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把你宰了!”
劉盈惡狠狠道:“你給乃公聽著,盯著點陽夏侯陳豨……調查他的黨羽,瞧瞧有誰跟他親厚。摸清楚之后,在手里攥著,靜靜等著吧。”
張不疑稍微一怔,立刻點頭,甚至還有那么億點點興奮。
陛下終于開始收拾這幫老東西了。
活該!
他們不死,自己這幫年輕人如何上位啊?
更何況陳豨也不屬于沛縣集團,長期游離在外。
殺了他,那是半點沒有負擔!
老狗們,該給我們讓路了!
張不疑樂顛顛返回家中,二弟張辟疆正在陪著張良下棋。
此時的張良已經極老了,不過眼神依舊充足銳利。
張辟疆見大哥過來,他連忙起身。
張不疑看了看他,呵呵道:“你已經繼承留侯爵位,不必對我行禮。”
張辟疆忙道:“長兄如父,小弟豈能無禮!”
張不疑這才勉強點頭,“還不錯,沒有得意忘形。看起來你確實能保住張家富貴,吾心甚慰!”
張辟疆連忙道:“多謝兄長夸獎,小弟感激不盡。”
這兄弟倆聊天,張良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聲,冷笑道:“他說你只能保住家業,要想光大門楣,還要看他的,連這個都沒聽懂?”
張辟疆一怔,小白臉微紅,“孩兒愚鈍,請阿父見諒。”又轉身對張不疑道:“兄長超凡絕倫,光大張家,當仁不讓。”
張不疑聽著這話,越發受用,竟然大喇喇道:“咱們張家啊,就講究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我這個當兄長的,自當好好教你。我聽說伱和楚王劉如意關系很好,還時常通信……這樣很不好,你要停了才是。”
張辟疆眉頭一皺,略帶驚愕。
“兄長,楚王有什么危險?”
張不疑哂笑道:“也談不上危險,只是我瞧他不順眼。沛縣是先帝龍興之地,他一個諸侯王,憑什么捏在手里?不廢掉楚藩,我不甘心!”
張辟疆默默聽著,心里怦怦亂跳。
他和劉如意算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劉如意就藩之后,跟所有人訴苦,都說楚地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
唯獨跟張辟疆交了底兒。
楚地還不錯,降水豐沛,土地肥沃,產出也多。
唯一的問題,就是楚地有不少人,想要效仿先賢。
沒辦法,陳勝吳廣、項羽劉邦,都是這一片的。
創業氛圍實在是太濃了……如果再過千百年,從這一塊走出來的人還有曹操、黃巢、瓦崗寨、朱元璋!
哪怕是,也要把主角放在梁山泊。
沒有什么道理,五千年的狠人共一石,這一片獨得八斗。
劉如意上任之后,就把精力放在了剿匪上面……大大小小,山河水澤,邊地都是。有好些老賊,從秦始皇統一之前,就占山為王了。
秦末亂世,有人也學著劉邦、彭越等人,投入到滾滾大潮之中。
這里面死了不少,可也有人僥幸保命,見一無所成,只能重回故地,繼續占山為王。
劉如意還真派人俘虜了幾個老賊,他繃著臉,質問這些人,好好的百姓不當,為什么要占山為王?
這幫老賊也不客氣,只是翻了翻白眼。
“這話啊,你問你阿父去!”
一句話,把劉如意懟的小臉漲紅,啞口無言,只能怒吼道:“拖出去,砍了!砍了!”
他還把這些事情,欣欣然告訴張辟疆,還跟他說,等過些年,讓他去楚國,給他當個國相,他們一起帶兵剿匪。
可聽大哥這說法,難道劉如意要倒霉了?
張辟疆很急,但他是個深沉的人,沒有急著說什么。
此時張良輕笑了一聲,“你這豎子,也就不用胡言亂語嚇唬人了。陛下派周昌去查訪,本就不是對楚王下手的。”
張不疑大驚,“阿父,你怎么猜出來的?”
張良冷哼道:“你阿父只是老了,可不是老糊涂了。陛下還是重感情的,從楚王出生,就是他在庇護著,即便戚夫人鬧騰,陛下也沒遷怒楚王。這些年來,也就是齊王丟了封地。可此事也不怪陛下,而是擔心皇太后會拿齊王立威,故此先彈劾齊王,也算是保了他。”
張不疑更加驚訝,“阿父,這些事情您怎么像是親眼目睹一樣?”
張良笑而不語,張辟疆也松了口氣,楚王沒事就好。
張不疑不服氣道:“阿父,那你能猜出來,這一次周昌離京,不是為了楚王,他是為了誰?”
張良微微一皺眉,片刻之后,竟然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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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不疑忍不住笑道:“阿父,你一向料事如神,這回怎么也猜不到了?”
