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話事人  第四百九十章 各處會見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作者:隨輕風去  書名:大明話事人  更新時間:2024-05-09
 
雖然西商與徽商劍拔弩張,就差在現場打起來了,但在知府和運司眼里,這次接風宴仍然是成功的。

因為接風宴的主賓林大人心情非常好,滿臉都是笑容,這就足夠了,別的無所謂。

就算徽商和西商當場打出狗腦子,只要不影響林大人的心情就行。

接風宴結束后,林大人在揚州的行程就驟然繁忙了起來。

第一天,林大人去了東門外運河東岸的水次倉,走訪慰問了駐屯水次倉的蘇州衛官軍,以及負責運送漕糧過來的蘇州衛運軍。

在蘇州衛運軍里,林大人威望極高,所到之處皆被尊稱為老長官。

畢竟林老長官可是把運鹽活計給了苦哈哈的底層運軍,并且帶來了真金白銀的收入,每年少則六七兩,多則十來兩。

晚上,安撫林汪氏。

第二天,林大人與揚州衛萬指揮使進行了親切會晤,雙方一致同意,在鞏固傳統友好關系的基礎上,未來進一步加強合作。

晚上,繼續安撫林汪氏。

在揚州住一段時間,主要也是因為揚州位于交通樞紐,無論去南京找海瑞還是去太倉州找王老盟主,比蘇州更近更方便,不用來回折騰了。

第三天,林大人秘密接見了揚州著名鹽商汪慶,嚴詞拒絕了汪慶“贖回”那些租借給林氏鹽業集團的鹽引這個不合理要求。

就是沒有過繼,沒有遺囑,族人也能在死后分了家產。

這很符合汪員外那左右逢源的性格,既不愿意把家業留給族人,又不愿意把族人得罪,影響他在家族里的名聲。

如此才能一保富貴長久,二保有足夠資源做想做的事情。

自家老爹的遭遇是因為沒有兒子,可她現在不也是沒生出兒子么?

這里可是當今世界上經濟最發達的地區,不能就這樣白白浪費在歷史長河里。

但今天汪員外卻又跑過來,說想要把租借給林氏的鹽引收回去,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再說自己又答應過,可以讓林汪氏所生兒女姓汪,那更不是外人!

就算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同意,她爹也不能干啊。

這次的事情,真的也讓林汪氏產生了巨大的危機感,迅速從少女心態變得成熟起來。

回到內院,又一次安撫完了林汪氏小娘子后,林泰來就問道:

“你爹是不是有什么異心.啊不,其他想法?怎么今天滿嘴胡咧咧?”

林泰來冷哼一聲,表示了不滿。

對此林泰來也能理解,畢竟人不是活在真空里的,總會受到方方面面的牽扯。

以這時代的觀念,勸一個無子之人過繼一個族人為兒子,是很在理的行為。

那徽商領袖鄭之彥大朝奉當年也在強逼之下,租借了七千鹽引給林氏鹽業,現在也沒敢說要收回去啊。

汪員外又沒有兒子,前年把獨生女以“平妻”名義嫁給了自己,那就應該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

先前都已經答應了,林汪氏生的兒女可以姓汪。怎么?汪員外還想老樹開花過繼一個?

林汪氏連忙又解釋:“我爹不想答應,但又不好對族親說什么。”

汪員外身為揚州大鹽商,一大份家業在這里擺著,又沒兒子,被人惦記上很正常。

不過今天送走了名義老丈人汪員外后,林泰來心里感到有點奇怪,產生了些微的探究興趣。

林泰來又問道:“你爹那邊最近可有什么異常?”

