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相也在！”
劉盈笑呵呵跟曹參打招呼，他過來拜見呂后，恰巧遇上這邊一群人在下棋。
曹參聞聽之后，轉身看向劉盈，臉上還帶著驚訝。
“陛下，剛剛太子以一敵八，竟然都贏了！當真是才智過人啊!”
劉盈眉頭微動，略有驚訝，隨即啞然笑道：“雕蟲小技，不值一提。”
劉盈又板起面孔，對劉恭道：“你這豎子，這次待客也就罷了，平時可不許玩物喪志，知道嗎？”
“知道，孩兒謹遵阿父教誨。”
劉恭乖乖答應，然后到了劉盈近前，低聲道：“阿父，剛剛賢和我打賭，輸了百萬錢，我是不想要的。”
劉盈眼睛立刻瞪圓，怒喝道：“小小年紀，怎么能賭錢呢？你們的賭資必須沒收，一個銅錢都不能留。”
劉恭慘兮兮道：“可我沒有下本啊？”
“你沒下本，就等著打屁股吧！”劉盈把劉恭推到一邊，伸手把劉賢拉過來，笑呵呵道：“你阿父可好？”
劉賢的爹正是劉濞，小孩子不疑有他，立刻道：“阿父很好……他有一座金屋子，里面都是錢財。”
金屋？
也不知道藏不藏嬌？
“你阿父在哪弄來那么多金子？”
劉賢道：“就在朝鮮，還，還有倭國！”
“倭國？這么說劉濞是打通了商路了！他竟然沒告訴我！”劉盈伸手，拍了拍劉賢的小腦袋，“你到了京城，就好好玩玩，讓恭帶伱去西市，看到什么好，就買下來。京城物阜民豐，遠不是外面可比的。”
劉盈簡單交代幾句，又把劉恭叫到了近前，低聲叮囑，“你聽著，要看仔細了，這些宗室諸王，誰的家底兒最厚，務必要告訴我。”
劉恭看了看這位無良犬父，卻是沒說什么，只能乖乖帶著人離去。
包括劉長一眾人，也都跟著出去。
大殿之中，只剩下劉盈、呂后、曹參三個人。
曹參尚且沉浸在剛剛的震撼之中，太子小小年紀，一個人和八個人對弈……這八個人是水平參差不齊，又都是小孩子。
但即便如此，一心八用，也著實驚人。
太子有這樣的才華，就算丫頭誕下皇子，能不能贏啊？
曹參第一次產生了懷疑。
劉盈見曹參還若有所思，就忍不住道：“恭這個豎子，就是不成器，玩物喪志。下棋能下出什么名堂？朕這個時候，早就會寫詩作文，精通諸子百家……他還沉溺小道，不爭氣啊！”
曹參直接給了他一個白眼，要是換個人，就要相信了。
呂后也忍不住咳嗽道：“盈，你剛剛的話，還真是頗類先帝啊！”
“是，是嗎？”劉盈一笑，“只可惜啊，吾子不如先帝之子，慚愧，慚愧！”
呂后又意味深長看了看他，“能說出這話，你已經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劉盈微微一怔，忙道：“多謝阿母夸獎！朕受之有愧！”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呂后直接把頭扭到一邊，再也不想多看劉盈一眼。
劉盈只是笑笑，隨后就對曹參道：“您聽到沒有，劉濞有一座金屋，他的兒子隨便賭一場，就拿出百萬錢……真是大手筆，比起朕都要富裕多了。”
曹參沉聲道：“陛下，劉濞身為宗室子弟，沒有繼承吳王之位，而是不辭勞苦，出征箕子朝鮮，又揮軍遼東，協助攻擊匈奴……他沒有什么過錯，陛下卻是不能貪圖人家的錢財，不然會招來非議！”
“貪圖錢財？誰說的？朕是那樣的人嗎！”劉盈道：“朕盼著每一個兄弟子侄都能發大財，過上富裕的日子。我最擔心他們不會理財，造成財富流失，富貴無三代，清官不到頭啊！”
劉盈大聲感嘆。
曹參本不想說話，可又實在是憋不住。
“陛下，你要不盯著他們，就不會流失的！”
劉盈氣得翻白眼，這個曹賊，也不知道給自己一點面子。
“我說曹相，你當朕是說笑嗎？這是家國大事！”劉盈毫不客氣道：“我阿父在日，就曾經說過，朝廷財力有限，不得不放開民間鑄幣。待到時機成熟，就要想辦法收回。”
曹參眉頭微皺，突然道：“此事蕭相國似乎也說過……尤其是陛下發明火藥之后，他更是欣喜，以為此法可以開山取礦，厚積銅礦，到時候就能發行朝廷的銅錢，取代市面上混亂的銅錢。”
劉盈立刻道：“沒錯，此事乃是阿父和曹相共同的愿望，我想請教曹相，為什么拖到現在，還沒有辦成？”
曹參就是一怔。
為什么沒辦成，還不是阻力太大嗎！
呂后沉聲道：“曹相國，你不要吞吞吐吐，只管說實話！”
有呂后這一句，曹參扛不住了。
只能說道：“這幾年來，朝廷積蓄的銅礦，其實不少了。尤其是宣平侯張敖主管少府，更是如此。只是要想發行朝廷的銅錢，就不免傷損到一些人，他們不愿意。”
劉盈笑道：“那這些人是誰？”
