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子，你這個小腦袋，到底是怎么長的？”劉邦伸手去撫劉盈的頭，劉盈扭臉，躲開了劉邦的爪子。
“我已經大了，不許再摸頭了。”
“你大什么？也就到乃公肩膀，還是個小娃娃。”劉邦不客氣道。
“阿父若是覺得我是小娃娃，就不用扯什么太子妃……若是打算安排我成家立業，那就要尊重我！”劉盈呲著牙道：“兩樣，您總要選一個吧？”
“選？我選擇揍你一頓！”
劉邦氣得翻白眼，切齒道：“豎子，別以為乃公糊涂，你這是跟我斗法，也就是乃公脾氣好，換成項羽一般的霸道人物，早就把你給烹了。”
劉盈一笑，“那是，您要是項羽，早就死在烏江邊了。”
“你？”劉邦怒目圓睜，他的手非常癢，真的很想打人。
可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爭吵之聲。
劉邦叫來籍孺，讓他去瞧瞧。
片刻之后，籍孺回來了。
“陛下，是文臣和武將爭執起來，似乎在說，能不能讓文臣的女兒入學？陛下，要不要把他們分開？”籍孺仗著膽子問道。
劉邦把眼睛一瞪，“伱算什么東西，也敢過問朝廷大事，滾遠點！”
一聲呵斥，嚇得籍孺連滾帶爬，倉皇而逃。
劉邦似乎也出了一口氣，回頭看了看劉盈。
“豎子，你說，天子為什么能坐在中間？”
劉盈想了想，“您不會是說朝臣爭斗，天子才能安居穩坐吧？”
劉邦笑道：“聰明！不愧是乃公的兒子。”
老流氓隨意坐在地上，“他們吵他們的，咱們父子說點心里話……彭越低頭了，只剩下一個英布，不足為慮。異姓王這事，乃公有把握處理好。但沒了異姓王，只怕還不能一下子就變成郡縣制，你贊同嗎？”
“贊同！”
劉盈乖乖答應，“其實分析貫高、趙午那些人，我就注意到了。他們不在乎趙王是誰，但需要有個趙王來效忠。如果驟然推行郡縣制，各地風俗習慣不同，不能因地制宜，非要以一套法令，強行治理天下。就會落得秦朝的下場。”
劉邦眉頭微皺，劉盈講了這番道理，他是認可的。不過他這次想說的事情，卻不是這個。
“盈啊，我打算以同姓王，取代異姓王，你意下如何？”
劉盈一笑，“是如意嗎？阿父打算冊封他什么？韓王，還是梁王？”
劉邦怔了下，搖頭道：“如意還太小了，需要等些時候，不過你能想到他，阿父很高興。我是打算冊封你二伯，給他個王爵。”
劉盈眼珠轉了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阿父，那我仲父呢？他日后是不是也要封王？”
劉交功勞更大，也更受劉邦喜歡。
“這個是自然的。”
“那他們這個王爵，能否世襲罔替？他們的子孫又該怎么封賞？”
劉邦一怔，稍微遲疑。
“阿父，你承認他們宗室地位沒問題，可要是封王，還給封國，他們的子孫后代怎么算？他們一個人生三五個兒子，這些兒子日后又生三五個……一代一代繁衍下去，會怎么樣？”
劉邦眨眨眼，“會繁榮興旺，咱們劉氏遍及天下，這是好事！”
“那國土呢？財政呢？有那么多土地給他們嗎？有那么多錢糧供養他們嗎？”
“這個……”劉邦怔住。
劉盈又道：“阿父，你不能拿我日后治國的本錢，來為您收買人心吧？”
劉邦眼珠轉動，突然氣哼哼道：“你這個豎子！什么是你的錢？這大漢江山都是朕給你的，你自己沒本事治國，憑什么怪朕？太上皇什么都沒給朕留下，朕還是成了大漢皇帝。你這個豎子沒用，怎么能怪乃公？”
劉邦一頓輸出，但他也有所警覺。
宗室這個東西，肯定是要越來越多的。
從兄弟一輩就開始封王，毫無疑問會提早造成尾大不掉的后果。
如果只從兒子那一輩開始封，似乎會好一點，但也僅僅是推遲二十年而已。
差別其實不大。
“豎子，你也別總是問乃公，你說說，要怎么辦？”
劉盈笑道：“阿父，要不這樣……給宗室也辦個學堂？”
“宗室學堂？”劉邦好奇道：“行嗎？”
“反正爵位不能輕易給，想要順利繼承，就要有真本事，至少要通過考核，咱們不能讓一個什么都不懂，只會吃喝玩樂，為禍一方的宗室子弟擔任諸侯王吧？”
劉邦又是一陣無語。
不得不說，辦學這個主意，還真是屢試不爽。
那些功臣子弟囂張跋扈，為非作歹，把他們集中到太學，安排名師教導……至少現在看起來，還都人模狗樣，沒有太過混賬的。
找不出合適的太子妃，就成立一個女學，讓她們去比拼才智，看看誰讀書更好。
到了宗室這里，依舊是辦學。
