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波風刀霜劍大陣如期而至。
這次的劍氣密集程度依舊驚人,平均每秒能攢射出十幾發攻擊,因此燕裕只能以黃庭劍為重型盾牌,以兩儀劍為開路柴刀,在這片由劍雨構成的荊棘叢林里步步為營、艱難前行。
安娜緊跟在他的身后,將各種女巫魔法施展出來,卻盡皆在風刀霜劍大陣之下被摧枯拉朽、折損殆盡。
“合著你是半點防御手段都沒有啊。”見她苦惱地拉扯金發、煩躁撓頭,燕裕習慣性地嘲笑說道,“哎喲喂,堂堂阿穆爾女巫團之主,連個陣法都對付不了,就這?我請你過來有何用!”
“少廢話,你不也一樣!”安娜下意識暴跳如雷,隨后又意識到這是自己喜歡的男神,連忙又迅速收斂怒氣,夾起嗓子說道,“哎呀,我打不過嘛,你照顧一下我好不好呀?”
“打住。”燕裕做了個收的手勢,“別夾了姐姐,我要吐了。”
安娜只是笑容滿面,內心已經下定決心。等綁了這人回女巫團去,定要讓他知道自己雖然不擅長防御法術,但在煉金術上的造詣卻是非常深厚的——幾瓶藥劑下去,便是無情無欲的神仙,也能叫你臉色脹紅、下腹脹痛!
持續了幾句話的功夫,風刀霜劍大陣再次停歇。
“四分半。”安娜說道,“第二波和第一波的間隔,差不多四分半左右。”
“有點短了。”燕裕說道,“得加速趕路。”
“我的掃帚不能用。”安娜為難說道,提起自己的長袍下擺,用力踩了踩積雪頗深的地面,“而且這雪地里也不方便跑路,要不先做個簡單的雪橇?”
“哪有時間做雪橇啊。”燕裕提醒說道,“當初不是教過你三術五咒嗎?用萬里神行術啊!”
“忘了。”安娜理直氣壯地道。
燕裕無語。不過這也不能怪她,畢竟神行術這玩意光學了沒用,還得練。沒有熟練度的情況下,跑幾步就吃不住速度摔倒了——顯然阿穆爾女巫也沒有頻繁練習神行術的環境。
他無奈地背過身去,催促說道:
“算了算了,趕緊上來吧。”
“好嘞!”安娜立刻跳了上去,雙手摟住他的脖頸,開心得不行。
雖然是差不多的年齡,但這女巫之王的豐腴身體,明顯比之前背過的李明湖要重了許多,可見那阿穆爾冰天雪地的氣候環境,就是比嶺南那種炎熱地帶更養脂肪。
這附近積雪差不多快有小臂的厚度,踩到底幾乎要沒過整個小腿。背著安娜的燕裕將神行術催動起來,如疾風般穿梭在樹林之中,每每腳步落下要陷入雪地,瞬間切換到登云術以抹去重力和下墜趨勢,以至于奔跑之時仿佛蜻蜓點水,根本沒有在雪地上留下半個腳印。
“哇!哇!哇!”安娜連連驚嘆起來,“伱這神行術跑得比我騎掃帚還快!”
“怎么可能?”燕裕搖頭說道,“你那掃帚飛起來快多了,幾乎能追上御劍飛行,神行術怎么可能比得上?”
“我不管,我覺得就是你跑得更快!”安娜用下巴枕著他的肩膀,將臉頰親密地貼過去,曖昧說道,“希望你在其他方面沒有那么快。”
“哪方面?”燕裕裝傻。
“嘻嘻。”安娜笑瞇瞇地說道,“等回阿穆爾,我再悄悄告訴你。”
燕裕便不做聲了。
他這次叫上對方前來敘舊,當然并不完全是為了維系感情,也有確認對方實力的意思在里面。如今看來,這姑娘基本上是全點攻擊力了,偏科偏的非常夸張。
民間超凡者就是這樣,平時的競爭內卷太過激烈,所以一門心思往盡快殺死對手的方向去發展,不像陸國戰隊會有專門的牽制、策應和防御的角色。因此哪怕他們人數幾倍往上,碰到有組織有分工有指揮的陸國修士戰隊,依舊是被正面沖垮的下場。
當然,碾壓級強者可以無視這點。只要全點攻擊力點到足夠高的程度,讓對面一回合都撐不住,那管你什么輔助角色、什么精妙戰術都沒用,都是被秒殺的份。
先前和周紅羽對付的那個老僧,憑借能召喚出業火紅蓮的缽盂法寶,在現階段已經半只腳踏入了碾壓級強者的門檻。至于安娜……說實話,還沒有看出那個跡象。
會不會是因為她故意在我面前示弱?
