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了門,胡麻便連著趕路,恨不能夜里都不休息,就連周大同等人都覺得,麻子哥這次出來,怎么這么著急,想著要立大功似的。
另外,一開始胡麻說的似乎是去調查某個親近紅燈娘娘的富紳家命案來著,怎么看著,倒仿佛方向跑偏了?
不過胡麻也沒解釋,帶他們逃出了三五百里,才算是放慢了速度,態度也輕快起來。
這一日才剛過了晌午,便帶著他們找了一處野店,投宿歇腳去了。
這野店開在了官道旁邊的一個村子前,有著五六間大草屋,還有一個大大的馬棚。
胡麻他們花了一兩銀子,便將一個能睡十幾人的大通鋪包了下來,不讓別人再進來,然后又向店家買了些面,取了些柴,在房子外面的爐子上,自己燒了水,將面下進鍋里,煮了吃。
咸肉他們自己帶了,再向店家要點咸菜,大蒜,吃著就口。
這種野店,通也就是這待遇了,多是行商走馬的人住下,只為吃喝方便,沒那么多講究。
那種前世電影電視里見的大客棧,只有城里才有,在城外想住的好些,便只有住驛站,而驛站本是官家的,他們這種幫派中人沒資格住進去。
不過如今的朝庭名存實亡,新主未出,各地都早已荒廢了,胡麻身上的銀子自也是夠住進去的,但保險起見,還是低調行事。
萬一紅燈娘娘會神通廣大,從驛站里找著了自己呢?
吃過了飯,便又自己燒了洗腳水,眼見得天色已沉,便準備著在通鋪里睡下了。
胡麻倒是沒歇著,眼見時間還早,于是便給了周大同一兩銀子,允許他去買些酒食來跟伙計們解饞,自己卻是來到了這野店的大堂里,要了一壺酒,一把花生,在塘火前慢慢喝著。
這堂里亦是十分簡陋,只有一個曲形的粗木柜臺。
屋里倒也有三五張桌子,不過大略略坐下來要酒要菜的人很少。
大部分都是要上一壺酒,抓一把花生,或是切半顆自己帶的咸蛋,就這么圍了塘火坐下來,一邊喝著,一邊天南海北的胡聊。
如今天氣漸暖,圍了塘火,也不是為了取暖,而是夜里守著火堆,心里更安生。
而胡麻過來,也是為了打聽些消息。
這世道不像前世,各種酒店飯莊子到處都是,尤其是在外面,方圓幾十里可能也只這么一家,走南闖北的人都會匯聚到這里,你一言我一嘴的聊起來,便能聽到很多的見聞。
這些人彼此之間也都不認識,但出門在外都講究多個朋友多條路,聊的很是開心。
剛入夜時,還有人說些各地趣聞邪祟的,哪里鬧了僵尸,哪里被冤鬼索命,但漸漸的夜色深了,便也都不敢聊了。
有人回了通鋪去睡覺,也有人往草垛上一靠,借了酒勁,昏昏入睡。
“老丈,我量淺,酒要多了,請你一杯。”
胡麻到了這時,才向火塘邊剛剛瞧著十分健談的一位行腳商打招呼。
這行腳商約五十余歲,剛剛聽著也是個走南闖北的,十分有見識,從他身上,胡麻倒依稀看出了二爺的模樣,想來年輕時二爺與他相仿,只是后來回了寨子,帶人去割太歲了。
老者那一壺酒,早就空了,但瞧著似乎還沒盡興的樣子。
“哎喲,那可是多謝……”
這老者一聽胡麻要請自己酒,便開心不已,但不用自己壺,去柜臺討了個杯子。
他確實饞酒,但也是個閱歷豐富的,討來了杯子,胡麻便用壺倒了進去,他先看了一眼酒液,又湊到鼻端聞了一下,笑道:“是好酒啊,老漢我今天占了小哥你的便宜了……”
直到這時,才喝了一口。
其實這又算是什么好酒,柜臺上直接打的,跟他剛剛喝的一樣。
老者讓胡麻倒進杯子里,是為了看一眼顏色,聞一聞,是看會不會發酸,味道正不正。
這也是擔心胡麻酒里下東西的意思。
傳說中無色無味的毒藥,那只是停留在傳說里,江湖上用的東西,多半還是一些蒙汗藥之類,一旦放下了,無論顏色,還是氣味,都挺明顯的。
“唉,我也是量淺,只是又心里發愁,才要了壺酒喝。”
胡麻當然也不說破,只是嘆著道:“我是從老陰山里出來的,寨子里今年鬧了蟲災,眼看著收成不會太好,家里的長輩,把我跟幾個弟兄打發了出來,想著賺些銀錢回去救命呢。”
“只是不知這世道,哪里有賺錢的營生?”
