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澤的出現,簡直天外飛仙,神來一筆。
他曾經被劉盈安排去了洛陽。
朝中上下,幾乎都以為呂澤已經淡出了朝局,甚至還覺得這是打擊呂氏后黨的手段。意在防備呂后掌權。
可是到了如今,底牌掀開,真相大白。
呂澤是劉盈的人,自始至終都是。
身為外戚首領,支持妹妹,也是為了借助皇太后的身份,去控制新君,發號施令。
如果能跳過皇太后,直接跟皇帝溝通,并且保證自己的地位,又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何樂不為呢?
只是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證明,外甥比起親妹妹還要可靠。
這是個聽起來非常扯淡的事情,畢竟疏不間親,跟外甥親,那是因為妹妹,如何能跳過親妹妹呢?
簡直是空中樓閣嗎!
可劉盈偏偏就做到了。
這也是他把呂澤派去洛陽坐鎮的原因,從某種程度上講,劉盈的根基在洛陽!
楚漢爭鼎的時候,劉邦在滎陽,劉盈在洛陽,蕭何在關中。
大漢一統天下之后,洛陽的發展也是劉盈規劃出來的。
呂澤在洛陽的幾年時間,徹底領教了外甥的本事,深知這位儲君的底蘊有多雄厚!
除了親疏之外,還有利害!
畢竟就算他全力以赴,支持親妹妹,他們呂氏也未必能贏!
既然如此,還不如站在外甥這邊,穩賺不賠。
呂澤領旨之后,直奔政事堂。
曹參這幾日也有預感,他徹夜不眠,身上穿著鎧甲,嚴陣以待,生怕會出任何差錯。
今天坐到了后半夜,也沒有動靜,曹參還以為挨過去了,就打算休息。
可是他剛要躺下,就有仆人沖進來。
“曹相,周呂侯求見!”
“誰?”曹參驚問。
“是周呂侯,呂澤!”
曹參臉色驟變,心怦怦亂跳,幾乎一下子跳出來,難道還是出了變故?
到底是當世名將,曹參還是保持了鎮定,又問了一句,“他是奉了誰的命令來的?”
“是太子教令!”
“太子?不是圣旨,也不是懿旨!”
“對,就是太子的旨意!”
曹參猛地吸了口氣,咕嘟,一顆心落到了原處。
他猛地站起,沖手下惡狠狠瞪了一眼,“下次報事,撿緊要的說!”
仆人也滿肚子委屈,我要是知道什么是緊要的,又怎么會一直當仆人?
曹參邁著大步出來,迎面撞上了呂澤。
“曹相,陛下駕崩了!”
曹參猛地停住腳步,眼中落淚,聲音顫抖,“陛下……走了?”
呂澤點頭,“半夜去的,請曹相節哀。太子有命,曹相率領百官,前往宣室殿,祭奠大行皇帝!”
曹參點頭,“我這就安排。”
說完之后,曹參又向前湊了一步,低聲道:“周呂侯,我也是儲君的岳父,你我是一邊的……宮里如何,能不能給我透露一點消息?”
呂澤呵呵一笑,“曹相啊,太子的岳父多了,承認的舅父可不多……我跟你不一樣!”
曹參怔了怔,品味了呂澤話中的意思,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欣然大笑。
“好好好!太子這招真讓我刮目相看!”
而此時,審食其正渾身顫抖,跪在地上,昂頭看著呂后。
“前些時候,太子命令安漢公領兵前去滎陽屯扎,曲逆侯陳平跟隨。臣當時還沒想明白,以為只是要坐鎮滎陽,震懾天下諸侯。卻沒有想到,安漢公跟曲逆侯經過洛陽,正好將周呂侯請回。”
審食其聲音顫抖道:“如此瞞天過海之計,當真是出人意料,妙不可言。”
雖然想通了呂澤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覺進京的,但審食其還是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會站在劉盈那邊,而放棄了親妹妹。
簡直匪夷所思,難以讓人相信。
奈何這么扯淡的事情,就發生在了眼前。
讓審食其追悔莫及,當初劉盈讓他執掌少府,不管是錢財,還是地位,都給足了。
審食其著實過了幾年好日子,后來才輪到張敖接任少府,取代審食其。
不過接下來也沒算虧待他,還是把他調入了政事堂,給冬官當助手。
只是審食其還有些失落,恰逢劉邦身體越來越差,溝通內外的尚書臺就越發重要。
呂后詢問審食其的意思,讓他擔任尚書令。
審食其稍微思索,立刻就答應了。
他算得很清楚,一旦陛下駕崩,太子一時無法掌權,就要太后臨朝。
而太后到底是一介女流,有些事情不方便。
那就只能由他聯絡內外。
所以說擔任這個尚書令,幾乎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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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在日,他沒有太多軍功,難以得到重用。
新君剛剛登基,大事肯定要聽太后的,憑著自己和太后共患難的關系,必定要得到重用,位列三公,也不是夢想。
都說利令智昏,審食其卻也沒有昏頭,只是他想破頭,也想不出劉盈有什么主意破局……畢竟這位太子可是標榜孝道的。
總不能只孝順父皇,不孝順母后吧!
