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東海路十三號的半月莊園燈火通明。
這是一座依山傍海的頂級豪宅,大概已經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占地面積大概有四千多平方米,東面望去是嶙峋的礁石和洶涌起伏的大海,西面則是茂盛的山間密林,氧含量充足。
早年的建造者是一個常年定居在海外的商人,在胡潤富豪榜上的排名都很靠前,多年來卻從未回來居住過哪怕一次。后來經過了多次易主,但不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誰。
就連記者也查不到任何線索。
后來這座歷史悠久的莊園,竟然漸漸被人給遺忘了,甚至在市區規劃里,官老爺們都會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他。
它分明就在海岸線旁邊,是極佳的網紅打卡點。
但這么多年來,卻始終沒有被拍到哪怕一次。
凌晨四點,一輛輛黑色的奔馳停靠在莊園的門口,巴別塔的成員從車上下來,他們打開后備箱的蓋子,把一個個沉重的裹尸袋拖下來,這些都是兩個小時前死在臨海火車北站的同伴,就這么光明正大的留在外面肯定是不妥的,必須要帶回來進行集中處理。
“真遺憾啊,今晚沒能抓到人。”
高木礫背負雙手,不咸不淡說道:“如果有消息了,各位可以通知我。反正這座城市如今在我們的掌控之中,那些人插翅難飛。只要能抓到那些臨海軍區的人,我們手里就多一份籌碼。”
他頓了頓:“儀式就要開始了,我還要去喚醒那些正在沉睡的前輩們,他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獲得新生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
臨走前,給了一個不屑的眼神。
重傷的查爾斯局長躺在擔架上,似乎被什么東西給嚇到神志不清了,嘴里還在胡言亂語著什么,根本聽不清楚。
勞爾搖了搖頭,眼神恨鐵不成鋼。
“果然,廢物就是廢物!”
亞倫沒好氣說道:“人沒找到么?”
下屬們紛紛低頭,說道:“抱歉,沒找到!我們抵達現場的時候,我們的人基本上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只有查爾斯局長身受重傷,僥幸逃過一劫。現場的戰斗痕跡不多,很明顯對方擁有碾壓般的戰斗力。最重要的是,我們連對方的人都沒看到!”
亞倫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穿著白色衛衣的白發少年,扛著一具黃金的棺槨。
“這是臨海軍區高級軍官,少校軍銜,鹿什么來著?我記得有這么一個人,但是忘了具體叫什么了。”
他搖了搖頭:“算了,也不怪你們。雖然很不愿意承認,但這家伙的天賦是歷史級別的,而且還是掌握著真理級異鬼術。如果這么輕易就能被搞定,那他也不算什么天才了。”
下屬們如蒙大赦。
“棺材呢?”
亞倫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下屬們立刻把后備箱里的鐵棺給抬了下來,畢恭畢敬說道:“當然還是在的,您可以親自感受一下。”
亞倫感受到了棺材里響起的強有力的呼吸和心跳,還有那種至今都未曾消弭的殺意,眼神便緩和了下來。
“亞倫,走吧。”
勞爾對他山說道:“儀式要開始了。”
亞倫轉過身,比劃了一個手勢。
“你們去處理尸體!”
下屬們立刻稱是。
只有一個人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就像是誤入狼群的哈士奇一樣左顧右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何方。
鹿不二此刻儼然偽裝成了一位執法局的監察,壓低了頭頂上的遮陽帽,臉上還帶著一張仿真的人皮面具,再加上隱秘之血的隱匿效果,根本就沒有人發現他是個生面孔。
這還多虧了乖女兒頂級的化妝技術,還有她隨身攜帶的仿真人皮,只要被她看過一眼的人,就能進行仿妝。
不說一模一樣,起碼有個七成像。
本來薔薇是不同意他混進來的,畢竟太過危險。
但奈何不住他的軟磨硬泡。
反正也薔薇攔不住他。
要么讓他頂著自己的臉莽進去。
要么就老老實實給他做人皮面具。
薔薇也沒得選。
只能兩害取其輕。
鹿不二倒是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很低調了,如果他現在是第四完美界的話,他大概直接就會讓武神揭棺而起。
從正門直接打進去。
而他則用隱秘之血在周圍搞破壞。
當然現在是不太行了。
因此他吃完烤羊腿和醬豬肘以后,便跟隨著暗質體所在的車隊,便悄無聲息殺了一個監察,成功混了進來。
“亞倫,勞爾,還真是老熟人了啊……當時在恒星科技大廈裝得倒是挺像。”鹿不二揣摩著對方的實力,大概在第四完美界的巔峰水平,想要悄無聲息地斬首是不可能的,他必須全力以赴。
“半月莊園,沒想到臨海還有這樣的地方。這里應該是被隱秘了,如果不是通過感知暗質體的位置,還真的發現不了這里。”
他看著這偌大的莊園。
一時間有點遲疑。
他是來報復和搗亂的。
順便套取一點關鍵的情報。
但又不知道該從何做起。
監察們抬著死者的尸體前往后山,臨走前還喊了他一聲:“喂,愣著干什么?趕緊抬尸體啊,等著被罵么?”
