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
楊戈逆著風一步一步走向圣火大殿,每前進一步身上的氣勢便更盛一分,恐怖的氣機牽動天地元氣,風疾云涌。
“阿彌陀佛……”
屹立于圣火大殿之上的黑衣老僧凝視著鋪天蓋地而來的滾滾陰云,雙手合十頌了一聲佛號,以老人特有的語重心長語氣緩緩說道:“趙家人草菅人命、荼毒生靈,屢次三番設計居士,居士又何苦為了趙家人拋家舍業、出生入死?”
楊戈不答,揮刀斬向圣火大殿,刀氣噴薄似匹練,筆直的洞穿圣火大殿。
只聽到“嘭”的一聲,瓦片漫天飛舞,又一道人影自圣火大殿之內沖天而起。
楊戈定睛細看,就見那人身形干瘦黝黑,手持一桿古拙轉經筒、穿裹一襲鮮艷橘紅色僧袍,一頭花白長發用金銀寶石做點綴物編織成了兩條大辮子……只一眼,一股草原特有的粗獷氣勢便撲面而來。
“居士好眼力!”
那人落到殿頂之上,豎起一只手掌,用鼻音很重的低沉口音肅穆道:“本座此來乃是為化解居士……”
那種仿佛在與整座天地為敵的拔劍四顧心茫然之感,令楊戈有種怒急攻心,恨不得一刀將周身真氣盡數劈出去,要么殺敵、要么殺己的自毀沖動。
眼見二僧雙腿離地,楊戈縱身拉出漫天殘影,在瞬息之間跨越數十丈空間,在二僧猝不及防之時揮刀若狂風驟雨,將二僧同時拉入攻擊范圍,不給他們再使無賴音攻的機會。
正是昔年打得張玄素上竄下跳的‘雪飄人間’!
打不了近身戰,那就遠程對轟!
他倒想看看,這兩個老禿驢能不能撐住他的狂轟濫炸。
“鐺……”
只知這二僧若能一直維持住方才那個強度的音攻,他恐怕很難近那兩個老禿驢的身。
一刀出,一道燦若朝陽的金色刀氣勢如破竹的在一時間連破數十刀滾滾聲聲浪劈中金鐘。
“聊你媽!”
但凡他二人撐不住分開,他就能揪住一人往死里打。
這兩個老禿驢,真氣浩瀚如海、佛門手段詭異莫測,絕對都是陸地神仙一級的絕頂高手。
“鐺!”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而半空中的楊戈在反震力道震飛十數丈之后,剛剛穩住身形便更加兇猛的撲了上來,一招力劈華山斬向那尊巨大的金鐘:“春雷暴殛!”
就在楊戈心下大感沉重之際,圣火大殿殿頂上那兩個老僧也正大感心驚。
余勁光芒落下,光明頂上除去二僧站立的明教圣火大殿還屹立不倒,周圍皆已夷為平地,裸露出山石之上還有片片冰雪覆蓋的痕跡。
他二人已經盡可能的高估楊戈的戰斗力了,可方才楊戈那一招刀劈大喇叭令他二人知曉……自己恐怕還是小覷了這位名滿天下的“中神君”楊二郎!
紅袍老僧手中的轉經筒也轉出了一片殘影,明明聽不懂卻令人心煩意亂、氣血翻涌的梵音就好比千百個低音炮圍繞著楊戈轟鳴。
黑衣老僧見狀,獅吼音量再度拔高,滾滾音浪幾乎凝成一片肉眼無法逼視的璀璨光暈。
他心下默念許久未曾溫習過的《飄雪訣》心法,凝神靜氣、平復氣血,心頭略感沉重的望向遠處再度落回圣火大殿殿頂之上兩個老禿驢。
可這二人的武功同出一脈,聯起手來有11>3的相輔相成之妙……有些無解。
一刀出,萬千刀氣仿佛雪崩,浩浩蕩蕩、勢不可擋的傾瀉而下。
都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轟……”
光明頂震顫,搖落滾滾落石,恐怖的余勁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燦若火燒云般的漣漪,所過之處,山林石礫盡數化作齏粉,連遠處交手的湯雄和陽破天,都被這一股余勁擠下山巔了……
排山倒海般的刀氣劈在了黑衣老僧身前的金鐘虛影之上,發出一聲雄渾的悶響,在剎那之間壓下了梵音。
黑袍老僧深吸一口氣,張口須發噴張的爆喝:“吒!”
