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結束了……”
胡麻臂下挾刀,看著那一片片磕頭的百姓,與那群搖身一變成了英雄豪杰的江湖客們,并不多作言語,一身黑色布袍與笑臉面具,悄然隱沒在了黑影里面。
走鬼大捉刀,就是要有這股子神秘勁兒。
要殺寄土蛇神,那便要說殺就殺,不能耽擱半點時辰,要殺嚴老太爺,便要將那一切罪證都擺了出來,殺得明明白白。
此外,來的時候不能被人阻住,亂了那股子殺氣,走的時候也不能眾目睦睦,總要讓人覺得自己神出鬼沒,仿佛無處不在,才能起到威懾效果嘛!
當然,在這嚴家大宅,在這瓜州府城,需要處理的事情還很多。
但那已經不是捉刀的活了。
這嚴家問罪之事,需要張阿姑這位走鬼問事大堂官,嚴家老太爺的那具尸首,以及這么多伸冤的百姓與江湖豪客,都是給她準備的。
而若是有人對自己處理這瓜州嚴家的事情不服氣,要出面的則是七姑奶奶這位說理大堂官,至于最實在的事情,比如嚴家宅邸田產鹽鐵礦脈血食酒樓以及養在外面的歌妓等等……
那就該紅燈娘娘出面了。
也不擔心紅燈娘娘忙不過來,她手底下牛人多著呢,更何況二鍋頭如今手頭上也沒啥可忙的?
可惜的是,嚴家七世官身,二百年積累,府里也不知藏了多少金銀珠寶,古董字畫以及其他各類門道物件等等,胡麻剛剛倒是留意了一下,已經全被搜刮干凈了……
……真特么,掘地三尺,一點不剩啊!
至于再剩下的,便是這瓜州一帶的基業了,胡麻倒也不用操心,自己走后周大同自然會按了自己的吩咐現身,封鎖嚴家,以留證據,自己也會讓小紅棠跑個腿,去明州通知妙善仙姑一聲。
也不知是哪個心狠手辣的,怎么就把鐵檻王連同他的兩千親衛,做成了盆景?
想這鐵檻王背靠嚴家,聲勢浩大,手底下也有個三五萬鐵檻軍,但別看他手底下人再多,真正信得過的,大概也就這兩三千人,如今一發兒死在這里,整個鐵檻軍便等于群龍無首了。
若是妙善見機得快,趁機過來,說不定便能將這樣一大塊地盤,牢牢的拿在不食牛手里。
而到了那時,老陰山三面,北有保糧軍,西有白甲軍,南邊的鐵檻軍也到了自家人的手里,那么三軍聯合,互相通氣,再謀大事,便也進退由心了。
不過,對自己來說,目前最要緊的,還是這第一次轉生者集會的事。
一邊想著,胡麻全身化死,不驚動這滿城里都在敲鑼打鼓,說著嚴家之事的百姓,只是快速向了城西,去與老算盤、烏雅等人匯合。
他腿腳極快,卻是傾刻遠離了這片熱鬧,快要到了趙老爺家宅。
“好本事啊……”
但也就在這時,悶聲趕路的他,身前卻忽地傳來了一聲幽幽低嘆,他頓時停下,眼睛瞇起,向前看去。
只見前方巷子口,一左一右,正閃出了兩個人身來,其中一個,銀袍紅冠,打扮得極其富貴,時髦到了有點子風騷的程度。
另外一個則是渾身裹在了黑色袍子里,只露出了一張雖然漂亮,卻無精打采的小臉,正定定的等在了巷子口瞧著自己,說話的正是那紅冠男子。
面上不動聲色,胡麻卻是瞬間打起了精神,如今的自己開了三扇府門,風吹草動,皆有感應但這兩人出現,卻神出鬼沒,毫無征兆?
尤其是這兩人,皆一身異于常人的氣質,早先自己也遇見過他們,還當是轉生者,但如今見著他們攔在了身前,心里卻是明白,若他們真是轉生者,怕是不需要這時候攔在自己身前了。
“神手趙家趙三義,降頭陳家陳阿寶……”
那兩人也在打量著胡麻,輕輕一嘆,便由那紅冠男子開口輕輕抬手,揖了一禮:“見過鎮祟胡氏,鎮祟府捉刀大人……”
“十姓?”
胡麻心里驟然一驚。
能夠以神手趙、降頭陳為名,便只有十姓本家的嫡系子弟,旁系都沒這資格,但十姓人家,向來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自己眼前倒是一下子出現了兩個?
心里這份沖擊,實在不小,但胡麻還是不露聲色,只是略略點頭,然后也緩緩抬手,向著二人揖了一禮,淡淡道:“兩位有何見教?”
