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俊直接開啟了娑婆通往五代十國人間的虛空門戶。
遠方,似有透明的階梯橫渡虛空,來到娑婆入口處。
階梯上,一女一男先后而至。
那女子衣飾繁復華貴,頭頂冠冕垂下面紗,遮掩其容顏。
其周身上下有淡淡光輝流散,仿佛無數光塵灑落,透露其當前行走于人間的不便,但也昭示其身份。
已經推開仙門的巫王。
就元墨白從孫力那邊得到的消息,其名皇甫琦。
這個名字,雷俊師徒曾在師門古籍上看到過只言片語的記載。
而現在古人重現今世。
雷俊平靜以對。
先前據孫力所言,這位靈山巫王相對而言少有主動樹敵之舉。
之所以一直同娑婆不睦,原因在于昔年靈山一寶,如今著落在娑婆。
九天分立之初,多年以來,靈山都為巫門執掌,但中途曾輾轉入佛門之手。
之后巫門雖然奪回靈山,但靈山中一些寶物,自此流逝。
靈山巫王皇甫琦正是因為確認至寶鏘鳴琳瑯著落在娑婆,在普光尊者之手,故而一直想要奪回鏘鳴琳瑯,只是此前一直沒能成功。
此番娑婆動亂,巫王皇甫琦立時便找上門來。
自然,孫力所言,可能片面。
他對元墨白所言自是屬實,但他在靈山中雖位列十巫,面對巫王皇甫琦終究處于下位,對皇甫琦的了解可能存在偏差。
倒是剛才遁走的普光尊者,其反應從側面印證了孫力所言,輔助雷俊做出判斷。
已經大敗虧輸的普光尊者,就算再看重鏘鳴琳瑯,在方才那般難堪的局面下,但凡有一線爭取的機會,定然會壯士斷腕,態度或軟或硬,爭取以鏘鳴琳瑯說動皇甫琦幫手。
但他的選擇是當機立斷一走了之。
或是因為皇甫琦的脾氣,或是因為雙方仇怨太深,顯然雙方無法化敵為友。
甚至,皇甫琦對娑婆本身的態度都不明朗。
否則先前終歸仍占據娑婆的普光尊者或許還能有些許居中挪騰的空間。
那身著古樸但華貴服飾的女子來到娑婆門戶,目光打量身著道袍的雷俊:“龍虎山當代天師?”
“貧道龍虎山雷重云。”雷俊平靜開口:“可是靈山之主當面?”
那女子頷首:“我是皇甫琦。”
雷俊鎮定引對方入娑婆:“托居士的福,普光尊者已遁離此方天地。”
靈山巫王皇甫琦負手而入:“雷道長客氣了,我還是第一次入娑婆,該我靈山多謝過你們才是。”
她身后一位男性大巫隨后入內,向雷俊微笑一禮:“在下趙謙然,謝過雷天師。”
“趙居士客氣了。”雷俊聞言心中微動。
巫咸趙謙然。
靈山內部,被稱為十巫之首。
靈山自巫王皇甫琦以下三大巫門高手,便是巫咸趙謙然和巫真賈顯庭、巫彭譙洋,三人皆九重天五層圓滿境界的降神大巫。
對五代十國人間中人來說,一般最熟悉的是巫真賈顯庭,人間事大部分都是他主持,活躍在那方人間的靈山大巫,亦多為其親信。
相對而言,巫咸趙謙然和巫彭譙洋大多數時間都留在靈山內靜修或侍奉巫王。
但就孫力所言,靈山內部日常主持各種事宜,祭祀古今者,多數有巫咸趙謙然負責,他也是巫王皇甫琦的第一親信。
巫真賈顯庭,便同趙謙然關系素來不睦。
雷俊接引皇甫琦和趙謙然一同入了娑婆。
皇甫琦目光一掃。
