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布,這里有我的一封信,你立刻前往燕地軍前,務必親手交給梁王。”劉盈嚴肅道。
欒布急忙點頭,復又道:“太子殿下,請問還有什么囑咐的嗎?”
劉盈頓了下,就說道:“你讓他相信天理,相信我!”
欒布渾身一震,終于用力點頭,轉身離去。
“等等!”
這一次是劉盈叫住了他,并且將一柄利劍交到了他的手里。
“太子,這是?”
“沒有我的教令,誰敢冒犯梁王,立刻誅殺,不要客氣!”
劉盈很少如此嚴肅過,又是親筆信,又是帶話,還賜下寶劍……欒布能清楚感覺到這位太子殿下的憤怒。
梁王彭越這事,也著實讓人生氣。
諸王當中,梁王絕對算是聽話的,而且戰力也夠,是對付匈奴的最佳人選,也是劉盈未來的臂膀。
才剛剛打了大勝仗,這邊就有人扯后腿,這哪是打梁王的屁股,分明是打太子的臉。
欒布領命之后,用最快速度,離開長樂宮,直奔軍前而去。
彭越是他的故主,事關重大,欒布星夜兼程,不眠不休。
這邊劉盈又把張不疑叫來。
“這個廷尉王恬啟是什么根底兒,你清楚嗎?”
張不疑滿臉為難,“清楚倒是清楚,只是我有點想不通。”
“為什么想不通?”
張不疑怔了下,只能乖乖道:“據我所知,他曾是周呂侯的部下,宣義罷黜之后,換了兩任廷尉,時間都不長,然后才讓王恬啟接了廷尉……按照道理來說,此人應該親近太子才對。他怎么敢輕易彈劾梁王?”
劉盈繃著臉,他不像張不疑滿腹疑惑,但是有一種可能,讓他更加不舒服。
“準備車駕,我去見舅父。”
張不疑連忙答應,劉盈乘坐馬車,直奔呂澤府邸,還離著老遠,就聽到前面人喊馬嘶,亂成一團!
“發生了什么?”
張不疑讓侍衛去詢問,不多時回來,“太子,似乎是王恬啟的夫人,堵在了周呂侯的前門,哭著求見,說他丈夫有冤屈,請求周呂侯幫忙伸冤。吸引了不少人聚集,弄得很是紛亂。”
劉盈略怔了下,就說道:“從后門進去。”
馬車轉向,這一次沒有任何麻煩,順利進入了呂澤府邸。
“舅舅,我來了。”
呂澤先是一怔,明顯感覺到意外,而后慌忙讓劉盈坐下。
“太子,王恬啟的事……”
“舅舅不用說了,我相信您!”
呂澤莫名松了口氣,“太子,眼下當務之急,是要穩住彭越,萬一他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為求自保,勾結匈奴,剛剛大捷,就要前功盡棄了。”
劉盈點頭,“這個我知道,已經安排人過去了。”
呂澤點頭,“太子果然心思縝密。”
劉盈道:“舅舅,我看過了,王恬啟彈劾的內容,似乎不像是憑空杜撰,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多半在軍中還有人,他們彼此勾結,沆瀣一氣。此事我要嚴查到底,絕不姑息養奸。”
呂澤吸了口氣,半晌沉默,王恬啟事他的麾下,那些和王恬啟勾結的人,也未必不是他的舊部。
“太子,此事確實該徹查,只是還請按照律法從事,莫要牽連無辜。”
劉盈點頭,“舅父放心,我心里有數。”
說完之后,劉盈起身,“我還有些事情,舅父留步。”
話雖然這么說,呂澤還是跟了出來。
劉盈到了外面,又道:“舅父,那個王恬啟的夫人,是怎么回事?”
呂澤苦笑道:“王恬啟的妻,很是剽悍,王恬啟多有畏懼。有一次夜里,陛下經過,聽到重重一聲,轉過天詢問,王恬啟說是妻子擲衣,陛下問為何聲音這么大?他說臣在衣中!”
劉盈翻了翻眼皮,也是無語了。
“張不疑,你安排幾個人,把這婦人送回府邸,看管起來。告訴她,王恬啟的事情,朝廷自會查清楚,不許來周呂侯這里胡鬧,不然嚴懲不貸!”
張不疑怔了怔,一聽那就是個難對付的悍婦,不過貌似好事也輪不到他頭上,自己真是命苦。
“我這就去。”
從呂澤這里出來,劉盈沒有遲疑,又去了未央宮。
不出意外,呂后已經等在了這里。
“你去你舅舅那里了?”
