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我已經很難了。要操辦斗雞蹴鞠大賽,要興建豐邑的村鎮,還要供養國史館的學者,還有太學的一般學生……千難萬難,都落在我一個小孩子的肩頭,卻還要我出錢,供養宮中開銷,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吧!”
劉盈委屈巴巴,一副要哭的模樣,可把老太公心疼壞了,他伸手攬過劉盈,就要替孫兒說話。
哪知道呂后一擺手,正色道:“盈,少府乃是九卿之一,國之重臣,管轄極廣,按照道理,不該給你的,但既然你想要,就要拿出真本事,先供應宮中需要,然后再去賺錢。不然把少府給任何一個人,都能撈到更多的錢,如何能顯示出你的本事?”
劉邦當即大喜,他不是驚喜劉盈被問住了,而是驚嘆皇后居然幫著自己說話了。
這都好幾年了,從來都是豎子拉大旗作虎皮,不停給自己添麻煩。
幾曾想過,皇后能跟自已一起對付這個豎子。
朕終于不是孤家寡人了。
老流氓眼神之中發出熾熱的光,皇后啊,到底是結發夫妻,朕終于發現你的美了!
“豎子!你阿母都覺得你該出錢,伱也不要廢話了。”
劉邦不客氣道:“宮中開支不便,再加三成……朕就讓你管一年的少府,你要是辦不到,朕,朕給呂釋之辦!”
劉盈瞪大眼睛,“還要加三成?您,您怎么比阿母還黑啊?”
劉邦哼道:“別廢話,朕拿了這些錢,才好給你阿母建椒房殿。”
劉盈翻了翻眼皮,“阿母,你就忍心看著阿父欺負我?”
呂雉輕笑道:“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再說了,給阿母建宮殿,你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還不行!”
劉盈一聲哀嘆,他突然有點迷糊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怎么呂后叛變了?
她竟然和老流氓站在了一起?
現在這兩口子一條心,挨打的時候,都沒有人幫自己說話。
這不科學啊!
同樣很困惑的還有劉邦,他在酒宴結束,就迫不及待到了呂雉的宮殿。
“皇后……你,你今天比起往日,柔和了許多,甚好,甚好啊!”劉邦咧著嘴,呲著牙笑。
呂雉微微一笑,“陛下這話,是責備臣妾過去太過跋扈無禮,冒犯了陛下。”
“沒,沒有!”劉邦連忙擺手,“夫妻過日子,譬如唇齒,哪有不向碰撞的,朕,朕不怪皇后,只是覺得今日更舒服一些。”
呂雉又是一笑,“陛下,近些時候,我是讀了不少儒家的書,思前想后,竟覺得儒家所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還是很有道理的。”
劉邦笑道:“皇后也治學了?”
呂雉道:“談不上做學問,但天下間總要有個規矩……每個人都在規矩之內,不害人亦不害己。君王有君王的樣子,臣子也有臣子的規范。皇后自然也要悉心輔佐陛下,為劉氏長遠著想,萬不可以由著性子,肆意胡來。”
劉邦眼前一亮,按照呂雉的脾氣,把話說到這份上,簡直是向自己道歉了。
只是捫心自問,她好像也沒啥對不起自己的。
最多就是嚴厲了一些,不太喜歡自己沾花惹草罷了……
“皇后啊,你這話說得太有道理了,誰都要在規矩之內,這樣天下才不會亂,朕也不能肆意胡來……這樣吧,朕把趙姬她們都交給皇后,所有皇子公主,都要尊皇后為嫡母,孝敬皇后,不能壞了規矩,誰要是敢不敬皇后,朕必定嚴懲不貸。”
呂雉沒有說話,劉邦竟然繼續道:“從今往后,宮中之事,也都交給皇后處理,朕不會隨便插手的。”
呂雉臉上含笑,點了點頭,“陛下勿憂,若是有什么大事,臣妾也會向陛下請旨,絕不會輕易決斷。”
劉邦咧嘴一笑,心滿意足,隨即道:“其實朕手邊政務太多,千頭萬緒,也管不了多少事情。就像朝政,只要沒有什么意外,都是丞相他們做主,朕不會過多干涉的。”
呂雉含笑,“圣天子垂拱而治,這才是陛下高明之處。”
“高明?皇后真是會說話……有,有酒嗎?”
劉邦笑著問道:“有豎子在,朕還沒喝過癮。”
呂雉笑道:“自然是有。”
她轉身去取,劉邦竟然道:“不要別的東西,就是一碟鹽粒,就像在沛縣的時候,喝窮酒,別有一番滋味啊!”
人家兩口子憶苦思甜,回味過去。
劉盈卻是一個頭兩個大……他把手下的臥龍鳳雛都找來了。
張不疑、郅都、灌阿、夏侯灶、蕭延、陳買、周勝之……
“來,你們都說說吧,有什么辦法能弄到錢?”
張不疑先說:“太子,錢是金字邊,加兩個戈……這就說明,要想弄錢,就要去殺、去搶……太子,你打算對誰下手?”
