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突然變得十分殷勤,圍著劉盈,左瞧瞧,右看看,一副討好的模樣。
“你這個豎子,到底要干什么?”
劉長撓了撓頭,賊兮兮道:“二哥,你真的揪過阿父的胡子?阿父沒有打你屁股?”
劉盈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聽過下邑之謀嗎?”
劉長認真想想,“聽過,是留侯出的主意,幫著阿父打贏項羽,對吧?”
劉盈伸手,摸了摸劉長的頭,“還不錯,總算不是一無所知……其實彭城之戰,阿父已經被項羽打哭了,萬念俱灰,跟個廢人沒什么差別……我當時一見,頓覺大事不好,就揪著阿父,罵了一頓,看他還不振奮,就揪了他十幾根胡子,正是如此,阿父才有了勇氣,和項羽戰斗下去。”
劉長聽得連連點頭,小眼睛充滿了敬佩。
“二哥,這么說你的兵法比阿父厲害?”
“瞧你這話說的……阿父也不過是我的征東大將軍而已。”劉盈笑呵呵道。
劉長越發崇拜劉盈,“二哥,伱教我兵法好不好?”
“讓我教你?”劉盈眨巴了一下眼睛,他的兵法還沒怎么學好呢!
“長啊,兵法這個東西,要講究悟性的……你直接跟我學,還有點難,先去找合適的人,從基礎學起。”
“誰是合適的?怎么學?”劉長揪著劉盈不放,還真就追問起來。
劉盈想了想,突然笑道:“我倒是有個不錯的人選,你在京城等著,過些日子他就會來了。”
聽到劉盈這話,劉長終于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劉長就掰著手指頭算,自己的老師什么時候能進京……從椒房殿到宣室殿,從未央宮到長樂宮。
劉長這個豎子,展現了除了吃之外的另一個特點,那就是軸!
哪怕劉恒都沒有他這么執著。
劉如意更是驚訝,這個豎子從來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這回怎么就牢牢記住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這一日,突然有人跑了過來,“季布將軍進京了!”
季布!
“師父!”
劉長一躍而起,直接往外面沖。
劉如意和劉恒看了看,也都跟著追了出去。
三兄弟風風火火,沖到了長樂宮。
一身征塵的季布卻在向劉盈施禮。
“太子錯愛,臣怕是當不了這個郎中令了。”
“憑什么?”劉長大怒,“師父!”
小家伙像是炮彈一樣,撲向季布。
季布下意識接住,卻是滿臉懵逼。
劉盈只好道:“這是公子長,我跟他說,你不論人品,還是韜略,都是少有的,正好給他當師父。”
季布一怔,這時候劉長才昂起頭,喜滋滋道:“我二哥說了,他的兵法太高深,我學不會。要學簡單的,你是項羽的部將,知道項羽的戰法,讓我學這個容易的。”
劉長樂顛顛,說了實話。
這下子劉盈和季布都有些尷尬。
“這個豎子啊!”
劉盈笑了笑,“季布將軍,你在代郡打得很好,勇猛頑強,頗有當年霸王之勇,匈奴那邊,也是聞風喪膽。”
季布怔了怔,忙躬身道:“太子謬贊,如果可以,臣還想回代郡領兵。”
劉盈皺了皺,“為什么?”
季布一聲長嘆,“在代郡,只需面對匈奴的刀劍,臣尚能應付。如今到了京城,四面八方,皆是刀槍,臣如何能勝!”
劉盈繃著臉不說話。
劉長急了,好不容易抓到個師父,豈能放跑?
他撲到季布近前,用力抱住他的雙腿,激動道:“師父,是誰要害你,我幫師父打他!”
季布眉頭微皺,“多謝公子,只是公子年幼,怕是不行。”
劉長笑呵呵道:“不怕,我年幼,可我兄長比我大,還有阿父,阿母……這么多人,師父不用怕的。”
季布眉頭皺得更緊,片刻之后,他一伸手,把劉長抱起,小家伙順勢依偎在季布懷里,得意洋洋道:“師父,放心吧,二哥連阿父的胡子都能揪下來,用不著害怕的。”
季布沒法拒絕劉長的熱情,他也似乎明白,為何劉盈要讓這小家伙拜自己為師了。
“太子,我已經聽聞,有人彈劾我,說我貪圖名利,還結交商賈,以錢買名……臣,臣著實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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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一笑,“不打緊兒,嘴長在人家的身上,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
季布滿臉羞愧,“太子,我瞧著這不過是開始罷了,有人不愿意讓我當這個郎中令,我也不想勉強!”
