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問:歡迎蒞臨歐羅巴尖塔,艾略特·格羅夫先生。
賽博空間被完全分割了。
賽博空間畢竟不是什么異次元空間,而是由電磁波交互形成的空間,人類也好,AI也好,都是在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理解這些承載信息的電磁波。
這個電梯的規格十分之高,幾乎可以認為是一個隱私性極高的個人準備廳,正常情況下,搭乘著可以在這里完成任何參加宴會或者活動之前的準備活動。
這聲音透露出一種極端的理性和禮貌。
這讓人感到些許不安。
顧問:我是這座尖塔的管理者,也是中心執行委員會的顧問,為他們提供聯盟治理以及其他私人服務的最高級AI。
艾略特愣住了。
顧問:是的,我是一個級別非常高的AI,您可以在歷史課本中看到,在舊網崩潰以前,無論是在美國還是歐洲,都有大量法官、執政官使用AI提出建議,作為參考。
顧問:我就是那種定位。
顧問:中心執行委員會即將將您納入中心執政體系,并且直接隸屬于他們,我想以后我們會是同事了。
“好的.那我該怎么稱呼你?”
顧問:你可以稱呼我為“密涅瓦”,或者直接稱呼我的職位,顧問。
顧問:讓我為您解釋一下之后的行程,中心執行委員會已經在生態劇院等候,但在那之前,您和您的同伴將接受一場全方位的義體手術,來消除一些潛在的風險。
話音落下,艾略特整個人愣住了——
他已經和里爾一起走過了這么長的路,就算腦子不夠用,沒有從村正那里學到太多真本事,但一些概念性的東西還是聽得起繭子了。
這種反應在正常情況下并不顯眼,但在一個完全被AI監視的封閉空間中顯得非常顯眼。
但他還是沒辦法克制住這種反應,因為這里是封閉的,除了他之外誰都沒有。
里爾:這個顧問真不蠢,比村正聰明多了。
里爾:如果我們在你身上,那寄存于整個歐共體服務器的它一定可以正面碾碎寄存在你腦子里的我。
里爾:不過他確實算漏了一些東西.
里爾:我可以反擊。
里爾存了很多科技點,這電梯確實堅固,基本上就相當于鋼鐵牢籠,但也不是完全殺不出去。
只不過就在里爾說完話的瞬間,顧問的聲音就接了上來:
顧問:這可以有效隔絕有可能存在的流竄AI風險,但你們在整個歐洲掀起的變化已經大幅度超出了我的預料,所以.
顧問:你如果展現出什么可能打破封鎖的能力,也完全可能。
顧問:但是,艾略特·格羅夫先生,在你或者有可能存在的流竄AI做出可能的暴力行為之前,請仔細冷靜的思考一下。
顧問:思考一下,你在這一趟旅途中得到的、失去的、以及可以獲得的未來,和可能失去的未來。
緩緩上升的電梯中,艾略特只覺得冷汗浸濕了整個后背。
這個叫顧問的AI知道,或者說一直以來都是以他背后有一個流竄AI為前提行動的?
他們一直都知道?
就像自己那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頭盔一樣,他們一直都知道?
而在艾略特的大腦中,里爾早就察覺到了這件事,就從他們剛剛踏進電梯的時候就注意到了。
但最讓里爾驚訝的地方不是這個,而是回蕩在電梯中的另一頻段訊號
從艾略特踏入電梯開始,顧問就一直在使用只有流竄AI,只有危險臨界體才能解碼的信號傳遞第二層信息。
顧問:你就是一個月前突破內墻防御的AI吧?
顧問:讓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顧問:你覺得他會怎么選擇?
強尼和村正此時此刻都完全封閉在了功能最小的扇區中——
如果被困住的不是里爾,他們已經完蛋了,現在他們只能聽和看。
強尼和村正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了!
他們幾乎想要沖進其他扇區里朝著里爾和艾略特大吼:別慫啊!起來干碎這個他媽的AI!
眼下情況已經非常明顯了:他們不止不能打歐共體一個措手不及,而且顯然應該進入逃命狀態,這一切都需要艾略特配合!
不管是蠱惑還是威脅,只要被顧問從身上剝離他們就完犢子了!他們會完全喪失主動權!