“后生,倒不是老頭子我說話難聽,伱想賺銀子,難哦……”
老者喝了酒,便也嘆道:“這跑出來走江湖的,能吃上口飯就不錯了,哪有真個能賺了銀子回去的?”
“我估摸著,你家大人也不是真指望你們能賺著銀子,打發你們出來,一是給家里省些口糧,二是,再不濟,真的遭了荒,也只是不用家里人看著彼此餓死就是了……”
“是。”
聽這老者說的實在,胡麻便也跟著點頭,又給他添上了酒,說道:
“但我們兄弟幾個,在寨子里時,倒也跟著長輩學了幾手把式,有些技藝在身上。”
“只是不知去哪里找門路,換成銀錢。”
“懂把式?”
老者看了一眼胡麻腰間的刀,笑了笑,說話也更客氣了些,道:“那倒比旁人更容易討活些,可以去大戶人家做護院。”
“這年頭啊,亂,大戶人家都心里不安生呢。”
“當然,能進血食幫自是最好了,那些老爺們靠割血食維生,官府又不敢惹他們,他們是最滋潤的了……”
“……不過也難,血食幫講究規矩,人家輕易不收人的。”
“我們血食幫出來的,在外人面前倒是體面……”
胡麻心里想著,多聊了幾句,才向那老者道:“剛剛我聽您老人家聊,說山那邊的滿倉鎮子,如今正在鬧旱魃呢?”
“那里人湊了銀子請人治事,卻不知道現在懸了多少的賞?”
“我說你怎么愿意請老漢的酒?”
老者聞言,這才笑著看向了胡麻,道:“原來是打聽消息的。”
“這事是真的,那滿倉鎮子,老漢我做生意,去過幾回,早些可是好地方,水美田豐,家家滿倉,但也就前幾年開始,那里的雨水是一年比一年少。”
“頭年里一共就下了兩場小雨,河都不淌了,有明白人說是鬧了旱魃,再不除掉,怕是來年一點雨水也見不著了。”
“等那地下的行子成了氣候,說不定還要招災呢!”
“他們也確實是在湊了銀子請能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為了尋這行子,已經挖了多少墳了,就是沒找到,還惹得打了幾場群架,死了不少人。”
“如今已經湊出了二百多兩銀子,托我們這些行商的到處說說,若能請著能人,過去給他們除了,這可是立了大功德的事呢!”
“不過,我看后生你還是別湊這個熱鬧。”
“那得是行家才能做的事,你過去了,若辦不了,沒得惹人埋怨。”
“多謝老丈了,我也就是打聽打聽,對咱自己這幾把刷子,還是心里有數的。”
胡麻笑著謝過了老丈,又攀談了一會,便回去了睡覺。
“如今左右無事,倒是可以過去瞧瞧。”
嘴上雖然說著只是隨口問問,但這事胡麻倒是放在了心上。
這幾百兩銀子,其實是可以賺的。
無他,鎮歲書上有找旱魃,除這邪祟的法子。
而且與他這種轉生者歷來的傳統思維不同的是,這種法子其實還挺簡單的。
前世的他們受電視電影影響,都以為旱魃非常厲害。
有的還形容成了上古大神,飛天遁地,但按鎮歲書上說的,這旱魃,其實就是一種邪祟,屬于地下的尸體受風水影響,產生了變化。
成了氣候,自然厲害,不成氣候之前,便是村子里的人,若能找到,也就給它燒了。
這世間邪祟,有游穢、邪祟、惡物等等,早先自己在牛家灣遇到的那只老鱉,可算是自己見過最厲害的,已經可以算是惡物了,而這旱魃,其實只屬于邪祟,還是較弱的類型。
若是把它除了,賺個幾百兩銀子,自己倒是不虧。
至于紅燈娘娘會里分派的那個活,胡麻一開始就沒打算去。
原因也很簡單,那個富戶,倒是死的蹊蹺。
一家上下幾十口人,連老爺帶丫鬟,一晚上全死了,而且臉上都貼著一張黃紙,聽起來就詭異又恐怖……傻子才去查這個。
至于回頭怎么交差?
趁這趟出來,多賺點銀子,回頭去城里打點打點,什么差交不了?
不過就是讓上面人點點頭的事,自己辦好了那個差,讓他們點頭,與給他們塞的滿滿的銀子讓他們點頭,這里面有什么本質上的差別嗎?
胡麻覺得沒有。
當然了,閑著也是不能閑著的,自己確實要接幾個活,多賺點銀子,畢竟回頭去城里的走動,再加上自己為了進一步學習并掌握這鎮歲書上的法門,需要購置的一應物件……
全都是錢吶!
越算壓力越大,這一趟出來,不賺個千把多的銀子回去,就感覺太虧了。
心里想著,便回了房,見周大同他們喝的小臉通紅,也只笑著吩咐:“早點喝完了歇下,明天一早出發。”
“咱們往滿倉鎮子賺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