匹練般的刀氣在二人浩瀚似海的勁氣璀璨下,就如同狂風下的炊煙一般,還未來得及爆炸便冰消雪融。
以一敵二,竟然還能拼他們一個不相上下……這簡直比龍虎山那個老冤家還要變態!
二僧不著痕跡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后,黑衣老僧再度開口道:“楊居士,萬事皆有化解之法,我等不妨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聊幾句……”
刀氣剛剛消散,隱藏在刀氣之后的楊戈便挺身而上,面紅耳赤的一招力劈華山,劈波斬浪般的一刀破開身前的滾滾音浪,直取后方須發噴張作嘶吼狀的黑衣老僧。
金鐘爆開,二僧飛身后撤,金色刀氣擦著二人的僧袍落在圣火大殿之上,將巍峨雄壯的圣火大殿夷為平地。
“轟……”
楊戈借機順著反震的力道抽身后退,一退百十丈,于浩浩青冥之中凌空虛立。
二僧見狀,齊齊飛身后退。
猝不及防落入楊戈刀幕之中的二僧倒也沒有驚慌失措,只見黑袍老僧怒喝一聲,本就魁梧過人的身量如同吹氣般膨脹,撕裂一身黑色僧袍,露出一身金光四溢若純金澆筑的虬結筋肉,硬頂著密不透風的刀氣迎向楊戈。
霎時間,就見一尊古銅色的金鐘虛影于黑衣老僧身前憑空顯現,恐怖的金色音浪若神龍吸水,滾動著迎向瀑布般的刀氣,正是佛門絕學獅子吼!
紅袍老僧凌空盤坐,不緊不慢的轉動轉經筒,低聲默念經文,低若蚊蠅的誦經聲在獅子吼的加持下,化作震耳欲聾、無孔不入的梵音。
不待他說完,下方的楊戈已經面無表情的飛身一招橫掃千軍,一刀掃向殿頂之上的二僧。
若是單對單,這二人給他的壓力其實遠不如龍虎山那老登張玄素。
殿頂之上的二僧見狀,齊齊運轉真氣張口爆喝:“叱!”
耀眼的佛門內氣于二人身前凝聚成一個巨大的金色虛影,放大獅子吼聲浪,如海嘯般迎向落下的雪亮刀氣。
要知道,方才楊二郎那一刀,實質上是以一敵二!
楊戈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叨逼叨,而后張嘴深吸一口氣,縱身化作一道耀眼的刀光俯沖而下,相隔三十多丈之時,一道磅礴若鯤鵬垂天之翼的雪亮刀氣自上而下擊向殿頂上的二僧。
他不知方才那那一套獅子吼加索命梵音,這兩個老禿驢消耗幾何。
冷月寶刀劈砍在他的身上,竟然只發出一陣“鐺鐺鐺”的響亮金鐵交擊聲,連這老僧的油皮都破不開。
而黑衣老僧身后的紅袍老僧,則捧著轉經筒雙手合十,周身放出朦朦佛光,于老僧身上凝聚出一尊三丈高的八臂白象虛像,那白象手持著斧戟、三叉、金剛杵、轉經筒、法螺、蛇、索套、念珠等等法器向著楊戈一齊打來。
這回反倒是楊戈被二人狂轟濫炸似的攻勢打得上竄下跳、連連后退……
適時,距離光明頂不過百十丈的一顆參天松樹梢之上,頭戴樹枝草帽的張玄素貓在繁茂的枝葉間,一手攥著半截胡蘿卜,一手捏著拳頭暗暗為二僧鼓勁:“左勾拳、右勾拳,你他娘兩條腿長來走路的嗎?攻他下三路啊!對對對,就這么打,使勁兒揍這個不敬老的混小子……咔嚓咔嚓!”
眼見那廂的楊戈被黑衣老僧打得吐血,張玄素眉開眼笑的將胡蘿卜塞進嘴里啃了兩大口。
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楊戈以一敵二堪堪過了四十幾招就被黑衣老僧抓住破綻,一連在他身上搗了四五拳,內腑受創、氣息大亂,只得一腳踏破地面,借力飛身后撤。
二僧剛要追擊,就眼見一道匹練般的刀氣迎面劈來,不敢硬扛,只能放棄追擊聯手拍出一掌,擊碎刀氣。
拉開距離之后,楊戈扭頭吐出一大口帶血的濃痰,深吸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思索破敵之策。
大招對轟,沒用!