不行啊,這般弱小的月蝕女王,可當不了我陸國的北境藩籬!又怎么配待在我的好友列表里!
燕裕心中轉動著為國為民的大義之念,忽然就剎住神行術,手中劍訣一掐,將黃庭劍和兩儀劍同時御使出來。
安娜還以為敵人來了,正要出手幫忙應對,下一秒就看見風刀霜劍如潮水般掠過叢林,鋪天蓋地殺將過來——被燕裕以兩儀劍和黃庭劍用盡全力抵住。
她趕緊躲去燕裕背后,暗自將記憶里的法術都過了一遍。
很顯然,由于不存在明確的敵對目標,無論是殺傷性的強力法術,還是自己最擅長的詛咒,對付這種環境陣法第是不管用的,反而是防御類的手段更為有利,但自己似乎也沒學過類似的手段啊……我想想,若是遇到難以對付的強敵,那些老太婆們究竟是怎么做的?
安娜忽然靈光一閃,毫不猶豫割破手指,在左手的手背上畫了個血液法印,大聲呼喊起晦澀的咒文來。
隨著她的法力催動,兩人前方忽然爆開大片幽綠火焰,隨后浮現出一個熊熊燃燒的大魔鬼,身高將近四五米左右,體型更是壯碩魁梧,正要兇惡地咆哮嘶吼,只見前方漫天劍氣如暴雨般襲來,連忙展開翅膀護住周身。
它周身的邪能火焰瘋狂涌動,和那冰霜般的無數劍氣猛烈對沖,一時間噼里啪啦急促爆破之聲不絕于耳,仿佛幾百架機槍正在朝這邊全力開火,震得燕裕和安娜的耳膜都開始嗡嗡蜂鳴起來。
這魔鬼的體型太過巨大,因此也不知道挨了多少風刀霜劍,下一秒就遍體鱗傷、血如泉涌。不過陣法來時甚急,去時也快,倏忽間便完全停歇,天地之間重歸澄澈清明。
安娜打個響指,只見那魔鬼還想口吐毒咒,身體突然爆散開來,從現實位面被驅逐出去了。
“行啊。”燕裕贊賞說道,“你這召喚肉盾的法子倒是不錯,可以省去我們不少功夫。”
“我就說我肯定能派上用場的好吧?”安娜得意地挺了挺胸,卻看見燕裕挪開視線,淡然說道:
“事不宜遲,咱們加緊趕路吧。”
安娜心思微動,表面笑瞇瞇地點頭,重新回到他的背上,暗地里卻用力抱住他的脖頸,將他往自己懷里擠壓摩擦。
燕裕只感覺后腦仿佛陷入了兩團海綿,叫人忍不住心神蕩漾起來。唉,自從戰隊開始全體合修之后,睡在自己身邊的都是靈韻、云錦和檸檸之流,已經很久沒有那熟悉的母性氣息了。
不行不行,代餐不能吃太多,不然真的要回不去了。
他迅速將注意力集中回來,背著安娜穿過這片覆雪叢林,終于抵達一座山門。
峽谷山門正中一座牌坊,左邊石碑刻著“無涯派”,右邊石碑刻著“陷空島”,都是修真界的古篆字體。安娜自然是看不懂的,燕裕通過神識掃描卻能理解其中意思,暗道長眉老頭給自己留的第二份遺產,肯定就在這山中深處。
所以先前那個亞裔超凡者,究竟是從什么地方得到的情報?
多半是跟這個勞什子無涯派有關……你們既然替長眉老頭看守秘境,怎么能監守自盜,把消息線索私下外傳出去呢?
燕裕心中冷笑不已,心說長眉老頭算是我的師父,他留下來的東西自然全是我的。現在有人要偷我的東西,怎么辦?