張良淡然一笑,“這也沒什么,誰也沒法生而知之。要想知道前人之事,需要多讀書。要想知道當下的事,就要耳聰目明,知道得多。如今我淡出朝局,好些事情也都不清楚了,讓我猜測具體是誰,我還真不知道。”
張良話音剛落,突然張辟疆抬頭,低低聲音道:“莫非是陽夏侯?”
瞬間,張不疑怔住了。
他傻傻看向二弟,“你,你怎么猜到的?”
張辟疆一笑,“阿父說得對,要想猜現在的事情,就需要知道各方消息。我恰巧聽楚王講,現在楚地還有許多山賊水寇,他在剿匪之時,有不少人逃到了陽夏侯封地!”
陽夏東邊是沛縣、豐邑,南邊是汝南,西邊是潁川,北邊是定陶、陳留……
就這么個占盡天時地利的地方,要是不干點什么事,都對不起老天爺!
張不疑沉聲道:“這是你猜出來的,我可什么都沒說……不過我還是提醒你一句:老二,你跟楚王走得近也沒什么,但你要勸著他,別跟朝廷過不去。我們這些人,都是一心支持大一統的,時機到了,他不低頭,那就只能掉腦袋!”
說完之后,張不疑向張良施禮,然后猜轉身離去。
張辟疆把張不疑送出去,返回來發現張良臉上含笑,很是開心。
“阿父,你笑什么?”
張良感嘆道:“我本以為不疑不爭氣,現在看來,他或許真能超過我,成就一代名臣!”
張辟疆怔了怔,用力點頭,“是的,大哥其實是心懷天下的!”
張不疑要是知道老爹和弟弟這么夸他,保證能得意上天。
不過即便不知道,這貨也是個閑不住的人。
他趁著周昌不在,署理御史臺大權,召集了御史臺上下所有人。
“你們聽著,身為御史,向上,匡扶君道,向下,救護百姓,中間,監察百官……秉持一顆天地仁心,護我大漢江山社稷!”
“昔日老臣位列三公,皆是徹侯功勛之臣,彼此相熟,互相包庇。縱然有錯,亦不愿意撕破臉皮……孔夫子都說過,鄉愿者、德之賊也!功勛之臣,多為沛縣舊人,彼此熟悉,互相遮蔽。以至于陛下受到蒙蔽,許多事情,無法上達天聽。”
“從今日開始,御史臺上下,必須上書彈劾,直言不法……誰若是一月之內,沒有彈劾,立刻罰十金,將名單懸于御史臺之外!”
什么?
在場眾人,無不驚駭。
沒有彈劾,就要罰金。
還罰這么多!
又要把名單放到外面,讓人人都知道。
既丟了臉,還沒了錢。
“中丞,這么下去,豈不是有人要欠錢當官?這怎么使得?”
張不疑呵呵道:“你還真說對了,遲遲不能彈劾,就是庸碌怠惰,無能懶政……這樣的人,憑什么繼續吃大漢的俸祿?這樣的人,又配要什么臉面?”
“你,你還不是御史大夫?你這是亂政?”
張不疑竟然毫不畏懼,反而笑道:“你說什么都好,從明天起,你就不用來御史臺了!要想恢復官職也好,你就去上書,請求陛下圣裁……若是陛下要留下你,我自然退出御史臺!”
這話一出,可把眾人嚇傻了。
這簡直是有你沒我啊!
張不疑這個東西,還真是難搞!
一位御史,直接被他罷免了。
“你們也聽著,凡是不把我說話當回事的,全都滾蛋!”張不疑殺氣騰騰說道。
御史臺上下,敢怒不敢言。
他執掌御史臺沒有三天,就弄得人仰馬翻。
曹參直接來找劉盈,這位氣得胡須撅起,怒火中燒。
“陛下,請斬張不疑!”
曹參一開口,就要殺人,還是張不疑。
劉盈可被驚到了,他一直等著周昌的消息,暗中調動兵馬,準備解決陳豨。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曹參竟然跳出來,要殺張不疑。
“那個……齊國公,你現在也不管政事堂了,更何況你不看別人的面子,也要看韓國公的面子,你殺他長子,算什么事?”
曹參用力深吸一口氣,惡狠狠道:“老臣管不了了!張不疑這個豎子,實在是太可惡了!”
劉盈眉頭緊皺,“那他都說了什么?干了什么?”
“他說我尸位素餐,忝居相位,如同朽木……還說大漢上下,多有怠惰之臣,皆是我曹參教出來的!”
一把年紀的曹參胡須亂擺,老臉漲紅,“陛下,你說這個張不疑該不該死?”
劉盈眨了眨眼睛,“那個曹相啊,我怎么覺得師兄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曹參頓時切齒咬牙,“陛下,老臣那時候接下丞相,奉行無為,是為了誰,陛下這么快就忘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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