周圍天地間,仍可見大量浮屠寶塔,菩提蓮花。
當前,普光尊者攜娑婆佛門弟子出走。
不過娑婆中諸多佛法遺跡沒有呈現末法衰敗景象。
但佛門法蘊亦凝滯不動,仿佛被無形的堅冰凍封一般。
靈山巫王皇甫琦的視線,最后也落在那雷音寺消失后的地谷裂縫上。
雷俊言道:“下方是娑婆中一處重要所在,普光尊者有在其中設立法儀,當中蘊藏不少隱秘,本派玉清彌羅洞天便在其中。”
皇甫琦收回視線,沒有下去,目光轉向雷俊,聲音不疾不徐:
“雷道長,我這次前來娑婆,一為了同普光和尚了斷恩怨,二為了原屬我靈山的一件至寶,名為鏘鳴琳瑯。
普光和尚遁離,當下可以不提,晚些時候如有其消息,不妨傳訊靈山,我愿助一臂之力。
至于娑婆,我無意此地,只希望能攜鏘鳴琳瑯重返靈山。”
雷俊頷首:“本派唐師姐已經先下去探查,很快便上來。”
他揮揮袍袖,有幾團寧靜無聲的雷云,仿佛變成蒲團,漂浮在半空中,分別落在幾人面前:
“我同門師姐弟也是初入此地,環境尚未打理,招待不周,二位莫怪。”
“不妨事。”皇甫琦平靜在一片雷云蒲團上坐下。
在她身旁,趙謙然亦如此。
雷俊陪他們落座后,閑談幾句。
娑婆與五代十國人間相通,而道門眼下暫時取代佛門占據這里,可以出入五代十國人間。
皇甫琦對此并不在意,倒是關于地海、空桑、羅淵這三處所在,向雷俊打聽一二,不過并沒有涉足其中的意思。
趙謙然安靜坐在一旁少有言語,仿佛隨侍一般。
過了片刻,地谷下方忽然震動。
然后唐曉棠的身姿,從中徐徐升起。
她視線在皇甫琦和趙謙然身上打個來回,最后落在皇甫琦那邊,表情好奇:“靈山巫王?”
雷俊見自家小師姐神情如常的模樣,暗自點頭,心道又多一份例證來佐證自身判斷。
他居中為唐曉棠和皇甫琦、趙謙然做了介紹。
“下方法儀,涉及不少東西,本派玉清彌羅洞天和一件玉質巫門重寶正是當中關鍵。”
唐曉棠言道:“那玉位于法儀內,猶有鏗鏘鳴響之聲,韻律古典,玄妙異常,應該便是你們提到的鏘鳴琳瑯吧?”
皇甫琦開口:“不錯。”
唐曉棠:“東西確實在下面,不過那法儀有幾分麻煩,與整個娑婆相合,娑婆先前有過破損,法儀當前維系娑婆完整。”
她看了看周圍。
除了眾多寶塔浮屠和菩提蓮花之外,娑婆廣大,和大同、地海、歸藏等地一樣,都有大量人口在其中繁衍生存。
操之過急將玉清彌羅洞天和鏘鳴琳瑯起出,可能導致娑婆重新開裂,則此間生靈難以在內積蓄生存下去。
“法儀除了暫時彌合娑婆外,真正的作用是助那叫普光的和尚修行。”唐曉棠伸手做了個向上指的動作:“他欲借此突破至‘相大’之境。”
“相大”者,昭顯一切眾生心的自性,具足一切功德。
從發愿一脈佛門金身尊者對外作戰,降服外魔的角度來說,“用大”顯化報化二身,在九重天法身和報身基礎上再添化身,“相大”則是進一步升華報身之能。
直到最后金身第三境“體大”,乃印證一切眾生心的體性真如平等,對外顯化則仿佛重塑原初,再更進一步提升法身之能。
普光尊者當前便處于第一境“用大”的層次,并為了成就更高層次的“相大”而積淀潛修。
