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拼死搏殺而言,最忌諱的莫過于輸掉氣勢。
沈儀毫不停歇的舉動,讓蛟魔完全看不出他的極限在哪里。
不僅如此,對方謹慎保持的距離,在它眼中宛如一道天塹,看似只差一點就能襲殺過去,卻始終無法逾越。
陳乾坤在蛟魔身上留下的密密麻麻傷痕,讓它像是一件瀕臨破碎的瓷器。
此刻,在連綿不絕的罡氣轟砸下。
這頭活了三千多年的凝丹老妖,已經徹底失去反抗之力,心里終于無法避免的生出一抹恐懼。
這恐懼不僅源于擔心鎮魔大將追上來,其中大部分竟是來自于遠處的青年。
這個該死的校尉,想要將自己徹底轟碎!
“昂——”
已經顧不得什么陳乾坤了,蛟魔發出一道高昂之音,便是要化出原身騰飛而去。
即便是死!它也寧愿死在那柄妖魔大戟之下!
一個玉液境的怯弱之徒,也配殺我蛟君?!
“……”
將妖魔的神情收入眼底。
沈儀漆黑雙眸中掠過一絲復雜,動作卻沒有半點猶豫,徑直抽出了腰間那柄筆直儀刀。
下一刻,他身形驟然暴動。
雙掌持刀,整個人攜洶涌之勢,在長空中斬下一道烏光!
鋒利的刀刃噗嗤扎入了蛟魔的心口。
骨節分明的修長十指緊緊握住刀柄,被滾燙的暗紅妖血浸染。
“你找死!”
蛟魔雙爪驟然轟出,輕松洞穿了青年的雙肩,同樣滾燙的血漿,蘊著點點金芒,灑在他白凈的臉龐。
那雙清澈眼眸中沒有什么毅然決然,噙著些許痛楚,一絲絲懼意,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
怕不怕?也許有點。
殺不殺?
沈儀緩緩松開握刀的手,攥指為拳。
截脈擒龍!
在劇烈的撕裂痛苦中,堅硬拳峰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狠狠轟在蛟魔渾身脈絡之上!
已經被妖火燙灼過無數遍的漆黑麟片盡數脫落,無數脈絡被瞬間封禁。
“滾!滾啊!”
蛟魔雙臂麻木,手爪陷入對方的皮肉之中,無論如何也拔不出來。
它驚懼的想要推開對方,卻仍舊是做不到。
甚至沈儀又往前靠了半步,讓那布滿鱗片的爪子再陷入自己身軀半分。
“你不死,我寢食難安。”
他聲如蚊吶,重新握住妖魔心口的黑刀,驟然抽出,濺起一條血浪。
破碎的墨衫舞動,被游動血絲纏裹的儀刀如圓月斬下。
噗嗤——
猙獰的蛟首帶著無措神色在地上滾動,半截身軀之下,一道血痕沿著小路蔓延到視線盡頭。
那是一路的腥風罡雨,無數次的抬手。
斬殺凝丹境蛟魔,總壽五千二百四十年,剩余壽元一千九百七十年,盡數吸收完畢
剩余妖魔壽元:三千二百六十四年
沈儀握刀的手掌略微顫抖,說不清是力竭還是激動。
他呼吸急促,面容上緩緩涌上一抹疲倦。
稍稍調整好氣息,沈儀咬咬牙,將兩條深陷皮肉之內的蛟爪給拔了出來,其上鱗片銳利,宛如一圈圈倒勾扯出血肉……真他媽夠疼的。
半截蛟軀嘭的落地。
就連死了以后都不會顯出原型,想必為了上岸花費不少功夫,怪不得能在青州呆了一百多年都沒被人發現。
沈儀一腳踩在對方身上,持刀熟練的破開腹部。
就在這時,一陣踏踏聲從身后傳來。
沈儀回頭看去,只見沿著蛟魔留下的血痕,以一頭神駿無比,渾身赤紅如血的妖馬為首,數十騎人馬快速朝此地趕來。
心中略微有些訝異。
偌大一個青峰門,這么快就處理完了?
在赤紅駿馬身上,身披烏光玄甲的老人手執渾鐵大戟,居高臨下朝此地俯瞰而來。
陳乾坤淡然注視著那渾身妖血的青年,看不出喜怒。
其余妖馬之上,皆是身經百戰的偏將,等看清眼前一幕,眸中皆是涌現驚訝。
自己等人還在青峰山忙活,一個校尉跑過來追殺凝丹境妖魔?
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看那半截失去生機的尸骸,堂堂陽春江蛟君,還真讓他給殺了?
落在最后的洪磊跳下馬,即震撼又無奈瞥了沈儀一眼,來到陳乾坤面前低聲言語著什么。
老人擺擺手,重新看向青年,輕點下頜道:“看本將作甚,繼續,拿。”
聞言,沈儀繼續揮刀,伸手將那枚散發瑩瑩光澤的蛟丹給取了出來,順勢揣進腰間,整個動作行云流水,沒有絲毫停滯。
“……”眾偏將,連呼吸都滯凝了片刻。
陳老爺子略微一怔,接著唇角多出一絲微不可察的戲謔笑意。
他扯住韁繩,徐徐回身:“賜馬。”
聞言,旁邊偏將愣了一下,趕忙翻身下馬,牽著妖馬快步走過去,將手中韁繩遞向了沈儀。
“這蛟軀要送往朝廷,卻是給不了你。”
陳乾坤接著道:“替本將把這匹馬騎回青州鎮魔司衙門,披上你的大氅,有空來臨江郡尋我,做個親隨。”
老爺子這句話一出來,別說其他偏將,就連洪磊都呆滯片刻。
他親口告訴了對方,沈儀誅殺千年鼉龍和翻掌駭得怒劍自絕的事情,升個偏將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成為親隨……那是完全兩個概念。
這代表老爺子愿意將其納入傳人班底。
在其告老以后,有機會和其他親隨爭取對方的鎮魔將軍之位。
除此之外,更實惠的是只需跟著將軍做幾年事……不是自己這種臨時抽調過去,而是日夜跟隨的那種。
只要不出差錯。
陳將軍就會寫好文書,送上朝廷,替對方作保,取回一門凝丹法傳授,若是功績頗深,壽元耗盡以前去兩三趟武廟也不在話下。
能出什么差錯?老爺子需要保持全盛狀態,以此震懾那群大妖,所以極少出手。
有他庇護,連妖魔都難得見到幾次,不知比鎮魔司其余打生打死的差人舒服多少。
“您好像,才第一次見他?”
旁邊的偏將按捺住眼紅的情緒,輕聲道。
“倒也不是。”
陳乾坤莫名又笑了笑,想起近日捉妖人從某處廟里臨摹回的畫像。
自己并非真正的武仙,只不過是個抱丹武夫,一個人下轄三十余縣,兩千余村,數百萬黎民,整日盯著那些凝丹妖魔,分身乏術,管也管不過來
故此,偷偷修廟的山精野怪數不勝數,但身穿墨衫的還是第一個。
不愧是年少有為。
搶香火搶到老夫頭上來了,有此氣性,怪不得揣妖丹揣的這般熟練。
先前在大壇之上,張衡舟每一次朝外面投去的目光,都被陳乾坤靜靜看在眼里,包括蛟龍逃竄時,那墨衫小子眉頭一皺,緩步退至眾人身后的動作,也同樣如此。
可惜先前有要務在身,無暇與其交談兩句。
等以后見了再慢慢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