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師!”
岳西陵、元青瓷、紀川、謝一楹、陳寧等人這時紛紛迎上前來。
雷俊神情如常,波瀾不驚,沖眾人頷首致意:“碧落重開,天宮舊屬再臨人間,接下來將有更多風雨了。”
他說話同時,目光看向遠方。
蓬萊之中,天宮遺址所在的觀天臺,當前有些異樣的震動。
如此震動,并非普光尊者引發,多半是因為天宮舊屬。
尤其是高天隨那位符箓派前任天師。
彼此雖然不同路,但雷俊不會因此小視對方。
余碩、周天道人之死,可能已經被對方察覺。
“不論天宮舊屬還是人間道國,都該歸于歷史。”
紀川開口言道:“昔年曾聽天龍寺妙空長老提及,天師斬殺人間道國黃玄樸時曾有言,人間如今已經不需要天庭和帝君,本派上下皆深以為然。”
一旁謝一楹同樣點頭。
黃玄樸昔年的弟子岳西陵簡單開口,但語氣堅定:“誠如天師所言,人間已經不需要天庭和帝君。”
雷俊頷首:“事關重大,晚些時候,希望能邀請我道門各路同道,共同會商此事。”
大明蜀山派當代掌門元青瓷首先點頭應諾:“此事有天師主持,再合適不過。”
其他道門圣地雖無掌門在場,但岳西陵、紀川、謝一楹、陳寧等人皆是各自傳承核心人物,這時紛紛應諾。
雷俊同眾人談話同時,則在觀察其他地方的景象,并收取各路風聲,以便決定自己接下來的動向。
此前雷俊登仙入蓬萊,恭候普光尊者的同時,娑婆也迎來不速之客。
登臨仙境的武道強者陳大道,雖然心中詫異娑婆虛空門戶沒有封閉,但他凌厲高昂,徑自入了娑婆。
進入這方天地,他先深呼吸。
作為武仙,氣血內斂。
尤其陳大道是煉體一脈武仙,本領更是全部集中于一身。
在同境界修士中,他算是最能忍受當前人間環境的仙境高手。
饒是如此,方才行走于人間,他也能感到自己不能完全鎖住自身氣機,有仙蘊血氣悄然流逝。
現在入了娑婆,方才不快感覺總算消失。
往日佛門氣息已經減退不少的娑婆中,這時佛門法蘊卻重新濃郁起來。
以至于先前聽周天道人簡單講述娑婆為道門占據的陳大道,險些以為自己走錯地方。
他目光一掃,就見遠方雷音寺遺址處,有金光自地下升騰而起。
幾個人影從中現身。
看清對方模樣后,陳大道神情更加古怪。
那里一共五個人。
其中一人,倒是身著紅色道袍,頭戴道冠,做道士打扮。
可其他四個人,全是僧人。
最中央的僧人雖然年輕,但寶相莊嚴,已經顯化佛門大威天龍菩薩法身,氣息圓覺,法性自在。
在這僧人身后,則是一個身著白衣的中年僧人,同樣是佛門發愿一脈高僧,但凝聚顯化孔雀大明王菩薩法身。
就陳大道所知,那是白蓮宗傳承。
想起周天道人曾經提及一事,陳大道了然:“你是那個跟無間有糾葛的和尚?佛門三世身,怎么搞出來個道士?”
陳大道說著說著感覺不對。
因為眼前除了大唐白蓮圣主靜久、天龍寺法清和尚和王歸元本人外,還有兩個身影。
以法清和尚居中,兩人分別立于法清和尚左右。
也是兩個僧人,皆寶相莊嚴,看上去都是中年左右年紀。
左邊的僧人端坐蓮花上,放大光明,右邊的僧人則手持藥壺。
“除了縱三世佛,還有橫三世佛?”
陳大道曾經也同佛門中人打過交道,這時看得一愣一愣的:“你這練的什么法門,無間還有這作用?”