娑婆開裂,對他而言,既有不便,也是一重機緣。
正是借助當前娑婆特殊的狀況,加上源自靈山的鏘鳴琳瑯,還有得自兩晉人間的玉清彌羅洞天,方才令普光尊者揣摩出特殊的法門,為自身鋪平繼續向上的道路。
也正是出于如此目的,他才同靈山巫門與龍虎山天師府交惡。
法儀若成,姑且不說他能否成功修成佛門金身第二境,最終結果玉清彌羅洞天和鏘鳴琳瑯都會徹底消失,失去自性,同娑婆化歸一體,彌補娑婆。
靈山巫王皇甫琦早就知道鏘鳴琳瑯在娑婆,所以有延續至今的多年恩怨。
玉清彌羅洞天方面,普光尊者早先一直借大晉山河圖遮掩其存在,就是不希望消息走漏,腹背受敵。
可惜最終還是被人壞了好事,更被雷俊等人打上門來。
若非雷俊等人出乎預料破了堪忍世界,皇甫琦自不會這般輕易找上門來。
只是雷俊等人破堪忍世界的手段除了三座通玄之橋,主要在于天師三寶和三大洞天。
玉清彌羅洞天既然入了娑婆,遮不住,那一切自然便成了命中注定。
最終,普光尊者連鏘鳴琳瑯和整個娑婆都一并賠進來。
“法儀除了普光尊者自用,還涉及彌合娑婆,故而本派當前不急于立時分離玉清彌羅洞天,或是疏散此間居民百姓,或是調整法儀做改良變化。”
雷俊同唐曉棠并排坐在虛空中,面對皇甫琦、趙謙然:
“鏘鳴琳瑯,本派會物歸原主,但想請靈山之主寬許些時日。”
皇甫琦目視下方深谷:“我就不下去了,謙然代我下去看看。”
雷俊:“自無不可。”
隨侍皇甫琦身旁少有開口說話的巫咸趙謙然,這時領命道:“是,吾王。”
唐曉棠招呼一聲:“隨我來。”
趙謙然:“多謝二位道長。”
他和唐曉棠一同入了深谷,良久之后重返,然后向皇甫琦稟報道:“法儀當前遲滯,龍虎山的玉清彌羅洞天當前已經同娑婆暫時結為一體,鏘鳴琳瑯在洞天內,誠如雷天師所言,當前完好無缺。”
皇甫琦便即從雷云蒲團上起身:“鏘鳴琳瑯無損便好,希望早日能有好消息。”
雷俊:“此亦貧道和眾同門所愿。”
皇甫琦:“歡迎幾位道長赴我靈山做客,我屆時如不便,謙然替我招待客人。”
趙謙然在一旁微笑:“歡迎龍虎山天師府各位道長法駕光臨。”
雷俊:“幾位客氣了。”
皇甫琦微微頷首,當即同趙謙然一同離開娑婆。
返回靈山,巫王皇甫琦宣布閉關靜修。
巫咸趙謙然則去見靈山十巫中其他人物。
巫羅孫力,赫然在列。
趙謙然沖孫力頷首:“我靈山同大唐之間消息往來溝通,接下來還多有辛苦孫長老的地方。”
孫力笑容忠厚:“為吾王奔走,哪里有什么辛苦可言?”
此前大部分時間都在五代十國人間的巫真賈顯庭同樣在座。
他神情平靜,面上看不出喜怒。
大矩之變,令娑婆佛門此前在五代十國人間處境不佳,人手折損。
靈山巫門近年來趁機占據上風。
巫真賈顯庭也將五代十國小西天的渡明方丈壓得喘不過氣。
近日,娑婆忽然整體收縮,甚至有封閉虛空門戶的跡象。
此消彼長之下,五代十國人間,徹底東風壓倒西風,巫門氣焰滔天。
各地尊巫倒佛愈演愈烈,賈顯庭本人亦在人間坐鎮。
但烈火烹油的同時,他心中亦有所驚疑。
現在巫咸趙謙然介紹情況后,巫真賈顯庭開口問道:“吾王親自出手了么?”
