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至圓滿的神岳鎮青天,被沈儀琢磨出了不少的花樣。
譬如借助這片青天來遮掩身形,效果可比別的斂息法還要管用。
他也無需再像以前那樣,在凝聚鎮石的時候,必須要先去尋找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
“呼。”
沈儀隱于青天之間,調整著呼吸,他已經很久沒有如此期待過一尊鎮石的誕生。
先不說能否幫助萬妖西殿中的孕育之物再進一步。
這寒山老祖本身就是天境中期的大妖,幾乎逼出了自己的全部手段,就連最倚仗的神岳鎮青天和妖皇兵都是使盡了,才能拿下對方。
沈儀其實更習慣近身斗法,但這次卻是從頭到尾都保持著距離,完全沒有和寒山老祖真正接觸,因為他并沒有信心在這老祖的恐怖妖軀下占得便宜。
如此悍將,甚至要勝過最強殿主柯十三!
念及此處,沈儀不再猶豫,將那還溫熱的尸身化作血海朝著鎮石灌入而去,同時神念微動,一枚枚閃爍的妖魔本源接連浮現而出。
整整四十七枚本源,才算是將這頭大妖的魂魄重塑完整,并將其徹底收服。
剩余妖魔壽元:五百三十八萬年
看著這剩下的妖魔壽元,沈儀卻是沒有了先前那種充實的安全感,看似妖壽豐厚無比,但實際上在不引起太大震蕩,避免被北洪盯上的情況下,自己很難再把這個數量再往上推一個層級。
畢竟連西洪的大妖都死在了此地。
想要繼續積攢壽元,那屠戮龍宮便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可南龍王有著龍窟庇佑,一旦陷入僵局,無法做到快刀斬亂麻,對方必然會想方設法將消息傳到洪澤仙人耳中,反而會提前讓這尊仙人注意到自己的古怪之處。
如此一來,好像成了死局……
若是沒有辦法填補萬妖殿中的大印空缺,掌控整個南洪的天地之力。
沈儀實在想不到,自己拿什么去和那頭坐鎮洪澤的白犀斗法,更遑論這法寶身后的仙人。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垂下眼眸,克制住自己抬頭去窺視天幕后面的那頭巨大白犀。
哪怕掌握了南洪,也僅是四分之一而已,自己的實力還遠遠沒到能和這白犀法寶對視的地步。
在沈儀的對面,寒山老祖緩緩睜開了眼眸。
這尊曾經歷殺劫而存活下來的恐怖妖物,終于是成為了萬妖西殿中的一員。
“寒山……參見我主!”
話音間,它化作流光涌入西殿,似那左右護法,身居巨大寶座側后方,隨即身形緩緩被濃郁黑霧淹沒。
與此同時,南陽寶地之中。
被沈儀安放在山巔大殿內的三尊死寂石像,其中最為嬌小的那尊倏然睜開眼眸,豎瞳中涌現幾分痛苦之色。
“先生——”
安憶嗓音中罕見的流露出些許顫意,能讓在寶月大墓中承受了整整十萬年折磨,乃至于一心求死的小虎妖都表現出這般神情,足矣見得她正承受著怎樣可怕的痛楚!
十余頭合道境大妖鎮石分散于南洪各地,近乎同時和西殿產生了緊密聯系。
黑霧凝聚成它們的模樣,死氣沉沉的排列于寶座下方,身上的霧氣朝著寶座蔓延過去,直到糅合成一道虎首人身的虛影。
直到此刻,萬妖西殿終于是顯露出濃濃的肅殺之氣!
沈儀閉眸內視,逐漸明白過來萬妖殿的真意。
這些西殿妖魔,乃是安憶的補藥,填補她的血脈,方可讓那孕育之物真正演化出來。
而她,則是自己的補藥。
整個萬妖殿,就是一枚巨大的煉丹爐,無論是殿主還是鎮石,通通都只是大藥而已,它們存在的意義,就是最后被自己消化。
現在寶丹已成,便到了開爐的時候。
南陽寶地的山巔大殿中。
安憶的身軀已經開始劇烈抽搐起來,一縷縷毛發開始生長,整張臉龐上多出了許多虎妖的痕跡。
她跌跌撞撞起身,還沒走出兩步,便是撲通跪倒在了地上。
“吼!”