既然孝順母后,在這個關頭,就要聽從安排。
讓太后暫時掌管玉璽,發號施令,無論如何,太子也沒法拒絕。哪怕是三公在這里,也一樣名正言順。
結果也不消說,劉盈搬出了呂澤。
哪怕是呂后,面對這位兄長,也都無言以對。
最好奪權的時機,就這么從眼前消失了。
而且還惡了太子,接下來會有什么報復?
審食其簡直不敢相信,“皇后,請您務必保護臣的性命啊!”
審食其不停哀求,呂后眉頭緊皺,繃著臉,沒有回話。
就在這時候,呂臺從外面進來。
“拜見姑母!”
呂后抬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你來干什么?”
呂臺生來就怕這位姑母,還沒回話,后背就冒冷汗。
只是在這個當口,容不得他退縮。
“太子說了,辟陽侯忠心耿耿,曾經在沛縣照顧太子,深受信任。因此想請辟陽侯前往長陵……”
“什么?”呂后驚問。
呂臺汗流浹背,鼓足勇氣道:“太子讓辟陽侯前往長陵,準備大行皇帝安葬禮典……此事關系甚大,刻不容緩。”
“刻不容緩?”呂后又問了一句。
“是,刻不容緩,立刻請辟陽侯離宮!”
審食其也不是傻子,他哪里不明白,此時離開皇宮,那就真的生死由人了。
他想過劉盈會報復自己,卻沒有想到,竟然會這么快!這么不留情面!
“皇后救我,救我啊!”
審食其急忙向呂后求救。
呂后沉著臉,只是盯著呂臺。
呂臺扛不住壓力,只能跪下。
“姑母,這是太子命令,也是呂氏的意思,請姑母放人吧!”
呂后突然一陣冷笑,“呂氏?難道哀家不是呂氏的人嗎?”
呂臺簡直哭了,要是阿父在這里就好了,他實在是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道:“姑母是大漢皇后,皇太后……是呂氏的人,更是劉氏的人!”
呂后目視呂臺,半晌之后,終于道:“既然你這么說,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只有遂了你的意!”
說著,呂后一擺手,直接起身,往后面而去。
審食其眼瞧著呂后撒手不管,他驚了。
“太后,太后啊!臣是您的鷹犬,沒有臣,您如何掌控朝局啊?請太后明鑒啊!”
呂后的身體猛地停頓,下一秒,她走得更快了。
審食其還想撲上去哀求,這時候呂臺猛地舉起手,拍了一下。
瞬間從外面涌進來十幾名羽林郎,直接將審食其按住。
呂臺厲聲道:“送辟陽侯赴任!”
天色微茫,曹參率領文武百官,等候在未央宮外。
宮門開放,群臣披麻戴孝,在一片哀樂聲中,直奔宣室殿而去。
曹參向左右看了看,宮中侍衛全都是新面孔。
居然這么快!
曹參都驚訝于劉盈的速度,這位太子到底是準備了多久啊!
曹參不敢多想,只有低下頭,匆匆前行。
這一路上,都是羽林郎。
沒錯,劉盈讓呂澤給朝臣下令,第二道命令,就是讓期門和羽林對調,由羽林郎保護未央宮。
這兩支禁軍,都歸光祿勛管。
而光祿勛正是劉盈安排的季布!
這一步棋,又發揮了作用。
禁軍在很多人看來,應該是最能打,最精銳的一支人馬……這話也對也不對。
就拿如今的大漢禁軍來說,絕對是天下最強的精銳。但若是再過些年,天下承平,文恬武嬉,禁軍沒準就不如邊軍能打。
這并不重要。
禁軍之所以為禁軍,是因為他們所在的位置,最為緊要!
羽林郎順利接管未央宮,劉盈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畢竟掀桌子的權力,已經到了他的手上。
“請諸臣祭祀!”
劉盈沉著臉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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