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格斗時應對敵方進攻,要么格擋,要么招架,要么閃避。
但燕裕經驗何其豐富,一眼便看出對付這種所謂的“剪刀地獄大陣”,格擋和招架都是行不通的。
因為剪子法寶實在太多,看似融為一體,實則可分可拆。一旦你選擇格擋招架,就要被一波又一波無數剪子反復擊打,哪怕是謝仙尊的充沛真元,遇到這種情況也會被毫無懸念地破開防御。
所以只能躲!
至于陰神判官的傳送手段,燕裕仔細觀察半天,發現并不是什么高深道法,僅僅只是它手中笏板的能力而已。
以前世經驗來說,傳送類的道法往往既稀有又厲害,哪怕是最低階的“縮地成寸”,本質也是極其難習的土遁之法。但傳送類的法寶通常要遜色許多,雖然靈活性和續航能力更勝一籌,但范圍距離和延展變化都垃得不行。
如果對方用的什么土遁之法,那就別想著什么破解了,只能硬打。但如果是法寶,必然有規律可循。
燕裕抱著李明湖一邊左躲右閃,避開剪刀大陣的進攻,一邊又操縱傀儡阿真給判官上壓力,逼得對方發動傳送能力,另一邊還要仔細觀察對方的法寶發動特性,根本沒有時間去關注懷里的軟玉溫香。
李明湖縮在他的懷里,心想剪刀大陣自己沒法應對,而那判官又不怕飛劍進攻,除非朝著頭顱去打。只是燕裕騰轉挪移速度太快,自己都看不清楚敵人在哪里,又沒法通過攻擊軌跡去推算他的大概位置,因為判官本身根本就不出手……
難頂。
她心里稍微生起些幫不上忙的焦慮,隨后又意識到自己心態不穩,連忙按捺情緒冷靜下來,繼續思考。
沒法思考。
被燕裕背著還好說些,畢竟能夠出手攻擊,但如今被他抱著,又找不到其他事可以干,忽然就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懷抱……好暖。
雖然自小就長得白皙美麗,但李明湖卻從未跟任何男性如此親密過,哪怕以前在學校里,因為體弱時常咳嗽的緣故,同學們都怕她有什么傳染病,也不喜歡跟她有所來往。
像燕裕這種初次見面,在不知道她生的什么病的情況下,也沒有嫌棄排斥她的人,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李明湖默默摟緊了燕裕的脖子,將那些旖旎的心思按壓下去,反而奇怪地冷靜下來。
必須想想辦法幫他,我……
有什么我能做的……
對面的陰神判官不斷移動,被傀儡阿真逼得煩躁不已,忽然叫道:
“冥頑不靈,罪無可赦,當入孽鏡地獄!”
話音剛落,只見剪刀云霧悄然散去,又從府殿深處飛出八面大型銅鏡,繞著燕裕和李明湖旋轉起來。
這又是什么攻擊手段?
燕裕正有些愣神,忽然聽見李明湖說道:
“躲開!”
他想也不想,隨意選個方向,分云八卦步立刻走出。
幾乎是在同時,極度危險的感覺從身后襲來。燕裕神識飛快向后一掃,卻未曾發現任何異樣。
“鏡子。”李明湖再次說道。
燕裕飛快看向周圍旋轉的鏡子。
銅鏡磨得锃亮,光亮可鑒,里面是燕裕抱著李明湖,目光看過來的畫面。
沒有異常?
燕裕目光一掃,再次看向其他鏡面。
不對!
八面銅鏡,七面都是正常映照,只有一面有所不同:其中依舊是燕裕抱著李明湖,但在兩人身后卻有個無人把持的銅瓜大錘,朝著燕裕后背用力砸來!
燕裕急忙走步閃避,同時手中劍訣掐出,召喚黃庭劍去攔截攻擊。
黃庭劍往后方空中斬出,雖然看著空無一物,但劍身卻是驟然被什么東西砸中,瞬間就被重重拍落到了地上。
燕裕也是一驚:那銅瓜錘好強的力道!
黃庭劍乃是土行重劍,在正面格斗中本就有力道優勢,卻在那無形銅瓜錘的劈砸之下毫無還手之力,若是人被擊中哪怕開了象咒,多半也是完全扛不下來的。
鏡中銅瓜錘再次飛起,又朝著兩人再次砸來。燕裕還想仔細看清它的動向,只見八面銅鏡忽然又迅速轉動飛起,差點沒讓他的脖子給扭了。
這破鏡!
燕裕此時已經明白過來:八面銅鏡,七面都是偽裝的假貨,只有一面是法寶正品。只要被它照到身上,就會出現“肉眼看不到,只能通過鏡面看見”的法寶來攻擊自己。
換做其他修士在這里,得全神貫注觀察那轉來轉去的鏡子,判斷攻擊到來的方向,同時還得進行閃避,難免則會顧此失彼,躲閃不暇。
但燕裕最擅長分心多用,索性將雙手御劍術全力催發出來,腦海里無數命令飛快閃過。
兩儀劍速度最快,繞著周身迅速橫掃一大圈,忽地就擊中了什么東西。
在那里!