此刻以法清和尚為中心,四僧一道,赫然是“十”字狀站位。
在此之前,王歸元從未露過如此姿態于人前。
但今天的對手特殊,他不得不如此。
至于王道長此刻的心情……
無奈。
萬般無奈。
罪過罪過,二師弟可真是不能輕易開口,好壞都是言必有中啊。
“非無間有此能,只是貧僧不愿無間降臨人間,行無奈之舉罷了。”立于法清和尚身后,居于縱三世佛過去之位的白蓮圣主靜久開口說道。
陳大道哈哈大笑:“既是如此不便,那不如把你的無間給我吧,我還真想見識一下。”
王歸元:“如果施主能善加掌控,避免無間為禍蒼生人間,這亦未嘗不可。”
陳大道足下不丁不八站立,哂然一笑:“和尚說話不用藏著掖著,我能自己解決的敵人,當然不需要無間,若是我解決不了的,那自然也會借助無間之力,你又何嘗不是如此?”
白蓮圣主靜久面不改色,語氣平和:“貧僧不會令無間殃及蒼生黎民。”
陳大道擺擺手:“是也好,不是也好,我懶得跟你廢話,拿下娑婆還附帶無間,這趟重出碧落,我運氣倒是不錯!”
說罷,他身形一閃之間,便已經到了近前:“所以,無間在哪呢?”
速度之快,令許多九重天圓滿層次的修士都幾乎反應不過來,難以捕捉其動作和方位。
陳大道沒有挑選五人中最弱的王歸元。
他反而直接找上最強的白蓮圣主靜久。
對他而言,九重天境界的對手,不管是大威天龍菩薩法身還是孔雀大明王菩薩法身,都沒區別。
這個古怪和尚唯一能起作用的手段,便是在這娑婆中召來無間之力。
對方不封閉娑婆,依仗便是如此?
或者,另外還有其他高手埋伏?
作為武道仙境高手,對于敵人針對自身的殺機與威脅,陳大道極為敏銳,但并無發現有其他埋伏。
可就在他的拳頭即將命中靜久之際,忽然有道道佛光亮起。
這些佛光,凝聚成法陣,將王歸元五人一同籠罩在中央,霎時間仿佛蓮花盛開。
接著則是花瓣撕裂,佛光閃爍,陣法晃動。
五人結陣,硬生生抗住陳大道這一拳。
只是武仙攻擊實在太過強悍,白蓮立馬呈現枯萎姿態。
一擊沒能立刻得手,陳大道微微挑了下眉毛:“好。”
說話同時,便有更強悍的攻擊連環而發,當即鑿穿陣法所顯化的蓮花,將陣法撕裂。
他速度太快,王歸元五人到這時才來得及應變。
他們頭頂,繼續有蓮花盛放,形成陣法。
而這次陣法中心,佛光沒有形成白蓮,而是化作一枚寶珠,朝陳大道當頭打落。
五人腳下,同樣有蓮花開放,白蓮中心的佛光則凝聚顯化一尊寶瓶,從中傳出吸力,想要牽制陳大道。
陳大道面上露出笑容。
雖然以他的防御,直挺挺憑自身防御硬挨對方攻擊也無礙,但他不給對方任何手段沾身的機會,哪怕這是個九重天修士。
于是就見他身形仿佛在原地晃了下,似是消失。
下方寶瓶瓶口傳出的吸力,便再鎖不住他。
而上方寶珠打下亦落空。
可王歸元并沒能逼退對手。
恰恰相反,陳大道這次直接已經從后方來到白蓮圣主靜久身邊。
孔雀大明王菩薩法身雖然早已經證悟空性,但此刻面對的并非九重天武圣,而是已經推開仙門的武仙。
陳大道拳意氣血凝結下,虛與實的界限已經不再分明,孔雀大明王菩薩法身避無可避,被陳大道當場一拳打碎。
拳頭去勢不停,更命中靜久本人。
可就在這時,陳大道心中浮現警兆。