趙謙然看對方一眼后搖頭:“沒有,在吾王抵達娑婆前,普光和尚主動遁離。”
賈顯庭陷入沉吟。
雖說普光尊者趕在靈山巫王皇甫琦抵達前先一步安全退走,但他身在娑婆主場無法拒止皇甫琦只能棄娑婆而走,說明他也完全奈何不得搶先侵入娑婆的道門中人。
那些符箓派道士除了能侵入娑婆堪忍世界,還可以正面對抗主持娑婆的普光尊者。
如此實力,甚至已經超過一般意義上的單獨某位仙境高手……
現在,娑婆和五代十國人間重新來往暢通。
走了佛門勢力,卻將有道門中人取代……巫真賈顯庭抬首看了巫咸趙謙然一眼。
接下來的會議,他都沉默,始終一言不發。
散會后,他默默離去。
巫姑雷蕾目送其背影消失,轉頭看向自己丈夫,巫彭譙洋:“趙長老還是手下留情了,否則該可讓賈顯庭在娑婆……在道門那里碰個頭破血流?”
譙洋微笑:“可能是他考慮多事之秋,都是靈山所屬,希望賈長老能懸崖勒馬,以免損傷整個靈山元氣。”
雷蕾:“吾王的意思么?”
“不知道。”譙洋搖頭:“莫要揣度王上所思,我等靜心修持,聽吾王號令即可。”
雷蕾:“我知你心思,這些年我們夫婦都嚴守中立,只是如你所言,當下乃多事之秋,這世間事,常瞬息萬變……”
譙洋微笑,攜起妻子手,換個輕松的話題:“其實,也有好處,聽說那大唐修道界和道家符箓派涉及多方人間與天地,山川錦繡物產豐富,如有機會,我還挺想四處走走看看呢,孫長老先前帶回的一些大唐物產,就讓我受益匪淺。”
雷蕾也笑:“現在還不好講,且等大家都再熟悉熟悉才好考慮以后。”
娑婆內,雷俊、許元貞、唐曉棠當前齊聚那深谷下方。
玉清彌羅洞天當前雖然無法同娑婆分離,但仍然可以進出。
只是此刻洞天中,滿是佛門法蘊。
唐曉棠隨手揮揮,便有無色無形之氣,將那些佛門法蘊滌蕩一空。
雷俊則伸手,手指凌空勾勒不停,顯化道道法箓靈符。
然后,他以天師印在這些靈符上加蓋。
符箓便陸續閃光,隱沒入洞天內消失不見。
許元貞負手而行,溜溜達達,這里走走,那邊看看。
雷俊:“大師姐可有收獲?”
他可是知道,說起運氣,許元貞頗為逆天,屬于隨意逛街遛彎都能撿錢的類型。
她常年游逛四海,輕輕松松就盆滿缽滿。
“還行,有點收獲。”許元貞隨口說道:“不過對當前娑婆里的情況而言,幫不上太大忙,還需要再想想。”
普光尊者畢竟是已經成就金身的佛門尊者,他用以修補娑婆的方法,頗具巧思。
雷俊等人當前,不指望留下對方用以成就金身第二境的手段,但仍有心在剝離玉清彌羅洞天和鏘鳴琳瑯的前提下,修補娑婆裂痕。
“雷俊,這里跟大矩那邊的裂痕一樣么?”唐曉棠好奇地問道。
“不一樣。”雷俊:“娑婆這邊只是單純開裂,大矩那邊涉及更多變化和隱秘。”
許元貞伸手輕輕撥弄一下懸在半空的鏘鳴琳瑯:“不錯,不錯,等娑婆這邊有眉目后,我也去大矩看看。”
唐曉棠:“這里就交給師姐你了,我要多研究一下空桑。”
說罷,她攤開手掌,掌心處有一枚看上去縹緲玄妙的寶珠。
這時看上去,珠光并不耀眼,反而有幾分晦暗,但其中靈性十足。
許元貞、雷俊的視線也都看過來。
“小師姐,這就是從空桑海谷得到的東西?”雷俊問道。
唐曉棠點頭:“不錯!”