燕裕瞬間推算出無形銅瓜錘的位置和攻擊方向,側身一閃,手中劍訣繼續掐動。
黃庭劍勢大力沉,直接劈向周圍銅鏡。
假品倒是一劈就碎,但真品卻是硬比金鐵,巋然不動,時不時還化出虛影,頃刻間就凝成實體,又是一面嶄新假鏡。
燕裕迅速轉變思路,讓黃庭劍去砸那真鏡,雖然打不碎,卻也逼得它沒法亂飛。
兩儀劍則是配合傀儡阿真,去攻那陰神判官。
陰神判官手中笏板,亮起半秒后就會傳送,出現在另一地點后,發光笏板才會迅速熄滅。
也就是說,催發法寶的同時會令其發光,在修真界倒也是很合理的機制。
燕裕不動聲色地掐出劍訣,兩儀劍攻向判官頭顱,對方果然再次傳送而走,閃現到了同時遠離兩儀劍和傀儡阿真的遠處。
就是現在!
趁對方手中笏板剛剛熄滅,還未來得及再次亮起的時候,燕裕猛力運轉全身真元,傀儡阿真鼓起臉頰,口吐出一條極細極密的火線!
他真元鼓蕩的瞬間,李明湖也猜到他要出手,瞬間配合掐出劍訣,天閃劍直接射向判官!
由于對方距離較遠,天閃劍飛過去必然來不及,對方可以提前傳送離開……但燕裕心里卻暗自稱妙,因為他瞬間看出天閃劍的飛行軌跡,恰好能將判官朝著傀儡的視線給遮蔽住!
不愧是心細如發的女武神!
口中吐火的瞬間,燕裕還微操了下傀儡阿真的吐火角度,叫她從天閃劍的遮擋盲區里發起進攻。等赤羽九鳳火殺到跟前,陰神判官再要催動笏板已來不及,陰神官衣面對這破甲道法更是無效,徑直被烈火金焰斬為兩截。
天閃劍趁勢調整方位,一劍便戳入判官頭顱,將其當場刺殺。
燕裕神識迅速掃過,只見那陰神判官身軀逐漸黯淡下來,最終徹底消失破碎,魂飛魄散。
“去廟殿里看看……咳咳!咳咳咳咳!”李明湖又咳嗽起來。
燕裕連忙給她喂下一顆丹藥,隨后才將她放下來,囑咐她在旁邊好好休息,自己則是單獨朝府殿深處走去。
過了片刻,他便拿著一只小鐘出來了。
鐘身上刻著三個古篆,名為“喪魂鐘”,乃是整個九幽陰府的秘境權柄所在。
燕裕在李明湖的身邊坐下,開始全力煉化這個中樞。
李明湖安靜地盯著他的側臉,半晌才露出笑容來,有些疲憊地靠在了旁邊的柱子上,緩緩閉上眼睛休息。
紙人坊里。
惡鬼街傾巢而出,加上陳靈韻的排兵布陣,正面實力已經隱隱有碾壓對面的趨勢。
紙人雖然被殷柔操控,進退如一,令行禁止,但架不住殷柔根本不會什么兵法,被陳靈韻利用兵力優勢,從各種方向同時夾擊掩殺,幾乎是潰不成軍。
殷柔趕緊催促李照江和蘇云錦等人,幫忙抵擋惡鬼大軍的攻擊。
蘇云錦看出此時惡鬼兵力占優,需要進行平衡,自然也樂得幫陳靈韻削減對面實力。
她將南斗星河秘術催發出來,掀起滔天洪水,沿著紙人坊的街道沖刷而去。
化府階的鬼物鬼修,還能各自施展神通,或是抵擋或是逃竄。至于那些修為低下的惡鬼,兩邊都是房屋無處可去,自然被卷入了洪水之中。
有些擅長水性的鬼怪,還妄想著游到兩邊,扒住什么東西以免被沖走,卻不料蘇云錦又灑出勾陳星沙,混入洪水之中高速切割磨削,那些水中鬼怪無論仰泳蛙泳蝶泳自由泳,很快就被磨斷手腳頭顱,最后盡數變為潛泳。
南斗星河秘術的戰場威力太大,以至于其他未被困入洪水的鬼怪,也不管那些還未清剿干凈的紙人,一股腦兒涌過來殺蘇云錦。
李照江等人見狀,也不再懷疑蘇云錦等人的身份真偽,迅速趕來進行支援。
元磁神光一輪掃過,將鬼修打來的漫天攻擊盡數掃落,隨后李照江迅速收招,其余眾人手段盡出,全力截殺對面沖過來的鬼物。
鬼王薛仁站在陰風頂端,眼見前方攻勢受挫,蘇云錦大展神威,頓時有些按捺不住,打算出手,卻下意識將目光投向身旁軍師。
陳靈韻微微一笑,跟鬼王薛仁說道:
“大王還請稍安勿躁。這些修士不過纖芥之疾,多派些手下將其剿滅就好。鬼母殷柔至今還未出現,想要用這些修士來消耗大王法力,不可上當。”
薛仁心想也對,我還是留著法力對付鬼母吧。
“大王明鑒。”身旁的白無常忽然諫言說道,“紙人坊拼死抵抗,我們手頭兵力已經不足二分之一。若是繼續消耗下去,哪怕最終攻下紙人坊,也會損失慘重。若是躲于西側的那些叛逆鬼修屆時發難,我們又要如何應對?”
