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齋無人注意的屋頂上。
蔣承運頗為無奈,不知道是不是職業病,即便回了青州城,奶奶總喜歡呆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平日里還要扮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阿芊兩條白生生的小腿交錯而坐:“說說吧,回來的這么快,你都干了什么?”
聞言,蔣承運面無表情:“站樹上盯著。”
“然后呢?”阿芊疑惑回頭。
“然后就回來了。”蔣承運悄然撇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去干嘛的。”
見他這副吃癟的模樣,阿芊沒忍住發笑:“他有這么大的本事?”
先前這大孫子還一副瞧不起沈儀的模樣,怎么出去一趟回來,態度變了這么多。
“比你想象的還要大。”
蔣承運呼出一口氣,神情復雜:“比我當年……包括你和游將軍年輕的時候都要強,出手也更果決狠辣,假以時日,絕不會輸于我。”
“然后你就打算帶著他,換掉我們這群老東西?”阿芊毫不在意的舒展著身軀。
“我沒本事帶領誰,更不會照拂他。”蔣承運緩緩攥掌。
此言一出,阿芊臉上終于涌現些許驚訝。
聽這話里的意思,孫子已經把那青年當作了競爭對手。
一個凝結成丹的武夫,在一個玉液圓滿的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了壓力?
“哈,把這功勞記在他銀鈴捉妖人的身份上,不走鎮魔司的路子,等攢夠功績,盡快給他換取凝丹法和武廟洗練。”
鎮魔司求青州安定,不敢讓內部出現絲毫不穩定因素。
但捉妖人不同,他們就愛用這種利劍,哪怕有可能傷到自己。
“對了,他人呢?”阿芊有些疑惑。
“提前回來了,去幫忙盯著校尉們抄家金剛門。”
蔣承運沒忍住嘆口氣,在對方那般年紀,能擁有如此實力已經了不得,在此之外,做事居然也如此細致縝密,有條不紊。
先是無比果斷的圍了金剛門,然后出城擒魔,又絲毫不在乎虛名,收斂性子,力求把最后一點收尾事情也做完整。
念及此處,他蹙眉朝下面的世家子弟看去。
凡事就怕對比,這都一群什么玩意兒。
“你閑著也是閑著,臨走之前,把那群假禿驢推出去砍了吧,看著心煩。”阿芊一句話給金剛門定了死刑,隨即起身道:“原本想著隨便找個人帶那小子熟悉下流程,既然你這么看好他,那就由伱帶他去永安城見見世面。”
“好。”蔣承運點頭應下。
……
西城,金剛門。
數不清的校尉在碎裂的長階上往來匆匆。
像這種抄家滅門的事情,他們干得極為熟練,哪怕是床縫底下藏的東西,也要搜的干干凈凈。
巨大的佛像揮棍砸碎,確保里面沒有寶貝,這才繼續朝下一座走去。
沈儀靠在馬車旁,隨意翻閱著手中武學。
兩個校尉候在身側,恭敬道:“沈大人,用不用抄錄一份,帶回去再仔細檢查一番。”
片刻后,沈儀合上這本好不容易搜出來的武學,隨手扔了過去:“不必了,直接入冊吧。”
“這金剛門以前也是聲名赫赫的大派,這才幾百年時間,就窮成這樣。”校尉有些尷尬。
這底蘊別說跟青峰山比,就算跟普通二流門派相比,那也是相差極遠,銀子都花哪兒去了。
“耗盡物力,想要強行堆積出一尊堪比凝丹境的淬體武夫,重鑄往日榮光……”
另一個校尉話說到半截,忽然閉上嘴,沈大人既然回來讓自己等人開始行動,說明那位住持大概率已經沒了。
“去忙吧。”
沈儀輕點下頜,待到兩人離去。
他喚出面板,看著上面多出的字樣,清澈雙眸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喜悅。
凝丹.生死禪身上卷(未入門)
果然,在初見金剛門住持的時候,沈儀就發現對方身上的氣息不似什么邪功。
按照剛剛翻閱時的粗淺理解。
這禪身是需打坐修持,從天地氣息中剝離出生死二意,用以淬煉己身。
玄白兩色,一死一生。
前者殺伐,后者回春。
住持的佛法修為應該和自己相差不遠,靠打坐頓悟是不太行得通,于是取了最容易獲得的生死之物來幫助修行。
居然還真給他練出了效果。
沈儀看了看還剩四百余年的妖魔壽元,略微嘆口氣。
這才從青峰山回來多久,怎么又用的只剩這點了。
這武學只有上卷。
類似的殘缺東西,沈儀也曾接觸過不少,其中金陽八寶玄身最為接近,練到圓滿以后,堪堪跨入玉液境層次,但遇到真正的玉液境妖魔,還是頂不上什么大用。
像這半部生死禪身,只要能練滿,對自己的加持肯定是有的,而且還不少,但不足以達到質變。
真正吸引沈儀的,是它屬于凝丹境淬體武學,涉及到了玉液境以外的領域,而自己可以凝練妖魔寶晶這種東西,只要壽元充足,可以嘗試著將其演化成完整的妖魔武學。
一本完整的凝丹境淬體法,足以成為一流勢力的立宗之本。
穿越過來都這么長時間了,自己終于是有了接觸更高層次武學的機會。
現在缺的東西,都可以從妖魔身上去借。
念及此處,沈儀從腰帶里翻出那枚銀鈴,有這東西傍身,獲取妖魔壽元的難度已然是大大降低。
倒是不必太過心急。
直到天色暗淡,守著眾多校尉將東西一箱箱裝上馬車,然后運往鎮魔司衙門。
沈儀搭了個便車,回到別院。
院里偶爾傳出幾道交談。
只見桌上擺著仍有余溫的飯菜,酒杯七分滿,卻沒人動筷子。
張屠戶逗弄著懷里的少年,方恒略帶追憶的盯著兩人,聽見外面的腳步聲。
他們齊齊側目看來,掩去眼中的擔憂,起身笑道:
“回來啦。”
沈儀略微一怔,將手中的兇狼大氅隨手甩到椅背上,來到桌旁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有事兒?”
聞言,方恒無奈嘆口氣:“是怕你沈大人有事。”
力壓青州年輕一輩,這種事情,一般人真做不出來。
這群小的后面,可都站著一個個老東西。
沈儀不僅做了,還做的極其漂亮,讓人挑不出毛病。
但只要是人,就不可能永遠不犯錯不失誤,需要不斷的展露實力,才能讓那群人收起怨毒的眼神,再不敢直視過來。
若是能做到這點,方恒建議師父提前告老,把總兵的位置讓給沈大人來坐。
“我……”
張屠戶舉起酒杯,敬向沈儀,然后一飲而盡。
大恩不言謝,是不知道該如何去謝。
他擦擦胡子上的酒漬:“無論何時何地,只要用得上屠戶,只需你一句話,我備好棺材替你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