他快速抽身而退。
但以靜久為中心,一個巨大的“卍”字符出現,霎時間佛光沖霄,籠罩王歸元五人和陳大道。
而在他們頭頂,佛光凝聚一尊巨大的菩薩像,面現慈悲之色。
陳大道認得,那是佛門地藏菩薩。
地藏菩薩光影一現,陳大道首次感覺自己身形無比沉重。
仿佛背負了某種重擔。
對于武道仙人而言,力可挪山填海,便是當真一座山壓下來,陳大道早在九重天武圣時便已經不當一回事。
可現在,他身形竟仿佛被生生壓得佝僂少許。
那仿佛是一方廣大天地的份量。
雖不如整個紅塵人間,但遠非尋常一方洞天異域空間可比。
“這就是無間?”陳大道馱著那地藏菩薩像,心中反應過來。
這是受王歸元影響,當前還處于封閉下的無間,不見其中無窮災劫和破壞外露。
雖然當前不是在紅塵人間,但娑婆作為九天之一,當前內里還有不少凡人百姓生存,王歸元亦不會放任無間在這里流毒作亂。
他不開啟無間,此刻則是將無間轉而壓在陳大道身上。
經過多年揣摩,以及雷俊、許元貞、唐曉棠一起幫忙參詳,王歸元終于有了一些解決無間難題的辦法。
說來罪過,這辦法的根本便是找人代為受過。
只是王歸元一來不愿禍害別人,二來也擔心旁人承受不住無間,令無間降臨人世。
好在經過多年籌劃、準備,再得雷俊相助,他漸漸準備妥當。
而現在,背鍋的人選也自己送上門來了。
縱三世身中的過去身白蓮圣主靜久,這一刻身形赫然正在消逝。
但王歸元視若無睹,只靜心準備。
陳大道則陡然安靜下去。
他隱約意識到對方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未免小看了他。
下個瞬間,陳大道的血肉之軀,開始變化壯大,由原先的常人大小,仿佛變作頂天立地的巨神。
而他推開仙門所成就的仙武,在這一刻更是爆發出莫大威力,霎時間仿佛能分裂海天。
無間雖重,還不足以壓住他。
至少,只要讓他掙脫開一瞬,憑武仙的身法速度,早足夠他挪移避開,令對方手段再難沾身。
可就在陳大道撐起震開上方地藏菩薩光影的同時,他腳下忽然有道道灰霧散開。
灰霧內,有虛幻的光影浮現。
光影無聲,但有寂靜森冷的河水九曲蜿蜒,不疾不徐流淌,冰冷寂靜。
陳大道認出是同無間并列,十地中另一處所在,黃泉。
黃泉里,忘川河畔,有一座黑色的城池矗立,上書“酆都”二字,乃是如今黃泉之主雷俊新立而成。
這時在黑色的城池上空,亦有光影凝聚成一尊高大的神祇。
這神祇同上方地藏菩薩的光影,一道一佛,這時相對而立。
于佛、道而言,雙方皆是昔年傳說中執掌地府冥獄之人。
佛門的地藏菩薩。
道門的酆都大帝。
此刻真實的黃泉中,雷俊留下的大量符箓,閃動光輝,與黃泉忘川和酆都之力結合。
雷俊當初交給王歸元的兩枚法箓之一,這時承繼接引黃泉忘川同酆都之力,終于在娑婆中顯化酆都大帝光影。
九天十地中,極為兇煞的十地之二,這時也形成配合呼應。
于是酆都大帝光影和地藏菩薩光影相對之間,產生巨大的壓力,包圍陳大道。
原本已經要掙扎擺脫,避過無間的陳大道,這時只感覺仿佛又有一方天地壓在自己肩頭。
相較于無間的酷熱,那里冰冷。
但同樣都是死寂兇惡之地,蘊含無窮生死幽冥氣。
