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啟照舊早醒,依次磨練五部大擒拿的進度,條條筋肉隨著吐納呼吸,如同流水般起伏蕩漾。
技藝:羅漢手(大成)
進度:255/800
效用:拳打十分力,力從氣中出
技藝:龍行掌(大成)
進度:467/800
效用:行如龍,動如閃,聲如雷
技藝:纏絲勁(大成)
進度:74/800
效用:剛柔并重,藏而不露
技藝:白猿功(大成)
進度:33/800
效用:腿快如風,無影無蹤
約莫過去半個時辰,白啟長舒一口氣,體內沸騰的勁力浸潤百骸,使得挺拔如玉樹的根根骨骼,發出鏗鏘交擊的金鐵聲音。
尤其是那條脊柱大龍,當真有種騰騰欲飛的猛烈勢頭,節節貫通迸發燦金色澤,源源不斷汲取著,江河奔流也似的粘稠血氣。
“師傅說,我這是二十六節大龍骨,一旦換完汞血煉得銀髓,便可蛻變化龍,對于三練皮關的臟腑養神,極有裨益。”
白啟凝神,內視己身,撐起軀殼的脊柱宛若一條伏臥于地,潛藏血肉的大龍,其中已經有十二節散發瑩瑩光輝。
他收住架勢,感覺臂膀一晃,就有使不完的雄渾勁力涌現出來,拳腳重得可怕。
“怎么也沒個眼高于頂,目中無人的公子哥兒跑出來,給我練練手。”
白啟很遺憾,他正打算去通文館,取五部大擒拿最后一門心意把參悟練習,二練大圓滿后,邁入皮關水火仙衣,就能開始擇選真功。
四大練層次的武夫,之所以良莠不齊,多半受限于功法品質。
上乘武功才好淬煉勁力,完成圓滿的金肌玉絡、汞髓銀血。
而在三練皮關當中,意欲修持水火仙衣,便需要真功根本圖,領會天地萬象的真意神形。
往往只有較大的勢力,才具備這樣的底蘊。
比如義海郡的排幫,亦或者十三行。
“通文館據說有三大真功……”
白啟期待地搓搓手,他從大水缸舀兩瓢冷水,洗了一把臉,再擦了一遍身子。
披上中衣外袍,大步走到正廳,瞧著白明坐得端正,眼睛不住地瞟向自己。
“咋了?有啥事直接說。”
白啟嘴角噙著笑意,難得見到阿弟這種心虛的模樣。
“阿兄你先喝茶。”
白明畢恭畢敬把茶杯奉上,隨后開始老實交待。
“阿弟你認了柳神娘娘做干親?”
聽完白明的講述,白啟略微驚訝,阿弟竟然有這番際遇,那位庇佑五百里山道的柳神娘娘,曾得到寧海禪的極高評價。
“我本來只是上山,給雀仙送名字的,她非要帶著我拜柳神娘娘。”
白明撓撓頭,他當時跟著名叫“云錦”的雀仙,深入莽莽山林,不知過了多久,見到一株其勢參天的大柳樹,垂落絲絲縷縷的青翠綠意。
“此乃好事,認一山靈做干親,往后五百里山道由著你縱橫了。這給宋其英曉得了,眼珠子都要羨慕發紅了。”
白啟嘴角噙著笑意,他倒是沒想到,自個兒跟師傅寧海禪突破二練骨關換血之時,阿弟也有別樣收獲。
“我還學了一門觀想法。”
白明補充道。
“阿弟你開始修道了?”
白啟詫異,望向白明的眉心。
他從相關書中得知,修道與習武不同。
后者是讓氣血游走四肢百骸,做到筋骨俱通。
前者服餌辟谷,攝食補形所得的精氣營養,悉數都通過食氣法聚斂于眉心,滋養大腦,孕育念頭。
因此,初入道藝一境,眉心如蘊靈秀,極為容易辨認。
“還沒有,未曾跟阿兄說過,我覺得貿然嘗試不妥。”
白明搖搖頭,從小到大,無論以前貧苦,亦或者現在發跡,有什么事他都會與阿兄商量。
一旦因為擅做主張所引發不好的結果,最后還是要阿兄幫忙解決。
白明不愿意成為拖累,更不想制造任何麻煩,為阿兄增添負擔。
這在他看來,殊為不智。
“我能瞧一瞧那門觀想法么?”
白啟問道。
“柳神娘娘傳授的觀想法,不成文字,只是讓我折一節柳條,沾了沾無根水,點在我的眉心,然后我腦袋里頭,就多了好些東西。”
白明像是早就準備好了,擺出筆墨和紙張,嘿嘿笑道:
“但我記得住,可以臨摹出來。”
白啟本想到此為止,既然是阿弟的機緣,山靈柳神娘娘傳授法門,也沒必要過多探究。
他提出瞧一瞧,更多是擔憂世道險惡到時候拿給師傅掌掌眼,確認無誤才好放心。
但白明卻很堅持,執拗著提筆作畫。
阿兄以前打漁賺到錢了,偶爾割些葷肉,都是把大塊分給自己。
他如今終于得到些有用的收獲,豈能獨享。
片刻后,白明所得的觀想法,就被悉數臨摹成功。
“這……”
白啟眉頭微沉,望向那張畫紙,乃是虬龍升天也似的參天巨木,有股萬古長青的濃郁生機。
這種感受撲面而來,仿佛內蘊一絲靈性,能夠侵染精神,領會其中奧妙。
“阿弟你有試過觀想么?”