安憶爆發出一道帶著哭腔的凄厲嘶吼,讓旁邊的柯十三和郁蘭皆是有些不忍的睜開了眼眸。
雖然都是隕落的妖魔,但畢竟做了這么久的同僚,相互之間還是有些感情在的。
“小點聲,別被它們聽見了。”
安憶耳畔回蕩起那道熟悉的平靜嗓音,她強忍著痛楚抬頭看去,卻見一道黑霧幻化而成的頎長身影垂手立在前方。
雖然這身形模糊的辯不出面容,但她還是一眼就將其認了出來,帶著些許茫然,聲如蚊蚋道:“先生……您……是來守約的嗎?”
當初允她的一死,原來留在了這里。
“你想多了。”
沈儀瞥了她一眼,彎腰拾起她的手掌,隨意將一枚金鐲套了上去,淡淡道:“忍著點,很快就好。”
這句是實話。
他需要的乃是西殿孕育出來的神通,而不是真的要活吃了這群妖魔鎮石。
當然,要是安憶撐不下去,神魂崩碎,那可真就成了“保小不保大”了。
安憶愣愣盯著手腕上的金鐲,她記得上次先生還打算將這鐲子送給那位極漂亮的姑娘,沒想到最后還是給了自己。
她咬了咬唇,忽然覺得那痛楚好像也并非完全忍受不了,輕聲道:“謝謝我主恩賜。”
“客氣。”
沈儀重新站直身軀,看著跪在面前的小虎妖,目光落在了對方的額頭上。
在那里,一道玄白二色的光芒正在緩緩涌現而出。
不知過了多久,那光芒終于脫離了安憶的身軀,懸于空中,化作了一枚鴿子蛋大小的圓球。
“呼。”
沈儀深吸一口氣,將手掌輕輕觸碰過去。
剎那間,浩瀚的氣息瞬間灌入他黑霧匯聚而成的身軀,融入了他的神魂之中。
沈儀閉上眼眸,消化著這枚玄白光球。
片刻后,他喃喃自語:“太上幽冥府。”
觀生死,掌陰陽,參輪回。
黃泉難渡,奈何斷絕。
開幽冥大府,坐鎮九淵!
尋常的神通都是從道法中推演而出,而這一式太上幽冥府,顯然是從那件陰陽佩中演化而來。
效果也是極為類似,都是神魂相關的法訣。
具體的用法,或許還需仔細琢磨一番。
剎那間,黑霧幻化而成的頎長身影迅速消散于南陽寶地中。
安憶靜靜的從地上爬起來,摩挲著自己的金鐲,回到先前位置,重新化作了一尊鎮石。
“看什么呢?”柯十三瞥了眼郁蘭,發現這位南殿主眼中隱隱藏著些羨慕的味道。
“你該不會覺得你也有相同的待遇吧。”他覺得頗為有趣,不由出言嘲弄了一句。
“為什么沒有?我主最為公道。”郁蘭有些不忿的回瞪過去。
“公道是公道,但這小家伙可沒殺過人,你也沒殺過?”柯十三跟了沈儀那么久,當然清楚安憶為何能享受如此優待。
“你——”郁蘭被嗆了一句,翻個白眼,懶得與他爭辯,干脆的閉眼化作了鎮石。
就在兩個殿主拌嘴的同時。
身處青天間的沈儀則是睜開了眼眸。
他保持著盤膝而坐的姿態,而在他的身后,則是有一座陰森雄偉的幽森大府徐徐展露開來,仿佛帶著攝人心魄的力量,讓人不敢直視。
神通已成!
沈儀仔細感受著身上氣息的變化,片刻后,才是確認下來,自己踏入了真正的天境層次。
雖然在神岳鎮青天的幫助下,他已經提前感受過了天境應有的實力,但此刻仍舊是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
先前的猜測被親手證實。
只要這條路是通的,那便能一直走下去。
沈儀收起神通,正欲撤去青天的遮蔽,落到玄岳城那邊,眸光卻是落在了水域之間。
只聽得一道殺機畢露的龍吟聲自下方蕩開,朝著整個南洪席卷而去。
“這……”
手持道牌,正在玄岳城附近等候的鄧湘君同樣聽見了這龍吟。
在感受到其間蘊含的強悍妖力后,他心中的震撼與驚喜迅速褪去,整個人都是冷靜了許多。
差點被沈宗主恐怖的提升沖昏了頭腦,忘記了那頭老龍的存在。
斬殺寒山老祖,固然能解決掉南洪如今的危機,但實際上并不能傷到南龍宮的筋骨,只不過是讓局面重新回到最初的模樣罷了。
有沈宗主的存在,南洪七子一定能勝,但還不是現在。
經歷上次的宴會,葉鷲已經證明了自己,在沒有龍窟影響的情況下,擁有了獨力抗衡南龍王的實力。
但能抗衡,不代表能斬殺這條老龍,想要做到后者,光憑葉鷲可不夠。
如今南龍王顯然是已經徹底陷入暴怒,或許會做出什么沖動的行為。
自己等人想要做出應對之策,將損失降至最低,還需回宗再好好商議一下。
“沈宗主,咱們回去找他們一起坐下來聊聊?”