一道一佛兩方地獄世界,這時齊齊壓在陳大道身上,頓時將他重新鎮住。
雷俊的法箓,靈力在飛快流逝。
王歸元不當真打開無間,黃泉同樣更與這里相隔甚遠。
陳大道被酆都大帝光影和地藏菩薩光影一起壓住,但他反抗始終不停。
待雷俊符箓靈力消耗殆盡,隔空接引的黃泉之力消散,他還有翻身的機會。
但在這段時間里,王歸元已經開始著手做最后的準備。
雷俊當初交給他的第二枚法箓,這時也開始發光。
光輝流轉間,森冷死寂的幽冥氣息,從中流轉而出,同樣顯化出光影幻境。
浮光掠影中呈現的景象,乃是連綿不絕的深淵冥海。
屬于十地當中,另一重天地世界,羅淵。
與無間、黃泉素來并稱的羅淵。
雷俊、王歸元師兄弟二人在羅淵忙碌準備多時,便是為了眼下。
傳說中,地界未曾破碎成十地之前,有判生死輪回的幽冥地獄存在。
地界破碎后,正是幽冥地獄分作黃泉、無間、羅淵三地。
而今日,三地之力齊聚。
仿若幽冥地府重現。
虛幻交織的光影,將陳大道籠罩在其中,仿佛牢籠。
陳大道不甘的怒吼聲中。
王歸元捏法訣,其他三名僧人皆雙掌合十。
于是就見幽冥地府上空,同時現出六道地藏菩薩的光影。
接著六道地藏菩薩光影一同沉入那幽冥地府內。
虛幻的幽冥地府時空開始扭曲折疊,漸漸化作一枚寶珠模樣。
王歸元身處的娑婆中,本就大盛的佛門法蘊,這時更一起高漲。
大量佛門愿力同法力,這時一起加持在寶珠之上。
寶珠漸漸于娑婆中消失。
陳大道,隨之一同消失無蹤影。
他并沒有死亡,只是取代王歸元,承載無間。
但因為黃泉、羅淵相助的緣故,哪怕雷俊的符箓已經燃燒殆盡,但三地合一之勢已成,鎮封了時間與空間。
故而憑借仿佛昔年完整幽冥地府重現的力量,成功將陳大道這位武仙,暫時鎮壓,使之隨無間一同被放逐。
王歸元終于可以開始沖擊佛門金身境界。
也正是要等他金身后,方才能找回被放逐的無間。
非如此極端的方法,不足以斷絕陳大道這般精通虛空挪移的武仙回歸希望。
這樣處置,亦可防止高天隨那等高手,設法尋找陳大道。
而王歸元本人保留了再尋找無間的一線機會。
他并不喜歡無間。
但事已至此,總不好放任自流。
正如今朝雖然穩穩成功,但王道長還是感到心有余悸。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盤膝端坐在半空中。
此時此刻,橫三世身中的兩個僧人,一左一右坐到了王歸元本人兩側。
天龍寺法清和尚,則坐在王歸元身后。
居于縱三世身中的過去身位置。
從今日起,王歸元脫離無間,而他原本的過去身靜久和尚也隨之入滅。
法清和尚化為過去身。
王歸元本人則為現在身。
而此刻在他身前未來身的位置上,開始有新的光影徐徐凝聚,只是一時間看不分明相貌。
王歸元雙目閉合,神情恬淡。
雖然,外界并不平靜。
另有人,來到娑婆。
一個身著綠袍的女子。
漢末之前,巫門蠱術圣地陰山峒圣主,阮喬。
同時,也是昔日的靈山之主。
而今天,她已經成功重新拿回靈山。
皇甫琦不敵其兇威而敗亡。
作為仙境二重境界,實力極為強大的巫王,阮喬隱約有所感知,皇甫琦性命尚未徹底斷絕。