鹿不二撇了撇嘴,轉身跟上抬擔架的隊伍,隨手又把裝有噬臉蟲卵的玻璃瓶給放進了尸體們的嘴里,這當然是為了搞破壞而提前做的準備,就像是小時候惡作劇一樣。
很刺激。
反正他就是來搗亂的。
當然要把水攪得越渾越好。
當然,接下來主要是了解一下這座神秘的莊園。
看看巴別塔的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行,跟著這些執法局的監察,只能在這里干苦力。想搞清楚那些創生族裔到底想干嘛,還得換個身份。”鹿不二刻意放緩了腳步,在湖畔邊脫離了隊伍,然后閉上了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氣,好讓天神之種的感知能力被放到最大,寂靜的夜色里仿佛出現了無數跳動的暗質,強勁的像是戰鼓一般震耳欲聾,弱小的則如蟲鳴般微不可聞,可謂是魚龍混雜。
恰好此刻,一位西裝革履的白發青年走向樹蔭的角落里,似乎是想要抽根煙,而他的身上卻感受不到任何的暗質波動。
這有可能是個異鬼術的擁有者!
鹿不二盯上了他,徑直朝著他走了過去,剛一靠近就嗅到了隱約的香水味道,很明顯這是巴別塔培養的殺手。
“你在這里做什么?”
那位西裝革履的白發青年叼著煙,似乎在摸索著打火機,看到對方走過來的時候神情有點不悅:“還不快去運送尸體?”
異端分子也有鄙視鏈。
如今龍翎成神以后,巴別塔的異端分子也都成為了創生族裔,而被迫加入的兄弟會后代則屬于是中途入股。
而在這兩個半月來投誠的,最典型的就是查爾斯局長,他最多只能移植一部分暗質,根本就沒有獲得修行異鬼術的資格,自然就屬于鄙視鏈的最底層了,只能用來當炮灰。
“給您點個火。”
鹿不二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老式的煤油打火機。
那位西裝革履的白發青年剛想要伸手,卻看到眼前一道湛藍色的電光一閃而逝,一記凌厲的手刀砍在了他的后頸上。
蒼閃!
咔嚓一聲。
白發青年的脖頸直接斷裂。
鹿不二一把扶住他,拖著他進了草叢里。
“檢測到起源之咒,是否回收?”
天神之種響起了異動。
鹿不二眼前微亮,果然看到這個青年的身上彌漫出了宛若黑色火焰般的咒文,毫不猶豫地將其回收吞噬。
只可惜回收而來的暗質化命理,微乎其微。
經驗條都不帶動的。
“你特么怎么這么菜?”
鹿不二一巴掌拍在這個青年的腦門上,很顯然這個青年所掌握的異鬼術是最低級的量理級,狗看了都特么搖頭。
這種垃圾的存在真是侮辱了異鬼術。
這不是純純浪費鬼骸么?