她一入空桑,便先依雷俊所言,好奇地尋去海谷之地,結果便找到此寶。
彼時她先收藏,然后去尋空桑巫王等人,待空桑大戰結束,她返回大同暫時穩定傷情期間,方才顧得上仔細揣摩研究此寶。
只是因為要趕娑婆這邊,所以不得不中斷研究,如今才又重新取出來。
“不說能不能爭奪空桑控制權,但至少有了這東西,再進空桑不難。”唐曉棠嘿嘿笑道:“此寶除晦明變幻外,還涉及空桑八極之密,正暗蘊那方天地的虛空奧妙。”
她手指拈著寶珠,搖晃一下:“那老和尚占了空桑,對這珠子生出些許感應,我先前感覺到他想要追查,不過已經被我溫養處置過,他就算知道了也奈何不得。”
許元貞聽了,同樣在意的模樣,只打量片刻后便收回視線:“確實涉及虛空奧妙,你難得運氣不錯。”
“那是!”唐曉棠眼角余光掃過雷俊,又改口道:“我其他時候運氣也很好!”
雷俊微笑。
他目視唐曉棠掌上寶珠,腦海中福至心靈,忽然生出一個名目:
八極晦明珠
他微微頷首:“那師姐你們先忙,我料理一下娑婆后續。”
雷音寺隨普光尊者一同離開。
南晉小西天的寶能方丈和五代十國小西天的渡明方丈等娑婆佛門弟子同樣如此。
娑婆當前算是換了主人。
除了娑婆本身之外,這里還有不少普通百姓世俗凡人在其中休養生息。
而這些人,大多是佛門信眾。
對這些人的安置,不比當初天理改回歸藏時簡單,需要眾多的人手深入基層,長時間經營,人心方可穩定。
從某些角度來看,這方面的善后處置,重要性與處理難度,不亞于深谷下面普光尊者留下的法儀。
這方面的事,莫說許元貞、唐曉棠有無心思過問,便是雷俊本人,也將從大唐人間調人過來具體實施,他則負責掌總。
好在,如今龍虎山天師府一脈,也已經算得上人才濟濟。
府里自有合適人才。
高功長老之中,這趟由秦采薇負責帶隊。
大唐朝廷方面得雷俊相邀,同樣有人過來,帶頭者是之前在大同已經歷練多年的凌輝。
秦采薇在大同時也和對方打過不少交道。
“相較于大同,這邊的情況可能更甚,我們需長時間經營。”
雷俊吩咐秦采薇:“這次,辛苦華薇師侄你負責第一波開荒,晚些時候會有同門來接替你,如你修行到了關鍵時刻需回山門祖庭靜修,亦可回報,我會安排。”
秦采薇忙行禮:“弟子多謝掌門師叔信重,一定謹慎用心行事。”
她略微頓了頓后,視線望向另外一邊。
那里無人,只是方才凌輝面見過雷俊向那邊離去。
秦采薇輕聲道:“大唐人間當前還無娑婆確切消息,凌都督和唐廷帝室都守口如瓶,不過時間久了,人口流動下,消息勢必走漏,屆時天龍寺、菩提寺、懸天寺等等佛門圣地……”
類似事情,凌輝等人肯定也有想到,但他們自不方便詢問雷天師。
秦采薇則需要從自家掌門師叔這里拿個準主意。
“一切照舊即可。”
雷俊:“晚些時候,其他人間佛門圣地傳人有希望入娑婆者,無需干涉,只留意娑婆小西天曾經到訪的兩處人間便好。”
這是普光尊者尚在的情況下。
如果普光尊者已圓寂,那么連這方面也無關緊要了。
從雷俊個人想法,重要的是尋回玉清彌羅洞天,而非再多占九天之一。
和大同、地海、歸藏一樣,只要占據這里的人對龍虎山天師府沒有敵意,雷俊并不介意原住民繼續在其中發展。
他介意有沒有敵人,但不會因此要求一切都要盡在自己掌握。
“弟子謹記掌門師叔教誨。”秦采薇心領神會。
與此同時的故宋人間,黃金汗國眾人已經焦慮至極,全部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上到哈日塔娜、阿爾斯郎,下到眾多異族武者,這時大量自極西之地返回,從西域、從大都,從各地一同匯聚巴蜀。
但黃泉門戶始終未開。
黃金汗昂沁夫也始終沒有回音。
西域佛門蓮華部主哈森和丹塔上人等眾僧人,這時也都面沉如水,心中焦慮。
失了須彌,善智慧尊者被迫搶占空桑,迫使黃金汗昂沁夫不得不轉道來黃泉。
雙方關系出現裂痕,西域佛門一方面想要修復,另一方面也戒備昂沁夫在黃泉站穩腳跟后,可能更進一步與西域佛門漸行漸遠。
可他們也不曾料到,堂堂武仙昂沁夫入黃泉,竟然一去不回。
有少數人甚至在心中懷疑,會否哈日塔娜、阿爾斯郎等人在故意做戲,誤導他們西域佛門一方,實則黃金汗國另有打算?