白啟大略掃了兩眼,便移開目光。
“未曾。”
白明搖搖頭。
“但睡覺的時候,不自覺就會夢到柳神娘娘外顯形體,于心中勾勒,整個人寧靜安謐,一夜無夢,直至天亮。”
白啟頷首:
“我等下尋摸刀伯,或者師傅,問問他。應當無礙,擱在道喪之前,山靈乃一方地祇,與我們這樣的凡夫俗子結個善緣,也很常見。”
他想了想,又囑咐道:
“你把何敬豐送的碧粳米熬上兩鍋,既然開始修道了,就得好好養身子,這叫服餌。
另外送一鍋給齊琰、呂南,他們是茅山傳人,雖然沒龍庭授予正箓名分,但瞧著不似旁門左道之流,與他們交好,也可以得些指點。”
白明牢記于心,阿兄總能妥善處理諸多雜事,令人有種踏實之感。
“師傅是力壓十七行的狠人,阿弟搞不好能當道官,我再把生意做大,黑白兩道通吃……”
白啟換身干凈行頭,跟安置于鄰近大宅的齊琰、呂南打聲招呼,寒暄兩句,再前往通文館。
今個兒難得晴朗,積雪消融成水,滴滴答答敲打屋檐。
白啟走在不算寬闊的青石街道,兩邊商販,往來行人見著他,任誰都喚聲“白爺”。
這便算是本地有頭有臉了。
所帶來的好處,不僅僅在于滿足虛榮心,而是實打實的名氣積累。
但凡需要有人主持大局,周遭鄰里鄉親便求到門口,主動把話語權交予出去,久而久之,伱的分量便重了,輕而易舉就可以驅使大幫人給自己辦事。
黑河縣的魚欄、柴市、火窯三家,就是這樣做大,把持諸般營生,成為一手遮天的地頭蛇。
“賺到銀子,還得會花。阿弟修道所需的外物,得搜集一番,開春之后,除了魚檔外,再開了鐵匠鋪子,增進下打鐵技藝,把黎師傅的手藝學會……”
白啟反思,打從他發跡之后,生活過得確實樸素,仍舊住在外城二仙橋老宅不說,也沒幾個美貌婢女、貼身丫鬟服侍衣食起居,更別提像何敬豐那樣,每天嗑丹藥當飯吃,壓根不用辛苦練功。
“窮慣了,不會過日子。驕奢淫逸,從今日起!”
年紀輕輕的白七爺打定主意,必須狠狠撒銀子,養養富貴氣。
他十分豪橫,手里拎著足足三大包炒貨兩壇子陳釀,大步踏進通文館的大門。
“小七爺走得是龍驤虎步,又有啥子好事?”
老刀正在灑掃庭前積雪,瞅見白啟身影,露出幾分和藹笑意。
“我聽老梁頭講,大榆鄉鬧了妖患,小七爺連夜斬了幾頭,還當地百姓一個安寧。這事兒傳得很快,大伙兒都稱贊你行俠好義!”
白啟心想:
“怎么聽上去好像水軍造勢……不過做好事確實要留名。”
他按下雜念,對著刀伯笑道:
“碰巧撞上了。據說是濁潮上升,引發天煞日異象,弄得黑河縣周遭的鄉寨,頗不安寧。
我正打算跟內城幾家武行坐館的師傅商量,將操練數日的團練組織起來,保境安民。
大榆鄉那邊的妖患,已經上報郡城了,對了,這一趟,我還認得兩個茅山道士,與他們聯手滅了一個捉刀人魔榜的兇獠。”
老刀挑眉:
“有那頭大蛟護著,小七爺在黑河縣倒不怕出事。人魔榜上許多兇徒,都是道術高手,小七爺與之交鋒,也可以增添些經驗。
咱們練武中人,最后所要鉆研的,無非便是如何殺那些……修道人。”
老刀本想說“道官”,但念及自個兒已經不再是伏龍山的赤眉大當家了,應當盡量表現得像良民,收斂些匪氣。
“刀伯,師傅可在通文館?”
白啟開口問道。
“大清早回來的,嘴里念叨著什么‘吾日三省吾身’,跟和尚誦經一樣。”
老刀撇撇嘴,不曉得少爺又受啥刺激了。
吾日三省吾身?
師傅無緣無故讀論語作甚?
白啟有些疑惑。
他別過老刀,徑直朝后院的得真樓行去,果不其然聽到嘀嘀咕咕的碎碎念:
“吾是不是太客氣了……吾是不是給他臉了……吾是不是該動手了!”
這就是所謂的,吾日三省吾身?
哪個倒霉催的不長眼,又招惹到寧海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