自己這身份是走鬼捉刀大堂官,對方卻是十姓子弟,身份上自是差了一等。
但走鬼捉刀大堂官,乃是大堂官之首,只認本家,見了其他十姓子弟,也無須磕頭行禮。
“只是有些事情要問。”
見了禮之后,那位頭戴紅冠,跟只大公雞似的男子,便有些急躁似的,沉聲道:“你來殺那寄土蛇鬼,我們倒不覺得奇怪。”
“但你這一過來,短短數日之間,便將那嚴家查了個底掉,連那成了仙的嚴家老太爺都給辦了,這些,是你那本家少爺定好了的,還是,你真有這等本事?”
‘果然!’
胡麻聽著他們的話,同樣也心思電轉,心里早想好了說辭,險些脫口而出,但轉念一想,卻仍是謹記自己大捉刀的身份,反而不急著開口,甚至毫無回答的意思,只淡淡道:
“成了仙?”
“你們也覺得那嚴家老妖孽,屬于仙?”
“這……”
那神手趙家的趙三義,本來有些著急,但一聽胡麻這反問,倒是頓了一下,旁邊那位渾身裹在了黑色袍子里的陳阿寶縮了縮腦袋,道:“反正都這么說的。”
“仙不仙的,稱呼罷了……”
“哼!”
胡麻微微冷哼,懷里抱著刀,冷聲道:“我不知道旁人怎么說,又怎么看那嚴家老太爺的,但鎮祟府卻只當這是邪祟。”
“既是邪祟,便不相饒,一刀砍了就砍了,哪有那么多事?”
“這……”
只一個問答,攻守易勢,倒顯得胡麻氣勢有些盛了。
那神手趙家趙三義,也是撓了撓紅色冠子旁邊的頭發,表情似乎帶了些苦笑與擔憂,壓低聲音道:“此事不好在外人面前說,你也不用擔心我們有別的想法,只是……”
“只是你們鎮祟府辦事,實在是太過駭人,你們可知道,這大開府門的后果?”
“伱這趟差辦得倒是漂亮,但你想沒想過,你們這一舉動,其實可能……引來了真邪祟?”
‘嘩!’
冷不丁聽見這話,胡麻心里也是一沉,但早就做好了提防,面上卻是不顯,冷淡道:“什么邪祟不邪祟,趙家少爺,何妨說明白點?”
聲音里已是微冷,堂堂十姓之二,出現在了瓜州府城,而且特意攔路,問自己邪祟之事,由不得人不謹慎。
“明白?還要說多明白?”
聽著胡麻的回應,那位趙家少爺,倒是有些著急模樣,緊皺了眉頭,沉聲道:“你雖然還沒有上橋,但既然跟在那位世兄的身邊,還做了這大捉刀,想必也是有些見識的。”
“難道之前沒有聽過,這世間有種最恐怖的邪祟,從地府深處爬出來的惡鬼,他們藏頭露尾,妖邪可怖,一心只想禍害人間?”
他這話,已然讓胡麻心生警惕,那位縮在了黑色袍子里的陳阿寶,卻也跟著嘆了一聲,喪喪的道:
“你們鎮祟府好威風呢……”
“可不像那只會耍江湖把戲的,故弄玄虛的趙家,還有我們這群藏頭不露臉,只知道躲在荒山野嶺煉降頭的人家一樣被人瞧不起……”
“唉,說起了這個,以前都還說十姓里面,好歹有個胡家墊底,俺們兩家不算是最沒臉的,但如今這一晚上的事傳了出去,誰還敢再瞧不起走鬼胡家呢?”
“……這以后,十姓里面最沒牌面的,就又成了耍把戲的趙家與我們陳家了!”
胡麻都聽著有點迷茫了,這說了一通,是想說啥?
怎么只聽出了滿滿的委曲與抱怨?
“你這……”
旁邊的神手趙家趙三義也有點繃不住了,瞪了那陳阿寶一眼,小聲道:“你怎么又開始了?好歹是十姓,咱也沒那么跌份的……”
“況且,你下次自艾自憐,只說你們陳家就好……”
“……不用帶上我們趙家!”
“難道不是?”
這陳阿寶頓時一臉的不滿,道:“你們趙家自稱神手趙,但人家背地里只說你們是把戲趙,我們陳家自稱降頭陳,但背地里人家一直叫我們活鬼陳……”
“不用強撐啊趙兄,我知道你凈偷偷的在背后說孟家只知道磕頭,胡家都快沒人了,但承認事實吧,孟家如今正威風著,胡家也威風起來了……”
“十姓里面,最沒牌面的,確實就是我們陳家了,但還好也有你們趙家墊底……”
“只有你自己嫌棄出身吧,我們趙家挺好的……”
那位趙三義老兄已經滿臉無語了,小聲嘀咕了一句,滿臉尷尬的向了胡麻笑笑,道:“不管她,說回正事。”
“堂官大人,我們也只是過來提個醒,剛剛那場熱鬧,我們二人都瞧見了,瓜州府君,還是我們兩個擋下的,當然要承認你們這一手辦得漂亮。”
“但也要勸你們,大開府門沒什么,但若是被那群一心想著禍害人間的邪祟混進來了怎么辦?”
“……或者說,已經混進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