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早秋的煦暖晨風穿過原木窗欞,將安蘇床前天藍色窗簾吹得簌簌作響,偶有大風,將一整塊的簾子都給揚起,就好像是一塊在滾動的海洋,窗欞外種著些藤蘿,層層迭迭的細碎綠葉將陽光切割成小片光點,那光點便波光粼粼地墜在那塊天藍色海洋中。
“喵。”
珞小黑蹲在了安蘇府邸的房檐上,緋紅色的眼眸慵懶地閉合著,曬著暖暖的陽光,又扯著嗓子,對著天空引吭高喵,太陽便越升越高,法洛爾也逐漸明亮起來。
“喵喵。”
當然,珞小黑自認為自己肯定不是在打鳴,身為尊貴的混亂圣女,她定然是不會屈尊與大公雞搶工作,只是自奈落世界回來后,她大早上就有種莫名對朝陽喵喵叫的沖動。
當然,這并不是說尊貴的她要與公雞淪為一談,也絕不是要做什么打鳴圣女之類的。
對著太陽喵喵叫,這只是陶冶情操的愛好而已。
“喵喵喵。”做好了思想工作,珞小黑便喵喵叫的更歡了。
“閉嘴,打鳴圣女咯小黑。”屋檐下傳來安蘇的叫罵聲,“大清早吵死了。”
珞小黑全身的毛發都炸了起來,叫她打鳴圣女也就罷了,咯小黑是什么鬼!
真把自己當大公雞了嗎!
最近給你太多臉了。
她面色一黑,緋色眼眸深處露出混亂的惡意來,剛好,她也在安蘇家里面玩膩了,書也差不多看完了,這具身軀的實力也慢慢恢復了。
而且,那件事也差不多準備好了。既然如此,那便不用留手了。
今天就來看看,究竟誰才是老大!
扮演貓咪太久了,安蘇這小孩還真以為她是一只人畜無害的小貓咪了。
“喵!”
就讓凡人們見識一下吧,什么才是此世混亂的真面目。
她輕靈地從屋檐下竄了下來,如同影子般無聲落在了窗欞前,瞳孔被血紅色侵染,無窮無盡的混亂自那瞳孔中誕生而又破滅,她的腳步很優雅,動作卻超乎想象得快速,便是連圣人也捕捉不到,尖銳的利爪已經出鞘,轉瞬間就要向安蘇撲去。
眼瞅著就要成功——
地上怎么有個紅點?
此時混亂的混亂圣女發現了地板上有一個紅點,她兩眼瞪得溜溜圓,仿佛受到本能驅使一般,那兩只爪子在半空中轉了個彎兒,合攏向著紅點撲殺而去。
珞小黑兩只白手套撲著紅點,得意洋洋地挺直了胸脯,她不屑地抬頭看向安蘇,下一個就是你了。
這時候,那紅點卻從爪子中竄了出來,在地板上緩慢移動著。
那源自本能的好奇心大發,珞小黑迅速向紅點撲去,紅點再逃,珞小黑再撲,二者你來我往,速度越來越快,便在安蘇的臥室里轉起了圈圈。
愚蠢的咯小黑安蘇平靜地看著此世混亂的真面目,他自然垂落下來的手指夾著魔杖,有淡淡的魔法回路在悄悄閃爍。
這便是安蘇所創造出來的、對混亂圣女特攻的、史上最強控制的圣光,
紅外線激光
品質:普通低階,偵查魔法
效果:分離圣光.輻射光后得到的一束光線,能在地上形成可移動的紅點,對特殊敵人有著強控制效果
備注:安蘇.莫寧斯塔是一名虔誠的光輝圣徒,經過他多年的研究,他發現激光也是圣光的一種稀少分支
暴露出本相后,玩心大發的艾爾芙圣女追激光追得滿頭大汗,她停了下來,用小爪子撐著墻壁,氣呼呼地盯著窗臺上的紅點,她屏住了呼吸,壓低了心跳,如同獵豹捕獵般,慢慢地向紅點靠近。
安蘇將激光筆——也便是他手中的魔杖一轉,那紅點瞬間就飛出了窗外,珞小黑連忙一躥而起,也跟著沖了出去。
“喵!———”(安蘇,我殺了你的()())
于是珞小黑便表演了一個空中飛貓魔法,從三樓掉了下去,她的喵叫聲也被自由落地的加速給拖得越來越遠。
同昨天晚上的那些飛人一樣。
“呵,區區打鳴圣女咯小黑。”
達成了每日的愛貓成就,安蘇露出了平靜且滿足的微笑,他收了激光筆法杖,伸了個懶腰,打算再睡一會。
“您該起床了,少爺。”明明沒有人影,床位傳來了優雅的女聲,“您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
“而且,如果您再繼續睡下去。”那聲音仿佛就在安蘇的耳畔,濕潤的呼吸聲淺淺地撓著他的耳根,“會有很奇怪的事情發生的。”
下頭女。
安蘇用激光筆去照女仆小姐,一個小小的紅點便出現在了他面前的空氣中。
恩雅小姐主動從陰影中退了出來,她那雪白而精致的側臉上,隱隱得映著一個紅點,就好像是緋紅的痣,又宛若落在雪地里的一粒落紅;她今日穿著淡色的女仆常服,搭配著深色的長筒襪和小皮靴,此時就坐在安蘇的床畔,素白的柔苐撐在床鋪上,身子微微向前探,兩人的距離很近。