不過她眼下無心專門追究,留下全元起留守靈山,甚至本人親自動手將靈山先重新鎮封后,阮喬便即再奔赴娑婆。
眼下人間情況特殊,阮喬有心先多占下幾處九天十地中的天地世界。
陳大道本人雖然沒那個自覺,但在阮喬預期中,對方便是來娑婆打前站的。
阮喬仍要自己再跑一趟,確保娑婆入手。
之后再視情況考慮,是否馳援大矩、蒼寰、蓬萊等地。
連續在人間奔波,令阮喬這等巫王,亦感到不適,巫靈仙蘊快速流逝。
只是,將要入娑婆之際,忽然有一道劍光從娑婆門戶中飛出,斬向阮喬。
阮喬周圍有大量仿佛星辰般的蠱蟲翻飛,助她抵擋劍光。
她定睛看去,那并非真實的法寶飛劍,而是修士法力所化的劍光。
只是這劍光,赫然如同真實法寶一樣。
阮喬的蠱蟲,頓時被斬落大片。
不過隨著她心意一轉,便有更多蠱蟲出現,簇擁之下,仿佛星河在白日里來到人間,依然絢爛奪目。
“白眉,是你!”阮喬吐氣開聲:“原來你在這里。”
娑婆內,王歸元專心致志修行,塑造自己新的未來身。
有光影凝聚為人形,化作一個眉發皆白的女冠,正是白湄。
她負手而立,目視娑婆門戶:“確實巧了。”
雖然親身經歷過當初漢末大劫,更因此負傷,但白湄性情一如往常,懶散閑適。
對世間大多數事,她如今都不如何放在心上。
便是當初知曉黃泉里蜀山與大唐蜀山派之間的爭斗,她亦恍若未覺,沒有插手。
但世事并非絕對。
終究還是有個別人或事,還能令白湄破例。
如當初的空桑巫王和周天道人。
以及……眼下的阮喬。
雙方冤家路窄。
大矩中,身為天宮舊屬領袖的高天隨,很快洞悉各方變化。
消息不完全詳盡,但已經令他知曉后,受到觸動。
靈山入手是好消息。
雖有全元起留于其中,阮喬亦將之鎮封,同樣是正確的選擇。
一如高天隨也鎮封了碧落。
全元起可以靜心祭煉法寶,為后續做準備。
但接下來就不順心了。
陳大道沒了消息,阮喬也在娑婆碰壁。
旁人如何且不說,蜀山派開山祖師白湄,就在娑婆。
而蒼寰方面,金烏昊陽同真龍華明皆負傷,雖有蒼寰地利,但蒼寰畢竟是九天之一,不似十地中的天地世界那般有攻擊性。
故而已經仙境二重的葛玄稚和仙境一重但實力強橫的王殿臣,很快便取得進展。
可是稍晚時候,另一個年輕道人來了。
周天道人曾經提及,昆侖清微天昆吾派的傳人,當前最年輕的仙境修士。
雖然還是仙境一重境界,但其實力比王殿臣更加強橫。
而這個年輕道人,找上的對手,更是仙境二重的前純陽宮掌門葛玄稚。
得其相助正面頂住壓力,占據蒼寰地利的金烏昊陽和真龍華明,頓時穩住局面,令葛玄稚、王殿臣功虧一簣。
但對高天隨來說,更糟的是蓬萊那邊傳來的種種消息與跡象。
佛門普光尊者姑且不論,周天道人同余碩,都兇多吉少了。
蓬萊那邊,當前具體什么情況,高天隨當前來不及掌握。
但如此結果,令他驚訝。
余碩、周天道人連跑都沒能跑出來,雙雙殞命,對方在蓬萊投入多少高手?
還是說,有什么出乎預料的變化?
對面有人新登仙?
周天道人的消息,不夠準確。
如此一來,便容易發生出乎預料的變化。
普光尊者同周天道人之外,余碩乃是當年漢末時便登臨仙境,在碧落熬過多年,終于一朝出關,結果便直接遭受不測?
