師姐許元貞,或許是另一個極端。
她一身福澤機緣之豐厚,雷俊只能用深不可測,難以理解來形容。
師姐、師弟兩人誰家底更厚秘密更多,恐怕都還要掛個問號……
當然,這不代表許元貞就很無害。
恰恰相反,她搞別人的時候多了去了。
只不過,她的作風或者說樂趣不在于自己能得到什么,她更在意被她盯上的人失去什么。
但就目前來說,這習慣不礙著雷道長。
至于小師姐唐曉棠,嗯,只能說很好很強大,讓雷俊來形容,這是一位個人修行原教旨主義者。
不知是不是巧合,唐曉棠雖然入了道家符箓派,但修行理念更貼近對她求才若渴的道家丹鼎派圣地純陽宮。
唐曉棠修行,素來少煉制法器、丹藥一類,甚至隨著她修為境界增長,連靈符都很少用了。
可能是因為自傲于根骨天賦過人,唐曉棠修行也更看重自身藝業,而不重視外丹。
除了天師印、天師劍這樣,對她沖擊天師之位有特殊意義的寶物外,唐曉棠基本對其他法器、寶物都興趣不大,更樂衷提升自身修為境界,磨煉一身法術神通。
這些年來下來,她甚至沒親手祭煉過什么法器。
再加上反而視各種機緣如洪水猛獸的師兄王歸元。
雷俊發現自己處于一個相對寬松且和善的環境下。
他也可以將更多心思放在自身修行上,至少不用跟身邊的人勾心斗角。
有了難題,還能有大腿抱。
當然,抱腿也不每次都為自己。
這次日曜提出的輝日金晶,雷俊很看重。
他本人能用上。
但如果想要作用最大化,那么最適合這件寶物的人,是小師姐唐曉棠。
如今關于天師劍的爭奪,漸趨白熱化。
天師府內李姓外姓之間,暗潮洶涌。
天師劍,是此消彼長的關鍵點。
不過,除了天師劍,還有其他事,亦可能打破平衡。
例如,唐曉棠修為境界,更進一步突破。
輝日金晶,有可能會是關鍵契機。
純陰的陰月魂石,對她有一定的克制作用。
反過來,純陽的輝日金晶,卻可能是大補!
至于日曜所需的神魂之寶,雷俊這里恰好有一件。
散魂精魄。
這件靈物對雷俊,對道家符箓派修士而言,作用或許有限。
但正符合日曜所言,可以幫助神魂離體遠游。
如此湊巧的契合,甚至都讓雷俊懷疑,對方是否已經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更知道他有這散魂精魄?
真要有這本事,還不如直接光明正大來龍虎山找我交易,除非大家本就有仇……雷俊微微搖頭。
雖然巧合的可能性比較大,但如果自己是一介孤身打拼的散修,雷俊或許會置之不理,不考慮冒險。
可是……
我可以搖人啊。
雷俊淡定地來到萬法宗壇外。
雷某人在這修行界行走,全靠趨吉避兇……不對,劃掉。
雷某人在這修行界行走,全靠三樣東西,夠膽,夠義氣,夠人多!
見到許元貞后,雷俊忽然想起什么,上下打量這位大師姐一眼。
許元貞眼睛看著面前漂浮在半空中的劍痕石條,頭也沒回:“怎么?”
雷俊:“大師姐,伱對諸天七正曜怎么看?”
許元貞隨口答道:“星曜之屬,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就那么個。”
看模樣,大師姐不是七曜中人……雷俊點點頭。
確認周圍無人,他正色道:“師姐,你有沒有見過,一種很特殊的紙,一張或幾張,閃光,像是從某本書上撕下來……”
這次,許元貞有反應了。
她直接轉過頭來:“你見過?還是你有?”
雷俊坦然點頭:“我偶然機會下,得到一頁。”
他看著許元貞:“大師姐你也有?”
許元貞:“我沒有,之前遇上過一次,結果錯過了,難得走寶,所以我印象很深。”
雷俊挑挑眉梢:“那確實挺讓人意外的,有人從你手里虎口拔牙?”
許元貞:“我沒得手,她也沒得手,書頁飄飛,大家一起錯過了。”
她目光清冷,寒得發亮:“那書頁上,我記得有編號,是個‘六’,你這頁呢?”