“你在這里多久了。”安蘇沒想到恩雅居然離自己這么近。
他睡著之后,感知力也會下降。
“大約.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恩雅平靜地歪了歪腦袋,“我在這里吃了早飯。”
別在床上吃早飯。安蘇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恩雅小姐又歪了歪腦袋,她用修長的食指指著側臉上的紅點,“能別玩了嗎晚上您可以回來再慢慢玩。””
“您的父親卡洛大人來帝都了,要您醒來后立馬滾過去找他,他信中強調正數第一絕對不是倒數前五;魔法公會方面也要求您立馬前往天國,梅林主教要求奈落世界的產權問題與您做協商,他表示能不能把考場還給他,實在不行當租界出租給他。”
她念著所有的來信。
“還有您的兄弟..亞瑟和李斯特的來信.”恩雅小姐頓了頓,又皺了皺眉頭,“他們正文啥也沒寫,信上面全是血,只有信戳上用血寫著‘老大救我’幾個字。”
“什么兄弟.我只有姐妹。”安蘇搖了搖頭,“我不熟。應該是詐騙。“
若是被密教徒綁架了還好說,說不定安蘇還要因此大喜過望,欣然前往援助他的好兄弟。
被他們爹給綁了,他可不敢出面。上頭了的安南半神比密教徒還要恐怖十個艾爾芙。
“.金鳶皇女冕下代表皇室為您發來了賀卡,以及慰問的金鳶花瓣。”恩雅繼續道,“她在信中祝賀您取得了第一,并表示將與您再次相會.這應該是一封垃圾郵件,我先給您扔了吧。”
安蘇贊同地點了點頭
“還有教廷這邊。”恩雅翻到了最后一頁,她也皺了皺眉頭。
“因為您取得的第一名次,按照規則,第一執事將會為加封新的神賜稱號,請您在今夜六點鐘準時到達第三教堂‘儀式廳’,參與由圣女主持的冠冕儀式。”
恩雅從門口的郵箱中掏出一封又一封的通知,盡職盡責地通報今天的重大行程。
她說的每一件事,語氣雖然平淡,對于尋常圣徒的一生來說,都是難以想象的大事。
邊境和天國的那兩老登先不管,謊稱是他兄弟的那兩騙子也暫且不論,
先是瑟曦的贈禮——金鳶花。
這還不是私人贈禮,而是代表皇室的明亮贈禮,要知道,金鳶花在米爾頓皇室有著最重大的意義,非皇族不能養殖,除非皇室主動贈與,乃是國禮;而有榮幸獲得這份國禮的貴族,其世俗爵位至少要在侯爵,亦或是教廷的主教。
安蘇能收到這等評級的贈禮,其背后的意義不言而喻。可以看做皇室主動向安蘇投出了橄欖枝。
除此之外,還有最后一封信,更是最有好處。
神賜稱號。
是由神明根據圣徒的表現,以此來贈與賜福的恩賜。
安蘇曾經有了三個神賜稱號,初升者,漸東曦,以及秩序的星輝,都是在安蘇中低階獲得的,對稍微高階的敵人便作用甚微,也逐漸跟不上環境了,
神賜稱號的使用不會消耗魔力,比魔法更加具有性價比。
安蘇也是該擁有一個高階的神賜稱號了。
按照來信看,應該是由瑟曦來為他主持儀式了安蘇無奈地苦笑了一聲,他真不想和這個瘋女人對線。
不想起床了。
“最后一件事,您昨天特意囑咐我的,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提醒您:今天您有一件正事要去處理,不能夠遲到。”
“所以您該起床了。”恩雅小姐平靜地道。
安蘇扶了扶額頭,自己給自己挖的坑,也就只能自己受著了。
他昨天確實囑托了恩雅要提醒自己,至于具體什么事情,恩雅倒是不知,畢竟她昨天也只是潛伏在了安蘇影子里一小會。
畢竟以前也遲到過太多次,仔細想來,邊境都市里遲到一次,混亂邊境招人時遲到一次.這事畢竟不能過三。
他從床榻上站了起來,接過女仆小姐遞過來的白色襯衣以及制式的圣徒禮服,將襯衫的所有紐扣都給系好,然后披上圣徒禮服
——雖然還有一場最終測試,但安蘇現在的實際位階已是執事了,只是他的執事制服仍然還在制作而已。
畢竟這次考試,有了太多神圣的傳奇色彩:無論是奈落世界失控,所有考生都被強制退出,亦或是蒼藍魔女的投影降臨,還有安蘇那史無前例的‘無法評級’,都象征著這一場考試不能用尋常的標準評判。
這場考試的難度,也遠遠超過了一般執事晉升考試。
