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侯？”劉盈皺起眉頭，“都城什么時候封出去了？我怎么不知道？”
劉敬沉聲道：“就是太子殿下被關上林苑其間，陛下請盧侯喝酒，聊起往事，盧侯說不愿意被封關外，離陛下太遠，陛下大笑，說想離朕近一點有何難？就封了長安侯，還特許盧侯隨時直入未央宮。”
劉盈翻了翻眼皮，到底沒有當著這么多人罵出犬父兩個字。
你這是給我添亂好不？
天子腳下，平白無故多出一個長安侯……那這個長安是誰的？
天子的？
朝廷的？
還是長安侯的！
簡直荒唐！
你和盧綰秀君臣情義，萬不該拿我的天下開玩笑啊！
“查，必須查！嚴查到底！”
劉盈一聲令下，這幫人全都來了精神。
“太子，你看由誰去辦？”灌阿問道。
劉盈一笑，“這么大的案子，自然要羽林郎出動！讓長安百姓瞧瞧，羽林威風！”
灌阿立刻答應，眼睛都冒光了。
總算逮著機會了。
他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很快就集結了三百羽林郎。
這些人披著鎧甲，外罩繡衣，腰懸利刃，騎著從月氏弄來的駿馬，人也年輕，模樣俊美，威風凜凜，相貌堂堂。
瞧著他們出去，哪是辦案，簡直是人樣子巡游，大漢好少年的風光大賞。
因此好多人都沖出來，沿街張望。
更有膽大的女孩子頻頻招手，甚至有人喊出要嫁就嫁羽林郎的口號。
這下子可把灌阿他們高興壞了。
“都打起精神，隨我辦案！”
羽林郎聲勢浩大殺出，早有人去通報丞相曹參。
此時的曹參尚在宿醉，鼾聲如雷。
手下人面面相覷，要不別打擾丞相了。
這時候有一個曹參的親信，跟隨他多年，還是明白一些事理，“兵馬調動，豈能不通知曹相！”
他一個人沖了進去，片刻之后，曹參身披鎧甲，從里面出來，臉上全無半點醉意，一雙眸子，寒光四射，威風凜凜。
“太子調動了哪里兵馬，又為何調兵，所欲何往？”
“回丞相的話，太子調動了東宮的羽林騎，陛下讓太子監國，又賜予玉璽，不滿五百人，可以自行調動，不必經過三公。此去辦案，是……”
“是什么？”曹參冷冷道。
“是去查長安侯。”
“長安侯？”
“就是盧綰盧侯！”
曹參猛地吸了口氣，又點了點頭，“既然這樣，就不去管他，我在相府，等他們給我交代！”
說完之后，曹參打著哈氣，又回了臥房。
他這邊無動于衷，其他人可坐不住了，一個個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過去大家伙真沒把劉盈太當回事……倒不是說太子不行，而是一個成天管你叫仲父的小娃娃，你能有多敬畏？
這些年了，劉盈和大家伙也是鬧著玩居多，就像前面搶奪各家戰馬，不就是一個熊孩子跟你撒嬌嗎？
給就給了，沒有什么了不起。
只能算是小小調劑。
可這一次不一樣，大家伙矛盾積累很深，劉盈亮出羽林郎，等于是乳虎張牙舞爪，第一次亮出獠牙。
這是要吃人的節奏，不咬下一塊肉，根本沒法交代。
最最糟心的是，大家伙根本不知道奔著誰去的？
所以必須去找丞相！
讓曹相出面幫忙。
然后不出意外，政事堂是空的，想去曹參的府邸，又被人攔住了，根本去不了。
“要是蕭相在這里，就不會這樣！”
一眾徹侯氣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候，有人匆匆跑來，“羽林郎封了長安侯府，正在清查！”
一聽這話，眾人稍微松了口氣，還好不是自己家……
不過很快又提心吊膽起來，盧綰只是開頭，鬼知道會牽連到誰？
不行，必須行動起來，趕快阻止劉盈的行動！
只是事已至此，誰能出面幫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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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魯侯求見！”
聽到這話，呂雉都站了起來，連忙迎了出去。
見到了來人，呂雉主動上前，攙扶住了老嫗，滿臉笑容，“您怎么有空來了？快請進。”
呂雉以晚輩之禮，迎接老嫗進來，請她坐下，又給她奉茶。
這位老人家何許人也？
能有這么大的威風？
她倒是尋常，可她兒子不一般，名叫奚涓，是隨著劉邦征戰天下的大功臣。此人勇武，足以堪比樊噲。
只是有一點可惜，他早早戰死，沒能看到大漢建立。
