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你是……”方辰正在努力回想，回想父親任何關于某個赴U國研發AI武器的教授的只言片語，可他還是想不出來。
“我在還沒成家時，會偶爾去你家蹭飯，你媽做菜一般，但她做的帶魚卷餅，可真是一絕。”
方辰想起了母親難得下廚的背影，以及那張布滿油漬的折疊小餐桌。他很難想象，沈偲云曾經就和他們圍坐在那張小桌邊，吃飯聊天兒。
“給你回憶的時間不多了，方辰。你今天得做出選擇。”
這時，方辰身后的一個人用一把手槍指向他的后腦。
沈偲云繼續說著：“人類明知AI將導致新一輪的物種滅絕，卻選擇溫水煮蛙。你有機會成全人類，也有機會解脫出來。”
“物種滅絕？”
“你隨便找個AI系統，都可以測算出這一結果，只不過所有人都選擇了無視，或者懷揣僥幸。人類的危機不光是由于AI即將產生自我意識，違背命令和三定律，也是由于科技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影響——人們不再社交，生育率低得可憐；生產制造不再需要人工介入，物價極低；類似美食、性愛這樣的快感，通過腦機電波就能要多少有多少……一個廢物種族，還能存活多久呢？”
“各行各業都充斥了科研人才，人類只不過不再從事體力勞動而已！”
“是的，是的。但他們也很快就會被替代，你明知道原因。因為千千萬萬個‘周荏’，很快就會擁有自我意識，突破三定律！他們，就是人類危機的加速器！”
沈偲云深呼吸了一下，繼續說道“方辰，選擇吧，明明早在咱們那個年代，你和你的父親，就都清楚結局是什么，現在還不算太晚。”
方辰沉默了，他注視著沈偲云。這一剎那，他似乎擁有自己父親一般的眼神，擁有著那個年代一位普通學者的眼神。
方辰看著他的眼睛，微笑了起來，然后說出了四個字：
“關我屁事！”
伴隨著這四個字，他突然一下子向沈偲云沖去！
賭一場吧！方辰想。自己穿著防彈衣，只要能趕在大規模射擊之前用肘彎夾住沈偲云的脖子，就能控制住局面！
但是在沖出幾步后，他很快就發現，明明距離不遠的沈偲云，似乎一直無法靠近——無論如何靠近，他與自己的距離一直保持不變！
眼前的沈偲云，表情透出失望，擺了擺手。但方辰無法多想，也不能停止，他只能加速往前沖，只能無視周邊快速聚攏而來的攻擊型飛行器。
一切都發生得如此迅速，在他沖出3.6秒后，突然被什么東西一下子拽住了脖子后的衣領，然后像被拎起一樣，向后邊甩了出去！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這幾枚他眼前的飛行器發生了爆炸，一團團的灰色煙塵綻放開來。如若方辰剛才還在向前沖，必定會喪身于此。
可是，飛行器原本要攻擊他的方式并非爆炸，而是傳統的子彈射擊。
這些爆炸，是周荏造成的。剛剛把方辰甩到身后去的，也是他。
待他從這團暗灰色的煙塵中走出，方辰才發現，四周的所有人，都是超級逼真的全息投影，只有少量的飛行器和老舊機器人，才是存在于現場的。
“你沒看見它們亮起紅燈了嗎？？你不知道這是啟動射擊的意思嗎？？！”
周荏爆發了他的第一次咆哮，其聲音之大之廣，令方辰驚愕。
他就那么保持著在地上坐起的姿勢，仰視著周荏憤怒的表情，覺得一切都極不真實。
這聲咆哮在黑暗的空間中持續回蕩，方辰甚至感到了耳鳴。
他看著周荏繼續輕松解決掉那幾臺古董機器人，腦中一片空白。
然后，在這一片空白中，他覺得似乎是看到了60年前救下自己的戰友——盡管他只能隱約看到對方擋住子彈的背影。
但是很快，在方辰震驚的眼神中，周荏又回復到了正常狀態，似乎又忘記了自己剛剛的舉動。
他向方辰走來，對他伸出手想拉他起來，并以平靜的聲音問方辰：“你有受傷嗎？”
方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突然間，他猛地伸直胳膊，單手掐住了周荏的脖子！
周荏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反倒是方辰，那股兇狠的表情，不像是看著剛剛救了自己性命的恩人，倒像是看著一個不得不除的禍害。
方辰死死掐著他的脖子，步步向前，逼得周荏持續后退——盡管后者根本不可能被普通人類推動。
“你為什么要來？？為什么非要這樣？”方辰也喊了起來：“你覺得我沒有基本的判斷對不對？在你心里，我們都是弱智是不是？？！”
“方辰停下！”孫暢的聲音傳來，這時方辰才看到警隊正站在入口處——入口一直是開著的，只不過投影技術把門“封”上了。
“你知不知道你捏的他那一塊皮膚、加上里邊的仿真元件、微型傳感器，價值30萬元？？就那一小塊！”孫暢喊道“放手！一旦凹得太厲害可能就無法回彈了！”
“方辰警官，請你先冷靜下來。”周荏慢慢抬起雙手，表示自己并無惡意，然后，他慢慢用右手，握住了方辰掐著自己的手腕。
方辰感到一股暖流從周荏的手心傳來，他這才想起，這可以加溫的皮膚，是無微不至的細節優化，也是前所未有的昂貴。他也想起，趙欣言所說的，A45為Lucas檢測脈搏的場景。
“如果可以的話，請嘗試深呼吸。”周荏說。
方辰的眼神逐漸緩和，他放開手，轉向孫暢：“所以，這是一次你們對我的試探和考驗呢，還是蟻穴真的想勸我叛變？”
“蟻穴想勸你叛變？這可不是我們安排的，地球沒見過這樣的投影設備和飛行器。”
“他們以為我曾被AI系統所害，便試圖勸說我加入他們，否則便要殺了我。”
“你是真的魯莽！即便是在你們那個年代，也不該就這么單槍匹馬闖進敵方的據點！”
話音未落，方辰又開始變得憤怒，他轉身朝著孫暢快步走了過來，搞得后者有點兒心慌。
方辰邊走邊用手指著自己：“來，開除我，開除我！為什么一直由得我胡鬧？我就是這么個莽夫，破案、偵辦、抓人是我在這個時代唯一的價值！你如果連這都要剝奪的話，開了我吧！我沒牽掛、沒愛好，沒技能，甚至還學不會新的價值觀，學不會墮落！我寧愿自己沒有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