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河神廟中。
高大雕像被陰影籠罩,慈祥的臉龐略顯幾分詭異。
肥碩的青衫女人趴在供臺上,兩只手緊緊扣住邊緣,整張桌子連帶著雕像都隨著她身軀的起伏而劇烈晃動起來。
她高昂著脖頸,青筋暴起,肥肉堆積的臉龐上,依稀能看出端正五官,與那雕像有七分相似。
“嗬!”
可相較于河神的和藹,她此刻五官扭曲,翻著白眼,呼吸困難,頗有股猙獰之感!
在其身后,面容略顯稚嫩的青年眼神兇狠,赤著上身,斑駁黑麟覆蓋了脊背,數不清的傷痕結痂呈暗紅色,猶如蛛網般遍布全身。
最引人注目的,莫過于他額上那枚小指粗細的犄角。
青年緊緊盯著河神像,裂開嘴,露出一口森白獠牙:“這是你嗎?”
“是我!”
只聽女人一道長吁,犄角青年渾身微顫,攥住對方的腦袋,將其狠狠摜在桌上。
緊跟著張嘴朝其脖頸咬去,隨著汩汩血流入口。
他大口吞咽,身上的傷痕又愈合幾分。
肥碩女人渾身抽搐,臉上的憧憬卻愈發濃郁,好似被對方啃食是某種極為了不起的事情。
“忒!一股子魚腥味。”
青年眉尖抽搐,擦拭著唇角,似乎很是不滿:“我要大藥!”
習武之人的身軀,蘊含最濃郁的天地氣息,乃是當之無愧的寶藥。
河神站起身子,上氣不接下氣的整理著衣衫,隨后撫去脖子的傷口,愛慕中略帶些惶恐:“寶藥來了,比上次的更好,足足有五頭,其中兩頭玉液境的,年輕美味,我絕不會放走他們,一定讓您滿意。”
“老規矩,那兩個歸我。”
青年挑挑眉尖:“你只要幫我拖住其中一個,剩下三個初境都賞你。”
“奴婢不敢。”河神趕忙搖頭,哪怕她身上的氣息還比對方要濃厚些,姿態卻放得極為低下。
聞言,青年伸手擰住她的臉:“賞你的,便拿著。”
“去吧。”他揮揮手。
“是!”河神拖著虛弱的身子朝外面走去
……
竹篾院落。
小寡婦小心翼翼的給碗里盛湯。
瘋子從剛才那事情后,臉上的癲狂就少了許多,安靜的縮在外面角落,小口小口的抿著魚湯。
沈儀坐在院中,咀嚼著寡淡的魚肉。
他吞咽得很認真,似乎要把魚肉中每一分營養都徹底溶于胃里。
如果沒判斷錯的話。
從走進村子的剎那,自己這一行人就已經被妖魔盯上了。
危險隨時會到來。
稍不留意,便會像先前那幾個校尉那般消失的無影無蹤,甚至都沒有再把腰牌送回青州的機會。
“好阿,我說怎么到處找不到你,原來在這里偷吃。”
李慕瑾慢悠悠走進院落。
見又是一位鎮魔校尉,還是個嫵媚漂亮的姑娘,小寡婦識趣的端著碗走出院子,陪著瘋子坐在門口。
“好吃嗎?”
李慕瑾好奇的打量著青年。
雖然不認為對方真能打贏方恒,但僅憑能使其讓步,就足以見得沈儀的不凡,肯定不是普通初境武夫那么簡單。
再加上第一次出任務,竟比自己那弟弟還沉得住氣。
初生牛犢不怕虎?
無論如何,即使是未曾見識過妖魔兇狠,這份膽識也是極佳的。
“提醒下其他人,保持警惕,不要走散,村里有妖。”
沈儀咽下最后一口魚肉,抬眸看了過去。
“什么?”
李慕瑾微微怔住,隨即笑道:“你還指揮上了……”
話音未落,在沈儀認真的注視下,她不自覺收起笑容:“知道了,我馬上去通知他們。”
沒有問對方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都是富有經驗的鎮魔校尉,哪怕只是一絲可能,也必須做到未雨綢繆。
“……”
李慕瑾剛剛轉身,眼底忽然掠過些許疑惑。
緊跟著,一道腥臭黑風憑空涌現,僅是瞬間便掠過長空,直直朝著村外而去!