薛仁一聽似乎有理,又轉頭看向陳靈韻,詢問意見。
“惡鬼街的實力,不在于有惡鬼多少,而在于大王神威無窮、法力通天。”陳靈韻不慌不忙,微笑說道,“一些低級雜魚而已,哪怕死絕了又有何妨?只要大王的法力神通還在,仍是九幽陰府的天命之主,無人能敵。唯一能威脅到大王的,便是那同等實力鬼母殷柔。本末干枝,孰輕孰重,不可混淆。”
薛仁仔細想來,不由得連連點頭。一些低階惡鬼而已,死了便死了吧,只要能拿下殷柔,我便是這九幽陰府里的最強鬼王,還能懼誰?
“呵呵呵呵。”白無常只是冷笑,正要反駁,又聽見陳靈韻道:
“當然,白統領手下鬼修眾多,若是在這場戰爭里死傷慘重,活下來的難免也會對大王有怨言。大王也可以顧慮一下他們的感受。”
“有什么好顧慮的?”一聽陳靈韻說“他們可能會有怨言”,鬼王薛仁立刻有種上位者被冒犯的不悅,看向白無常的眼神也越發陰冷,“怎么,白統領不愿讓手下去死戰到底,覺得本王的法力還不如他們的魂魄精貴?”
“小臣不敢。”白無常哪里還反駁得出來,只能迅速跪拜表示臣服,心里對陳靈韻越發怨恨。
真是天生邪惡的女人!花言巧語,哄騙大王,罪該魂飛魄散,不入輪回!
薛仁迅速下令猛攻,忽然后方飛來一只鳥兒,降落在眾人面前,迅速化作小鬼形狀,報道:
“報!有兩個人類修士襲擊鬼街!其中一人劍術高明,另一人擅打雷法,攻勢猛烈,我等不敵,已被她們殺到王府門下,阻攔不住!”
“混賬東西!”薛仁一聽便大驚失色,因為他平生搜刮而來的所有丹藥、寶物、經卷等要緊事物,盡數都藏在自家王府之中,怎么可能允許讓人攻下?當即便甩袖說道:
“接下來的戰場由白統領指揮,陳道友就從旁輔佐,兩人休得生出嫌隙,只要能齊心協力攻下紙人坊,擒殺鬼母殷柔,本王重重有賞!否則,府里的打魂鞭也不是吃素的!”
說完,他也不顧戰場局勢如何,迅速騰云駕霧趕回去了。
白無常從地上爬起身來,陰惻惻地看著陳靈韻,心想這下還不簡單?只要能在大王趕回來之前,將紙人坊徹底攻下,再隨便找個由頭把這弱雞弄死,推到戰場無眼上面,想來大王事后也是無話可說。
陳靈韻剛才聽那小鬼上報,就猜到肯定是謝若溪跟林檸一起,正在惡鬼街里興風作浪、大殺四方。
鬼王被調開乃是引虎歸山,如此正好,計劃可以提前了。
她笑瞇瞇地看著白無常,收在袖子里的左手,悄然捏住九天陰魔神煞念珠,忽而說道:
“鬼母殷柔還不出面,看來是打定心思要負隅頑抗。白統領既然憂心手下傷亡,不如遣一部精兵出陣,不和這些人類修士糾纏,直攻紙人坊的核心,如何?”
“甚好。”白無常當然萬分贊成。畢竟只要拿下鬼母,這女人就完全沒有價值了,“那就請道友隨我等一同出陣。若沒有道友指點,只怕鬼母狡猾,拿她不下。”
“可以。”陳靈韻笑容燦爛,“只是我修為低淺,還需要白統領好好保護才是。”
若是燕裕留在這里,看到陳靈韻露出這等假笑,就知道肯定有人要遭殃了。
白無常自然不知這女人的一肚子壞水,只是心中暗笑對方太過單純、尋死迫切,便轉身點了十來個實力強大的鬼修,組成精銳出陣斬首部隊,帶著陳靈韻一起駕馭陰云,沖向那紙人坊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