特殊事情就要特殊評判,高層經過連夜開會后的結果,便是本場考試的前五名,直接由圣徒晉升為執事,而原本第三場的最終考試,則往后延遲,與馬上到來的‘司鐸考試’合在一起。兩場考試合并在一起考,一次經費賺兩場的錢。
所以安蘇只要考過了第三場,他就能直接成為‘司鐸’了。
司鐸之位繼續往上走,就是分區主教,也被稱之為紫衣主教。
僅僅只是一年的時間,就可能從準圣徒連升三階,成為十六歲的光輝司鐸安。蘇這如坐火箭般的速通速度,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一年前,監考他的那個魔法天才愛雪莉,也是整整在二十一歲時,才成為了司鐸。
穿好了新衣服,安蘇從女仆小姐手中接過面巾,擦了擦臉,就準備出門了。
“對了,少爺。”恩雅小姐忽然道,“您昨天襯衣里的那兩張票據,需要我現在出門給您兌換嗎?”
她口中的兩張票據,就是兩張彩票——其中一張的面額巨大,乃是特殊定制的純金票據,其封面上映著‘一脈金礦’的大字。
這張票據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周遭鋪著一層薄薄的金箔,內核里鑲嵌著防護的魔導回路,而彩票本身的圖案,更是由帝都最杰出的繪畫大師親手繪制,畫著神圣的光輝大教堂,漂亮輝煌得就猶如神明的杰作。
就算是不現在拿去兌換,拿回家收藏,也是一件奪目的藏品。
而另外一張票據,則顯得平平無奇起來,通體的雪白,其面額是‘三百金幣’,雖然這是民間發行的最大面額了,但對比起‘一脈金礦’這四個霸氣大字,則顯得寒酸可憐了起來。
其票面的設計也是制式設計,同那些尋常彩票一般,由魔導印刷機統一印刷,顏色都有些糊,圖案只有一朵雪白的小白花。
它的面額平平無奇,隨處可見,印刷也是制式的印刷,但這張票也是獨一無二的。它是發行的上萬張彩票里,唯一買安蘇贏的那一張。
安蘇看著這兩張票據,想了想,他沒什么猶豫地道,“把那張金色的拿去換了吧。”
“另外一張白的呢?”恩雅有些不解,歪著腦袋問,“需要我給你摧毀嗎?”
她沒搞懂,少爺為什么要買這低價彩票。
若真讓卡洛大人看見了,怕不是要當場氣暈過去,大怒道我們家竟然墮落至此,這孽種連讀博竟然以金幣做單位,而不是金礦!
“另外一張交給我吧。我自己去丟了。”
安蘇接過了那張小小的、普普通通的賭票,賭票繪制的圖案很簡潔,雪白色的茫茫大地上,映著一枚同樣雪白色的小花,那白得仿佛要和這個世界融化為一體。
安蘇將那朵小花和那片世界放入了新內襯中,放好后,他又輕輕按了按,推開了房門。
滿天的煦暖曙光打了進來,打鳴圣女已經把太陽給叫了出來了。秋光猶如金黃的麥穗一般,滿山遍野地開放在法洛爾的街道、小巷和樓房中,安蘇微微瞇著眸子,看著這微熏的天空。
今天的天氣算不錯他這樣想著。
恩雅看著安蘇走下臺階,還是沒弄懂少爺的賭票哪來的,她也不去想這些了,安蘇這般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自己完美地完成了少爺的囑托,讓他按時起了床,沒有錯過今天的事情——少爺肯定更喜歡、信賴自己了,好感度肯定大幅提升。
恩雅小姐認真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做事情天衣無縫,便也不去管了,放心地回到了案牘前,繼續撰寫她的小說。
最近那本《圣女降魔傳》死灰復燃了,重新火起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對她的文壇地位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不過,也只是如此了。
這只是一本平平無奇的廁紙而已。
讀者們肯定很快就膩了,很快就會對其喪失興趣。
完全就是不足為慮。
恩雅托著腮,開始專心在紙上書寫,文采飛揚,橘黃色的陽光透過窗欞映在她清冷的側臉上,她雖然沒有多余的表情,但能感受到恩雅小姐的自信。
虛構的廁紙,又怎可能贏過她取材的真實事跡呢?
溫暖的秋日陽光下,恩雅小姐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