劉盈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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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后又道:“此事并非我授意的。”
劉盈連忙搖頭,“阿母,孩兒沒有懷疑伱的意思,我很清楚,這不可能是你和舅舅讓的。”
呂后繃著臉道:“但是可能有人打著我們的旗號做事。”
這話一出,就連劉盈的臉色也是一變,很不自然。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阿母,我對舅父是怠慢了。”
一句話,母子兩個又陷入了沉默。
呂氏可不只是呂后、呂澤這么簡單,不論是朝中,還是軍中,他們都有雄厚的底蘊。
御史大夫周昌,廷尉王恬啟,還有許多將領,都算是呂家的人。
過去這些年,劉邦的沛縣班底,拿了朝廷七成以上的位置。
呂氏這一批人,都把寶押在了劉盈身上。
希望等著新君繼位,來個一朝天子一朝臣。
可是很明顯,劉盈有自己的用人理念,也在培植自己的班底。
這點呂后和呂澤都清楚,但他們沒法和自己麾下的人說。
而這一次針對匈奴的大戰,劉盈用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人,唯獨沒有呂氏的人。
他們心生不滿,借著攻擊彭越,向劉盈發出警告。
這就是朝局的復雜之處,就像劉邦沒法完全控制沛縣集團一樣,呂雉和呂澤也沒法控制自己的部下。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一旦他們感到了不滿,就會采取行動。
是人耍猴子,還是猴子耍人,不看地位高低,看的是手段強弱。
“阿母,你看呂氏子弟,有什么人可堪一用?”
呂后眉頭緊皺,竟然愣了好半晌,無奈苦笑,“這話把我問住了,呂氏子弟遠不如其他各家……呂臺、呂祿、呂產,這幾個你都知道,很難獨當一面。”
劉盈點頭,思忖道:“阿母,我準備在邊郡設立屯墾,讓呂家子弟試一試,畢竟誰也不是生而知之,多歷練一些,情況會好很多。”
呂后微微點頭,“讓你費心了。”
劉盈笑道:“都是自家人,用誰不是用。”
從呂后這里出來,劉盈輕嘆了一口氣,果然沒有什么事情是天經地義的。
就像呂氏一系,將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并不意味著呂氏上下,會無條件支持太子。
我們跟著太子,太子也要給我們好處,太子不愿意給,還想著重用別人,我們就要鬧事,就要讓你難堪!
劉盈無奈苦笑,稍微盤算一下,自己麾下的各種勢力,亂七八糟的,絕對不少了。
有軍中的二代子弟,有叔孫通、張蒼、陸賈、轅生、隨何、鄭忠這種文人,也有章邯、季布、鐘離眛這種降將。
當然還有韓信,呂澤這些人,他們全都代表一股勢力。
要想坐穩寶座,就必須要有在幾個雞蛋上面,同時跳舞的本事。
也不知道老流氓是怎么做到的,等他回來,一定要好好請教才是。
劉盈拿下了王恬啟,又及時和呂后呂澤溝通,算是穩住了京城局勢,但是誰都知道,真正的關鍵還在于彭越身上。
如果真的因為王恬啟,彭越一怒之下,決心反叛,那劉盈抓王恬啟,反而成了誣陷忠良,劉邦回來,肯定要跟他算賬的。
欒布秉持劉盈命令,終于趕到了軍前。
由于長時間騎馬,欒布的大腿內側已經磨得血肉模糊,雙腿毫無知覺,下馬之后,走起路來,就像是只凍僵的鴨子。
“大王可在?”
他勉強問道,護衛是梁王舊人,也認識欒布。
偷著道:“韓王信派來了使者,正在和大王商議事情!”
“韓王信?”
一聽到這個名字,欒布本能感覺到不妙,忍著劇痛,沖了進去。
侍衛想要阻攔,他猛地抽出劉盈賜下的佩劍。
“我奉太子教令前來慰問梁王,都給我閃開!”
侍衛一來認識欒布,二來也是害怕劉盈,竟然真的放欒布進去。
“大王……趙王已經被罷黜,異姓王在大漢,不會有好下場,大王神勇無敵,又何必給劉氏當鷹犬?如今朝堂之上,已經有人彈劾大王,不日就會有人來捉拿大王……”
這使者還在滔滔不絕,彭越眉頭緊皺。
就在此時,欒布沖進來,厲聲怒吼:“奸賊,我奉太子教令,誅殺逆賊!”
說著,一劍刺入使臣胸膛,迸濺的鮮血,灑了欒布一身。
彭越大驚,不由得驚訝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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