雷俊:“我手里這頁是‘三’。”
天書·六的話,很可能對應書里星空中的熒惑火曜。
目前看來,仍然無主。
他將事情經過,講述給許元貞聽。
許元貞聽后來了幾分興趣。
不過,不是針對幾頁天書。
“哦,除你之外,另有三人?”許元貞問道:“然后還有三個空位?”
雷俊頷首。
許元貞:“跟那個日曜聯系,就說輝日金晶你要了,散魂精魄對面不接受也無妨,問問要什么,我看看我這邊的存貨。”
再嚴密的交易地點和交易方式,如果對方修為實力更高明,雷俊仍有被黑吃黑的可能。
亦或者,被對方探清楚根底。
但換了許元貞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雷俊:“交易地點、時間還有方式呢?”
許元貞不假思索:“地點對面定,時間的話就這兩天,我萬法宗壇這邊暫停一下,先去赴這趟約,看看對面是誰。”
雷俊當即心神沉浸,投入真一法壇洞天,通過那頁天書,給日曜留言。
對方沒有第一時間回復,不知是暫時沒空閑還是花時間盤算。
晚些時候,方才給雷俊回訊:
散魂精魄,正是其所需。
雖然一般大眾認知里,輝日金晶價值更高,但日曜同意用輝日金晶交換雷俊的散魂精魄。
交易地點,則定在東海大洋上某個島嶼。
那里看似開闊,實則洋流澎湃,便于掩人耳目。
雷俊將散魂精魄交給許元貞。
二人一起同元墨白打聲招呼,暫時關閉萬法宗壇,那根石條轉交元墨白看管。
然后許元貞便即出發。
“應該不是直接看穿你的身份,而是巧合。”
元墨白言道:“不過,這位太陽日曜,亮出輝日金晶,不乏愿者上鉤的試探之意。”
他聽說事情大致經過后,果然也不細打聽雷俊如何獲得天書,只是從技術層面上同徒弟一起考慮相關問題。
雷俊言道:“若非有純陽宮頂在前面吸引注意力,弟子這次也不會下定決心。”
反言之,日曜是純陽宮中人的可能性不說完全沒有,但不高。
能頂住輝日金晶的吸引力,拿出來做交易試探別人,恐怕哪個純陽宮中人都不舍得。
這要能忍住,那雷俊真要給對方豎大拇指。
元墨白考慮一二,言道:“元貞師侄這次是偶然在山上,如果她不在的時候,你再遇上類似情況,先不忙答應,為師查證一番后,我們再做決定。”
雷俊應諾,同時有些好奇。
元墨白自己因為主持萬法宗壇的緣故,輕易不得離開龍虎山。
所以類似事,他沒法幫雷俊代打。
許元貞、唐曉棠則經常外出,行蹤飄忽不定。
這次是趕巧許元貞在山上,雷俊才能搖人成功。
下次未必有這么好的運氣。
至于王歸元,先不管實力高下,指望他冒這種險,肯定不現實。
元墨白方才言外之意,則似乎他另有辦法可想。
師父當下暫時不言,雷俊自然也就不問。
“說起來,為師倒是更在意另外兩條消息。”元墨白若有所思。
雷俊:“鎮魔衛將軍盛嚴同吳王,還有菩提寺方丈將前往北疆幽州?”
元墨白輕輕點頭。
雷俊想起,先前吳王曾經親自到龍虎山,見過自家師父。
“吳王殿下,心有不甘。”元墨白悠悠說道:“當年關于繼承大統的事,他就曾與先皇競爭,結果棋輸一著。”
雷俊了然。
類似情況,天師府自家就有。
倒不是那位李蒼霆師伯和前任天師李清風這對堂兄弟。
而是李清風和二師伯李紅雨這對親兄妹,當年就競爭過天師之位。
李紅雨一直認為,自己不輸李清風。
哪怕之后李清風率先突破至八重天修為境界,也是得益于他們父親的偏袒。
那位吳王殿下,曾經同先皇張啟隆競爭。
張啟隆駕崩后,他仍然同皇位擦身而過。
千言萬語都可匯聚成一句話。
心不甘。
雷俊不在意對方甘不甘心,只在意對方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到龍虎山天師府:
“師父,吳王被您打發走了,現在還這么跳,依仗是什么?總不至于只靠一位鎮魔衛將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