龍吟聲剛剛消退,鄧湘君便是看見了沈儀的身影,發現對方同樣噙著沉思之色,見狀,他不僅沒有擔憂,反而心中微喜。
這說明沈宗主還是挺理智的,并沒有因為實力的飛躍而驕縱自滿。
南洪七子已經有了一個鋒芒畢露,膽大妄為,做事幾乎不考慮后果的葉鷲,相比起多出第二個類似的存在,他們更需要的是一個沉著冷靜,能把握住這柄天劍,率領七子穩穩向前邁步的七宗之主。
譬如當年的秦師兄。
聞言,沈儀沉默一瞬,收起了思忖,點頭表示認可。
這道龍吟算是提醒了他一遍,是該認真想一下,如何將這頭老龍給引出來宰掉了。
對于這種事情,想必幾位盟宗前輩更有經驗,確實要好好商量一下。
可惜現在還不行。
以上次宴會時,自己所看見的南龍王,在那種情況下,對方都沒有如此暴怒,如今發出長吟,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猜對了。
心神微動間,十余頭分布南洪各地的合道境大妖鎮石全都行動了起來,努力搜尋著水下的氣息。
很快,那頭老猿猴便是傳回了一道消息。
“回稟我主,找到了。”
聽聞此言,沈儀不再猶豫,徑直與旁邊的無雙宗主道別:“鄧前輩先回一步,沈儀還有點事情要辦,去去就回。”
若是真讓那祁家長子回了西洪,自己上哪兒再去找一頭落單的天境中期龍妖。
“啊?”
鄧湘君還沒反應過來,便是眼睜睜看著墨衫身影消失在視線當中。
他在幾息前還在心中稱贊對方的沉穩,此刻卻是只能呆滯的舉起道牌,苦著臉喃喃道:“你倒是好歹把這東西帶上啊……”
鄧湘君實在是想不通,連寒山老祖都隕落在這兒了,到底還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種時候招惹自家的沈宗主。
南洪水域之中,兩道身影迅速掠起,匆匆朝著西洪而去。
“柯兄,先前咱倆有諸多誤會,我乃是口直心快之人,你莫往心里去。”
祁昭義嘆口氣,突然打破了這片寂靜。
“想笑可以直接笑,不必藏著掖著。”柯家太子譏誚的瞥了他一眼,如今自己同時得罪了父王和七子,在南洪再無容身之地,必須要立刻找到一個新的去處。
而對于祁昭義而言,雖損失了諸多妖兵,以及一些顏面,卻是收獲了一尊天境中期的助力,還是沒有回頭路的那種,如何能不喜?!
“既然你把話挑明了,那我便直說了。”
祁昭義被戳破心思,倒也不惱怒:“你南龍宮底子太差,乃是你爹膽子太小的原因,南洪這片鳥不拉屎的偏僻之地,到底有什么好爭搶的。”
他冷笑一聲:“如今我父王醒來,那東邊來的女人勢必要收斂許多,只要你肯助我,待我登上太子大位,日后入了龍窟,你便是半個西洪龍王,要什么我給什么!”
“要什么給什么……”
柯家太子意味深長的看了過去:“哪怕是我要紫嫻?”
聞言,祁昭義愣了一下,隨即咬牙獰笑道:“當然……不止是她,就連你在南洪受的怨氣,本座也一并給你報了!”
“姓沈的也就在你們南洪算個東西,真出了這偏僻之地,他又算得上個什么,可敢走出來瞧瞧?!”
“前提是,你真的全心全意替本座拼死效力。”祁昭義認真的看了過去。
柯家太子沉默片刻,隨意的笑了笑:“說笑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這祁家長子,本事沒有,野心倒還挺大的。
不過也唯有這般存在,才必須得倚仗自己,畢竟西龍宮內但凡是個長了眼睛的,誰會愿意跟著這般廢物。
他當然不信祁昭義能幫自己報仇,但以西洪做個暫時的棲身跳板,為日后入駐北洪做準備,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于現在,還是先到西洪再說吧。
柯家太子抬眸朝前方看去,已經隱約能看見寶花宗的輪廓,過了此地,便可真正放下心中的怨氣。
天地何其廣闊,自己只不過是輸了一次而已,翻盤的機會還多的是!
姓沈的,你且等著本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