“你怕了?”劉盈突然沉聲道。
季布怔了怔,突然惡狠狠道:“我隨著項羽起兵,屢立戰功,后來主動歸附大漢,不論是南下對付趙佗,還是北上迎擊匈奴,我都不曾懼怕過。郎中令雖然貴為九卿之一,卻也沒什么了不起,只是我不曾料想,朝堂之上,竟是如此兇險,那么多人,捕風捉影,無故攻訐……真是讓人寒心!”
劉盈點頭,“季布將軍說得沒錯……可終究需要有人走出這一步……這個大漢朝,是天下人的大漢,不是少數一伙人的,朝堂之上,該有賢臣名士的立身之地,你該有勇氣打贏這一戰!”
季布怔了怔,喃喃道:“這也是一場大戰?”
“比起疆場廝殺,還要兇惡萬倍!”
季布咬了咬牙,用力頷首,“臣知道了,請太子放心就是!”
劉盈欣然點頭,最高興的人莫過于劉長,他笑著,跳著,自己總算有了師父,可以追隨著學習兵法了。
季布也稍微松了口氣,就在京城住下。
沒過兩天,夏侯嬰居然登門拜訪。
季布恭恭敬敬,把他請了進來。
當初他初入漢軍,就和夏侯嬰有過來往,兩個人也算是好朋友了。
“兄和我都是武人,直來直去……讓我說句心里話,你不該來京城的。”夏侯嬰單刀直入,“郎中令乃是天子近臣,無論如何,都不該一個外人擔任。兄才學過人,何必把自己置于險地?”
季布怔了怔,突然道:“汝陰侯,你這是以朋友之身來提醒我,還是有人讓你過來,跟我說這些?”
夏侯嬰怔了下,忙道:“自然是朋友之誼,你確實不合適。”
季布笑道:“擢黜之恩,皆出自上。我是太子調入京城的,也要太子把我逐出去才行!”
夏侯嬰一聽這話,也只是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說什么了,相信以兄之才略,定然能安坐高位。”
夏侯嬰說完,就起身告辭。
季布把他送了出去,望著夏侯嬰的背影,季布輕嘆了一口氣。
果不其然,自從這一天開始,種種攻訐,接踵而至。
有人說季布是降將,不該成為天子近侍,以免圖謀不軌。
這算比較直接的。
還有人說,季布在梁楚之間,頗有名聲,并非他真的重信守諾,皆是有人故意宣揚的結果。
更有人直接說季布曾以千金買名,實在是奸邪佞臣,如何能身居九卿高位?
種種言論,不一而足。
季布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指指點點。
他雖然接下了郎中令的職位,卻一點正事都干不了。
下面人不聽他的,周圍同僚排擠,種種攻訐,接踵而至……不得不說,季布這人著實有點東西,要是換成個意志不堅定的,早就扛不住了。
而就在這時候,舞陽侯樊噲,突然來長樂宮見劉盈了。
“姨夫,您怎么來了?”
樊噲看了看劉盈,突然笑道:“太子還記得臣這個姨夫啊?”
“瞧您說的,不管到了什么時候,咱們都是自家人,您說是不是?”劉盈笑道。
樊噲大喜,“殿下,臣聽聞周呂侯去了洛陽?”
“沒錯,是我向阿父建議的,讓他擔任洛陽留守,開府治事。”
“那張敖也出任少府了?”
“沒錯,這也是我提議的,讓他替皇家理財。”
樊噲終于笑了,“太子,那你看姨夫能不能也當個官?”
劉盈怔了下,笑道:“姨夫想做什么?”
“郎中……令?”樊噲晃著碩大的頭顱,笑呵呵道:“太子,你看行不行?”
劉盈也笑了,只是輕輕吐出倆字,“不行!”
樊噲臉色驟變,不滿道:“怎么,你舅父可以,姐夫可以,唯獨姨夫就不行?我比他差在哪里?你讓我當郎中令,戍守宮門,有什么事情,我也會及時告訴太子,怎么也比一個外人可靠!”
劉盈呵呵一笑,“姨夫,您說的真對……這樣吧,你現在就去御史臺。”
“御史臺?”
“對!交代清楚,是誰讓你說這些的,你有什么打算!”劉盈笑瞇瞇的,“您要是不能實話實說,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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