唯有殺!
見燕裕臉上殺氣四溢,安娜誤會了他的心思,勸說道:
“這秘境確實跟陸國修士相關,可惜的是離陸國本土太遠,不然也不至于被外國超凡者染指。趁他們還沒得手,我們趕緊追過去吧。”
“那是自然。”燕裕再次催發神行術,風馳電掣般沖進山門。
山外大雪連綿,氣候冷冽,越往山中倒是越發溫暖如春。松柏沿山勢而連綿,花草循道路而齊栽,又有遠處亭臺樓閣若隱若現,看著頗有幾分仙家圣地的感覺。
燕裕沿著山間小路疾行,安娜在他背上轉頭張望,只見下方溪流潺潺、清泉汨汨,不由得對此處秘境越發喜愛。
這里離陸國本土太遠,陸國肯定不方便派人占領。等我家燕裕把這里徹底拿下,將來就可以作為我們夫婦二人的別府行宮、蜜月居所、新婚愛巢!
想到這里,忽然又憶起喬比尼還在兩人前面,安娜忽然也生出些怒氣來。
我家的新房子,我還沒有好好看過,就被什么人闖了進來,說不定還要搶些東西走……這如何能忍?
唯有殺!
“我們得趕緊追上去。”安娜附耳說道。
“那是當然。”燕裕回答。
“我占卜一下,稍等。”安娜從兜里摸出道具,開始準備占卜需要的儀式法術。
這玩意和陸國劍仙不是一個體系,燕裕自忖沒法理解其中原理,因此只是專心趕路。過了片刻,忽然聽見安娜說道:
“那兩人離我們不算太近,但似乎已經停留在了原地。三分鐘內應該可以追上去。”
“怎么走?”燕裕問道。
“大概往那個方向。”安娜指向左前方。
有了明確的方向指引,燕裕也不再繼續沿著蜿蜒多繞的山路奔行,而是迅速沖上山坡。
越過山頭,只見下方谷地之中,赫然有大片的古式建筑群。中央為門派正殿,殿前廣場遠遠可見藍色光華,正是那喬比尼的元素法術!
他們正在跟什么東西交戰!
燕裕盯著看了片刻,隨后便背著安娜,從山坡上開始朝下方猛沖。
速度越來越快!
安娜在他背上也是心驚膽戰,因為從山頂往下面高速沖刺,跟平地上奔跑沖鋒完全是兩碼事。無論是失重感還是更劇烈的顛簸震動,都讓人有種“我下一秒會不會失足摔死”的驚恐害怕。
但燕裕在這方面確實經驗豐富。山勢較緩,他便全速沖過,一旦轉為陡峭路段,他便將分云八卦步施展出來,看準下方幾個落腳點一二三四,身形如鬼魅般連續閃動,安娜只覺得眼睛一花,還沒看清楚他的路線,這片速降路段就已經落到身后了。
激動之下,她本能地將燕裕抱得更緊,雙腿也夾住他的腰部,恨不得干脆合為一體,直接長在他的身上,以第一視角來體驗這驚險刺激的極限運動。
可惜燕裕效率太快,沒多久便直接沖到山底,剛一落地,立刻將安娜放了下來,催促說道:
“召喚。”
“來了!”安娜立刻口誦咒語,再次召喚出一只體型巨大的魔鬼。
幾乎是在同時,風刀霜劍沿著宗門的外圍宮墻席卷而來,頃刻間便抵達兩人位置。猝不及防來到現世的大魔鬼,以強悍肉身抵擋刀劍剮割,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與兩人僅有一墻之隔的殿前廣場,此時正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劍偶,從高空看去數量不下上萬,集體列陣站成了面積極大的陣法迷宮。
每尊劍偶身高兩米有余,不僅刀槍不入、法術難傷,而且在人經過之時還可能會突然從正面、側面和背后發動偷襲,稍有不慎便要身首異處。
張欣蘭手里有磁母令牌,催發之時能將劍氣反彈斥開,對這些劍偶有很強的克制作用。但她的反應速度實在太慢,很多時候還沒來得及催動法寶,劍偶的飛劍已經殺到身前,只能依靠男友喬比尼閃現來救。
喬比尼也有些煩躁,他的魔法閃現雖然耗能不多,但卻要集中注意力才能施展,頻繁施法對他的精神狀態損耗可不小,因此便提出讓張欣蘭將法寶給他,由他來進行防御應對。
張欣蘭再怎么天真,也不至于將磁母令牌給拱手送出去,因此只是推說這法寶已經被自己認主,不聽他人使喚,外人強行注入魔力只會讓它報廢。
喬比尼懷疑她是借口推脫,心下不爽之時,忽然只見遠處響起爆炸和怒吼的聲音,似乎就在那宮墻外頭。
“什么人?”張欣蘭驚恐問道。
“估計是跟著我們來的小偷。”喬比尼冷漠說道,“被那些突然出現的無形刀劍給襲擊了。”
“那我們得快點通過這里才行。”張欣蘭急忙說道。
“你如果把法寶交給我,以我的反應速度,根本不會被這些傀儡拖累速度。”喬比尼還再勸說。
“都說了。我的法寶,你用不了的。”張欣蘭有些煩躁,怒道,“我在前面開路,已經冒著最大的風險了,你作為男友只要在后面保護我就行,哪來那么多廢話?”