可別小看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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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讓你過，你就能過，想要阻攔，就可以提高難度，只有真正的卷王之王，才能順利過關。
至于不夠卷的，那就被淘汰。
反正是你們自己不爭氣，怪不得天子無情。
“好吧，學堂朕答應你了，但是你二伯這里，就不要為難了。”劉邦輕嘆道：“太上皇年紀越來越大了，又被項羽俘虜去那么久……雖說他老人家深明大義，但是身為子孫的，不能讓老人家心里不舒坦。說句不孝的話，太上皇還能活幾年？把他的幾個兒子都封了，讓太上皇沒有遺憾。以你的陰險狡詐，想要罷免他們，也不是難事。”
劉盈默默聽著，沒有反駁，而是突然道：“阿父，你是和我商議嗎？”
“廢話！難道阿父給鬼說話不成？”
劉盈咧嘴一笑，“阿父終于認可我了，愿意和我心平氣和聊，不再是吹胡子瞪眼……阿父放心，只要您好好說，不管多難，我都答應，保證不反對。”
劉邦怔住，一時間不知道該感嘆兒子懂事，還是該怒罵豎子大膽？
“盈，韓王的轄地離關中太近，秦國吞掉周王室，這里也是秦國之地。就不要封王了，由朝廷直轄。至于梁國，交給你二伯，這次返回關中，就告訴太上皇。”
劉盈干脆點頭，“行，我去辦這事。”
難得豎子如此乖覺，劉邦又道：“異姓王換同姓王，還有一件事，就是武臣換文臣!”
老流氓終于說到了關鍵之處，可以馬上打天下，不可以馬上治天下。
“盈，相比起諸侯王，文武的事情，更加難以處理。阿父想了這么久，也只想到了一個辦法。”
“阿父請說，孩兒洗耳恭聽。”
“非軍功不侯，非侯不相！”
劉盈深吸口氣，在心中默默盤算，老流氓說了這些，歸結起來，就是三句話。
非劉不王！
非軍功不侯！
非侯不相！
“阿父，隨著天下太平，戰事越來越少。想要立軍功可不容易，更不要說封侯的大功。久而久之，朝堂之上，侯爵會越來越少。等到這些軍功起家的臣子多數凋零，就可以用文臣為相，是不是這個道理？”劉盈目光閃爍，驚喜交加。
他也不得不欽佩，老流氓真是個天才。
非侯不相，看似是把丞相和侯綁定在了一起，等于向軍功集團妥協，保證他們的既得利益。
但問題是非軍功不侯這一條，就等于限制死了侯爵的來源和數目。
從源頭卡住，侯爵只會越來越老，越來越少。
等到他們無法占據主流的時候，就可以順水推舟，改變規則。
如此一來，對開國的軍功集團有個交代，也對日后收回權力埋了伏筆。
“阿父，我終于相信，這個天下是您靠著真本事打下來的，不是赤帝隨便送的！”
不會夸人就閉上嘴巴。
劉邦又一次無語，我是說自己是赤帝子，但乃公也不知道赤帝的家門朝哪邊開啊？
“跟朕出去見見他們吧，別真的打壞了。”
劉邦和劉盈出來，此時文武兩伙人已經從激情互噴，發展到拳腳相加。
劉敬因為脾氣耿直，又一次被人推到前面，身上挨了好幾拳頭。
也幸好武將這邊留手了，不然他就要趴下了。
“都別吵了……文臣的女兒要想入學，多加一次考試，由皇后親自操持，擇優錄取。武將這邊，不用考試。”
一聽這話，武將稍微松了口氣，至少他們還比文臣強一點。
文臣這邊雖然不服，但也無話可說。
只要能擠進去，哪怕多一次考試，也無關緊要。
要是連武夫之女都贏不了，也別癡心妄想了。
雖不滿意，但也能接受。
只不過當劉邦說完之后，陳平和酈食其都從文臣這邊站到了武將的隊伍里。
“你們干什么？”
陳平理直氣壯，“我是因軍功封侯，如何算不得武將啊？”
眾人只能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原來你陳平也是這么個不要臉的玩意！
這邊不論文武，全都接受了安排。
劉邦的書信也就送去了關中，一直送到了呂后的手上。
呂雉展開之后，竟然驚喜交加。
“吾兒真孝子也！”
呂釋之皺了皺眉頭，提醒道：“這是陛下寫的。”
呂雉瞪了他一眼，“辦學的點子除了盈，沒人能想到……真是想不到啊，我還有出任女學祭酒的一天，這個位置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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