方才還在門口坐著的兩人,此刻哪里還有蹤影。
“不要亂走,去通知新翰!”
李慕瑾反應極快,眼中懶散褪去,壓根沒有絲毫猶豫,抽出短劍便跟了上去。
敢在鎮魔司面前捋人,這挑釁意味也太濃了些!
她身形驟然掠過泥濘小路,呼吸間便是踏出數十丈。
就在這時,李慕瑾余光一瞥,臉色微變。
只見黑衫涌動,發絲輕拂,沈儀面無表情的握著黑刀,奔走間竟是比自己還快了三分!
“伱湊上來干嘛!跑得還挺快。”
李慕瑾屏住呼吸,眼睜睜看著那道黑風鉆進了江邊矮山林。
玉液境修為的加持下,渾身浩瀚氣息愈發躁動。
“都說了讓你去通知他們,對方明顯是玉液大妖,你再心急也起不了作用。”
話音未落,李慕瑾忽然感應到一抹不詳,回身看去。
只見那漁村之外,陽春江發出陣陣咆哮,掀起十丈高的浪潮。
浪潮頂端,青衫婦人赤足踏立。
猶如那傳聞中的河仙,覆手即可淹沒整座村落。
“該死!”
看著那熟悉的身影。
雖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舍棄了長達四百年的平靜日子。
但李慕瑾心頭最后一絲僥幸也在迅速消退。
真被沈儀猜對了,不僅有妖,還是有備而來的妖魔。
她再看向那處矮林,卻見無論是黑風還是沈儀,都在自己愣神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
“完了。”
她貝齒緊咬,呼吸急促,自己替鎮魔司辦了這么多事,怎么還會犯這種瞻前顧后的失誤。
還有那小子,未必也跑的太快了些!
哪來那么大膽子?
……
“呼。”
沈儀調整著氣息,臻至圓滿的白猿戲蟒全力施展。
攀山如履平地,甚至比剛才還要快上幾分。
他注意到了李慕瑾的掉隊,也看見了陽春江的恐怖跡象。
心緒略有異動,但很快便平穩下來。
這是一場針對鎮魔司校尉的伏殺,大概是想將李家姐弟分開,然后逐一擊破。
沈儀并非沖動之輩。
恰恰相反,他此刻的思路無比清晰。
若河神真是玉液境后期的妖魔,李家姐弟聯手也未必討得了好,何況眼前的黑風同樣也是玉液境妖魔。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五人聚集也沒有任何意義,總歸要有一個人獨自面對此獠。
兩頭畜生早就算好了一切,之所以多此一舉,估計只是想將受傷的可能降到最低罷了。
而自己,則是唯一的變數。
沈儀不會去管村落百姓,也不在乎李家姐弟能否斗贏河神,這般生死危機,稍有猶豫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在眼前。
唯有斬下身前妖魔的首級,才能爭得唯一生機。
既然如此——
烏黑刀身出鞘,被修長五指緊握,山風狂嘯,扯動著墨黑長衫。
沈儀提著烏刀,緩緩止住腳步。
看著那黑風散去,顯露出覆著黑鱗的身影。
“……”
待看清沈儀面容,蛟楓扔下手中暈厥的兩人,神情逐漸暴躁:“為何跟上來的會是你?你也配跟來?!”
它沒料到率先追上來的竟是個初境武夫。
這代表著河神那邊要同時應對兩個玉液境校尉。
然而蛟楓的眼中卻未有絲毫擔憂,僅有的只是一絲急促和不滿……急促在于不能第一時間虐殺那年輕女人,品嘗其蘊滿氣息的鮮嫩血肉。
而不滿的原因十分簡單。
眼前的校尉太過羸弱,相較于那兩頭寶藥,對方弱小到連它的食欲都無法調動。
身為蛟龍,也不是什么東西都有資格被自己啃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