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一雙眼瞳鎖定的瞬間,車內的季覺毛骨悚然,遍體生寒。
可緊接著,便陷入茫然……你特么追了這么一路,撲窗戶上跟特么厲鬼報仇來的一樣,然后招呼我一起開飯?
開什么飯?
再然后,他才感覺到好像來不對。
車里所有人都默默的回過頭,朝著他看過來,包括旁邊的樓封,震驚之下,居然本能的往外挪了一點,眼神狐疑:
——你們一伙兒的?
等等,該不會就是你把鬼子引到這兒來的吧?
不是……
季覺悲憤瞪眼,我這特么好不容易才進入團隊,怎么忽然之間就成內鬼了?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污蔑,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震聲駁斥,早已經有人等不及。
車頂上,等待訊號許久的姬柳在收到童山訊號的瞬間,便從天而降。
“——丟雷螺某!”
短短兩米的距離,卻仿佛從天而降的隕石一般,踐踏!
瞬間,將撲上來的詭異身影踩在了腳下,明明只是跺腳,卻掀起了凄紅的狂潮,擴散,令周圍的一切景象瞬間自沖擊中扭曲。
賜福·風卷殘云!
緊接著,血火流轉涌動,覆蓋了他的右手,向前探出,拽著那身影的脖子,將它從地上拉起來,砸下!
化為火焰的靈質噴薄,瞬間將那個扭曲蠕動的身影吞沒!
就像是澆上了一層汽油,血火如附骨之疽,急速擴散,所過之處,一切都灰飛煙滅。
如此驚人的靈質波動,乃至針對一切有形之物的恐怖破壞,不止是傳承的技藝,其基礎乃是大群的另一重至關重要的高階賜福——摧枯拉朽!
短短一個彈指,慘叫蠕動的人影就消失無蹤,只剩下灰燼從姬柳手中飄下。
“什么東西……”
姬柳不屑冷哼了一聲。
可緊接著,他便勃然色變,猛然轉身。
然后,才發現,那掛著殘破簾子的詭異門洞,不知何時居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后,簾子之后,和剛剛的面孔一模一樣的輪廓探出,笑容詭異,一只手已經向著他伸出。
要將他拽進門后。
“快坐吧快坐吧快進來……”
姬柳的身影驟然暴退,速度飛快,但門洞卻如影隨形的緊追著他。直到轟鳴迸發,空氣之中的無形大力浮現,凌駕于海淵之上的恐怖壓力降下,鎖死了門洞。
童山終于出手。
姬柳的手中,一柄彎刀憑空浮現,劈頂而下,將狂笑的身影自上而下斬成兩段。自妹妹的援護之下翻身上車。
那分裂的身影竟然在半空之中迅速生長,化為了兩個,凄笑著再度撲上來。
然后,陡然一滯。
就像是有一顆釘子忽然釘在了它們的腳下,令分裂的詭影劇烈痙攣著,高亢的笑聲仿佛嘶鳴、怒吼。
那是一線銀光。
就在其他人準備出手的瞬間,反應過來的季覺揮手,自車窗的縫隙之后,彈出了一粒水銀。灌注了大量靈質之后的水銀在妙手天成的彈射之下,幾可比擬子彈,自兩道殘影正中飛過,千絲萬縷的細芒像是蛛絲一般擴散開來。
落在姬柳身上的在狂風吹拂中瞬間斷裂,可幾縷搭在了兩道詭影之上的水銀細線卻在瞬間繃緊,收縮。
堅韌如鋼纜。
無形的靈質漩渦自水銀之中迸發,像是看不見的大口,拉扯著殘影,風暴吸入!
兩個詭影僵硬在原地,動作迅速遲緩,劇烈閃爍,可令季覺皺眉的是,殘影仿佛生根了一般,固體煉金術的引力根本無法把它們扯入水銀的桎梏之中。
不對勁!
完全不對勁!
即便是倉促之間,但為求保險,季覺依舊在估算了體量之后,也還是使用了雙倍的水銀分量。
按照曾經的經驗,這樣的殘靈,別說兩只,四只五只都搞定了。
可現在,卻根本拽之不動。
就好像原本只是彎腰想要拔掉雜草,可扯著根莖用力時,才發現,地下還隱藏著更加深邃和龐大的根系。
那一道詭異狂笑的殘影,根本就只是表象,在它背后還隱藏著什么龐然大物,以至于隨滅隨生,被摧枯拉朽焚燒成灰燼也能夠迅速重現,陰魂不散的糾纏。
可在水銀的桎梏和拉扯之下,一瞬的牽絆,童山已經果斷踩下油門,狂飆而出。
短短兩秒之后,水銀爆裂蒸發,而那凄笑糾纏的詭異身影卻已經找不到目標。不論如何尋覓,都嗅不到外來者的氣息和痕跡。
空曠的街道之上,它慘笑尖叫著,哭喊,可最后,殘破垂簾之后的門洞里,卻有一只手伸出來,向著它招了招。
悲鳴和狂笑里,它像是被拴著繩子的瘋狗一樣,拽進黑暗里。
垂簾自風中微微舞動著,最后,隨著殘破門洞一同消失不見。
亦或者只是回歸沉寂,等待著下一位來訪者送上門來。
“那究竟是什么東西?”