論功行賞的時候，老流氓沒有忘記奚涓的功勞，偏偏奚涓又沒有兒子，就只能讓他的老母領受魯侯爵位，食邑四千八百戶。
在開國功臣當中，名列第七，地位十分尊崇。
奚涓和樊噲是好朋友，多次救了樊噲，跟盧綰也有交情。
總之，他們都是一個圈子的。
這一次別人不敢來觸霉頭，奚涓老母來了，這是個誰都惹不起的人。
“皇后，老身是個鄉野村婦，不懂什么大事，可就是想著，大家伙過去，都是頂好的朋友，互相往來，和和氣氣。現在好容易打下了江山，各家各戶，安享榮華富貴……我一個孤老婆子，沒什么奢望，卻是想不明白，大家伙為什么刀劍相向，讓人家看熱鬧？不好，真的不好。”
呂雉眉頭緊皺，她聽不得這些話，可是面對老嫗，又沒法甩臉子。
正在這時候，太子妃蹦蹦跳跳來了。
“魯侯來了！”
小妮子飛快跑過來，笑嘻嘻依偎在老嫗的懷里。
老嫗見到了竇氏，頓時眉開眼笑，“原來是女夫子來了！”
老嫗確實很喜歡竇氏，比別人都喜歡。
畢竟哪個老人不愛學習好，聰明伶俐的小丫頭呢？
“伱最近都不去老身那里，又在忙什么？”
竇氏笑道：“也沒忙活什么，就是想辦法，幫著留侯實現飛天夢唄！我已經能把一斤重的東西，送上天了。”
“哎呦，不愧是女夫子，就是厲害！”老夫人笑呵呵道：“對了，你也和太子成婚有些時候了，什么時候給皇后添個孫兒啊？”
竇氏小臉一紅，“還，還要些時候，我們還都小。”
“小？不小了！我生涓的時候，還沒你大……我看著他一天天長大，后來跟著陛下，好勇斗狠，每次出去，身上都帶著傷回來。我是真沒想到，能有今天，只可惜，吾兒福薄，沒有看到今天。奚氏也沒有什么人，這潑天的富貴，都落在了我的頭上！”
老嫗說著，不由得眼圈泛紅，哭了起來。
竇氏忙看向呂后，“阿母，奚氏當真沒人了？不可使功臣絕嗣啊！”
呂后輕嘆道：“除了些遠房，屬實沒人了。我和陛下都想過，卻也沒辦法。”
竇氏道：“阿母，還是要想想辦法，不行的話，從咱們劉氏過繼一個孩子也好。”
老嫗連忙擺手，“那可不成！天家骨肉，金枝玉葉，哪能承襲我這個魯侯位置，委屈了，太委屈了！”
竇氏一笑，“您老卻是說錯了，宗室子弟，固然尊貴，可生息繁衍，一代一代下去，又豈能人人都是王爵？能世襲罔替一個侯爵，就是福氣了。”
“當真？”
“不敢欺瞞您老人家……要是您愿意，可以從，從我這里挑。”
“你？”
竇氏點頭道：“沒錯，如果將來能多生幾個，過繼一個給您，多一個人疼他，也沒什么不好……更何況我就是拜了太尉當義父的。”
老嫗聽到這里，當真眼睛冒光，渾身顫抖，詫異看向呂后。
“這，這行嗎？”
呂后無奈一笑，“行不行的，他們說了算，我也管不了。只要您老不嫌棄就好。”
“怎么會啊！”老嫗大喜，“魯侯是吾兒拿命換來的，所以我才不顧老臉接了……如果有人承襲這個爵位，還能給我兒三牲祭品，我是求之不得。更何況天家血脈，何等尊貴！我，我占便宜了。”
竇氏一笑，“那這么說定了，到時候您老人家可不能不認賬！”
老嫗笑得合不攏嘴，“我怎么會不認，就怕太子不答應。”
竇氏這才嘆口氣，“太子還是很好說話的，就是有些人，總瞧著太子年幼，不喜他掌權，明槍暗箭的，處處掣肘，畢竟不是每個老人家，都像您這么明事理。”
老嫗嘆口氣，無奈道：“我也聽說了，長安侯的家人，屬實有些過分……放出去話，只要給他家種田，當他的食邑，就能免除徭役，京城徭役多，聽說這話，好多人都跑去他家，說穿了，這不是占天家的便宜嗎！”
竇氏用力點頭，“您說的是，封了一百多個侯爵，拿出去的食邑，不計其數。卻還有人不知足。江山雖然大，可以架不住鼠竊狗偷是不？”
老嫗繃著臉，想了半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回頭我就去跟呂嬃說，讓她別管這事了，她是皇后妹妹，天家親戚，總是跟那些人在一起，算是什么事！”
聽著老嫗嘟囔，呂后的臉頓時黑了！
又是這個不爭氣的妹妹！
你真當我不敢收拾你是吧？
竇氏卻是笑容滿臉，“老人家，太子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啊！就盼著您長命百歲，好好享福，日后孫兒繞膝，享不盡的天倫之樂。”
老嫗連連點頭，“好，好啊！我等著，我一定等著。”
又說了一陣子，才把老嫗送走，呂雉臉色鐵青。
“阿母，你不會怪我吧？這都是太子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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