相較于還在激戰的娑婆與蒼寰,已經結束的蓬萊,對方說不定就有高手能分出身來再趕赴其他戰場。
屆時如果給他和蒼寰、娑婆中人前后夾擊,則葛玄稚、阮喬、王殿臣情況亦堪憂。
并且,交手之際,張晚彤還提到一事,令他有些在意……
高天隨倒是不擔心自身,但此刻洞悉其他幾處戰場的環境后,便當即罷手,脫離時之淵,直接離開大矩。
他一心想要離開,唐皇張晚彤亦無法阻礙。
便是張晚彤也承認,先前之戰,是對面占據優勢,且優勢明顯。
她新成就儒圣二重境界,立刻馬不停蹄趕來大矩。
放在平時,于她而言,關系不大,畢竟是重走修行路,天賦才華橫溢,縱使剛剛突破新的境界,實力也非尋常仙境二重修士可比。
但方才的高天隨不同于其他對手。
只是,看來他收到其他方面的消息,故此受到影響。
高天隨退出大矩的同時,葛玄稚、王殿臣、阮喬也都接到他的傳訊。
幾位天宮舊屬仙境強者,紛紛退離蒼寰和娑婆。
高天隨身姿再現世,出現在蒼寰之外。
他身上亦有絲絲光嵐向四方散逸,仙蘊流逝,反哺人間自然。
但高天隨視若無睹,心緒平和。
蒼寰中,以后明亮璀璨的光輝縱橫交錯。
高天隨認得當中有葛玄稚的元神寶光,他出手顯化一幅黑白太極圖,幫葛玄稚擋下其對手的攻擊,然后招呼葛玄稚、王殿臣離開。
“鄭白榆還活著,占據了幽垠?”路上聽高天隨提及此事,葛玄稚與王殿臣都感到驚訝。
高天隨:“何穎居士所言,但我以為,絕大部分是真的。
當前稍安勿躁,我們先返回碧落。”
另一邊得到消息的阮喬雖然驚訝,但還是從娑婆門戶離開,返回靈山。
蓬萊內,雷俊剛聽說蒼寰、娑婆的好消息,便聽到大矩那邊占上風的高天隨主動離開。
如此一來,蒼寰、娑婆那邊也會馬上撤走了……雷俊若有所思。
對方也在防著他從蓬萊趕過去前后夾擊。
不過張晚彤已經踢爆了鄭白榆、江鳳歌和幽垠、連山的事。
設法接引碧落重歸人間,便有幽垠一份功勞。
然而鄭白榆未必安著好心。
“所以,天宮舊屬那些人眼下呢?”唐曉棠語氣不善。
雷俊:“余碩和周天道人被我斬殺,陳大道被大師兄鎮封放逐,結合其他方面的消息,天宮舊屬當前應該還剩下五人,其中高天隨、葛玄稚、王殿臣返回碧落,阮喬和全元起則入了靈山,并且將內外封閉。”
皇甫琦和靈山巫門落敗離開,死傷不輕。
連巫姑雷蕾也負重傷。
巫彭譙洋和巫羅孫力已經趕往探望。
靈山巫王皇甫琦最終生還,當前還在蘇愈階段,晚些時候經孫力介紹,暫時輾轉前往歸藏休養。
“蒼寰之戰雖然被打斷,但也算是有了結果。”雷俊言道:“華明圣主,已經離開蒼寰。”
金烏昊陽同真龍華明兩敗俱傷。
不過大戰到最后,金烏昊陽老而彌辣,占據上風。
真龍華明并非沒有機會反敗為勝,但他自己亦清楚,機會較小。
此后迎戰葛玄稚、王殿臣之際,金烏昊陽相對亦輕松少許。
真龍華明雖高傲不服輸,但并非輸不起之人。
蒼寰內聯手御敵后,真龍華明最終離開蒼寰。
他是真龍之屬,在這方面相較其他仙境強者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可以入人間山河龍脈地氣中低調長存。
只是真龍華明眼下負傷,身體狀態不妥。
可最后他還是離開,并不以養傷為名繼續留在蒼寰。
“聽說昆吾派那位趙道友也去了?”唐曉棠好奇問道。
雖然當初被趙蟾陽打擊了,但唐曉棠心頭事來得快去得更快,如今并不介意提及對方。
雷俊:“嗯,他們昆吾派同葛玄稚之間,有一段恩怨,故而我此前便通知過趙道友。
他一直在等著,這趟聽到風聲后立刻趕來,也是多虧他趕到,蒼寰才沒有易手。
但可惜舊恩怨這趟沒有被了結,葛玄稚實力不凡,還得高天隨接應,成功撤離蒼寰。
眼下碧落也封了,所以我勸趙道友先不急于一時。
他倒也同意,于是已經回昆侖了,嗯……說是要再次閉關,這次怕是真的,我感覺他距離丹鼎元神二重雙華聚頂不遠了。
這趟是被高天隨打斷,他是奔著下趟誰也不能打擾的目標去的。”
“最郁悶的是我好嗎?”唐曉棠悶悶不樂:“那太陽心血凝聚也太慢了!”
