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第一百四十六章 西苑與梁府

類別: 歷史 | 兩晉隋唐 | 晉末長劍   作者:孤獨麥客  書名:晉末長劍  更新時間:2025-02-09
 
邵勛收到消息的時候剛剛自西苑行獵歸來。

野鹿太囂張了!

薄薄的籬笆墻對它們毫無作用,這些野鹿成群結隊沖破阻攔,破壞農田,然后一一然后變成盤中餐。

不過西苑內的野鹿還是很多,每年一次圍獵都只能稍稍遏制其增長勢頭,看樣子周回二百余里的山林、平原還是讓他們過得太舒服了,所以今年重拳出擊!

九月二十五日,打殺了數千頭野鹿的軍士們興高采烈地在河邊開膛破肚,腌制晾干。

皮革則被收了起來,統一打制鹿皮甲、鹿皮靴,畢竟皮甲才是大梁武人使用最多的甲具。

得到的鹿肉悉數分賜給官員、軍士。

尤其是那些即將結束上番、返回家鄉的府兵,除一人領一貫錢、兩匹絹的賞賜外,還能得到不少腌肉,算是不錯的補貼了。

對府兵而言,錢糧就是戰斗力下限的保證,邵勛一直小心翼翼地呵護府兵的戰斗力。

下半年邵勛只設了兩個軍府的府兵,都在關中,分別是位于北地郡同官水畔的同官龍驟府,以及位于扶風郡黃白城的黃白龍驟府。

所需兵員首次從禁軍及府兵子弟中選取,他們提供了約兩千人,剩下的從質子軍中選取一一質子軍并非全是質子,還有質子們的親隨,他們才是大部分。

北地郡的匈奴回去后,果然叛亂了,甚至還拉攏了一部分氏羌。

北地大族傅氏一邊遣人招撫,一邊請求朝廷派兵鎮壓,最后出動了馮翊、京兆二郡府兵近萬人,以及常駐黃白城的三千高車騎兵(豆陵部),將這幫人徹底擊垮,前后斬首兩千余級,配流荊州者萬余口。

造反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南征損失太大,頭人不好對下面人交代,干脆禍水外引。

南征荊州,后勁還真是不小!

不過,這些人終究會習慣的。馬初次被人馴服時總是各種不適應,反復折騰乃至踢人,習慣了以后也就那樣了。

鎮壓結束后,空出來的土地自然拿來安置府兵了。

部曲則從汴梁調撥,總共七千二百戶,漢、羌、氏、鮮卑皆有。

豆陵部首領竇勤之子竇于真奉命撤出黃白城,將他們臨時放牧的土地交給新來的府兵,自己則率部前往襄陽,聽候號令。

黃白城常年駐守著三千高車騎兵,人經常換,大部分人只來一年,領完賞就回去了。不過竇于真倒是已經在長安安家,他已經不太想回草原了。

見識了長安的美女之后,他對草原女子完全失望了,甚至當年驚為天人的王夫人,在中原也只能算是姿容比較出眾的女子,還有更美的!

一句話,見得少了。

這兩個軍府設立后,邵勛將關中府兵整編為左長直衛,以黃門侍郎糜直為左長直衛將軍一一這是對糜晃的一種彌補,他年逾六十了,身體狀況直線下降,已經兩次提出辭官。

另外,邵慎出任六郡都督后,左驍騎衛將軍一職由殿中尚書蔡承接任。

傍晚時分,邵勛來到了位于洛陽城西的梁府。

尚書左仆射梁芬也在。

其實邵勛一直很奇怪,梁芬的兒子們都是病秧子,都走在他前面,甚至連妻子皇甫氏都死得比他早,為何他這么能活?

糜晃才五十多歲就不太行了,司徒裴邈最近也多次臥床不起,這兩人可都比梁芬年輕,眼見著都要走在他前面。

邵勛不清楚歷史上梁芬活了多久,但他的身體看樣子是真不錯,兒孫不行難道是遺傳了皇甫氏的某些基因?