這兩個老禿驢那一手相輔相成的音攻之術,堪稱無解。
近身纏斗,也沒用!
那黑衣老僧的金剛不壞神功幾乎已經煉至化境,不蓄力根本破不開。
好一個能遠能近、能抗能打的完美組合!
‘誒,不對!’
楊戈腦子轉了好幾圈兒,忽然靈光一閃:‘打團我不盯著脆皮控制打,去跟一個護甲疊滿的半肉較什么勁?’
‘可是不解決掉這個半肉,我近不了那個脆皮控制的身啊……’
遠處,在近身纏斗中占據了上風的二僧漸漸找回了底氣,紅袍老僧收起白象法相,豎起單手上前一步,聲如洪鐘:“楊居士,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只要你肯棄暗投明,趙家能給居士的,長生天的子孫能給更多,萬請居士三思,早日放下屠刀、回頭是岸啊!”
紅袍老僧在說些什么,楊戈這廂壓根就沒聽進去,他琢磨了許久,終于一握拳,暗自定計:‘對,暴擊流打不了,就走攻速流,只要能拖垮這兩個老禿驢的配合,就能找機會一刀宰了那個叨逼叨的脆皮控制,他一死,只剩下一坨半肉,那不就是我砧板上的魚肉?’
“你們以為你們贏定了嗎?”
拿定主意的楊戈笑了一聲,用呼吸節奏調整著沸騰的氣血:“不,這才剛剛開始呢!”
說話間,圣火大殿殘骸之中浮起無數殘兵碎片,如同百川歸海般匯聚到楊戈的身后,熠熠閃光。
那廂的紅袍老僧見狀,悲憫而無奈的徐徐搖頭道:“罷罷罷,居士既不通經意,老僧二人只得以拳腳棒喝,只望能早些助居……”
“居居居……居你媽個頭啊!”
楊戈一躍而起,人刀合一俯沖而下,萬千殘兵碎片在他的控制之下,如同蜂群過境那樣一擁而上,從四面八方涌向那二僧。
紅袍老僧見狀,一步退回金燦燦的黑衣老僧身后,雙手一合十,八臂白象虛影登時再現,就見八臂白象一揮手,浩瀚的氣勁便將遮天蔽日的殘兵碎片抵擋一空。
與此同時,金燦燦的黑衣老僧須發噴張的雙掌連連推出,掌法輕柔迅疾似風卷落葉,掌勁卻剛猛如驚濤駭浪。
“嘭。”
刀氣破滅,楊戈縱身沖出,一刀橫掃千軍掃向二僧,一刀斬出,完全不看結果,凌空折返從側面攻向二僧。
二僧見狀,腳下變幻方位,黑衣老僧怒喝再次揮掌迎擊楊戈,八臂白象虛影掄起斧戟、金剛杵迎擊刀氣。
楊戈護身刀氣破碎,再次一招力劈華山直取二僧中心,同時再度折返,繞開黑衣老僧直撲紅袍老僧。
二僧只得繼續變幻方位……
三人越打越快,掌勁橫飛、刀氣縱橫,中間還穿插著無數殘兵碎片擾襲。
八臂白象虛影在其中,就仿佛一頭笨拙的巨人在追著一個跳蚤原地轉圈圈,完全跟不上楊戈的攻勢。
從遠處看,就只見無數流光溢彩的刀光圍繞著二僧旋轉,連張玄素都漸漸分不清包圍著二僧的漫天殘影,到底哪個才是楊戈的真身……
而同樣漸漸跟不上楊戈攻勢的二僧,心頭自然更為焦灼。
眨眼間,百十合已過,楊戈的攻勢漸漸壓垮了二僧的配合。
紅衣老僧眼見楊戈的刀鋒數次擦著黑衣老僧逼近自身三尺之內,心頭驚悸之下,竟試圖一心二用,一邊令白象虛影揮舞斧戟、三叉、金剛杵抵擋四面八方的攻勢,一邊令白象虛影轉動轉經筒、撥動念珠施展索命梵音,試圖強行逼退楊戈……
但一心二用,思維速度難免就慢了一拍,揮舞得密不透風的斧戟、三叉、金剛杵,登時就出現了一絲絲破綻。
一直圍繞著紅袍老僧轉圈圈的楊戈,瞬間就把握住了這一絲破綻,心念一動,漫天殘兵碎片從四面八方齊齊射向金燦燦的黑衣老僧,而自己則拼著硬挨一擊金剛杵,咬牙挺刀一個閃身撲了上去……
“噗哧。”
在他周身真氣凝為一線的加持之下,冷月寶刀毫無懸念的破開了紅袍老僧護體真氣,捅進了他的丹田之中,狂暴的刀氣在瞬息之間就攪亂了紅袍老僧周身氣力運轉。
而同樣失去了大部分護體刀罡的楊戈,左肩肩胛骨也被白象虛影的金剛杵一杵砸斷,他自己都聽到了炒銅豆般骨鳴聲。
千鈞一發之際,楊戈完全不敢多作停留,挺著冷月寶刀強頂著紅袍老僧軟下來的身軀,拼命向前狂奔……
等到黑衣老僧破開漫天殘兵碎片的擾襲,再回頭看去之時,楊戈已經頂著紅袍老僧沖出去數十丈遠!