雷俊斟茶,敬給唐曉棠:“多謝師姐。”
等大師姐許元貞回來后,也要感謝許元貞。
借助許元貞的散靈棒,他可以在短時間內借助地脈靈氣影響,打斷人間提前合流的安排,用時不久便即完成。
否則他也需要相當一段時間。
屆時結果就是唐曉棠守著太陽心血,他守著地脈,等他們搞定,黃花菜都早涼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正是普光尊者等人的期待。
普光尊者臨終前一刻,念叨著處理地脈變動的人是龍虎山天師府其他人,但不可能是雷俊,速度和時間上不允許。
唐曉棠一邊喝一邊說道:“不管怎么說,都要恭喜你,洞玄登仙。”
她有些感慨:“越到我前頭去了啊。”
雷俊:“小師姐肯定很快迎頭趕上。”
唐曉棠眼下倒很能坐得住:“確實快了,我那邊已經快搞完了。”
雷俊:“大師兄那邊,想來亦不用太久。”
他端詳著唐曉棠那邊帶回的太陽心血,連連點頭。
如此一來,再有太陰寶物,自己升華兩儀仙體到太極道體的事,便有著落了。
至于說太陰寶物的下落,按雷俊推測是對應幽垠。
而幽垠的話……
雷俊攤開手掌。
掌心處是幽寧樹籽。
如果培育成功,則幽寧樹本身是很好的天材地寶,可用于中低境界修士修行和煉器。
但對雷俊來說,其中更大的作用是,自己可以嘗試通過這些幽寧樹和樹籽,拓展更多關于幽垠的線索。
不僅僅是高天隨關注鄭白榆,雷俊眼下也同樣如此。
“找到了。”
雷俊忽然雙目一亮:“還真有。”
正把玩周天道人那兩件法寶的唐曉棠抬頭看來。
雷俊:“先前意圖推動人間合流提前的時候,主要是四伙人操辦,雷音寺、周天道人門下、空桑佛門,還有來自幽垠的人。
周天道人門下弟子和雷音寺骨干都被我斬殺在蓬萊海內,空桑佛門的人早早縮了回去,封閉空桑,既是防我們也是防天宮舊屬。
倒是幽垠的人,先前低調,就是為了眼下。”
他雙瞳之中,天通地徹法箓的光輝流轉。
在雷俊登臨仙境后,身處蓬萊的觀天臺,如今無需玉清周天法鏡,便可以觀覽各方人間。
不僅僅是此前與蓬萊和人間道國相關的大唐、故宋、大明、五代十國和兩晉人間。
連此前與人間道國無關的今漢人間,雷俊當前亦可觀覽。
山川河流,草木人間,盡收眼底。
目光所及,范圍廣闊,細節詳實。
隨著雷俊登仙,實力大進的并非只是各種直接用于斗法的神通手段。
似天通地徹法箓,同樣得到升華,更勝以往。
如果再加上也隨雷俊本人登仙而得到升華的玉清周天寶鏡,則雷俊觀覽人間,可以更加詳實清晰。
此刻,雷俊的視線與玉清周天法鏡的鏡光,便一同照落五代十國人間。
馮文肅的身姿,映入雷俊眼簾,與大唐未來彌勒慧因和尚等人描述相一致。
“華節。”
雷俊喚來自己的大徒弟。
卓抱節上前:“師父。”
雷俊一邊烹茶一邊吩咐道:“往那方戰亂人間一行,代為師取些東西回來。”
卓抱節抬起雙爪打個道家稽首:“是,師父。”
雷俊此刻即便不借助玉清周天法鏡,只是自身,待在蓬萊中看各方人間,視線也如同高懸天穹之上,縹緲難測,人間難以覺察。
眼下,五代十國人間中。
后漢王朝地界上,一片險峻無人煙的山嶺間,來自幽垠的武圣馮文肅,正耐心望著遠方。
在那邊,雙峰并立。
每一側山峰的山頂,都布置有祭禮法儀。
左邊,祭禮中央一幅畫,畫面不停抖動變化,時間與空間的界限似是被模糊。