在院中坐下后,梁芬用復雜的眼神偷看邵勛,如果你仔細看,甚至還能看到幾絲心虛。

邵勛是什么人?他早就注意到了梁芬的不正常,也知道原因:梁芬的孫子病死了。

大兒子死于戰亂,沒留下子嗣。

二兒子病死,只留下一個孫子,現在也死了。

他現在還有一個外孫,生下來后沒多久取名梁彰,因為那時候邵勛不敢認,

太慫,于是默認了,一直到現在。

梁蘭璧已經提前說過了,梁芬想讓梁彰入繼長子一脈,延續他家的香火一一比起從宗族中過繼一個,自己女兒生的孩子在感情上更容易接受,就當招了個上門女婿.—

邵勛同意了。

這個孩子真不太好見光,如此處理算是不錯了。

不過,能看到老登如此心虛的場面可不多啊,抱著孩子的邵勛故作不知,不給梁芬提起話頭的機會,開始東拉西扯:「仇池氏羌降者日眾,卿覺得楊難敵幾時可授首?」

梁芬腦子有些亂,說道:「臣亦不意難敵如此得人心。不過,從劉漢到國朝,仇池氏羌打了這么多年,人丁、財貨損失不計其數,恐堅持不下去了。」

「先前楊難敵為匈奴所敗,亡命蜀中,回來后何以一呼百應?」邵勛問道。

「楊氏世為酋豪,不知多少代人了

梁芬說道:「不過陛下三番五次發兵攻難敵,其若再敗,亡命奔逃,回來后恐怕也無法像以前那般了。

老梁的意思是匈奴時代就與楊氏兄弟干了好幾仗,一次大敗難敵,班師后復叛;第二次依然大破難敵,逼得其亡命蜀中;第三次還是擊敗了難敵,但因為大疫,被迫退兵。

梁普禪代之后,楊難敵繼續屢戰屢敗。但敗的不僅是他,還有仇池氏羌,他們的丁口、財富被極大消耗,真的很難堅持下去了。

邵勛基本同意梁芬的看法,同時也有些感慨:楊難敵你特么是人形魅魔吧?

怎么那么多人跟著你干?是何道理?他現在倒是很想見見這個人,看看他到底強在什么地方。

「仇池氏平定后,朕欲強遷其百姓入荊州,梁卿以為如何?」邵勛又問道。

「仇池氏多半沒心氣反抗了。」梁芬搖頭道:「不走就是死,無可奈何也。

早點料理完了也好,省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邵勛笑著點了點頭。

兒子在他懷里扭來扭去,時不時拿手摸他的臉,或者揪他的胡子。

邵勛換了個姿勢,讓兒子能更順利地揪胡子,又道:「朝廷使者剛自意辛山回返,所述之事頗讓人驚訝,梁卿都看過了吧?」

梁芬點了點頭,道:「臣亦訝然。賀蘭藹頭如此不智,乃自招禍患耳。」

使者回來后說了很多,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賀蘭藹頭、拓跋槐這對舅甥的沖突。

沖突的導火索很偶然,只是有個部落大人犯了事,槐欲處罰他。但部落大人與賀蘭氏關系密切,賀蘭藹頭決定保他,公然帶人沖進槐的大帳,將人搶走。

槐極為惱怒,極力阻止,于是賀蘭藹頭就做了過去很多年他一直做的事情,當著很多人的面,抽了槐一馬鞭,還說了不少難聽的話,比如「不知好歲」、「不知天高地厚」、「沒有我的允許,不能擅自做主」之類。

老實說,確實有點過了,尤其是當著很多人的面。傳揚出去的話一一此為必然之事一一別人會怎么看拓跋槐,他的威望難道不會受損?

梁朝君臣一聽就知道藹頭、槐舅甥不可能和好了。

有人更是猜測,賀蘭藹頭如此跋扈并非一朝一夕,很可能一直如此,他倆不打起來就算好的了,將來徹底決裂也是必然之事。

邵勛也是這么認為的,他甚至覺得這兩人之間搞不好會爆發內戰,于是問道:「梁卿以為藹頭、槐會不會互相攻殺?槐身邊可已經有不少部落投靠過去了。」

「臣覺得未必。」梁芬說道:「賀蘭部乃大部,人丁眾多,實力強勁,其更有姻親、盟好,拓跋槐終究根基尚淺,實力不濟,他沒有勝算的。那一日,藹頭鞭撻槐,槐不也忍下這口氣了么?」

邵勛聽了大笑,道:「槐此子,能屈能伸,倒有點成大事的模樣。罷了,

此事日后再說。巴東那邊,卿可有建言?」

「陛下欲取蜀中,從漢中南下乃下下之策。但凡能從峽口入蜀,走劉備故道,都不要從漢中過。」梁芬說道:「巴東一定要保住。臣以為這會便該委派良將率大軍南下,入冬后天時在我,不懼晉兵來襲。」

「諸葛道明會不會忍下這口氣?」邵勛問道。

「臣以為不會。即便他再不愿打,樣子總是要做的。」梁芬說道:「若真片甲不發,建鄴那邊追究下來,他便會步陶士衡后塵。」

陶侃丟了江陵、襄陽兩大重鎮,被發配交州日南郡為太守。聽起來有點罰酒三杯的味道,但考慮到他的身體狀況和年紀,這與賜死無異。

當然,陶侃畢竟是寒門子弟,建鄴想看他笑話的人很多,諸葛恢卻是大族出身,不至于如此。但坐視國土被侵占而一點反應都沒有,肯定會受責罰。

「卿所言甚是。」邵勛說道:「沒有巴東,朕實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入蜀,

此郡必須拿下。即便晉人傾國來援,朕也要與他們戰上一戰。」

「陛下英明。」梁芬拱手道。

不遠處響起了腳步聲。

梁蘭璧臉色微紅地路過。她身后跟著幾名婢女,手里捧著新被,好像要去客房鋪床。

梁彰見了母親,急得小腿直蹬,要去母親懷里。

梁芬臉色有點黑,又有點無奈。

邵勛湊過頭去,輕聲說道:「梁公所求之事,可也。」

說罷,起身離開。

臨走之前,又道:「卿掌吏部,明歲可多詔舉一些幽州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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