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姑,有點不對勁。”
殺了那只過來探路的惡鬼,胡麻便做好了準備,想看看對方還有什么招。
更重要的是,等他們皆入了局中之后,摸清了對手底氣,便請來紅燈娘娘,一舉解決了他們。
卻不料,對方試探了一次之后,暫時還沒等著他們出別的招,坐在了壇上的胡麻,卻慢慢感覺渾身極不舒服,仿佛衣襟裹的太嚴實了,脖子總有種被勒住的感覺。
他扯了幾下衣襟,這感覺仍是揮之不去。
壇周吹過來的夜風,也不知何時變得陰冷了起來,甚至讓人感覺有種陰涼蝕骨之意,風里還帶了些許的腥臭。
幾次回頭看去,又看不見周圍發生了什么,心里便異常的難看,低頭看向壇上,那油燈的光芒,竟也是忽明忽暗,閃爍不定的模樣。
他轉頭想問,但還沒出口,卻是忽地一驚。
猛然轉頭,就看到自己壇上擺著的物件,一陣晃動,七綾八落,倒好像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忽地跳到了壇上,把自己壇上擺的東西擾亂了一般。
“對方使陰招了。”
張阿姑也看了出來,一張略黑的臉上,神色顯得有些凝重,先向四下里一看,低聲道:“這幫子對手不講究,我們起了壇,要跟她們斗法,但她們卻先使了一些卑鄙手段。”
“想來對方有害首門道的人,在用魘法,毀我們起壇之地的風水。”
“我們在這里起壇,本是挑了好地方,但他不知做了什么,已經給我們變成了兇地了。”
胡麻皺起了眉頭,低聲道:“那該怎么辦?”
“找護法。”
張阿姑低聲道:“平時起壇,條件允許的情況下,都要找來護法,或是力士,就是為了防著這些意外之事。”
“護法?”
胡麻倒是怔了一下:“咱們還有護法?”
“當然有啦。”
張阿姑低聲道:“咱們走鬼人都養小使鬼,小使鬼在起壇的時候,就是我們的護法!”
胡麻頓時明白了過來,也覺得有趣,忙與張阿姑一起,燒起了香來,隨著香氣飄了出去,一眨眼間,小紅棠便已經蹲在了壇前,瞪大了眼睛瞧著了。
又過了一會,不遠處的夜色里,那無頭的小鬼也伸著兩只胳膊,摸摸索索過來了。
胡麻頓時有些無奈,向小紅棠道:“腦袋給人家呀!”
“我沒拿呀!”
小紅棠拿出了自己的小籃子,揭開布來給胡麻看,里面有肉干,有波浪鼓,還有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是沒有紙人腦袋。
胡麻有些詫異,就聽小紅棠道:“他剛剛掉在那邊坡下啦,我看見了,但沒撿。”
“啊?”
胡麻有些尷尬:“那你怎么不幫他拿著?”
小紅棠道:“胡麻哥哥不讓我撿。”
胡麻一時語塞,這話也沒毛病,小紅棠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深吸了一口氣,顧不上說這些,正色向小紅棠說道:“哥哥在辦正經事,有人給我搗亂,你現在是我的護法了小紅棠,帶上它,你們一起去周圍看看,有沒有東西作祟。”
“找著了……揍它!”
“狠狠的揍!”
小紅棠聽著胡麻的話,驚訝的眨了眨眼睛。
胡麻深深看了小紅棠一眼,道:“事辦好了,有好東西吃!”
“……對了,辦事前先帶它去把腦袋找回來!”
小紅棠頓時興奮了起來,用力的點了點頭,回頭就化作一陣陰風跑了,沒跑幾步又回來,無頭小鬼才剛摸到壇前,又被她扯著跑了。
張阿姑都有些意外的看著胡麻,低聲嘆著:“掌柜小哥,倒真有做走鬼人的天份。”
“這似乎也是血脈里帶著的東西啊……”
胡麻都低低的嘆了一聲,坐身于壇前,也覺得非常新鮮,耳目皆動,將周圍的動靜都納入眼底。
這趟出來,本就是為了學走鬼人的東西,或許與鎮歲書上的內容相比,走鬼人門道里的東西,多少顯得粗淺,但卻像是鑰匙,每了解一些,便對鎮歲書多了幾分理解。
而如今,自己起了壇,則仿佛打開了新的大門,一動一靜,都讓自己有種新鮮的體驗。
怎么說呢?
這是一種與守歲人完全不同的本事,守歲人的活在身上,以外而內,但走鬼人起了壇,便像是成為了這一方地域的中心,以內而外。
“阿姑,起壇之后,三丈三內是法地,這也是講究?”
心里仔細的體驗著,他也沒忘了詢問。
“剛起壇的,便是三丈三。”
張阿姑道:“道行愈深,法力愈厚,便可到六丈六,再到九丈九,范圍愈廣,本事愈大。”
“那么……”
聽她講著,胡麻倒也忽然想到:‘早先自己使鎮歲書上的法,隔了半府之地,把青衣惡鬼拘來,那又算是什么水準?’