其實鹿不二不知道,掌握異鬼術是一件非常隨機的事情,就像是開盲盒一樣,沒人能夠預判你能得到什么級別的理。
這個過程首先是要融合鬼骸,然后移植某條進化鏈的異鬼的暗質,然后再去冥想真理書,創造出屬于自己的理。
問題在于,哪怕你融合的是天神的暗質,觀看的也是最好的真理書,依然有可能只能獲得最低級的理。
前者就好像一個人的消化系統很差,你給他吃再好的山珍海味,最后能吸收到的營養也寥寥無幾。
后者就好像智力有缺陷的人去讀高等數學,再怎么研究可能也能學到個一加一等于二,更多的壓根兒理解不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差的。
最差的就比如那種不在進化鏈里的量理級異鬼術。
從學術上講,那玩意確實是異鬼術。
但是這其中差距就好像一萬億的本票和一分錢的硬幣一樣,它們在嚴格意義上講都是貨幣,但作用卻天差地別。
鹿不二進了這座莊園本來是來收菜的,沒想到竟然也要開始搞盲盒,他心里暗罵一聲晦氣,開始換衣服。
十分鐘以后,他也變成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白發青年,扶著剛剛戴好的耳機,整理了一下領口處的微型麥克風。
“反生儀式開始,各部門守好反生殿,閑雜人等勿入。”
耳機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亞瑟·羅素!
鹿不二不知道所謂的反生殿在哪,但他能夠感知到自己的暗質體的具體位置,便直接向著那個方向大踏步地走了過去。
湖畔響起了仿佛來自浩瀚遠古的祭祀樂聲,籠罩在黑袍里的信徒們竟然是匍匐著前行的,風來吹動漆黑的衣擺,就像是一群游蕩在夜色里的孤魂,嘴里念誦著古老詭異的經咒。
亞倫和勞爾的手中各執著一根火把。
火光照亮了他們面無表情的臉。
亞瑟走在最前面,穿過湖畔前的小路,來到了一座青銅的古殿面前:“反生之日已至,向天神獻上你們的靈魂。”
亞倫和勞爾守在兩側,那些黑衣的信徒們匍匐著進入了青銅宮殿,就像是一群失去了靈魂的奴仆一樣。
十余位西裝革履的青年從四面八方走來,跟隨著這群狂熱的信徒一起走了進去,很明顯是他們是為了保證儀式順利進行而存在的,說白了就是保鏢。
鹿不二見狀也跟了上去,恍惚間就像是回到了那座古老神秘的圣山,眼前的青銅宮殿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同樣的古老,同樣的莊園。
很難想象城市里竟然會有這種古老巨大的青銅殿。
一看就是從圣山里搬過來的。
那座青銅殿亮著無數燭燈,微弱的火光里盤坐著一位紅發的少女,她不經意間抬起了眼眸,眼角濃艷如血。
臥槽。
陳璟!
熟人相見,鹿不二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因為這個女人跟他近距離接觸過。
總給他一種看不透的感覺。
陳璟盤坐在殿內,四面八方都是燃燒的蠟燭,那種乳白色的油蠟融化以后竟然蔓延開來,構筑成了一道古奧繁復的矩陣。
火焰沿著油蠟燃起,照亮了黑暗。
黑衣的信徒們跪拜在地,縱聲高呼。
“尊貴的少君將以伱們的精魄作為祭品,獻給至高無上的起源之神。大源在感應到你們的虔誠以后,也會賜下無上的力量,轉化我們新的同道。這將是生生不息的循環,直到永生的花開滿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世上的每一個生命,都能得到不朽的恩賜。”
亞瑟縱聲高呼,狂熱虔誠。
亞倫和勞爾也高舉起了火把,在黑暗里舞動。
“薩塔,阿巴路亞!”
“庫嘿,薩拉魯哈!”
當黑袍脫落的一瞬間,這些信徒們的身上竟然遍布起源之咒,宛若黑色火焰般的咒文流淌蔓延,宛若活物一般。
陳璟取出一柄匕首,面無表情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鮮血沿著白皙的皓腕流淌下來。
冥冥之中,伴隨著祭典的莊嚴樂聲回蕩在夜色里,仿佛來自遠古的威壓憑空降臨,黑暗里似乎睜開了一道凄厲的裂縫。
那不是什么裂縫。
而是一枚森嚴的豎瞳,仿佛深淵里的凝視。
伴隨著,無聲的轟鳴!
仿佛神在黑暗里俯瞰世界。
凝視著祂的信徒。
也就是在這一刻,鹿不二意識的深處。
那尊虛幻的神明,竟然也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