右邊,及中央同樣是一幅畫,而這幅畫祥和安寧許多,青天描繪淋漓盡致。
這兩方祭禮,左邊代表大矩,右邊代表碧落。
兩方天地,彼此間存在感應與聯系。
但玄之又玄,縱使碧落中,也唯有高天隨能捕捉其中蛛絲馬跡。
而現在,雙峰并立的祭禮,正在慢慢將碧落同大矩的聯系轉為清晰的筆墨字跡,留在圖紙上。
那兩座山峰之間的山谷內,設立有第三座祭禮。
祭禮中心同樣擺著文案,鋪陳畫紙。
如今筆墨凌空,勾勒出星星點點。
兩邊的成果,將共同匯聚于此。
“先前多番準備,果然值得。”
馮文肅長長呼出一口氣。
相關線索整理后,他需第一時間報告給幽帝陛下。
好在,一切順利。
近幾年他頗為低調,大明人間都去得少了,隱藏自身行蹤,重點目標其實在五代十國人間這邊,便是岑若樸、渡明大師他們亦不知當中究竟。
現在是開花結果的時候了。
大唐修道界,果然和天宮舊屬對上了。
雖然結束的有些快,但應該只是暫時告一段落,而幽垠接下來只需坐山觀虎斗即可。
不論大唐中人還是天宮舊屬,都是工具罷了……
心中正考慮著,馮文肅忽然心頭一凜。
他赫然看見,一頭毛色黑白相間,身著天師府高功長老紫袍的熊貓,出現在視野中。
卓抱節特征太明顯,很容易就能分辨。
而看見卓抱節,馮文肅首先便想起對方那個淵渟岳峙的當代天師。
他游目四顧,但沒發現雷俊等人的身姿。
“就你一個?”馮文肅不信。
卓抱節語氣平和:“家師吩咐貧道過來取一些東西。”
“?”馮文肅詫異。
而在此刻的蓬萊中。
觀天臺上,雷俊同唐曉棠對坐。
仙境中人在人間行走,皆受紅塵磋磨,仙靈道蘊散逸。
類似事情,雷俊還沒跨出最后一步時,便有相關不少考慮。
其中一個思路便是,雖然始終留在九天十地之一里,但自身攻擊足夠遠、足夠準,也能“關照”人間中人。
而經過雷俊調整、祭煉后,太乙破闕劍這時正懸浮于半空中。
在太乙破闕劍周圍的也不再是單獨的兩儀天元法箓。
而是一座威力全面升級的龐大符法劍陣。
于是便可見海量的元磁之力,在法陣中蘊生與積蓄。
眾多元磁之力加持太乙破闕劍。
這七尺飛劍因為特殊力量意境,在此刻被雷俊選中做第一個試驗品。
至于目標……
雷俊雙瞳中,化出馮文肅的身姿,分毫畢現。
而太乙破闕劍在兩儀天元劍陣內得到加持,元磁之力積蓄到一定程度后,激蕩四方蓬萊之海的海水和云霧。
最終巨大的“嗡鳴”聲中,太乙破闕劍飛馳而出。
初時還能看見形體,但后續劍光流轉間,便仿佛遁入虛空一般。
然后,飛劍從虛空中飛出,繼續向前,一路越過五代十國人間。
直達馮文肅和卓抱節當前所在的山區。
那邊馮文肅注視卓抱節的同時,也提防其他可能現世的人。
但就在這時,天地間一閃,景象扭曲,仿佛畫卷被裁開。
下一刻,太乙破闕劍于人間落下。
正中馮文肅頭頂。
霎時間將人從頭到腳當場一分為二劈死!
馮文肅傷口死狀慘烈,但不見血肉模糊。
太乙破闕劍這一劍剛猛凌厲之際,劃過血肉,所過之處盡皆焦黑。
而卓抱節向飛落后斜插在地的太乙破闕劍行了一禮。
他收起太乙破闕劍,待兩峰之間祭禮完成,筆墨勾勒完畢后,也一并收起。
然后,卓抱節道長帶著自家師父要的東西,施施然返回蓬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