正想著時,忽聽得周圍異樣動靜響起。
小紅棠與無頭小鬼身為壇上護法,這一去,死寂詭異的周圍,不多時,便忽然變得熱鬧了起來,時不時有一團團的夜風里,響起了異樣的動靜,一陣陣追逐廝打。
胡麻忙請張阿姑用棺底泥給自己開了眼,努力的看過去,便看到遠處的星光下,小紅棠揮著老拳,隱約與一只貓在山坡上打的有來有回,吱哇亂叫,一路翻滾著從東邊到西邊。
另外一邊,無頭小鬼在遠處的一株歪脖子樹下,一蹦一跳,仿佛伸手夠著什么,腦袋都給顛掉了。
但被它們這一鬧,法壇則是暫時得了安寧,早先胡麻坐在了壇上,那脖子被勒住,或是有什么東西在身邊跑動的感覺也已消失。
如今倒是一下子空了下來,感受著壇上法力,神飽意滿,已做好了斗法準備。
但前方那林子里黑洞洞的,對方仍然沒有出招,胡麻也一時有些心焦起來,只是心里告誡著自己忍住。
他學了一身守歲人的本事,守歲人便講究個主動出擊,搶占先機,如今起壇施法,卻要被動而行,卻也需要改改習慣。
本想說些什么,但冷不丁的,他卻忽地一驚,抓起紅木劍,便挑向了張阿姑的裙子下面。
張阿姑連忙后退,赫然看到胡麻劍尖上已挑了一條蛇。
眾人皆是一驚,再向前看去,只聽得滿耳沙沙聲,竟不知多少蛇游了過來。
一時之間,只覺頭皮發麻。
不知多少人天性怕蛇,反正胡麻就是其中之一。
尤其如今是在夜里,這個世道又不像前世,到處都是路燈,如今耳中聽得沙沙作響,便不知道多少蛇蟲爬在了周圍,身前的油燈只照亮了小小一片區域,卻也已經隱約看到不少晃動的影子。
就連身后的車把式與伙計,也驚呼了起來,看起來是他們也察覺到厲害了。
這群王八犢子,斗法就斗法,居然放蛇咬人?
胡麻在這一刻,幾乎都要驚的大罵了起來,走江湖還真跟平時不一樣,在這江湖上遇到的人,那能撒石灰就撒石灰,能放蛇就放蛇,能用毒就用毒,根本就一點規矩不講啊……
心里暗罵,猛得伸手,按在肋間,忽地舌綻春雷,一聲厲喝。
如雷震,如蟾鳴。
周圍人都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便是爬到了跟前的蛇蟲,也都身子一僵。
胡麻立刻紅木劍一掃,便將爬到跟前的蛇蟲掃飛了出去。
只是雖然看著掃飛了七八條,倒是不少,但周圍仍是沙沙之聲不絕,荒草紛紛歪倒,夜風里隱隱腥氣,顯然還不知有多少毒蛇正在靠近。
“掌柜小哥莫慌,對方這是在考較咱呢!”
在這當口,剛剛也嚇了一跳的張阿姑,卻是反應了過來,低聲提醒道:“小哥伱是頭一次起壇,耳目不夠聰敏,才被這蛇蟲摸了過來,游到了壇前。”
“咱們走鬼人到了壇上,一言一行都為法,一舉一動皆是術,蛇蟲鬼祟都近不得身。”
“對方這是欺你初次起壇,想看看你仔不仔細呢!”
意外被蛇蟲圍上,胡麻心里也確實有點意外,但聽了張阿姑的話,便立時冷靜下來,側耳傾聽。
果然,身在壇上,倒有種耳聰目明的感覺,細細一聽,周圍沙沙作響,哪里有蛇蟲游動,便都聽得一清二楚。
其中,以壇內三丈三最為靈敏,甚至能夠“聽”出那蛇蟲什么樣子。
低低呼了口氣,道:“阿姑,那怎么對付這蛇蟲?”
張阿姑也有些意外于胡麻冷靜下來如此之快,輕聲道:“俺教你一篇驅蛇咒,默念即可。”
說著在胡麻耳邊說了一遍,胡麻便即閉氣凝神,端坐臺上,低低念誦:“日出東方,赫赫煌煌,報爾蛇蟲,遠逃深藏……”
說也奇怪,只是一篇咒語而已,但隨著胡麻念了出來,卻以法壇為中心,傳向四周。
那山坡上,野地里,蠕蠕而動,咝咝作響的蛇蟲,居然像是受到了某種影響,紛紛自草叢里游了出來,向著法壇之前,某處空地游了過去,一條一條,糾纏成了一團,讓人看著,頭皮發麻。
林子里面,那驅蛇人正起勁的吹著竹哨,但竹哨卻忽地啞了。
他也臉色微變,轉頭看向了崔干娘:“干娘你這是招惹了誰,那法壇,竟是正的狠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