林汪氏想了想后,答道:“最近從老家來了幾個族親,開始在揚州做買賣。這些族親勸說我爹,從同族過繼一個為養子”

其實以林泰來現如今的格局,揚州城這些事都算是瑣事了,屬于既然來了就例行公事的那種,很難引起林泰來的特別關注。

林泰來又想了想后說:“其實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很簡單,就是你爹想不開。”

林泰來愣了愣后,點頭道:“可以,我不反對。”

林大人現在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重組江左地區的利益格局,圍繞自己形成新的利益集團。

說完這句話后,林汪氏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個壞人,妄圖奪走別人孩子的惡主母。

林汪氏小聲說:“大概.大概就是這么回事。但無論夫君如何做,奴家都支持夫君。”

對任何組織而言,有個繼承人都是很重要的穩定因素,林汪氏早點有個兒子不是壞事。

林汪氏詫異的說:“我爹能有什么其他想法?奴家完全沒有感覺。”

林泰來不由得感慨說:“真是財帛動人心啊。”

于是林泰來終于猜到了真相:“所以你爹的意思就是,他不想在親戚那里當惡人,所以讓我想辦法,幫他把那些族親打發了?”

“夫君可有良策?”林汪氏很期待的問道。

“如果這次田氏生下了兒子,奴家抱過來撫養好不好?反正這也是夫君的種。”

她也不愿意看到,自家老爹的家產被莫名其妙的族人拿走。在這方面的態度,她和夫君完全一致。

林汪氏:“.”

“女兒可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你去說說吧,萬一你爹想開了呢?”林泰來慫恿說,“如果他不同意,再想別的辦法幫他打發親戚。”

林泰來答道:“讓你爹把手頭所有鹽引都永久性租給林氏鹽業,不就行了?這樣就直接解除了族人來搶家產的危機。”

例如著名的朝堂大佬、清流領袖沈鯉,去世后家產直接被族人搶光了。

夫君不可能一直在揚州住下去的,如果這次還是懷不上,下次機會又要等到何時?

經過半夜的輾轉反側后,林汪氏咬了咬牙,對夫君問道:

之所以麻煩林二哥來揚州坐鎮,不就是因為自己沒有成年兒子么?

花了幾天時間,在揚州這邊見完了主要人物,林大人就吩咐準備船只。

從揚州過江,往東就是王老盟主所在的太倉州,往西就是海瑞所在的南京城。

在兩者的前后順序之間,林大人考慮再三后,決定先去南京拜訪海瑞。

因為關于吳淞江水利工程,跟海瑞也是有點淵源的。

二十年前,正是海瑞在應天巡撫任上,決意徹底廢棄淤塞的吳淞江下游故道,將吳淞江注入了彎彎曲曲的大黃浦河,然后又流入長江。

從此以后,海船無法再通過河流,直接深入江南腹地。

而林泰來想做的事情,與二十年前海瑞的工程截然相反,甚至可以說完全逆反重來。

他要重新疏通吳淞江下游,讓吳淞江像過去一樣直接入海。

然后也能像過去一樣,海船可以通過吳淞江進入內陸,直接行駛到蘇州,宋元時代都是這樣的。

正因為有這段淵源,朝廷肯定會詢問海瑞的意見。

如果海瑞上疏反對,雖然不一定能有效果,但肯定會被清流勢力借題發揮,多少也是點麻煩。

抱著防患于未然的心思,林泰來決定去騷擾一下海瑞,看看能否說服這個執拗的老頭不要給自己的事業找麻煩。

就是不知道到時候這老頭聽說,他畢生最大的“政績工程”要被撥亂反正時,會是個什么心情?

在南京城龍江關下了船,因為三法司衙署和官舍都在城北玄武湖邊上,所以林泰來不必進入主城區,直接順著北邊城墻就過去了。

雖然海瑞從病危中被搶救了過來,但是仍然達不到痊愈的標準,依然在家里養病。

林泰來拎著兩斤非常實在的豬肉,找到了海瑞的官舍。

看著豬肉,年過半百的小妾面有喜色,家里今天有改善伙食的希望了。

“本院不收,拿出去吧!”靠在榻上的海青天冷淡的說。

林泰來說:“別人求你辦事,送禮叫行賄,我林泰來又不求著伱,就是登門做客,隨手帶點禮品而已。

你若不收,我就寫上十首八首詩詞,說你海青天嫌禮物少。

我當今是個什么名氣,海青天你不會不知道吧?

又何必為了這點完全不關原則的事情,鬧出不痛快呢?”