喬比尼心中更冷,面上卻抱歉說道:
“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怕來不及救你……”
他還在安慰女友,忽然心血來潮回過頭去,隔著層層疊疊的劍偶,隱約看到正殿廣場的大門處,似乎有什么人跨進來了。
“這是什么?”進入廣場的安娜,看著前方密密麻麻的劍偶,詫異問道。
“左限金宅。”燕裕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劍仙宗門的試煉關卡。凡是要下山去凡間歷練的弟子,都要接受這金宅考驗。能穿過去,就說明你在外頭有自保之力。”
“所以是陣法?”安娜問道。
“跟著我走就行了。”燕裕跨步前行。
這些劍偶形似兵馬俑,雙手下垂,筆直站立,彼此之間有一些縫隙,但你若以為這些縫隙能鉆過去,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在左限金宅里作弊觸動禁制,可不是什么罰酒三杯就能揭過的事情。
“看這些劍偶的位置和朝向。”燕裕帶著安娜跨入劍陣,解釋說道,“凡是彼此相鄰成排,且面朝同一個方向的,就可以看成是一堵迷宮的墻。”
“要過這金宅,總共有三條原則:不能穿墻,不能破墻,應對偷襲。”
“前面兩個我知道,走迷宮嘛。”安娜說道,“應對偷襲是什么意思?”
燕裕沒有回答,只是手里掐了個劍訣。
兩儀劍突然彈射出去,從安娜的臉頰側面掠過,瞬間將來自身后的偷襲截住。
安娜驚悚回頭,才發現她身后的一尊劍偶,不知何時已經抬起手臂對準兩人,手里同樣掐起了劍訣。
“就是這個。”燕裕劍訣倏忽變化,兩儀劍再次閃電般回轉,又將來自另一個方向的、悄無聲息的劍氣截住,“隨時隨地、任何方向,都有可能。”
“你怎么發現的?”安娜連忙沖到燕裕身邊,緊張不安地看向四周,感覺每一尊劍偶都像是即將發動偷襲似的。
“神識。”燕裕微微一笑,“具體就不說了,解釋了你也不懂。”
安娜頓時生起悶氣,但她停留在陸國的時間太短,確實也沒有接觸過煉神術,因此只能緊張地跟在燕裕身后,心想難怪那喬比尼要專門帶個亞裔修士進來。即便他的法術威力再大,面對這些無法破壞的劍偶,還不是和我一樣束手無策?
燕裕在前面閑庭信步,雙手劍訣從容掐動。安娜往往還沒有看清楚方向,只聽到叮的一聲,兩儀劍和黃庭劍就已經將攻擊截住了。以至于她感覺自己仿佛是遭遇刺客的公主,坐在密不透風的車廂之中,只能聽到周圍到處都是護衛和刺客的金鐵相擊之聲,卻壓根不知道敵人有多少又在什么地方——這種忐忑不安的感覺,著實叫人抓狂不已。
媽蛋,要是我一個人探索這秘境,不是早就死翹翹了?
還好我有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