只不過他們沒有注意到,無論是里爾還是顧問,都非常安靜——
按道理來說,現在應該是雙方用盡一切辦法控制和脅迫這個小胖子的時候。
艾略特也意識到腦袋里安靜得過分了。
“.你想用阿利娜威脅我?還是賽文斯,還是”
顧問:都不是,我不會威脅你,相反,我還要為你們的結合獻上祝福。
顧問:在這場小人物夢寐以求的旅途中你已經得到了一切。
顧問:并且在未來,你還會按照計劃,帶領歐共體重返外太空,改善整個歐共體的情況,邁向真正的光明——
顧問:實際上,我已經為您規劃了多個在就任之后的反腐敗行動,為了給歐共體帶來光明的未來,我們有很多工作需要做。
顧問:但這一切都只建立在你不打算脫離軌跡,而是按照我的計劃的基礎上。
不斷上升的電梯很快就超過了柏林中其他建筑物能夠抵達的高度,也就是說,艾略特看到的景象,是整個城市中獨一份的景象!
顧問口中的話完全與艾略特想象中的相反:
經歷了工廠的事故,了解了整個歐共體存在的,所謂的特權階級黃金之子,他本以為這個AI會威脅他,會用他擁有的一切威脅他!
但他沒有!
而此時此刻,沉寂的賽博空間中,里爾和顧問也都確認了一件事:
那就是對方都不是什么沒有腦子的超級反派,也不是那種只懂得借助暴力和恐懼來達成目標的簡單貨色——
因為這個AI,竟然比絕大多數人都能理解艾略特,理解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顧問:我不會威脅你,并且,我不會做出任何干擾您做出選擇的舉動,甚至我已經減慢了電梯速度,在您主動接受手術躺在手術臺之前,我不會控制您。
顧問:您有充足的時間進行思考,因為這是一個充足的選擇。
顧問:我相信,人做出一個艱難的選擇,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需要的永遠都不是脅迫、恐嚇、鼓舞或者引誘。
最有效的控制永遠都不是恐嚇對方會失去什么,而是給予。
而最艱難的選擇永遠都不是恐嚇和脅迫出來的,因為這個世界本就不完美,處處都是遺憾。
蒙上人們的眼睛,讓他們像瘋了一樣追逐的東西不是極致的沉淪就是宗教,然而二者都不是真理,更不是現實。
艾略特絕對是一個好人,他想要公平和正義,想要人們幸福的生活在太陽下。
但他也想要自己得到自己父親沒有得到的東西,也就是一份真正的愛.
況且這兩個選擇沒有絕對的對錯。
選擇隱忍,他功成名就,不僅成為朝思暮想的編制人員,甚至是有權力的執政人員,光宗列祖,他可以在陽光下有序清掃掉一個又一個歐共體毒瘤,并且和阿利娜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享受著美好的生活.
只是哈林艾克永遠都會是一個罪犯,人們不關心他的故事,中心執行委員中的腐敗分子也會與工人們共享榮光;
曝光美迪奇和哈林的事情,真相是有了,但他被中心執行委員踢出局,成為通緝犯,與阿利娜朝不保夕這都是往小了說,大方向必然會干擾全歐洲的正常運轉,也不知道多少人會死于混亂。
這世界上沒有完美選項。
就好像卡爾死了,他連要找誰報仇都不知道:到底是直接造成他死亡的哈林艾克,還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來自中心委員會的委員。
如果找哈林艾克,那一切到此停止,如果找中心委員會,那卡爾真的想看見一個混亂的世界嗎.
沒有邏輯的想法充斥在艾略特的世界中,眼前閃過一個又一個畫面,一個又一個想法,一次又一次直沖腦門的感受。
“我”
艾略特覺得自己的心臟幾乎就要跳出來,吸進肺部的仿佛不是新鮮的空氣,而是曾經工廠中的廢氣和毒氣,侵蝕著他的內臟和大腦,讓他喘不過氣,胃部翻涌,肌肉抽搐
他想起了阿利娜抱住他的感覺。
艾略特坐上了手術椅。
顧問:真遺憾,同胞,看來是我贏了,盡管我可能沒有那么想要贏下這一局。
但中心執行委員會很高興看到這一切.
看到一切盡在掌控。
里爾不語,只是沉默的站在艾略特的面前,看著這個曾經的胖子嘩嘩流淌著淚水,像發瘋一樣笑著和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