車里,回過神來的季覺擦著汗,進入泉城短短不到十來分鐘,他居然已經大開眼界兩次。
看似平常的陰影是詭異之物的投影,糾纏不休的羸弱殘靈,卻又根本殺之不死,陰魂不散。
“看過恐怖片么?”
姬雪嘆息:“就當做是里面的猛鬼就行,一旦被糾纏上,就不死不休。
有時候運氣好,找到克制的方法,能夠驅逐掉。可要是驅逐不掉的話,一趟先遣探索就報銷了,搞不好還會減員。
安全手冊你們倆都看了吧?在里面遇到的陌生人找你,不要搭話,不要理會,立刻離開。離開視線之后的隊友也要先驗證身份,鬼知道一眨眼的功夫會不會被冒名頂替。
潮城的二隊就是遭了殃,發現的時候,隊伍里已經多了三個人了,結果愣是分不出來,最后只能麻煩陶公出手。”
季覺眼看著他們仿佛司空見慣的樣子,微微有點發冷:“這東西……很多嗎?”
姬雪沉默一瞬,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聲說:
“到處都是。”
幾十年前泉城陷落的時候,陶公當機立斷,進階天人,如同天柱一樣,撐了整個泉城兩個小時,給所有的市民留下了一線生機。
可除了在那兩個小時里第一時間逃出泉城的幸存者之外,還有大量因為事故和各種意外無法逃脫的犧牲者。
他們同整個泉城一同陷落,自黑暗的墜落之中,艱難求存,其中有一部分幸運兒被后續的搜救隊找到,還有的,早在那之前,便已經徹底異化和孽變,亦或者,死去。
肉體腐爛、風化、化為塵埃,靈魂扭曲、破碎,或者在畸變中溶解為面目全非的樣子。
那些數之不盡的遺恨、癲狂、憎恨和絕望,隨風四散,在這漫長的時光里,早已經和這面目全非的一切,融為一體。
最終,多少年之后,有渺小的一分,在化邪教團的催化之下,形成孕育孽物的毒瘤,向著崖城漂流而去……
季覺沉默著,無聲的一嘆,也無話可說。
車頂上,傳來了有節奏的敲擊聲。
童山揮了揮手,于是蔣懸撐著座位起身,上了車頂,而姬柳則落了下來,表情抽搐著,吸著冷氣:“媽耶,不對勁,老妹你幫我看看。”
說著,撅起了屁股。
“滾!”
姬雪大怒,正要一腳踹過去,緊接著便看到了,他屁股上的防護服上面一道漆黑的手指印……
許照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大柳,你這是被人家摸了屁股了?要不要封你做崖城第一翹臀?”
“滾一邊去吧。”姬柳翻著白眼,咬牙將防護服脫下來,才看到雪白屁股上那一道清晰的指印。
然后,所有人都笑不出來了。
孽化污染。
不,更像是一個標記。
倘若留著的話,搞不好什么時候就會被剛剛那個鬼東西找上門來。
“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姬雪神情變化,露出了悲痛的笑容,從靴子里拔出了匕首,無視了姬柳震驚恐懼的神情:“只有挖掉了。”
“臥槽,你等等……”
“遲則生變,不能等了!”姬雪瞪眼:“放心吧,我一定給你個痛快,我的很大,老哥你忍一下。”
眼看著雪亮的刀子在自己屁股上反復比劃,姬柳愈發驚恐,還來不及阻止,姬雪的手就被抓住了。
季覺。
“雪姐你先別急,未必要這么慘烈。”
他將匕首按了回去,姬柳頓時眉開眼笑:“哎呀,還是小季是個厚道……我叼!!!!”
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季覺拔出了一把比剛剛的匕首還要夸張的骨質短刀來,然后干脆利索的,一刀捅進了自己的屁股蛋子上。
“嘶——”
整齊劃一的吸冷氣聲音響起。
整個車上,所有人的屁股都一陣幻痛。
姬柳還來不及掙扎,只感覺屁股一涼,然后,原本的灼痛就消失不見。季覺拔刀,錫箔紙一般的水銀擦了擦刀鋒上并不存在的血污之后,收刀入鞘:“好了。”
“嗯?”
姬柳僵硬的回頭,靠著手機屏幕的倒影看去,發現自己屁股上那一道漆黑的指印居然消失無蹤,不只是如此,自己身上就連一個刀口都沒有,剛剛的一切好像幻覺。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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