“噗哧噗哧。”
楊戈沖出黑衣老僧攻擊范圍之外后,第一時間就揮動冷月寶刀,將只剩下一口氣的紅袍老僧凌空大卸八塊,而后扭身一腳將其頭顱凌空踢向身后追來的黑衣老僧。
黑衣老僧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見到一個黑漆漆、圓滾滾的物件朝自己飛過來,想也不想的一拳砸了過去。
“嘭……”
白膩膩的豆腐渣撲了黑衣老僧一臉。
半空之中,楊戈嘴唇顫抖著徐徐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提刀指著黑衣老僧,森然道:“到你了!”
黑衣老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再看了看滿身的豆腐渣,強作鎮定的雙手合十道:“勝負既分,不若今日到此為止如何……再打下去,居士可也無甚勝算吶!”
“哦?是嗎?”
黑衣老僧的話音剛落,一道幸災樂禍的笑聲就從一側傳來。
二人一齊扭頭,就見到頭頂著草帽的張玄素,背著雙手、挺著小肚腩,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大搖大擺的踏空而至:“若是再加上老道呢?”
楊戈看著他,慢慢挑起唇角,殺機越發凜冽:“終于舍得下場了?”
張玄素訝異的看著他:“你知曉老道在旁?”
楊戈冷笑道:“伱說呢?”
他其實沒感應到這老家伙的氣機,但他篤定這牛鼻子老道必然也在場。
龍虎山離黃山太近了。
要說旁人不知曉陽破天在玩什么陰招,楊戈信。
可要說這牛鼻子老道也不知曉陽破天在玩什么陰招,打死楊戈都不信。
“要不說你小子聰明呢!”
張玄素笑呵呵的擼起袖子:“說吧,今日怎么要炮制這老禿驢……”
楊戈橫刀指向他:“你打來哪兒、回哪兒去,再不走,我連你一塊宰!”
張玄素愣了愣,旋即暴跳如雷的大罵道:“混賬東西,道爺是來幫你的,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楊戈咧著嘴大笑,眼神卻越發森寒:“我話不說第三遍,打哪兒來、回哪兒去,不走今日就留下……或者,你也可以試著和那老禿驢聯手弄死我,賭一把看我會不會拉你墊背!”
張玄素聞言面紅耳赤的怒聲道:“豎子,安敢欺吾老弱……”
他話還沒說完,楊戈已經提刀縱身撲了上去。
張玄素臉色大變,想也不想的轉身撒腿就跑,邊跑邊破口大罵道:“你他娘的神經病、神經病啊……”
那廂的黑衣老僧,眼見楊戈追著張玄素遠去,同樣轉身撒腿就跑。
楊戈追著張玄素跑了幾十丈,眼見張玄素一溜煙兒的跑沒了影,轉身架起一道刀光就朝著黑衣老僧追去。
只是他方才以攻速流拖垮二僧,已耗空大半真氣,此刻氣力不濟,加之內腑與肩胛受創,一提氣就逆血上涌,只能遠遠輟在黑衣老僧身后,邊走邊恢復氣力、平復傷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