“自然是能發得了銅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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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就是各地豪強了？”劉盈笑著問道。
曹參怔了下，就要點頭。
呂后又道：“豪強不是都遷到了關中，修建陵墓嗎？縱然還有，也不會太多……真正在肆意鑄造銅錢的，怕是諸侯王和徹侯們吧？”
呂后盯著曹參，笑道：“平陽侯，你的家中可曾鑄造銅錢？”
曹參連忙擺手，“沒有，太后臣絕對不敢！”
呂后盯了曹參半晌，才勉強笑道：“曹相忠心，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樣。”
只這一句話，曹參的后背就冒冷汗了。
呂后的恐怖，可不是隨便說說的。
尤其是鑄幣這種，牽涉甚廣的大事，真要是鬧起來，那可是要人頭滾滾，血流成河的。
只怕連自己也扛不住啊！
“阿母，曹相沒有參與，那就最好了。我打算跟他單獨談談，孩兒告辭。”
呂后沉著臉，略沉吟，這才點頭，“可！”
劉盈拉著曹參出來，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
“曹相，你知道嗎？剛剛差點就要出人命了，幸好我把你帶出來了。不然阿母追問下去，天知道會牽連到誰？”
曹參看了看劉盈，無奈道：“陛下，你要是不提起來，太后也不會過問啊！”
劉盈把臉一沉，“曹相，莫非你要朕當個不理國事的昏君嗎？你這是忠臣所為？”
瞬間變臉，曹參一陣恍惚，這個感覺太熟悉了。
原以為自從先帝駕崩，就再也體會不到了，沒想到熟悉的滋味又回來了。
你真不愧是先帝的兒子！
“臣不敢！”
劉盈又笑了，“既然曹相這么說……你就幫朕一個忙吧！”
曹參立刻警覺起來，“陛下，莫非你要老臣負責鑄造銅錢？”
“沒有！”
劉盈笑道：“我知道您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我也不忍心讓您累著。鑄造銅錢的事情，我讓張敖和曹窋一起負責，您老只管保駕護航就是！”
“陛下！曹窋……曹窋才能平庸，年紀太輕，勝任不了如此重任，還望陛下另選高明！”
劉盈依舊臉上含笑，“曹相，你這就太客氣了。曹窋曾經隨著劉濞，前往朝鮮，他的本事我是清楚的……如果曹相實在是不愿意，那我也只有請阿母和您談談，您看行不行？”
曹參的老臉都黑了，這是拿呂后嚇唬我啊！
只不過曹參還真不敢賭。
不然的話，以呂后的脾氣，一怒之下還不定會怎么辦！
“陛下，老臣不敢推辭，只求陛下不要忘了功臣！”
劉盈哈哈大笑，“請曹相放心……其實吧，我知道曹相的心思，您是有望進入凌煙閣的，論起功勞，您是夠了。可我師父滅了那么多國家，又寫了兵法，才能進入凌煙閣。蕭相呢，他功勞第一，又撰寫漢律，才夠資格。您要想入凌煙閣，就差了這么點文氣，您要是能把錢幣的事情做好，助朝廷理順了幣制，凌煙閣，必有您一份！誰也搶不走！”
曹參猛地吸了口氣！
還有這么一說？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擺弄明白幣制，居然就能入凌煙閣……這個標準是不是太低了？
曹參一肚子疑惑，返回府邸，還是不住思索。
瞧著他的背影，劉盈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個曹賊，也逃不過名利二字！
一座凌煙閣，當真是妙用無窮！
劉盈回到未央宮，沒等多少時間，劉恭就回來了，小家伙圓滿完成老爹任務。
“阿父，我看過了，劉賢雖然很有錢，但還比不過劉郢客，另外齊王諸子，雖然家教嚴格，不亂花錢，但他們也都很有錢。”
劉郢客是仲父劉交的次子。
看得出來，劉恭這個小崽子，查得還挺明白的。
“恭啊，如果阿父要收回他們的錢財，不許他們鑄造錢幣，你看如何？”
劉恭道：“阿父，都是一家人，您這樣就顯得太過分了，會招來非議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阿父能撥給孩兒一點錢，資助孩兒的商行，讓商行惠及更多百姓。”
劉盈哼了一聲，“這么干，就能杜絕天下人的議論？”
“不能！”
劉恭老實補充道：“但可以杜絕孩兒的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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