可隨著時間推移,情形卻又似乎并非如此。
那問題就來了。
即便是在黃泉中,誰能干掉黃金汗昂沁夫?
張晚彤身在須彌。
雷俊、許元貞則在跟娑婆佛門角力。
唐曉棠自空桑負傷而走。
莫非是雷俊、許元貞悄然撤走,趕往黃泉,同時匯合唐曉棠,聯手圍攻之下,令昂沁夫折戟?
故宋人間里眾人正猜測之際,金剛界五部之一佛部的部主毗摩舍,這時匆匆趕往空桑,面見善智慧尊者。
眼下的空桑,已恢復清冷。
善智慧尊者亦褪去不動明王相,只余金身,靜坐在空桑中央。
見佛部之主毗摩舍趕來,他徐徐開口問道:“聯系過寶能了?娑婆當前情形如何?”
雖然已經斗了多年,但作為兩晉人間南北兩大圣僧的須彌毗摩舍和娑婆寶能方丈之間,卻有秘密聯絡渠道。
如此渠道,是在善智慧尊者和普光尊者默許下存在。
有需要時,雖是宿敵卻也有偶爾合作的可能。
如先前促使兩晉人間提前天地靈氣潮涌。
亦如現在。
毗摩舍神情凝重,結印為禮:“尊者,普光尊者他們被迫退出了娑婆!”
善智慧尊者聞言,面色不變,但陷入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長嘆了一聲。
“雖說有靈山巫王的緣故,但道門攻入娑婆的人,實力已然不容小視。”善智慧尊者輕聲道。
毗摩舍正欲發問,空桑外忽有來客求見。
善智慧尊者允許后,毗摩舍代為迎客。
來的是歸墟頂尖大妖覆海蛟王。
覆海蛟王向善智慧尊者行禮:“尊者,我奉圣令求見,有事請尊者賜教。”
善智慧尊者沒有開口,而是寫就一封法書,交由覆海蛟王帶回。
覆海蛟王雖心下奇怪,但依吩咐將之帶回歸墟。
歸墟內,顯化巨鯤之形的鯤鵬妖圣仿佛沉入深海的大陸:“念!”
覆海蛟王展開佛門法書,看后頓時大驚。
“嗯?”巨鯤身形似是晃動一下,令海底整體為之動蕩。
覆海蛟王連忙答道:“善智慧尊者說,他已執掌空桑,可以肯定唐曉棠離開后乃是前往平和之地,似九天似人間,非十地之一的黃泉幽冥之屬。
并且,她似乎從空桑帶走某樣寶物,與空桑關系不淺,善智慧尊者不知具體是什么東西,但對此頗為在意,有心追查,但被唐曉棠遮掩,依雙方修為境界察覺,唐曉棠又有傷在身的情況下,當專心致志,應該無力分心參戰。
而彼時許元貞在謀娑婆。
張晚彤在須彌。
白蓮圣主靜久引動無間動亂,只能用于平和之地而非黃泉,否則無間、黃泉相沖,反而利于黃金汗昂沁夫。
另外,就在最近,雷俊、唐曉棠、許元貞三人合力破開娑婆門戶。
龍虎山天師雷俊和許元貞、唐曉棠一樣,都已經臻至九重天五層圓滿境界……”
引起海底震動的巨鯤,忽然靜止,深海亦恢復平靜。
但寂靜的歸墟,此事卻壓抑得令歸墟群妖幾乎窒息。
良久之后,鯤鵬妖圣聲音重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