海瑞冷笑著說:“那是,你如今可是連中九元的祥瑞了,古往今來的第一人。

你今天到我這里,難不成就是為了專門顯擺?”

林泰來吐槽說:“你看看,就是兩斤豬肉的事情,你也至于如此上綱上線?

依我看來,你就是受困于自己的虛名,放不下自己的虛榮,所以才這樣計較。”

海瑞毫不在意的說:“不用這樣激我,隨你如何說,本院不吃這套。

本院行事只求問心無愧,對得住自己本心,并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待本院。

還是說說你到底想做什么吧?你這樣的人,如果無利絕不登門。”

林泰來撓了撓頭,“是這樣,我這次回江南,打算重新疏通吳淞江下游故道。

讓吳淞江避開大黃浦河,重新直接入海。”

海瑞:“.”

二十年前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當封疆大吏,真正能主政一方的時候。

廢棄吳淞江下游,改吳淞江入大黃浦河,就是他親手經歷過的最大的工程。

換成別人,聽到有人當面說要全面推翻自己的政績工程,無異于是騎臉輸出,早就直接翻臉了。

但海瑞終究是海瑞,沒有生氣,只是詢問道:“有何緣由?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勞民傷財。”

林泰來還是答道:“可以富國強兵。”

海瑞或許古板,但并不是不通事務的書呆子,隨即從“富國”兩字想到了什么。

又問道:“你也看上了開海之利?用吳淞江連通蘇州、松江和海貿?”

林泰來承認說:“利國利民,有何不可?”

海瑞立刻抨擊說:“江南乃國家財賦重地,錢糧根本所在,你這是為一時之利,不顧萬世之安危!

倘若吳淞江通海,再有海寇侵入,便可沿吳淞江而上,直接進入江南腹地,禍患無窮。”

林泰來反駁說:“正因為江南乃是天下財富集中之地,所以才需要發揮出更大作用,讓財富流動起來。

不然的話,就像是土財主把銀子埋進地里藏起來,于國于民又有何用?

或者就像那些揚州鹽商,賺錢容易,卻無處將錢財再投入,只能競尚奢侈,于國于民又有何用?

只有財富流動起來,才能惠及更多的人,這才是江左未來的正確趨勢。”

這里面的道理,海瑞感覺自己聽不太懂,只能堅持說:“難道為了利益,忽視海防安全,就是你所要的?”

林泰來繼續反駁說:“做事總不能因噎廢食。

何況海青天你這海防思路,無異于龜縮起來千日防賊,總有防不住的一天。

就算是防御,也該是積極主動的防御,殲敵于海上,才是王道!

更多的道理我也不想細說了,說了你也聽不懂。”

海青天生氣的說:“既然你認為老夫聽不懂,那你又過來說什么?”

林泰來答道:“只是想告訴老大人,時代已經變了。對于不懂的事務,就煩請多看少說,不要被人所利用。

我可是聽說,在京師有一幫人,總期待著海青天你說點什么,他們好搖旗吶喊、借題發揮!”

海瑞問道:“你和他們有多大區別?你認為自己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林泰來很霸氣的說:“海青天你想改變這個世道,但你應該已經發現,你其實什么也做不了。

我林泰來能連中九元,這就足以說明我的能力比你強,能比你做成更多的事情,這就足夠了。”

與海青天談完了后,林泰來就離開了南京,沿江而下去太倉州。

在船上,林泰來甚為憂慮,似乎不太有把握。

左右護法笑道:“坐館連海青天都見過了,為何要見王老盟主時,反而如此憂心忡忡?

難道王老盟主比海青天更難纏,更不好說話?”

林泰來長嘆道:“正因為王老盟主更脆弱,所以我才更擔憂啊。

海青天為人執拗,怎么說重話都沒關系,越激他越有精神。

而王老盟主是個玻璃心,可能哪里沒說好就碎了。

以如今王老盟主的身體狀況,萬一氣出了好歹,那我就虧大了。

難點就在這里,畢竟我需要的是一個活的王老盟主,如果他人沒了還怎么禪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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