“我打算對你爹下手!”
“我爹?也行啊,只是你斗不過他!”張不疑認真想想,“要不還是從灌家下手吧!”
灌阿把眼珠子一瞪,“你怎么不去蕭丞相家里?怎么不去曲逆侯家里?”
張不疑嘿嘿笑道:“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灌阿敢打沖鋒,我一定舍命相從。”
“好啊,好啊!”夏侯灶立刻道:“咱們現在就走,先抄了丞相家,再抄曲逆侯家!”
“閉嘴!”劉盈氣得呵斥道:“我是讓你們商量一個好辦法,不是讓你們去送死!”
劉盈哼道:“現在陛下把少府給我了,你們琢磨琢磨,少府能干什么?哪里能賺錢?”
這一次竟然是蕭延開口了,“少府能鑄錢!鑄錢賺錢!”
做事情的目的是為了賺錢,既然能直接鑄錢,還費事干別的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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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簡直好有道理!
劉盈大喜,“不愧是丞相之子,這建議真的高啊!”
他剛說完,郅都就哼道:“太子,此舉只怕不行。”
“為什么?”
“如果真能賺錢,朝廷就不會允許私人鑄造錢幣了。”
一句話,給劉盈澆了一盆十足的冷水。都怪老流氓不讓他管錢糧軍務,竟然疏忽了。
沒錯,他記得是有這道命令,就是允許民間私鑄錢幣。
這也是經歷戰亂之后,百業凋敝,朝廷手里的資源太少。
缺工匠,缺銅料,甚至連鑄幣的地方都沒有。
因此蕭何就請旨,允許地方大戶巨賈,私鑄貨幣。
反正只要銅料用的足,價值足夠,老百姓愿意接受,就可以拿出來市面流通,繁榮經濟。
蕭何也說了,這算是權宜之策,日后等國力恢復了,可以收回。
同樣的策略,還包括礦山,鹽場……沒錯,這些原則上也是少府的財源,但是為了恢復民生,也釋放給了民間。
另外還有更喪心病狂的,就是皇家的園林山澤湖泊,也都準許百姓進去開發耕種。
蕭何執政的態度非常明確,就是去掉各種各樣的限制,放棄嚴刑峻法,減少賦稅徭役,給老百姓足夠的時間,給他們足夠的空間。
準許老百姓野蠻生長,不管怎么樣,先讓物質財富豐富起來。
這一套策略一直執行了幾十年,直接創造了文景之治。
算是給劉小豬攢夠了打匈奴的家底兒。
劉盈對蕭何的思路,沒什么好說的。
師父做得對。
只不過蕭何砍得都是少府的財源啊!
鑄幣不行、鹽鐵不行、山澤湖泊還是不行!
設卡收稅,大概率也是行不通的。
“什么都干不了,還讓我想辦法弄錢……這不是要把人逼死嗎?”劉盈氣哼哼抱怨。
張不疑眼前一亮,“太子若是不滿,或可……”
“你閉嘴!”劉盈打斷了他,事情還遠沒有到那一步。
弄錢而已,難不住我的。
他在地上走了幾圈,突然道:“你們都說說,現在誰有錢?”
“有錢人有錢!”郅都一本正經道:“除了有錢人都沒錢!”
“你這不是廢話嗎?”劉盈哼道。
郅都道:“當然不是廢話,眼下百姓民力凋敝,商賈因為戰亂,損失慘重,國庫一貧如洗……環顧天下,只有那些立了戰功的大臣,他們有賞賜,有食邑封地,家中巨富,遠勝朝廷。”
灌阿眨了眨眼,無奈道:“說了這么多,還是要抄家啊?那,那從我家開始?”
其他眾人都點頭,“好,就從你家開始,你家不夠,再,再想辦法。”
灌阿惡狠狠瞪了這幫兔崽子一眼,你們要是講義氣,就該主動請令,從自己開始才是。
不過劉盈倒是沉聲不語,他還沒有墮落到落草為寇的程度。
“行了,我心里有數了。明天早上,去丞相府門口集結!”
什么?
要從丞相府開始?
好啊!
真有魄力!
不愧是太子,我們敬佩你!
轉過天,這幫小崽子提著刀槍,氣勢洶洶,把蕭何的府邸給圍了。
最讓人無語的是,蕭延竟然也在其中。
“這可是你家啊?”
蕭延反問道:“我在里面,你們會手下留情嗎?”
“當然不會!”
蕭延道:“那就是了,我跟你們一起殺進去,還能分到一點戰利品,也能降低損失,是吧?”
當真是好有道理!
丞相有你這個好兒子,真是福氣!
就在吵吵嚷嚷之際,劉盈提著幾個木盒子,來到了蕭何府門前。
“太子,下令吧!”
“是啊,蕭何老賊在里面呢!”
“先搶了他,再去搶下一家!”
劉盈頓時瞠目結舌,我是這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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